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隻小貓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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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大過年的, 司景也不好真把工作室老板扔外頭, 隻好憋了一肚子火, 甕聲甕氣, “不用你養。”

    老子自己活的挺好的!

    闞澤沒和他爭,隻是仍然彎著唇角笑。男人笑起來,丹鳳眼也彎了, 不知為何,司景還從裏頭看出了幾分甜意。他把目光移開,嘟囔:“......你愛來不來。”

    闞澤自然來。他打量著收養站。

    收養站建的不錯, 雖然有些年份了,可牆麵明顯是這兩年重新粉刷過的。兩麵牆壁上還有枯了的爬山虎, 可以想象春夏時是怎麽鬱鬱蔥蔥,能將整麵牆都覆蓋住。院子裏有棵葡萄樹,一直延伸到了房頂上, 這會兒還有貓待在樹上,居高臨下朝底下望。

    房間裏的裝修很簡單, 但該有的樣樣不缺,放了暖烘烘的暖爐。由於常常打開門窗透氣, 也沒什麽異味, 闞澤站在門口,將鞋脫下來,瞧著青年蹲著在箱子裏翻來翻去, 最後扔給他一雙毛拖鞋, 上頭頂著倆hellokitty的頭。

    “看什麽看?”瞧見闞澤明顯含笑的眼睛, 司大佬不滿道,“這是超市買東西送的!沒別的了,就穿這個!”

    闞澤穿進毛茸茸的拖鞋裏,踩了踩,一小截腳跟都露在外頭。

    “這就很好。”他說。

    內室裏貓要少些,隻有兩隻最受寵愛的這會兒翹著尾巴走來走去,卻不敢上司景的床。房間裏各色各樣的東西挺多,司景盤腿在長毛地毯上坐下,自顧自拆開新買的貓糧往食盆裏倒。

    畢竟是特殊點的日子,他還買了不少處理過的魚,這會兒已經有貪吃的橘貓悄摸摸把頭探了進去,妄想提前嚐嚐年夜飯。

    司大佬對這行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直到那隻體重超標的橘貓也邁著沉重的步伐來了,試圖把活像個打足了氣的大足球的腦袋往裏頭探,他才敲敲盆,提醒,“不行,大橘,忘了你剛才體重了嗎?”

    橘貓垂頭喪氣把頭抽回來,蔫噠噠喵嗚了聲。

    闞澤看著,隻覺有趣。

    司景在貓麵前和在人麵前的狀態完全不同,很有一家之主的風範,板起臉來還有點像小學的教導主任。闞澤把自己剛才拎著的袋子也放過來,一件件拿出了裏頭的東西。

    司景抽著鼻子,忽然便聞到了熟悉的食物香氣。

    炸小黃魚?

    他仍然倒著貓糧,眼睛卻不由自主往那邊瞥了瞥,“炸魚?”

    這東西,他在闞澤家吃了不少。闞澤做這種小黃魚是一絕,炸出來真的是外焦裏嫩,連骨頭都炸的酥脆,嚼起來絲毫不費力。司景吃的多了,這會兒光是聞著味道就自動自覺分泌了口水,餘光看了好幾眼。

    滿滿一大袋子,足夠他吃小半個月的了。

    闞澤:“這是給小花帶的。”

    他頓了頓,道:“可小花既然不在,不如,就先分了?”

    “......”貓界大佬這會兒很想喵喵衝他咆哮,我在,我在的啊!我的食物憑什麽要分給其它貓吃?

    可他到底是有胸襟、會照顧同族的司大佬,雖然滿心不高興,卻還是答應了,“哦。”

    他站起身,把小魚幹拎過去,“我來分。”

    闞澤忍笑。

    司景背對著他,裝模作樣往食盆裏平分小魚幹,趁著身後的男人不注意,手飛快地動了動,幾條油炸小黃魚便進了嘴。司景鼓著腮幫子,咀嚼的悄無聲息,一麵分糧一麵偷吃,一口一條,特別順嘴。

    貓們排排坐等分魚,儼然沒看出司景這會兒正假公濟私呢。

    它們的年夜飯全都上了桌。闞澤還帶了些熱菜,與司景一同在桌邊坐下,這裏沒有電視,也沒法看什麽春晚,身邊全是毛茸茸的貓,個個兒卷著尾巴在他們旁邊踱來踱去。...

