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琴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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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火盆,跨錢糧盆,拜天地……陸明萱能聽見四周嘈嘈雜雜的全是人,甚至還能聽見有陌生的男聲在嚷嚷著待會兒要鬧洞房,其他人則在高聲附和。

    鬧洞房是隻有寒門小戶才做的事,真正的高門大戶絕不會做這樣有**份的事,主人不會允許,客人也不會有誰不開眼的提出來。

    然陸明萱聽在耳裏,卻一點沒覺得被冒犯了,反而更多是在為淩孟祈高興,她原本以為今日不會有太多賓客,畢竟淩孟祈隻是個四品的同知,京城連王公將相都數不過來了,區區一個四品算得了什麽?也就在錦衣衛裏勉強算個人物,有幾分臉麵而已,連昨日去自家幫著催妝的那群人她事後都碰巧聽陸中顯與戚氏說,有兩個是看的高副指揮使的麵子,有兩個則是看的曹指揮使的麵子。

    更何況他還是孤身一人在京城,早已等同於被家族和親ren liu放了,連來捧場的親戚都找不出一個,她都已做好要過個安安靜靜新婚夜的準備了,並且覺得就兩個人互相伴著彼此其實也不錯。

    卻沒想到,整場婚禮遠沒有她想象的那般冷清,她豈能不為淩孟祈高興,要知道很多時候,好的人緣都會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思忖間,陸明萱已不由自主的被扶到了新房裏去,周圍霎時安靜了許多,好像到了另一個世界。

    隨即她又被扶著踩過布匹、高粱等物後,才坐了喜床上。

    “步步高升,早生貴子啦——”在喜娘拖長了說吉祥話的聲音中,陸明萱感覺有很多小小的東西自空中灑下,好些還落在了她的身上,她雖看不見,憑感覺也能猜到是紅棗花生蓮子桂圓等物,不由紅著臉抿唇笑了起來。

    還沒等她笑完,喜娘拖長了的聲音又響起了:“請新郎官挑起喜帕,從此稱心如意!”

    陸明萱感覺到有熟悉的氣息正慢慢包圍自己,想著一定是淩孟祈,眼前已是一亮,果然就見淩孟祈正含笑望著自己,雙眸如晨星般明亮耀眼。

    她情不自禁的打量起他來,就見穿了吉服的他與素日很是不同,不見了人前的冷傲,取而代之的是眼角眉梢都洋溢著濃濃的笑意,目光也一動不動的凝視著她,是那麽的專注,那麽的認真,讓她隻看一眼,就覺得自己的心神已被他全然攫了去。

    耳邊傳來陌生的善意的笑聲:“新郎官兒還是快喝了合巹酒出去敬酒罷,以後還怕沒有您看的?”

    陸明萱的臉一下子火辣辣的,忙低下頭端容坐好,餘光瞥見屋裏除了喜娘和高夫人,還有十數位自己都不認識的太太奶奶們,想來都是淩孟祈同僚們的妻子。

    淩孟祈卻一點也不見局促,大大方方坐到陸明萱身側,接過喜娘遞上的纏了五彩絲線的酒杯,與陸明萱喝了合巹酒。

    喝完合巹酒,淩孟祈雖十分不舍得離開,卻也不得不先去前廳敬酒,如今整個家中就他一個男主人,他不出去應酬客人們,還能派誰去?無奈隻能深深看了陸明萱一眼,低聲對她說了一句:“我很快回來,你等著我!”然後起身出去了。

    餘下眾人都紛紛善意的打趣起陸明萱來:“淩大人生怕我們吃了新娘子呢!”、“這般漂亮的新娘子,換我也半步都舍不得離開!”、“之前還想著,到底什麽樣的美人兒才能配得上淩大人,或許這世上根本沒有那樣的人,如今方算是見識到什麽叫做天造地設了!”

    陸明萱能感覺到眾人的善意,雖兩頰越發燙得厲害,卻仍極力做出一副落落大方的樣子。

    高夫人看在眼裏,讚歎國公府出來的姑娘就是不一樣之餘,笑著替她解起圍來:“好了,你們一個個兒的就欺負新娘子臉皮薄罷,難道忘記當初你們都是怎麽過來的了?”

