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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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八月十五中秋節,天空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秋雨來,陰雨綿綿的,直到九月十四才放了晴。
戚氏不由雙手合十念佛不絕:“一直擔心這雨會下個不停,這下可好了,趕在送嫁妝之前停了雨,明兒總算不必擔心嫁妝被淋壞了。”又笑道:“也是老夫人會選日子,竟像是算準了似的,也是二姑娘福氣好,連老天都為你久雨而停。”
陸明芙在一旁笑道:“可不是,我前兒過來前,還聽我婆婆說,她小時候曾聽家裏的老輩人說過,送嫁前刮風下雨,成親時風和日麗,是再好不過的吉兆,刮風下雨象征著從前的苦難和不如意,風和日雨則象征著以後的順利和圓滿,寓意著從前的種種苦難和不如意都隨著出嫁而煙消雲散,以後的日子隻有幸福和美滿。最怕的就是送嫁前風和日麗,成親時刮風下雨了,那就寓意著從前的幸福歡笑都像那好天氣似的,一去不複返,以後的生活隻會充滿種種的困難和風波,可見妹妹的確是個有大福氣的!”
因著陸明萱出閣,她已於兩日前住回了娘家來,旺哥兒則留在了家中由顏八太太暫時照管,她雖舍不得兒子,但想著妹妹一輩子就出嫁一次,她若不回來幫忙,一是道理上說不過去,二來她也難以心安,妹妹為她做了那麽多,她別的不能為妹妹做,難道在妹妹出嫁前多陪陪她都做不到了不成?
陸明萱聞言,雖對陸明芙的天氣說很不以為然,畢竟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裏,下雨的日子實在太多,誰事先又能算得準呢,難道就因此不成親了嗎?總有人是送嫁前風和日麗,成親時刮風下雨的,難道那些人的生活都不如意不成?
不過好話人人愛聽,她也不例外,遂紅著臉抿嘴笑道:“如此就承太太和姐姐吉言了。”心裏則在說,不管明後日天氣如何,她與淩孟祈將來都一定會很幸福的!
母女幾個說了一會兒閑話,陸陸續續有人來給陸明萱添妝了。
戚氏當初已經曆過送陸明芙出嫁那一遭,陸明芙如今也是過來人了,不用事先說定,母女兩個已配合默契的將客人們都招呼得麵麵俱到,最重要是花花轎子人抬人,如今淩孟祈已是正四品了,又是錦衣衛,今日來的賓客們誰不給幾分臉麵誰心裏沒有幾分忌憚,都是笑臉迎人好話跟不要錢似的不知道多和氣,連陸氏族中一些愛說酸話的人,如今也隻敢在自己家中嘀咕幾句,在陸家是萬萬不敢再說的了。
臨近開席前,上次奉衛玉華之命來給陸明芙添妝的全媽媽再次領著幾個穿戴體麵的婦女來了陸家,這次卻是為陸明萱添妝而來,隨行的還有春暄。
衛玉華給陸明萱的添妝是一對三尺來高的火紅珊瑚樹,與上次給陸明芙添的價值差不多,關鍵價值還是次要的,難得是臉麵,王妃娘娘打發人送來的添妝呢,又豈是旁的能比擬的,不必說也引來了賓客們的嘖嘖稱羨聲。
不過陸明萱的注意力卻不在那對珊瑚樹,而在春暄上,衛玉華不喜歡婆子近身服侍,以免叨叨得她煩心,所以春暄與夏暉素來都是寸步不離她左右的,今日春暄卻被她打發來了自家,也不知是不是她有什麽要緊事與自己說?
陸明萱因趁戚氏並陸明芙與全媽媽等人說話兒時,將春暄帶到了旁邊的廂房說話兒,“春暄姐姐與夏暉姐姐一向都跟衛姐姐孟不離焦,秤不離砣的,今兒怎麽來了我家,莫不是衛姐姐有什麽不能讓旁人知道的話讓你帶給我的?”