    這是闞澤吃過的最熱鬧的一餐。從頭到尾,喵嗚的聲音便幾乎沒有停過,司景自己也埋頭吃,吃到喜歡的,眼睛便不由自主瞪大了,接下來下箸如飛,幾筷子都衝著那道魚去。

    闞澤不和他搶,反而將魚的刺全都一根根往外挑。司景瞧著最好的那一部分魚在他碗裏,隻好可惜地再去夾背上刺多的肉,可過了會兒,那挑幹淨的魚肉反而穩穩降落在他碗裏了。

    司景瞪著眼,倒是一愣。

    “幹嘛?”

    闞澤笑笑,囑咐他:“吃。”

    “......”

    司景瞧著那塊白生生的魚肉,內心不知為何有些異樣。他沉默了會兒,還是拿筷子夾起來,一口塞進了嘴裏。

    不、不吃白不吃!

    山上很寂靜,吃飽喝足後,已經接近午夜。從山上向下看,正是燈火通明時。司景揉著小肚子出來消食,抬頭看,還能瞧見一抹清冷冷的月亮。

    這幾年,正是禁煙花爆竹的時候。那些摔炮聲、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都完全聽不見了。天上也空空蕩蕩,看不見半個煙花。

    司景裹緊了羽絨服,悄無聲息讓貓毛長得更多了點。從胸到腿,密密麻麻奶茶色的一層,活像是穿了件厚實的連體毛褲。

    身後男人不知什麽時候也跟了出來,隻在後頭站著,像個沉默的影子。

    司景吸吸鼻子,問:“什麽時候了?”

    “快十二點了。”

    收拾完碗筷的闞澤走上前,和他並排。

    司景的眼睛仍然朝底下瞧著。半晌後,他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你不回家?”

    闞澤回答:“我沒有家。”

    “那可真是巧,”司景唇角上揚了下,說,“——我也沒有。”

    於是俱又陷入沉默。

    夜風刮得更大。旁邊樹的葉子希希瑟瑟地抖,偶爾有不知名的鳥的叫聲。司景說:“你之前過的年是什麽樣子的?”

    闞澤一怔。

    他從漫長的記憶中挖掘來挖掘去,也隻能知曉那一年與小花一同共度的節。他記得貓崽子被按著套上毛線裙,屋裏頭的人哈哈笑著倒成一團,短腿貓瞪著橄欖青的眼,一臉地生無可戀,惹急了便直接揮上了爪子;他記得它蹦過來,用濕潤的鼻子蹭了蹭他,胡子蹭過來,帶著癢意。

    那些隻是幾十年前,卻像是無比遙遠的事了。

    見他沉默,司景自顧自往下說:“原來這種節日,可熱鬧了。”

    這樣的日子像是打開了他的話匣子,不知為何,他竟莫名想把心底裏存的那些東西全都吐出來,汙泥也好溫存也好,都倒個幹幹淨淨,“原來的時候......”

    “他們都會玩炮,各種各樣的。”

    “一摔一個響的,像小飛機一樣能衝上天的,在手裏頭拿著燃燒的......要是埋在雪裏,能炸出個坑來。”

    於是孩子們又都嗷嗷叫著,捂著耳朵躲得遠遠的。偶爾路過的,猝不及防,倒被噴了一身的雪。

    女主人那時候肚子已經有些顯懷,也被遞過來一根煙花棒。她拿在手裏頭笑著,司景就趴在她肩頭,眼裏映出的都是星星點點的火光。

    “過年啦!”

    “過年——”

    可現在這些,都沒有了。

    人已不在,景也並非當初。年像是塊被嚼爛了吐出來的口香糖,軟塌塌黏在地板上,品不出一點甜的滋味,反而生出了苦澀。

    司景深吸了一口氣,瞧著手機。

    “馬上就該到十二點了,”他說,“該過,還是得過。”

    哪怕不是當年的模樣呢。

    秒針緩慢向前移動著,司景倒數,“三——二——一——”

    ...   眼裏頭忽然映出了火光。身後的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拿來了一把煙花棒,這會兒有幾根點燃了,刺啦刺啦地響,頂頭衝著小小的金色火花,上下跳躍。

    他一如既往地笑著,火花把他的側臉也映亮了。男人在跳躍的光斑裏,說:“司景,新年快樂。”

    “......”