    又一一給陸明萱介紹起眾人來:“這位是錦衣衛鄭僉事的夫人,這位是段千戶的夫人,這位是計千戶的夫人,這位是五城兵馬司西城指揮使龐大人的夫人……”

    除了高夫人,其餘眾人的丈夫品級都比淩孟祈低,而且都是武官。

    “請恕我今日不方便下地,以後再好生答謝各位太太奶奶。”陸明萱一一與眾人打了招呼告了罪,又彼此寒暄了幾句,眼見時辰不早了,高夫人便領著眾人魚貫退了出去。

    陸明萱待眾人一離開,便立刻吩咐一旁的丹青丹碧:“快把這鳳冠給我卸下來,脖子都要給我壓得直不起來了!”淩孟祈是正四品,依禮她過門便有四品恭人的誥命,鳳冠霞帔都有相應的規格,外人瞧著是彩繡輝煌體麵風光了,卻隻有自己才知道這樣一身行頭一穿戴就是幾個時辰,到底是什麽滋味兒。

    待二人應聲上前手腳麻溜的幫她卸妝時,陸明萱又問道:“你們方才就一直在屋裏嗎,可我怎麽沒看見你們?”

    丹青笑道:“我們一直都在,隻不過方才人多,姑娘……哦不,如今該改口叫夫人了,隻不過人太多,夫人一時沒注意到我們罷了。”

    照理陸明萱隻是四品恭人,不該稱夫人的,但世人都有捧高的習慣,對有誥命的婦人不論幾品,一律都稱作‘夫人’,已是約定俗成了,丹青這般稱呼陸明萱倒也不算僭越。

    ‘夫人’,自己活了兩世,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稱呼,關鍵她還這麽年輕,就已是夫人了……陸明萱有些羞澀有些不適應,但更多卻是喜悅,原來這兩個平平常常的字眼,有朝一日會這般動聽。

    她不由嗔道:“我有讓你改口嗎,你改得倒是挺快。”

    丹青嘻嘻笑道:“這樣一件小事何勞夫人親自吩咐,奴婢們自己就知道該怎麽做了,是不丹碧?”

    丹碧也笑道:“是啊,如何能事事都讓夫人親力親為,果真如此,大爺第一個便饒不了我們。”

    大爺?原來她們將對淩孟祈的稱呼也已改了嗎?還是根本就是他吩咐的?陸明萱想起淩孟祈素來最愛在這些事上作怪的,這還真像是他做得出來的事。

    說話間,二人已給陸明萱將妝卸得差不多了,半個時辰的坐床時間也已到了,陸明萱終於可以下地活動一下僵硬發麻的手腳。

    丹青見她滿臉的疲色,問道:“夫人,您要不先吃點什麽東西墊墊,大爺回來隻怕還有一會兒呢,灶下的劉婆子手藝還不錯,難得的是人也利索幹淨,要不我讓她給夫人下碗麵來先墊墊?”

    陸明萱早累得沒了食欲,隻覺得渾身黏膩膩的不舒服,想了想,道:“你給我沏杯清茶來也就是了,丹碧去廚房瞧瞧有沒有熱水,我想把身上的衣裳換下來,再好生沐個浴。”

    二婢忙都應了,各自忙活去了,一時熱水來了,陸明萱也不要二人服侍,自己舒舒服服洗了個澡,換了身家常衣裳,這才覺得肚子有些餓了。

    正要吩咐丹青去瞧瞧前麵散了沒有,門簾被撩起,淩孟祈微紅著臉,帶著一股淡淡的酒香進來了,見陸明萱已換過一身家常衣裳,頭發也隻簡簡單單挽了個纂兒,別了支羊脂玉的簪子,不見了方才鳳冠霞帔時的明豔照人,卻多了幾分嬌柔和楚楚的風情,他的眉眼一下子就舒展開來,嘴角也染上了明顯的笑意,柔聲道:“你吃過東西了嗎?外麵已經散了,我這便讓人送席麵來,早些吃完好早些歇下,明兒事情還多呢!”

