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越發的混亂，秦崢的麵色逐漸蒼白，他站在樹幹上，雙腿有些發顫，掌心被枝條拉破，他也渾然不覺。

    那雙眼透過這縱橫交錯的枝幹去看她。

    似在看她，又似乎是在透過她，去看更遠的地方。

    那是一段被時光洪流傾軋的昔日，紛紛淹沒在曆史車輪下的過去。

    終於，他夠掉第一顆山楂。

    果實被殘陽照射過，還殘留著陣陣的餘溫，他坐在樹幹上，恍惚間又想起，曾經的夏桑是不是也這麽在樹幹上望著遠方的路。

    望著遠方，有沒有未歸人的身影。

    可是啊。

    她那所有的等待都被他盡數的斬斷，想到那樣悲傷的畫麵，想到夏桑翹首以盼的模樣。

    漸漸地，他的眼眶被溫熱的液體所覆蓋，他眼眶裏的淚沒有忍住，沿著眼角墜落而下。

    淚落，導致樹影越發的模糊起來，他告訴自己不能流淚，可心底的悲傷卻壓得他難受至極，他像發泄。

    他斜靠在樹幹上，夏桑在樹下遙望著他的身影，由於距離隔得太遠，她沒看見他臉上落的淚，隻是注意到夕陽透過樹葉間的空隙灑下光斑，印在他的臉龐。

    秦崢這是怎麽了？

    “桑桑接住。”

    秦崢抬手擦去淚，將手中的山楂丟到她麵前。

    夏桑立刻回神，下意識的攤開雙手，去接山楂。

    山楂上仿佛還有他手心的溫度，夏桑接過山楂，她微微一笑，竟是隨意的擦了一下，就愜意的丟到嘴裏。

    一咬開，酸澀的果汁四溢散開在她的唇齒之間，很酸，但很解渴。

    秦崢摘了很多的山楂下來，夏桑很快接滿一小盆，秦崢下來的時候，他無意間踩漏，竟從樹上摔下來。

    “嘭”的一聲，秦崢跌坐在地上，俊朗的麵龐有著細長的血條，他的襯衫也破了，露出裏麵的傷口。

    夏桑趕忙放下盆，跑過去扶他。

    “你怎麽樣？有事嗎？”夏桑不敢貿然動他，隻是蹲在他麵前，擔憂的看著他。

    秦崢毫不在意的搖頭。

    “沒事。”

    “真的？”夏桑追問一句。

    秦崢點點頭，看見她眼裏的關心，他的心一軟，“真的沒事，你別擔心我，你最喜歡吃山楂了，快去吃吧。”

    以前都是你捧到我麵前，現在讓我為你犧牲。

    夏桑沒動，目光一沉：“你身上這麽多傷口，還沒事？秦崢你是在騙我嗎？”

    “我……”秦崢欲言又止。

    夏桑伸手將他從地上扶起來，讓他高大的身軀靠在她的肩上，她扶著他來到屋裏坐著。

    “有酒嗎？我去找酒給你擦擦。”

    “別去。”

    他緊緊拉住她的手，壓低聲音哀求著她。

    “可你……”

    “我沒事。”秦崢搖頭否定。

    夏桑想要走，但秦崢拉著她，那雙手清瘦，卻格外的有力，她掙脫不開。

    “坐著。”他微笑著將她拉到身邊坐下。

    夏桑不言不語。

    等到夏桑坐好，他忽而沉聲問道：“桑桑，你恨我嗎？”

    “為什麽要恨你？”夏桑的回頭很平靜，她抬眸看著天際的景色，此時日暮西沉，金色的流沙緩慢地往天邊沉沒而去，逐漸地將整片天空都鋪滿成赤紅的一片。

    一陣溫熱的液體湧上眼圈，秦崢強行壓下去，隻是淡淡的看著身側的夏桑。

    眼裏有著夏桑看不懂的幽深和沉雜。

    秦崢沒有料到夏桑會是這樣的回答，當即愣在原地，不過很快他反應過來，對她不冷不熱的態度感到難過。

    關於夏桑的報道，現在滿天飛。

    那個一鳴驚人的調香師，原來是他的妹妹。

    他沒有追問她是什麽時候學會調香的，雖然那個傻子不會，可夏桑現在不傻了，她聰明伶俐，是他希望看見的。

    顧司宸對她也該是很好的，據說那條海洋之星值一個億呢。

    看來，他以為她過得不好，一切都是他的揣測。

    “這麽看著我做什麽？”夏桑摸了摸臉。

    秦崢笑著搖頭，認真說道：“我曾經以為你會恨我，恨我將你送回夏家，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你的性格好像改變了很多。”

    不是改變了好多，而是根本就不像以前的夏桑。

    但他不能這樣說。

    “那你覺得是好還是壞呢？”

    夏桑側過頭看他。

    秦崢默然，而後輕輕一笑，語調低沉：“好也好，不好也不好。你變聰明了，就沒有人可以在欺負你，現在的你這麽厲害，擁有足夠保護自己的能力。哥哥當然是欣慰的。”

    可我並不喜歡這樣的你，因為我還是以前那個簡單幹淨的夏桑。

    我喜歡那個眼裏心裏都隻有我的你。

    可是，是我不好，我把你弄丟了。

    他後悔了，是真的後悔了，如果時間可以重來，那麽他一定會不惜任何代價帶她離開這座牢籠。

    但現在後悔還有什麽用嗎？

    夏桑沉默了，緊緊捏著新鮮的山楂，眸光晦暗。

    “我也覺得現在這樣很好，因為我不再是那個隻會帶給你麻煩的傻子，我覺得……”她偏過頭，咯咯一笑：“哥哥解脫了，不是嗎？哥哥現在可以不必以我為恥了。”

    說這話，她的心裏確實帶著幾分怨恨。

    秦桑死得冤。

    秦崢如何能聽不出她的意思，又繼而說道：“我從來沒有以你為恥。”

    夏桑隻是笑，很明顯不相信。

    “是嗎？不重要了。”

    她輕描淡寫的說道，張開嘴，丟進一個山楂。

    秦崢不再說話，他低下頭，有些難堪，像是一個做錯事情的孩子，在祈求著原諒和寬恕。

    他伸過來的手試圖握住她的，夏桑沉下嘴角，迅速的將手放到一邊。

    “我承認，是有過。”

    秦崢痛苦地閉上眼，他滿是傷痕的手僵在半空，久久沒有放下來，像是定格一般。

    今天回想的事情太多，多到他一顆心都快被酸澀和悲痛填充，過去有多美好，現在就有多難過。

    那是一段支離破碎的曾經。

    夏桑沒說話，繼續吃山楂，故作歡顏。

    可幾次從指尖跌落的山楂，卻泄露她內心的情緒。

    她在顫抖。

    因為秦崢的坦白，而畏懼。

    “桑桑，我承認我是有過那樣的想法。我知道是我混蛋，竟因為別人的目光而厭棄你，我一直以為你是我的累贅，可我現在才明白，一直以來，帶給我安慰和力量的人是你。有你在我身邊，才讓我過去的日子沒有那麽難熬。哥哥隻是一念之差，所以作出不可原諒的決定。哥哥你知道你恨我，怨我。事到如今，哥哥不配你的寬恕，你能跟我一起回來拜祭媽媽，這已經讓我很感激。”

    秦崢仿佛陷入了漫長的回憶裏，因為過去的悲涼情緒，導致他說話的聲音也哽咽起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