春暄低笑道:“果然瞞不過萱姑娘,我們娘娘的確有話讓我帶給姑娘,前番您去探望我們娘娘時,她不是跟您說,我們殿下在小世子和小郡主出生之後不到十日,便與她說要停了石側妃等人的避子湯藥嗎?這事兒前幾日不知怎麽的被我們家大舅爺知道了,二話沒說將殿下約到外麵去打了一頓,我們娘娘知道後,先是十分擔心,怕大舅爺脫不了幹係,也怕殿下因此與她生分了,後來一想,憑什麽明明先受委屈的人是她,到頭來還要她來委曲求全?索性把自己的憋屈與不痛快通通與殿下說了,還說要與殿下和離,不但自己離開王府,連小世子與小郡主也一並帶走……”
以衛玉華的性子,做出這樣的事說出這樣的話來還真不奇怪,事實上她能忍到現在,已經是一個奇跡了,隻是說到這裏,春暄卻有意頓住不說了。
這就好比講故事講到一半,恰勾得你撓心撓肺的她卻不說了,陸明萱不由大急,忙道:“後來呢?哪有春暄姐姐這樣,說話說一半留一半的,你再這樣,我下次見了衛姐姐,一定告訴她專門與你尋一個說話說一半留一半的姐夫,讓你著急一輩子去!”
春暄被說得紅了臉,也是賣夠了關子,這才繼續笑道:“殿下自是大急,說什麽也不肯與我們娘娘和離,還說什麽都答應她,我們娘娘遂趁機說,她不喜歡與別的女人分享丈夫,石側妃進門在她之前便罷了,殿下那幾個姬妾比石側妃跟殿下的時日還長,也罷了,她再容不得她們也隻能容下她們,但她卻決不能容忍端王府以後再進新人,也決不能容忍自己的兒女還不滿周歲呢,庶子庶女的就要一個接一個的出生了,讓殿下自己看著辦!”
“殿下聽罷我們娘娘的話後,考慮了一夜,最終還是做出了承諾,除非宮裏有旨意,否則府裏不會再進新人,在小世子和小郡主滿三周歲以前,府裏也不會有其他女人生孩子……這下看姓石的女人還要怎麽囂張,真以為比我們娘娘進府早,就能要我們娘娘的強了?也不想想,嫡就是嫡,庶就是庶,我們娘娘身為端王府的主母,若連她一個妾室都奈何不了了,這主母也趁早別做了!我們娘娘說感謝萱姑娘一直記掛著她,不時的打發人去給她請安,如今也好叫姑娘放心,待明兒姑娘得了閑時,千萬要去府裏坐坐。”
春暄說到最後,饒極力遮掩,眉眼間依然忍不住帶出了幾分意滿誌得與幸災樂禍來,顯然對端王府如今的現狀極為滿意,對衛玉華的大獲全勝極為自得。
然看在陸明萱眼裏,卻莫名想到了前世有一次定國公府宴客時唱的一出戲《薛平貴與王寶釧》,戲演到最後,所有人都在為王寶釧終於與夫婿團聚了,還做了王後,從此以後苦盡甘來而稱讚不絕。
“寶釧有福了,做了王後!”
“不枉苦守shi ba nian!”
“也是玳瓚公主賢淑,寬宏大量!”
有一位夫人卻冷笑:“原來王寶釧吃糠咽菜,麻裙包土,苦熬整整shi ba nian,得到的也不過就是這樣一個結局而已!”
當時陸明萱還小,經曆的事也少,並不明白那位夫人何以會這般說,今日聽罷春暄的話,卻忽然明白了,雖然這兩件事其實並沒有共通之處,雖然衛玉華過得遠不如王寶釧那樣艱辛,雖然石側妃並端王的姬妾們也不是後來者,從某種程度上說,她們也是無辜的,陸明萱依然明白了。
在這場妻妾之爭中,石側妃等人自然是輸家,可衛玉華也未必就是贏家,真正的贏家隻有端王一人而已,——為什麽這世道要對女人這般殘酷,對男人卻那般寬容?
陸明萱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兒,一直到春暄與全媽媽都離開了好久,她依然精神恍惚。
陸明芙見狀,因趁眾人都不注意時悄聲問她:“你怎麽了,自春暄姐姐等人離開後便一直心不在焉的,莫不是王妃娘娘那邊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還是端王殿下與石側妃等人又惹她生氣了?”
自出嫁以來,陸明芙雖從未親自去瞧過衛玉華,對她也是極為關心,見了陸明萱總要提提衛玉華,自然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故有此一問。
陸明萱正難受,聞言也不瞞著陸明芙,把先前春暄說的話大略複述了一遍,末了苦笑歎道:“你說衛姐姐那麽好一個人,若是嫁的不是皇家,而是尋常人家,如今該多麽幸福自在?那石側妃也是,堂堂侯府千金,便是做端王殿下的正妃也夠格兒,偏被皇上指給了端王殿下做側妃……老天爺為何偏要這般作弄人呢?”
