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錚拉住性急的陸煙雨，在她困惑的目光中，不緊不慢指指麵館：“你吃飽了？”

    陸煙雨楞了一下，立刻眉開眼笑起來。

    小店裏，陸煙雨點了一個大碗的川椒酸辣牛肉麵，美美地吃個底朝天，從碗底抬起頭，看到一瓶開了蓋的玻璃瓶北冰洋汽水放在麵前，傅錚正在往汽水瓶裏插上塑料吸管。

    陸煙雨恍惚了一下，她想起高三那年傅錚過生日，因為是十八歲生日，他的幾個朋友起哄要他請客，傅錚不愛吃外食，就約了那個周末到傅家聚餐。傅錚請的人不多，就是班上幾個關係不錯的男同學，還有兩個世交朋友，外加一個亂入的她。傅家廚師手藝很好，隻是大約因為了解傅錚的口味，一桌菜十之八九都是清淡的菜色，她雖然散漫，但也懂得客隨主便的道理，隻是不愛吃的東西，她也從不強迫自己，心裏就盤算著左右不過應個景兒，回頭她再找個地方大吃一番就是，有了這樣的計較，於是每道菜端上來，她意思意思夾上一筷子，想著不失禮就好。對她而言，這是再小不過的小事，隻是沒想到，菜上了一半，傅錚借故離席片刻，再回來，不多時，師傅又端了幾道菜上來，都是重油重辣、口味濃厚的菜色。

    當時，她並未放在心上，隻是暗自慶幸最後那幾道菜格外合她的口味，桌上各色飲料裏更有她最愛的北冰洋，卻不曾想過這樣細微的地方，處處都是傅錚用下的心思。

    後來的日子裏，思念占據她的生活，也將她頻頻帶回過往，那些形影不離相伴的日子裏，傅錚的用心漸漸變得清晰，她其實是很好交朋友的人，哥們兒很多、交往的男孩子也不少，吃飯、聚餐無數無數，唯有同他一起的時候，永遠次次吃飯順心順意，她其實一直都知道他口味清淡，卻每每貪圖口腹之樂，完全沒曾去替他想一想，陪他清淡一回。

    修長的手指在她身前桌麵輕扣：“回神。”

    陸煙雨回過神，看著傅錚溫淡的神色，她肅然：“我以前對你真不好。”

    傅錚微微挑眉，不知道她素來跳脫的心思這是又飛到了哪重天。

    陸煙雨歎口氣，反省道：“你看，咱倆分開那麽多年，難得陪你吃清淡一回，你還想著帶我找補回來，過去那些年，你次次陪著我重油重辣，我一次都沒想過在飯桌上替你叫盤青菜。現在我想讓你高興，居然都不知道做些什麽才好。”

    傅錚將汽水放到她麵前，淡淡道：“那你今後對我好點。”

    “好！”

    陸煙雨鄭重其事許諾的樣子，讓傅錚忍不住微微一笑。

    真正吃得賓主盡歡之後，傅錚送陸煙雨回家。陸家樓下路燈昏黃，映得不知名的花樹枝影橫斜，目送陸煙雨進了單元門，傅錚正打算離開，聽到背後陸煙雨叫他。

    他回過頭，一個清香柔軟的吻落在他的嘴唇上，陸煙雨踮著腳，摟住他的頸子：“對不起晚了九年，傅錚，我愛你。”

    傅錚將車鑰匙放在玄關的矮櫃上，取出口袋裏的手機，上麵顯示著一串未接來電，他撥回去，很快電話接通，不等他開口，對麵衛靈均冷靜的聲音傳過來：“傅錚，出事了。”

    陸煙雨打寧寧父親的事情被放在了網上。視頻、照片，除了有陸煙雨打人的視頻，還有寧寧父親在婦產科的視頻，隻不過經過了特殊的剪輯之後，寧寧父親在醫院無理取鬧變成了一個想為女兒討回公道卻被醫院欺淩、甚至被醫院暴力醫生毆打的可憐父親。

    “目前事態如何？”傅錚走進書房，坐到書桌後麵一邊打開電腦一邊問。

    “門戶網站頭條已經撤掉，微信傳播量暫時不高，微博上了熱搜，我們已經聯係微博那邊進行辟謠、刪帖，但轉發數量暫時還在上升，我從傅氏公關部門調了一組人過來和醫院公共事務處正在連夜處理這件事。”衛靈均簡明說明目前的進展。

    傅錚已經打開衛靈均發給他的鏈接，一邊快速瀏覽網頁，一邊道：“查查什麽人在操作這件事。”

    “已經查到了，寧寧的父親委托了一個專業網絡營銷團隊但對方一聽到是我們的人就直接掛斷了電話，我們現在正在通過中間人操作，先摸清對方的意思。”說到這裏，衛靈均停下來，仿佛遲疑了一下，斟酌道：“傅錚，你覺得是陸煙雨還是醫院被什麽人盯上了？”

    衛靈均這句話既是肯定句，也是疑問句。

    傅錚搖搖頭：“暫時還不清楚。和醫科大組建實驗室的事情，最近有資金想通過政府渠道進來，政府和大學反應都不太積極卻一直沒把話說死，這就有問題。原則上，我們並不排斥合作，但合作總要有個合理的理由。你去查一下吧，煙雨這邊我來查。”

    “陸大夫果然遇到麻煩了。”

    “嗯，是有一些，我已經找人在處理，但目前暫時還不知道和今天這事兒有沒有關係。”衛靈均是個極聰明、極幹練的女孩子，又與他多年共事，有很好的默契，目前醫院的項目更是直接的參與者。瞞著她沒有任何意義，他也不打算隱瞞。

    衛靈均輕輕歎口氣：“傅錚，雖然我的立場並不夠分量，但希望你在查的時候，記得自己的身體是什麽狀況。”

    “你放心，我心裏有數。”傅錚輕聲道。

    “我知道你會這樣說，但我其實並不喜歡聽到你對我這樣說。”衛靈均灑笑著歎息：

    “傅錚，你這樣一直縱容陸大夫真的好嗎？她知道她肆無忌憚的瀟灑背後，有你多少功勞嗎？”

    “……”

    “傅錚，九年了，雖然你從來不見她，但一直將她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你知道嗎，我真的既羨慕又妒忌。”

    電話那頭，傅錚仍舊隻是沉默。

    每次都是這樣。隻要和那個女人有關的事情，傅錚永遠都是這個態度。（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