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自然，所有的東西都有結束，人都會有死去的一天，如果哪一天老天不得不收了你，特別賜給你一種死法，你會怎麽選？”

    “怎麽選……如果可以，那就和我的音樂一起殉情吧。”

    記得叔婆的葬禮時林自然曾與何宇傑聊過這個話題，隻是這個話題怎麽產生，又是怎麽結束，他已全然記不清。

    唯一清晰的就隻有那句他當年誇下的海口。

    林自然以為，如果自己真有要死的一日，那一定是死在音樂上，若非如此，他發誓就算一隻腳踏入地獄也得硬將它拔出來，就算斬斷那條腿也在所不惜。

    眼前依舊漆黑的嚇人，林自然失憶一般，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麽事，除了雙腳下的還有那麽一點光源。

    腳下的光源，那是召喚自己下去的嗎？

    他拔腿在黑暗中奔跑起來，想找到回去的路，也不知何時，他終於又衝破了重重黑幕，走到了陽光明媚的野外。

    腳下依舊是金黃的落葉枯枝，而在不遠處依舊是那片碧綠的草坪，草坪上依舊站著深秋中的白色連衣裙。

    林自然下意識的看看自己的左手手腕，發現上麵空空如也，斷定這不過是自己的一個美夢。

    可即便知道這是個夢，他還是毫不猶豫地走向不遠處的雲朵。

    “自然哥，真是好久不見！”雲朵回眸，向他拋去一個微笑。

    如果是夢裏的人，即便之前對她做過什麽，她也不會在意吧。所以林自然很自然地走向前向她打了一個招呼：“雲朵，真是好久不見，沒想到最後還是會在這裏見到你。”

    “最後？”雲朵不解。

    林自然牽著雲朵的手，將她拉到草坪上與自己一同坐下。

    “可能真的是最後了。”他回頭望著那一片金黃，“這次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呢。”

    無論是天邊的雲朵，還是身旁的雲朵，林自然看在眼裏，然後深深地歎上一口氣，躺在草坪上。

    “你這是在瞎說什麽，你不是每次都能回去嗎？”

    夢裏的雲朵真就是不一樣啊。

    若在以前，雲朵是絕對不會側躺在林自然身旁，再一臉媚笑地對他說話。

    然而這樣的雲朵無疑又是新鮮的，林自然伸出一隻手，忍不住在她臉上親撫。

    “可是這一次，我感覺自己是真不行了。”

    “到底是哪裏不行了？”

    雲朵彎著兩眼笑出一聲，將他全身上下打量一番，林自然沉寂一瞬，也笑出了聲。

    “你果然不是她，她開不出你這樣的玩笑。”林自然收了手，“盡管你與她真的是一模一樣。”

    “我不是【她】，那你說我是誰？”身旁的雲朵悠悠問道。

    “你如果不是從天堂下來迎接我的天使，就是從地獄上來拉我下去的死神，我沒說錯吧？”林自然盯著那張無暇的臉問。

    雲朵沉默一陣，又捧腹笑了一陣。

    “林自然啊林自然，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如果你死了，絕對不會有什麽【東西】來接你，一定是你憑著自己雙腳邁向死亡之國。”

    “原來我會這麽孤單……”林自然眼神突然落寞。

    “孤獨？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嗎？如果你不期待，又怎麽會在這裏呢？你問問你心底，從始至終，你對別人的好，從來都是你心底無償的施舍，你可有真心去期待過別人同樣的對你好嗎”

    “你到底是誰啊？”林自然從地上坐起來。

    雲朵也從草地上坐起：“我是誰，那也得問問你自己，林自然，其實就算你認為‘善良無法置換善良’，就算你在不停地浪費你的【好】，可世間也還是會有一些人，他們會無償對你好，也會回應你的善良，在你無法深刻體會到這些時，你既沒辦法上天堂，也沒辦法下地獄。”

    “那我能去哪裏？”林自然不解。

    “那自然是……”

    雲朵指著林自然身後，林自然回了頭，發現那居然是一處無底深淵。

    “……回去了！”

    雲朵說完，伸手一推，林自然瞬間掉了下去。

    猛一下，林自然似回魂了一樣，感覺到自己體內終於有了心跳。

    “自然！你可醒了！”

    回來了。無論是從黑夜的山丘，還是那片碧綠的青草地，林自然終於回到了該回到的地方。

    窗外天已大亮，孫綏就近在眼前，除了有孫綏，還有老皮，以及站在老皮身旁的皮鑫，就連花江也在一旁用髒兮兮的爪子扒在床邊。它見林自然醒了，輕輕對著他叫了兩聲。

    “小林子，你還好吧？你也真是，明明身體不好，就不要一個人上山嘛！”老皮俯下身盯著他，一雙熊貓眼顯示他昨晚肯定沒睡好。

    被子裏傳來一陣擂鼓，林自然很誠實地說了兩字：“我餓……”

    “有吃的有吃的！你等著！”孫綏說完小貓一般出了臥房，之後拿著一碗不像粥的小米粥端在林自然麵前。

    昨晚林自然昏倒在路邊，著實嚇壞了孫綏，因為沒有手機，叫不來120，她隻得急匆匆跑去老皮家。

    老皮得知緣由，也將叫救護車一事拋在腦後，睡衣睡褲都沒換，隻穿著一件外套跟著孫綏跑到林自然身邊。

    “不行呀！得叫救護車！”

    林自然當時鼻血流了一地，老皮看見著實嚇人，剛想掏出手機打電話，雙手卻突然被林自然抓住。

    “不許叫醫生，你若叫他們來，我立馬死給你看……”

    當時林自然的神情十分可怕，無論孫綏與老皮都被他嚇懵了，隻有收好手機，再將他抬回小樓。

    孫綏的飯就算再難吃，林自然也是饑不擇食，吃了一碗粥不夠，還惦記冰箱裏的兩個肉包子。

    老皮見林自然已經能生龍活虎地吃東西，立刻就兩人在山丘上“胡鬧”一事將兩人教訓一番，又叮囑林自然生病期間要好好休養，之後便帶著皮鑫與花江回去了。

    吃完飯，孫綏從抽屜裏找出林自然該吃的藥，坐在床邊一顆顆遞給他，看著他吞下，眼裏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好好的，你又哭什麽？”林自然扯著嘴皮笑笑，伸手抹去孫綏兩邊臉頰的眼淚。

    “沒有，誰說我哭了……”孫綏一邊說一遍擦去眼淚，啜泣道，“我眼睛對冷空氣過敏不行嗎”

    房裏炭火正旺，窗外也不再寒冷，林自然看破她的謊言，不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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