陸明芙對此卻有些不以為然:“難道衛姐姐嫁到別的人家就不會麵對這樣的問題了?最多也就剛過門時能獨占夫君幾年而已,待年紀大了,總要抬舉新人服侍夫君的,這京城裏的太太奶奶們誰不是這樣過來的,便是我,如今你姐夫是待我好,等過個幾年,我少不得也隻能給他收人在屋裏,自己抬舉總好過婆婆塞來,或是外人送來,其實夫君收不收人都是次要的,要緊的是他的心在你身上……衛姐姐如今看不透,再過個兩年,自然也就明白了,待明白以後,自然也就不會難受了!”
這話說得陸明萱心裏越發堵得厲害,悶聲道:“照姐姐說來,‘一生一世一雙人’真隻是一句空話了?”
“你當人人都能有你這般好福氣的?”陸明芙白她一眼,“當然,販夫走卒們可能大多一輩子都隻有一個老婆,可那更主要是因為他們養不起,不然也不會這樣,你去問問衛姐姐,再去問問石側妃等人,她們是願意像現下這般錦衣玉食卻隻能跟別的女人分享丈夫呢,還是願意守著一個男人過,卻一輩子都隻能過清苦的日子?我猜她們都會選擇前者,什麽人處在了什麽立場,就該過什麽樣的生活,你就少在這裏無病shen yin了,或者,就像當初我出閣前你問我的話,你是不是怕了?”
陸明萱本來是不怕的,可在聽了春暄的話後,她卻忍不住有些患得患失起來,萬一將來淩孟祈負了她怎麽辦,前世賀知行不也曾與她山盟海誓嗎,最後照樣負了她!
可這個念頭才在她腦中閃過,她已忍不住罵起自己來,賀知行那樣的渣滓,能跟淩孟祈相提並論嗎,自己隻是這樣想想,已是對淩孟祈最大的侮辱。
耳邊傳來陸明芙帶笑的聲音:“當初勸我時不知道多會說,我還以為你多沉穩多看得開的,如今方知道,那是因為事情沒有落到你自己頭上,落到你自己頭上時,你也比我好不到哪裏去!好了,你別擔心了,且不說妹夫眼裏心裏隻有你一個,不是那樣的人,就算他真有那個心,難道你沒有娘家人撐腰不成,他孤身一人在京城,雙拳難敵四掌,我們便是打,也會打得他不敢有二心的……”
話沒說完,陸明萱已忍不住急道:“說話就說話,仗著人多將人一頓群毆打得服服帖帖算怎麽一回事,再說淩大哥根本不是那樣的人……”對上陸明芙滿臉的戲謔,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後麵的話自然也再說不下去了。
“我才隻隨口這麽一說呢,就立馬護上了,還說他不是那樣的人。”陸明芙笑得都快岔氣了,才漸漸止住正色道:“你既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又有什麽可擔心的呢?且好生惜福,好生過日子罷,把衛姐姐和我,還有無數跟我們一樣,不得不與別的女人分享自己夫君的遺憾都補回來,讓我們知道,‘一生一世一雙人’這句話並不是空話!”
簡簡單單一句話,說得陸明萱豁然開朗,對啊,她既知道淩孟祈不是那樣的人,又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就算她不相信他,也該相信自己才是,兩世為人,若連這點識人之明都沒有,她趁早還是別活了,所以,好生過日子,好生珍惜自己這難得的福氣罷!