    司景愣愣地望著他,半晌後,抿了抿唇。

    “這裏不讓放煙花爆竹——”

    “沒事,”闞澤說,“這不屬於煙花爆竹。”

    “......”

    “要來嗎?”

    闞澤衝他攤開掌心。

    司景沒說話,沉默了會兒,伸過手去,接過了幾根。煙花棒飛快地燒著,多少給這空氣帶來了點熱意,他控製著這近乎發白的火花,在空氣中畫了一個圈。那圈把山下的燈火框了進去,他忽然有些眼睛發酸。

    “不就是玩個這嗎,”司景使勁兒眨眨眼,說,“多大點事——看我給你畫個大的——”

    他在半空裏比劃出了一片巨大的葉子,扯著闞澤袖子讓他看,“怎麽樣?”

    得到了闞澤不遺餘力的誇獎。

    司景的尾巴都快翹上天,繼續饒有興致轉著圈,偶爾探過頭去,看眼闞澤在畫什麽。一個圓裏套倆小圓,尖耳朵,兩邊各三道線,司景看著看著,明白了過來,“你是在畫——”

    他硬生生把“我”這個字咽下去,“貓?”

    瞧見男人點頭,司景不滿意了。

    “你這叫什麽貓,”他摩拳擦掌,“貓起碼要畫成這個樣子!”

    司大佬在空氣裏比劃了碩大無比一個圓,像是老虎和山豹,並且畫出了巨長無比的四條腿,非常像和野獸雜交了的長頸鹿。

    司景睜著眼,堅定不移,“這才叫貓!”

    闞澤笑意更深,伸手又畫,“腿沒有那麽長。”

    他比劃出了四條拇指一樣的小短腿,短的可憐可愛。

    司大佬幹脆過去搶作畫工具,嚷嚷:“腿就那麽長!你給我,給我——”

    漸漸便笑鬧做了一團。

    夜風不小,闞澤身上的氣味遠沒有在房中清晰。司景費勁兒捏住他兩隻手腕,瞪圓了眼去拿煙花棒,“得是這樣才對——”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他恍然發覺,這會兒兩個人已經離得這般近了。他甚至能看清闞澤的每一根眼睫毛,這會兒它們都彎著,又長又密,遮住底下月牙一樣彎起來的眼,淺色的瞳孔裏,隻塞了一個他。

    就好像世間萬物都沒有入男人眼似的。

    那隻拆家的二哈好像又迷路了,重新一頭紮進了心裏。司景陡然把手鬆了,有些心神不寧,許是因為心跳的飛快,這會兒竟像是供不上了氧,他把煙花棒一丟,低著頭往裏走,“我先回去。”

    闞澤加快腳步,仍然與他並肩。

    “下山?”

    司景說:“我就在這兒睡。”

    他這會兒很有點靜不下心,並不想再向山下跑。內間裏還有張床,雖然不大,可湊活湊活睡一晚也不錯。

    千年的老貓薄荷聽了這話就開始暗搓搓揉葉子。一麵在掌心裏掐著嫩芽,一麵若無其事地表示:“的確是太晚了。”

    司景沒多想,“嗯。”

    闞澤繼續鋪墊,“天這麽黑,山上也沒人,下去恐怕不方便。”

    司大佬徑直走路,“嗯。”

    闞澤終於拋出了內心想法,“如果可以,能不能讓我也在這兒住一晚?”

    “嗯。......嗯?嗯???”

    司景唰的扭過頭,瞪大了眼。

    無奈闞澤健步如飛,已經走在了他前頭,“我先去鋪鋪床。”

    司景:“......”...

    等、等會兒,誰特麽要答應和你一起睡了啊!

    新年的第一天,剛剛迎來的嶄新的淩晨。貓們各自縮回了貓窩,司景在地毯上盤著腿,怒視著抖被子的闞澤。床不怎麽大,一米五x一米八,司景一個人伸展開長腿都勉勉強強,一想到還有個人形六神躺他床上就要炸毛,伸長腿去踹他。

    “睡不下!”

    闞澤握住他飛踹過來的腳,白生生的,上頭淡青的血管都很明顯,趾甲還透著點粉,像是桃花撲簌簌搖曳著透出的顏色,“睡得下。”

    睡得下個仙人板板!

