席川靜默片刻，說：“不能算線索。隻不過，我的確在慢慢查這件事。”

    “你在幫我調查？”米茶問，“你不恨他？”

    席川輕歎口氣，揉了揉米茶的頭。“不。我不恨他。你誤會了。好了。茶茶，回去了。”

    米茶不肯鬆手，把頭埋進他的胸口：“我沒帶校園E卡。現在這麽晚，大媽都睡了。沒帶卡，刷不了門禁。我去你家。”

    席川：“……”

    米茶見他不說話，便重新抬起頭望向他。這一下，她便看見他微微眯起眼睛的樣子。

    “怎麽了？”米茶笑。

    席川看著她，沉了聲：“茶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我知道啊。”米茶眨眼睛。

    “你就是仗著我……”

    “對，我就是仗著你。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再次離我而去，對吧。就像之前那樣。”米茶眨了兩下眼睛。

    席川最終再度歎了口氣。“走，上車吧。”

    米茶笑了，笑得揶揄。而席川顯然也看了出來，所以近乎無奈地搖了搖頭。

    淩晨的道路，人煙稀少。席川這一路車開得暢通無阻。米茶倒是不困，靠著椅背，就借著路燈看席川。

    反正她都表白了，反正在他麵前，她向來沒皮沒臉慣了，她幹脆大大方方看他，再也不顧及什麽。

    不過十分鍾後，車到了席川樓下。

    這是他自己住的一間單身公寓，兩室一廳。

    進了門，米茶打量了一下，他的房間以黑白灰三種色調為主，簡單大方，並且整潔幹淨，有一種跟他這個人相似的禁欲氣息。

    “我去把客房整理一下，幫你鋪床。你可以先去洗漱。洗手間進門第一個抽屜裏有備用毛巾、牙刷。”

    席川這麽說著，進了屋，換了鞋，把鑰匙往鞋櫃上一扔，就往客房的方向走去了。

    米茶叫住他。“那……睡衣呢？我洗了澡總要換睡衣吧。”

    “沒有睡衣。你將就一下。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宿舍換衣服。”席川頭也不回地進了屋。

    米茶那句“借下你的T恤當睡衣”就這麽卡在了喉嚨裏。

    不過她也知道，今天大家這麽累，確實不是一個“撩”他的時機。她是真的忘記帶門禁卡了，這個案子占用了她太多思緒，早上出門又太急，所以忘了。她剛才總算當著他的麵說出她的心意，確實也隻是因為被梁正奇的話所影響，她怕她哪天就和父親一樣死去，如果死前，她都沒有跟席川說過一句她喜歡他，她該有多麽遺憾啊。

    洗澡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熱水太舒服的緣故，沒洗多久，米茶就開始頭暈起來。以至於她洗完澡，去到客房，倒頭就睡著了，什麽都沒來得及想，包括她一時衝動表白的後果。

    米茶睡著的時候，屋子裏的燈還亮著，席川以為她沒睡，見她洗完澡，便找來了吹風機拿給了她。走到門口，想到什麽，他又去到廚房幫她熱了一杯牛奶。

    席川左手拿著吹風機、右手拿著牛奶走進客房，他輕輕喚了一下米茶的名字，無人回應。他走上前，把牛奶放到床頭櫃上，湊到床邊，這便發現米茶已經睡得熟了。

    席川伸手拍了拍米茶的肩膀，想把她叫起來。畢竟她頭發是濕的，這麽睡覺容易頭疼。

    可是他這動作換來的是米茶不滿的反抗。她一下子側了身子，拉起被子，很不情願地皺了眉、嘟了嘴，竟有些像是在撒嬌。

    席川見狀，不由勾起了唇角。

    柔和的燈光落下來，把她本就很白的肌膚襯得更加吹彈可破。

    她從小就是很白的。別人問她為什麽這麽白的時候，她曾笑嘻嘻地說著：“因為我爸媽把我養得很好呀！”

    那個時候的她沒有想過，就在那之後不久，她的爸爸就不在了。

    想到這裏，席川嘴角的笑又漸漸落了下去。

    他不由彎下腰，靠近了她幾分。這一下，他便看到她長長睫毛下麵有些深的黑眼圈。

    席川皺了皺眉，終究沒有叫醒她。他幫她蓋好被子，把吹風機和牛奶再重新拿走。

    走出客房，席川看了看表，此刻已是淩晨三點。

    他去到浴室洗完澡，收拾了一下，已經是淩晨三點半。但他沒有立刻睡，而是打開電腦查詢著什麽東西。

    電腦界麵上是一張照片，照得是檔案一類的文件。而文件的標題處，赫然寫著米軍二字，而這——是米茶的父親。

    這一夜，一開始米茶是睡得很熟的。

    可是到了後來，她又開始做起了夢。她夢見了蕩秋千、卻溺亡的少女，夢見了被師父一劍殺死的古裝美女。一地的血沿著朱雀街的方向流淌，讓她感覺到，似乎整個盛唐都是草莓的味道。

    她驟然捏緊了被子，然後畫麵裏出現她父親被殺害時的場景。

    那一年，她隻有十三歲歲。

    那是一個周日的一個清晨。她起了個大早，在傭人張阿姨的幫忙下挑選漂亮的裙子。

    她很開心，因為他父親肯她帶去北京聽她喜歡歌手的演唱會。她選好裙子，便可以和父親一起出發去機場。

    她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因為她母親總是對她很嚴厲。這一回，幸好她母親出差，他們父女倆才有機會偷偷去北京。

    “小姐，你先試穿。我去幫你們再把早飯熱一下。記得下來吃。”張阿姨這麽對米茶說。

    “好。謝謝你。”米茶乖巧回答。

    張阿姨揉了揉她的頭，說了句“小姐別太糾結，你穿什麽都好看”，也就下樓了。

    可沒過多久，米茶就聽見張阿姨的尖叫聲。

    “怎麽了？張阿姨？”米茶莫名也覺得一陣心慌，她沒顧得上換裙子，穿著睡衣就下了樓。

    這一下，她就和站在樓梯口的張阿姨一起看到了那讓她永生難忘的畫麵。

    ——一個帶著頭套的男人，他拿著一把刀不停地往躺在地上的人身上捅去。

    而那個地上的人，正是自己的父親。

    米茶驚叫，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她渾身都在發抖，血液倒流，四肢發冷，嚐到了這一輩子從沒嚐過的恐懼。

    下一刻，歹徒的同夥朝張阿姨和米茶來，張阿姨這也才從恐懼中反應過來，慌不擇路地拉著米茶就朝樓上跑去。

    好在她的手機還隨身帶著，當即撥了110，極快說了地址。

    那個時候，歹徒三兩步追上她們，張阿姨跑得比米茶快些，加上米茶隻有十三歲，所以歹徒首先抓住了米茶。他從張阿姨手裏搶過米茶，抱起她，最後在張阿姨驚叫聲中，將她直接往樓下扔去。

    十三歲的米茶，像隻蝴蝶一般，從靠近二樓的樓層，飛向一樓客廳。

    米茶後腦著地，痛得昏天暗地。

    暈過去之前，她隱隱聽見似乎是歹徒的頭頭說：“那老娘們報了警，警察應該快來了。我們任務完成。快點走。別做多餘的事。”

    如此，米茶和張阿姨沒有被繼續捅刀，能夠活下來。

    米茶覺得後腦勺傳來劇烈的疼痛。一片混沌之中，她睜開眼醒了過來。那一瞬，她卻突然有些分不清，她是十三歲，在醫院的病房中醒來嗎？

    好在這個時候傳來敲門聲。——“茶茶，你醒了嗎？”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