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靈均想起傅錚在紐約的辦公室裏，有一隻文件櫃，裏麵都是和陸煙雨有關的文件，從她入職傅氏開始，她第一次獨立問診、她第一次主刀，她發表的每一篇醫學論文，她每一場有重大突破的手術，她惹的每一場麻煩，甚至她為了應對火爆脾氣引起的醫患糾紛所寫的每一封道歉書、她每一次被行政處罰的罰單……陸煙雨也許是個技術優秀的醫生，但絕對不是一個好員工。陸煙雨能夠在傅氏留到現在，能夠平平安安度過每一場糾紛，有她個人的人格魅力，更重要的是因為有傅錚。可是那隻文件櫃裏的文件，傅錚一次都沒有看過。她看不到他為她的成就開心，隻看到他果斷地下達每一個命令，要求醫院幫助陸煙雨平安處理每一次她惹出的麻煩，他甚至不知道她到底引起了什麽麻煩。

    “傅錚，讓她學著承擔也是保護的一種方式。”

    “我知道。”

    他當然知道，隻是也永遠不會改變他的決定！衛靈均搖搖頭，將心中微微苦澀的別扭略過：“你早點休息吧。”

    請衛靈均將營銷團隊的資料發給自己，掛斷電話，傅錚繼續瀏覽網上陸煙雨的視頻和消息。

    不一會兒，郵件係統傳來消息，衛靈均已經將資料發了過來，他打開邊看邊沉思片刻之後，給老三撥了個電話。

    老三很快就接了電話，聽起來一副沒有睡醒的困倦口氣：“查呢查呢正查呢大哥，福爾摩斯也沒這麽神速好不啦。”

    傅錚道：“煙雨打人的事情被網路曝光了。”

    老三聽起來一點都不稀奇：“又不是第一次，你們院的公共關係處和法務處常替她擦屁股，習慣就好了。”他打個哈欠，小陸雖然脾氣暴躁，但從來不會無緣無故動手。

    傅錚並沒有生氣，隻是平靜道：“我把這次背後的水軍公司資料發給你，你看看他們和你們查的事情有沒有關係。”

    老三立刻清醒過來，也不廢話：“你把資料發過來。”

    將資料發給老三，傅錚關閉電腦站起身來走到客廳的落地窗前，窗外B市燈火闌珊、夜色正濃，傅錚望著窗外，他明白靈均的不滿，拋卻個人感情，從站在醫院的角度，甚至站在對煙雨成長的角度，靈均的話沒有錯。隻是，衛靈均說他將煙雨護在羽翼之下，不是的，他隻是害怕失去而已。分開之後他們就斷了音信，他沒有自信她會等自己，可是又無法承受失去，所以，他隻能將她放在自己可以控製的範圍，將她招募到傅氏醫院，放到他的眼皮底下，可是他怕，怕她的心裏沒有他，所以就算在眼皮底下，他除了將傅氏醫院打造成一個堅固的保護殼，卻始終提不起勇氣麵對她。

    陸煙雨是個獨立的女孩子，就算沒有他的保護，她一樣可以過得很精彩，可是，如果讓陸煙雨離開傅氏，對於那個時候已經對兩人之間完全絕望的他而言，卻會將他和陸煙雨之間唯一的聯結斬斷。

    衛靈均問過很多次，到底陸煙雨為什麽能夠在他的心裏紮根那麽深，讓他絕望也無法停止對她的牽掛，他自己也沒有答案。他與陸煙雨認識十五年，真正相處隻有短短數年，他們之間的交往平平淡淡，就像所有人每天都在過的普通日子，可他忘不了她。所以，整整九年的自我折磨之後，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回來，他很幸運，煙雨的心中竟然也有他。

    傅錚慢慢閉上眼睛，也許這種想法並不對，但他很高興這一次可以親自保護她。

    陸煙雨一進辦公室就看到科主任老江開始得意洋洋地收錢。

    陸煙雨翻個白眼，一邊穿上白大褂，一邊鄙視他：“老江，你又騙錢！”

    不等江主任說話，旁邊正在掏錢的學弟對她抱怨道：“學姐，你來幹嘛？不是給你打電話，讓你今天不用出門診嗎？”

    陸煙雨莫名其妙：“不用出門診，但得上手術啊。”今天科裏給她排了四台手術。

    學弟捶胸頓足：“老江，你太黑了，太黑了。”

    江主任把錢點了點交給護士長：“今天中午咱們科加菜。”

    科裏的人歡呼著一哄而散，臨走的時候還七零八落地拍著陸煙雨的肩膀給她加油。

    護士長接過錢問陸煙雨：“你怎麽進來的？”因為陸煙雨打寧寧父親的事情被曝光，今天早上，醫院來了不少記者，雖然大部分由公共關係處請去喝茶，但也有些記者不喜歡配合。

    “正常進來的。”陸煙雨接過小護士遞給她的病例記錄。

    江主任慢條斯理地說：“你今天的手術改成兩台了，下了手術去把檢討寫了。”

    陸煙雨扁扁嘴：“知道了。”

    “剛才遇上記者了嗎？”

    “遇上了。”

    江主任又問：“說什麽了？”

    陸煙雨老老實實交代：“問我為什麽要打患者的父親，我說因為他是人渣，先打傷了我的患者。”

    “……”江主任沒轍地擺擺手：“該幹嘛幹嘛去吧。”

    陸煙雨拿著病例記錄準備去手術室那邊，又被江主任叫住：“記得安慰安慰公關科那幾個倒黴孩子，每次都是他們替你擦屁股。”

    陸煙雨比個“安心”的手勢：“我早上來的時候已經給他們叫了外賣豪華下午茶。”

    陸煙雨雖然脾氣暴躁，但惹起事來卻一向師出有名，通常不是替受委屈的同事出氣就是替病人出氣，甚至連公共關係科裏都有不少人受過她的幫助，所以雖然處理她的案子最多，但大家都願意幫她。

    晚上到傅錚的公寓吃飯，陸煙雨主動和他說起這件事，傅錚有些擔心：“你要不要先休息幾天？”

    “你的意思是讓我停職？”陸煙雨看著傅錚：“你覺得麵對這種人，影響醫院正常工作秩序、對病人造成身心傷害的人，應該被定義為病患家屬，醫院應該把他當成佛爺供著滿足他的一切要求？你知道他要求什麽嗎？他見到他女兒不是關心人好不好，而是……”（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