    司景麵紅耳赤,把腳重新收了回來,呼哧呼哧起身把窗戶開了老大一條縫,好讓裏頭這迷惑人的氣味散掉一點。

    闞澤有理有據,“當時我們都在一個帳篷裏睡過了,那時都睡得下。”

    司景:“......醒醒,那天你是在經紀人那兒睡的好嗎?”

    但無論如何,休息總是要休息的。闞澤都已經鑽進被子裏了,司景又不好把人再挖出來,又沒第二個地方可睡,分明有貓窩也沒法當著闞澤麵變身,氣的差點兒變出爪子撓地板。

    他往地上一站,完全不想上前。

    這待會兒要是耳朵尾巴出來了,算是什麽事?

    貓薄荷草冷靜地散發體香,把身上的壓製減少了點,並且脫掉了上衣。

    沒一會兒,被迷得七葷八素的貓崽子就自動靠了過來,非常自覺地往床上躺。

    不僅人過來了,還情不自禁往他身上蹭,小虎牙都露了出來,想吸的一批。

    趁著燈關了黑,司景對著他光著的胳膊咕嘟咕嘟咽口水。

    闞澤聽了個一清二楚,忍笑:“睡吧。”

    床實在不大,兩人胳膊蹭著胳膊,腿靠著腿。貓崽子大睜著橄欖青的眼,幽幽道:“嗯,睡。”

    你先睡,睡完後我就稍微啃幾口,馬上也睡。

    闞澤果然閉了眼睡。貓崽子在旁邊聽著,也裝作熟睡的模樣,實則悄悄豎起耳朵聽著動靜。等呼吸綿長了,他立馬側過身,磨磨牙,對著那線條流暢的手臂小心翼翼吸了口。

    吸一口,就膽戰心驚抬頭看看。

    沒醒。

    司景放下點心,繼續吸。舌尖慢慢也探了出來,在上頭繞了一圈又一圈。

    男人仍舊睡得很熟,似是絲毫沒有察覺。

    司大佬的膽子逐漸放開了,越吸越上癮,連虎牙也動用上,全心全意吸六神。後頭毛尾巴撐開了褲腰,毛茸茸探出來,在空氣裏頭左搖右擺,也欣悅的不行。

    闞澤袖子裏的嫩芽看著看著,忍不住冒出頭,湊上去蹭了蹭。

    “......”

    司景驟然被碰,尾巴嗖的縮了回來,瞬間掀開被子把自己嚴嚴實實裹了進去,一秒鍾閉上了眼裝睡。

    “呼,呼......”

    闞澤忍笑忍得有點肚子疼。

    過一會兒,像是察覺到沒有敵情了,毛尾巴又重新鬼鬼祟祟從被子裏探出了頭。

    司景吸了整整半夜,第二天起來,闞澤手臂都是紅的。

    貓崽子當做沒看見,仿佛上頭留下的牙印不是他的。闞澤也沒多說,隻雲淡風輕,“可能是過敏了。”

    便把這事掀了過去。

    過年已是二月中旬,回去後沒能忙碌多久,便一步邁入了三月。

    春天其實是個好季節。

    對於生物圈的大部分生物而言,這個季節,基本上便是它們一年一回的交-配季——玩的開的,趁這時候多留幾個種;玩的不開的,已經可以尋找個終身伴侶了。衣裳是薄了下去,可春-心嘭嘭鼓了起來,司景開個車回家,聽了一路的貓叫-春。

    “來啊,來啊.........”

    “快活呀,小帥哥~”

    還有公貓扯高了嗓子炫耀。

    “我沒割蛋蛋,兄弟,快看!”

    “我還有兩個,沒癟!”

    “隔壁的小姑娘,看看我鴨——”

    軟綿綿的,拉長了的,浸透了春-情的聲音。

    聽的司景覺得自己踏入了什麽違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特殊場所。

    事實上,對司景而言,這個季節也是格外特殊的。

    並不僅僅是因為生物的本能。發-情期固然威力強大,可靠著貓片兒和磨蹭,他倒也能勉強挨過去。大不了每天多升幾回旗多當幾回旗手,自己把自己當逗貓棒玩,還能得點樂趣。

    苦的是另一件事。

    司景把買來的東西往家裏一扔,蹲坐在沙發上,開始坐等即將到來的天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