第二日,又是一個豔陽天,淩孟祈一大早便帶著擺放了整豬整羊的大紅漆金催妝盒子,領了人來催妝。
同他一起來催妝的除了豐誠和孟行雲,還有五城兵馬司的兩名副指揮使,金吾衛和旗手衛的千戶各兩名,這些人一色都穿著各自的官服,在晨光中精神抖擻的站在張燈結彩的陸家大門外,不知道有多搶眼,引得整條街的人來都瞧熱鬧,紛紛豔羨不絕。
陸中顯看得神色大悅,女婿這樣為女兒和自家做臉,他自然樂見其成,待眾人給他行過禮後,便很好說話的讓了眾人進去,門外的下人極知機的燃放起鞭炮來,襯得整條街越發的熱鬧。
陸明萱的嫁妝與當初陸明芙一樣,也是六十八抬,也是從頭一抬的尺高的檀香木壽祿福三翁,到後麵各式的金銀錫器、綾羅綢緞,再到大到拔步床樟木雕花櫃子箱子,小到梳頭用的黃楊木湘妃竹蜀竹等做的梳子……應有盡有,卻並沒有引起太大的轟動。
皆因她事先便已與淩孟祈和陸中顯商量過,陸文逐和陸明珠給她的那些莊子鋪子不上嫁妝,當初羅貴妃賞她的那個溫泉莊子也不上嫁妝,省得她一個定國公府的旁支姑娘嫁妝卻不輸於陸明鳳這個嫡長女和陸明珠這個縣主,樹大招風,引來閑言閑語還是次要的,就怕引來賊人的覬覦。
午間坐過席後,陸明萱的嫁妝開始陸陸續續的抬出陸家的大門了,丹青和段嬤嬤也一道去了淩孟祈家,以便交接清點嫁妝,提前布置新房。
開始發妝後,一眾女賓都來了陸明萱屋裏,不知道誰先開口:“新姑爺長得可真好,我活了這麽大,還從沒見過生得這樣好的人呢!”其他人就跟打開了話匣子一般,也紛紛讚起淩孟祈長得好,與陸明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來。
陸明萱隻是紅著臉含笑聽著,並不答話,將這些應酬都交給戚氏和陸明芙。
大家說笑了一回,也就去了廳裏抹牌看戲,待晚間坐過席,方陸陸續續的散了,陸明萱與陸明芙也辭了戚氏,要回房歇著去。
“二姑娘。”戚氏卻出聲叫住了陸明萱,微微有些不自然的自懷裏掏出了一本薄薄的冊子遞給她,低聲道:“你回頭得了閑看看這個,明晚上……用得著,大姑娘,橫豎今晚上你要陪二姑娘一塊兒歇息的,就勞煩你了……”
陸明萱的臉霎時紅了,有前世的經曆,她自然知道戚氏給她的冊子上到底畫了些什麽。
陸明芙的臉也紅了,想到了當初自己出嫁時,戚氏也是給了自己一本這樣的冊子,隻自己根本不敢看,以致新婚之夜差點兒還鬧了笑話,想著戚氏是繼母,又比她們大不了幾歲,不好意思說她們說這些也是人之常情,如今自己既已是過來人了,自然不能讓妹妹重蹈自己的覆轍,便低聲應道:“太太放心,我理會得的。”
姐妹兩個遂再次辭了戚氏,被簇擁著回了陸明萱的屋子。
待更衣梳洗畢後,陸明芙果然屏退眾伺候之人,紅著臉與陸明萱喁喁低語了半晌,鬧得姐妹兩個的臉都紅得能滴出血來後,才各自歇下了。
翌日,便是大喜的日子,因吉時在晚上的亥時,外麵招呼客人的事也不與陸明萱相幹,她一直睡到卯時才起來,用了早飯沐了浴後,今日的全福夫人高夫人方來了。
高夫人做全福夫人早已是輕車熟路,遠的不說,當初陸明芙出嫁也是她做的全福夫人,絞麵、梳頭、描眉、敷粉一係列動作做得是行雲流水,待陸明萱依禮喝過蓮子百合湯,又被服侍著穿上大紅的嫁衣時,已經到了酉時。
陸明芙想著陸明萱從早起到現在都沒吃什麽東西,因吩咐小丫頭子:“你去吩咐廚房的給二姑娘下碗麵來。”又向陸明萱道:“雖隔得不遠,還是先墊墊肚子的好,省得回頭餓得你心慌。”
高夫人就在一旁笑道:“兩位姑奶奶感情可真好!”
陸明萱與陸明芙對視一笑,都隻是抿嘴而笑,並不說話。
天擦黑時,隨著一陣“劈裏啪啦”的鞭炮聲和一陣《喜相逢》的鼓樂聲響起,花轎到了。
高夫人忙把紅蓋頭拿了,與喜娘一左一右攙著陸明萱去了前廳辭別父母。
陸中顯一身簇新的衣裳,臉上掛著欣慰的笑,眼裏卻水光閃現,不待陸明萱拜下,已有些不合規矩的將陸明萱親手攙了起來,哽聲道:“好孩子,去了夫家以後,一定要好好兒過日子……”
陸明萱卻再次跪下,堅持給他磕了三個頭,才起身哽咽道:“請爹爹與太太千萬保重身體,所幸兩家離得並不遠,女兒以後還能時常回來給爹爹和太太請安,承歡二老膝下。”
一身大紅吉服的淩孟祈立刻也跟著跪下了,語調不高卻堅定的道:“請二老放心,小婿一定會謹守諾言,決不讓二姑娘受一絲一毫委屈的!”
