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哭。

    這三個字自然是沒被說出來的，隻被方瑞拚命地咬住牙，卡在牙關處艱難地咽了下去，如鯁在喉。

    唐爸爸還等著他的下文，他隻好佯裝扒飯，實則借機擦掉了眼淚，說道：“菜太多，吃不完！”

    唐爸爸當即笑了起來：“哈哈哈，這有什麽，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別看菜好像特別多，吃到後頭啊，還不夠你塞牙縫的呢！兒子你說是不是？”

    唐小帥接道：“老爸說得對！”隨即又夾了一個大雞腿給方瑞，“吃吧！”

    頂著這三個人期待的目光，方瑞也不好說什麽，笑了笑默默地吃起來了，最開始吃雞腿還用著筷子，到最後幹脆直接用手拿起來啃了。

    也不知是被唐爸爸的話催眠了還是洗腦了，方瑞啃著雞腿，突然覺得特別餓，不知不覺碗裏一掃而空，還自發跟唐小帥一起去盛第二碗飯了。

    “是不是很久沒吃咱媽做的飯了，感覺特別好吃？”唐小帥邊盛飯邊問他。

    方瑞怪怪地瞟了他一眼，沒回答問題，倒是抓到了一個很關鍵的字眼：“咱媽？”

    唐小帥把飯勺遞給他，咬了一口粘在碗邊的飯粒，理所當然地說：“難道不是咱媽啊？就算我們沒有情侶關係，我媽也早就把你當成兒子看待了，你又不是不知……哎喲！”他吃痛一聲，放下碗揉了揉自己被掐的手臂，莫名其妙地看著方瑞，“你有病啊？”

    方瑞：“……”

    “怎麽啦？”外邊唐媽媽問道，估計是聽見唐小帥的吃痛聲了，方瑞沒敢回答，隻好唐小帥自己委屈：“沒事，不小心被飯燙著了！”

    說完他委屈巴巴地撅著嘴看方瑞，一副“不高興要抱抱”的表情。

    方瑞沒理他，盛好飯才說：“以後說話注意點，別讓叔叔阿姨聽了去。”

    唐小帥這才知道他生氣的緣由，不由地也有些生氣了：“怎麽就不能說了？他們又不能把我們怎麽著！”

    “你還越說越來勁了！”方瑞揚起飯勺就要往他頭上敲，恨不得拿飯粒粘他一頭發，看他還敢囂張！隻不過這個動作剛剛成形，唐爸爸就端著空碗走了進來：“幹啥呢？”

    方瑞悻悻地放下飯勺，轉而交給了唐爸爸：“叔叔請用。”

    其實剛才那段對話，唐小帥有在測試方瑞心理接受能力的意圖，沒想到小瑞居然這麽應激，沒人的地方提這檔子事也不行，愁得他忘了擋那根滿是飯粒的飯勺，這要是到了當眾宣布的時候，方瑞不得鑽地底下啊？

    結果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呢，老爸就進來打岔了，看見方瑞窘迫的臉，居然還以為是他在欺負小瑞，這才惹怒了小瑞打他，唐小帥欲哭無淚又不能控訴，隻能端著碗出去了，一路上還狂盯方瑞用眼神傳達：怎麽就不能是咱爸咱媽了！你看，對你比對我這個親生的還好呢！

    回到飯桌上，平時一頓差不多就一碗飯的唐媽媽已經吃飽了，在喝湯呢，看見兩個兔崽子進了一趟廚房出來氣氛都不同了，無奈地笑道：“怎麽，鬧矛盾啦？不至於吧。”

    唐小帥看了看方瑞，見對方還是沒有任何承認的意思，默默歎了口氣，什麽氣都沒了：“我差點把小瑞也連帶著燙到了。”

    “這都多大人了，怎麽做事還這麽不穩重！”唐媽媽憂心忡忡地看著自家兒子，想到未來，更加憂心忡忡了。

    “……”唐小帥再度背鍋。

    吃完飯，唐媽媽切了一盤水果，招呼方瑞吃，還補充說：“知道你不喜歡吃甜的，我就特地買了酸的那種，吃吧。”

    方瑞拿起牙簽戳了一塊青蘋果，咬進嘴裏：的確是酸的，他很喜歡的那種酸。

    頓時內心千萬感歎。

    唐小帥一看不對勁了，他算是看出來了，小瑞是越被對待得好啊，就越羞愧難當，對於他們的關係也就越難以啟齒，就怕對不起別人的好。

    畢竟出櫃這種事，真的沒幾個好過。何況還是在傳統的父母麵前。

    他開始心急了，雖是明白此事要慢慢來不能著急，但有時候被方瑞無地自容的情緒影響，他還真想就這麽直截了當地衝出去跪在老爸老媽麵前，跟他們大喊一聲：“我和小瑞談戀愛了！我不孝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過這種事也隻能活在他衝動的腦細胞裏，被冷靜不斷淹沒。

    他不能這麽做，無論對誰，都將是一個巨大的傷害。

    要怎麽宣布他們的關係，才能緩和一些，不那麽劇烈？

    為此唐小帥已經搜索了很多資料，還專門做了行動分析，最終得出一個毫無用處的結論：因人而異。

    什麽因人而異？看家人能承受的範圍在哪，然後在那個範圍內溫和地表達是嗎？唐小帥簡直要掀桌了，這不是廢話嗎！？不是無濟於事嗎！？照這樣看來，根本沒有說的必要了好嗎！？因為他很清楚父母的承受能力在哪個階段。

    可是他又必須說，否則心有芥蒂的時間一長，他保不準這段感情還能堅持多久。

    於是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了，在方瑞的忐忑不安中，在唐小帥絞盡腦汁的方案設計中，悄然地來到了除夕這天。

    唐爸爸在三天前就放了假，一家人起了個大早，拿著紅豔豔的對聯和燈籠剪紙什麽的裝點屋內屋外。清潔在一周之內有條不紊地幹完了，唐媽媽對兩個多出來的小幫手特別滿意，還不忘讓他們去試穿她買的新衣服。

    “真不錯！”看到兩人前後洗好澡穿好新衣服出來，唐媽媽圍著他們走了一圈，越看越滿意，心裏越喜滋滋的，“我的眼光果然好啊，你們的身材我都有猜對呢！”

    “是是是，媽的眼光最準了！你是不是想聽我們這麽誇你呀？”唐小帥偷笑，躲開老媽打過來的手。

    方瑞扯了扯衣角，心裏感慨萬千。時間過得太快了，轉眼就過年了，離開學也近了，看唐小帥最近的表現，似乎也沒想跟叔叔阿姨說他們的事吧？那就好了，他恨不得歲月如梭，把這個寒假趕緊過過去！

    隻不過他的小心思，唐小帥可都心知肚明呢，隻是沒明說而已。當他這麽辛苦把人拐回來就是玩玩而已？沒那麽簡單！

    那邊唐爸爸調侃唐媽媽的自戀，這邊兩人正各懷心思呢，方瑞的手機就響了，他條件反射地抖了抖，一看來電顯示：姐。

    方瑞接了起來：“姐，新年快樂！”

    一旁唐小帥立即湊了過來。

    “同樂同樂呀瑞瑞！依舊沒法跟你過年真的好可惜呀～”說是這麽說，方涼的語氣還是比較歡快的，旁邊那個雜音一聽就知道是她男朋友，“嘿嘿，叔叔阿姨他們還好吧？”

    “嗯，都很好，你的祝福我會一並轉達給他們的。”

    “那就不用了，我親自跟他們說不就完了？先這樣。”方涼猝不及防地掛了電話。

    方瑞呆了兩秒，隨即一臉糟糕地看向身後的唐爸爸和唐媽媽，果然沒過多久唐爸爸的手機就響了，唐爸爸一看手機特別高興，接起來開心地說：“小涼啊！哦哦你也新年快樂！”

    心跳不由得加快，方瑞無助地看向唐小帥：怎麽辦？自家老姐很可能提到他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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