陸明萱餘光瞥了他一眼,卻還來不及看清穿了吉服的他到底是什麽樣子,耳邊已傳來喜娘的高呼:“吉時已到,新娘子要上轎子了——”然後眼前已是一片通紅,卻是高夫人及時將蓋頭給她蓋上了。
就聽得陸中顯說道:“如此就有勞五爺了!”
隨即是陸文逐的聲音:“顯大叔叔客氣了,本就是自家兄妹,淩大哥又救過我的命,不過舉手之勞罷了,何足掛齒!”然後上前穩穩的背起了陸明萱。
卻是陸中顯考慮到陸明萱的身份特殊,連前次陸明芙出嫁時,老國公爺與陸中冕都抬舉他們父女,打發了陸文遠來背陸明芙上花轎,是以事先特地卻請老國公爺和陸中冕的示下。
可巧兒陸文逐也在,也正與老國公爺和陸中冕說這事兒:“……我自己的親妹妹,自然要我背了她上花轎,橫豎淩大哥救過我的命是很多人都知道的,想來旁人也不至於因此生疑。”
當下兩廂裏自是一拍即合,於是方有了陸文逐今日紆尊出現在陸家,並背陸明萱上花轎之事。
陸文逐一直將陸明萱背到花轎前,才低聲說了一句:“以後若是受了委屈,記得告訴我,我再不濟,自己的妹妹也是能護住的。”然後將陸明萱送到喜娘手裏,送上了花轎。
陸明萱不由暗暗感動,陸文逐對她這個上不得台麵的妹妹,也算是頗有幾分真心了……念頭閃過,轎子忽然被晃晃悠悠的抬了起來,她忙回神坐好,抱緊了手中的寶瓶。
不知道過了多久,又好像隻過了一瞬,耳邊再次傳來絡繹不絕的鞭炮聲,一聲接一聲的,仿佛沒有盡頭。
在一陣“嗡嗡”聲中,陸明萱隱約聽見有人高喊:“新娘子到了——”,花轎也隨之停了下來,她心知是橡樹胡同淩孟祈的家到了,忽然沒來由的一陣緊張,淩孟祈的家她雖早已很熟悉了,以往來卻是以客人的身份,從今日起,她要成為這個家的主人了!
高夫人與喜娘一左一右的攙了她下轎,卻才隻走出兩步,耳邊已傳來一個熟悉的低沉聲音:“我來。”她的手也隨即被一雙溫暖的大手給握住了。
陸明萱方才還莫名緊張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這兩日因衛玉華的事而生出的那幾分患得患失和不確定也霎時煙消雲散了,滿腦子都隻餘一個念頭,從此以後,她便是淩孟祈的妻子,她便是明堂正道的淩夫人,她終於回到自己的家了,從今以後,再也不用顛沛流離,輾轉反側,再也不用覺得哪怕周邊全算是自己的親人,依然沒有哪個地方真正是自己的家,對哪裏都生不出真正的歸宿之心來了!
——自重生以來,陸明萱雖一直在心裏告訴自己,隻有陸中顯才是自己唯一的父親,隻有陸家才是自己真正的家,但她身上與陸中顯隻流著很少一點相同的血液卻是事實。
相形之下,不論是陸明芙還是安哥兒與定哥兒,身上都流著陸中顯的血,戚氏則是陸中顯的枕邊人,更為陸中顯誕育了兒子,為陸家傳承了香火,惟有她,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外人,她心裏又豈會不偶爾生出幾分寄人籬下,找不到自己位子的感覺?
而她在定國公府的位子就更不好定位了,說是主子,她明麵上又隻是旁支姑娘,是寄居在國公府的;說她不是主子,她又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之後她的真實身份更是成為定國公府上下都知道的公開的秘密。
她不知道所有人會不會在背後議論她,若議論又會怎麽議論,她隻知道,哪怕陸老夫人對她萬般憐愛,她也對定國公府的每一處地方,包括她住了整整六年的空翠閣都生不出自己是那裏的主人的感覺來!
如今好了,她終於有了自己的家,終於找到自己畢生的歸宿了!
淩孟祈牽著陸明萱的手,也是滿心的滿足滿心的安定,從今以後,萱妹妹就是他的妻,要為他生兒育女,與他共度一生的人了,以後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牽她的手,可以讓她光明正大的依偎在自己的肩膀上,可以日日都聽她叫自己‘夫君’,可以日日都與她同桌而食,同榻而寢……真好!
好想寫點精彩的,讓自己和大家都過癮,但……哎,還是洗洗睡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