    陸明萱被他那句‘早些吃完好早些歇下’弄得心跳瞬間漏了一拍,片刻方不自然的道:“就我們兩個人,哪裏需要送什麽席麵,隻讓人準備幾個清淡的小菜也就是了。”

    淩孟祈想了想,點頭道:“也是,又沒有外人在,要緊的是我們自己舒坦。”命丹青去廚房傳話。

    丹青應聲而去,連同丹碧也一並拉走了,屋裏瞬間隻剩下陸明萱與淩孟祈兩個人,淩孟祈就上前握了陸明萱的手,滿足的喟歎一聲,道:“從今以後,我總算可以高枕無憂了!”

    陸明萱聞言,想起二人這一路走來的種種艱難和不如意,心有戚戚焉,正要說話,目光卻不經意瞥見了拔步大床上大紅鴛鴦戲水的被褥和床頭並排擺放著的鴛鴦枕,想是她沐浴期間,丹青與丹碧收拾好的,本就砰砰亂跳的心就跳得越發的快了,半晌方煞風景的擠出一句:“客人們雖都已走了,要忙的事卻仍很多,你都忙完了?”

    淩孟祈如何看不出她的緊張,想起待會兒自己可還要做自己想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的事呢,屆時她豈不是更緊張?索性“以毒攻毒”,俯身快速啄了她的嘴唇一下,才笑道:“那些事自有下人去做,而且今日做不完不還有明日嗎,你就別操心了,也別這麽緊張,難道我還會吃了你不成?”雖然他的確很想現在就一口把她吞下去。

    陸明萱暗暗腹誹,你是不會吃了我,可你心裏想什麽我豈會不知道……正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所幸丹青與丹碧各托著一個托盤回來了,丹青的托盤上是四樣小菜,丹碧的則是一大碗碧梗粥,還有一隻小酒壺,兩隻小酒杯。

    待二人將酒菜都擺放好後,淩孟祈便吩咐二人:“你們也下去歇了罷。”待二人應聲退下後,才故意誇張的叫了一聲:“肚子好餓!從昨兒起就沒有好生吃過東西了,今日菜色雖豐富,我卻又要忙著招呼客人又要忙著敬酒,什麽都沒吃著,如今總算可以慰勞慰勞自己的五髒廟了。”

    “那你快吃!”陸明萱聽他這般一說,不免心痛,坐下後也顧不得自己,盡幫著他布菜去了,原本緊繃的心不自覺已鬆懈了不少。

    淩孟祈也是真餓了,一邊大口吃著,一邊不忘也給陸明萱夾菜:“你也吃,別隻顧著我。”

    兩人吃了飯,淩孟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這些日子也真是夠累了,幸好明兒不用敬茶認親什麽的,更不用去衛所當值,可以睡個懶覺。”

    想起他連個可以幫襯的人都沒有,事事都隻能自己親力親為,豈能不累,陸明萱不由越發心痛,忙道:“那你快去洗漱洗漱,早些歇了罷。”

    等到稍後淩孟祈披著一件家常直裰,露出脖頸一下胸膛以上大片肌膚時,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說‘早些歇了’意味著什麽,本已越發放鬆了幾分的心情霎時又緊繃起來。

    淩孟祈卻不給她緊張的機會了,上前打橫抱起她便徑自往床邊走去,不由分說便將她鎖在了自己和大紅的被褥之間,連同她的驚呼也一並被他堵了回去。

    “萱萱,我的心肝兒……”淩孟祈呐呐喊著陸明萱的名字,根本不給她以喘息的機會,已狂放的啃噬起她的每一寸甜美,掠奪起她的每一絲呼吸來。

    很快帳子裏的空氣便仿佛要燃燒起來一般。

    陸明萱全身發燙,根本喘不上氣來,就在她覺得自己要窒息了時,幸好淩孟祈終於放開了她,將溫熱的呼吸灑到了她的耳邊:“心肝兒,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想得都要發瘋了……你呢,你有沒有想我……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我、我也想你……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陸明萱磕磕巴巴的,話都抖不利索了,她自然知道淩孟祈不會傷害她,可到底是第一次與他坦誠相見,她又豈能有不緊張不害怕的?

    淩孟祈的雙眸卻因她那句‘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而越發的明亮了,在黑暗中反著光,似是下一刻便能將人灼成灰燼一般。

    但他的動作卻越來越溫柔,就好像陸明萱是舉世無雙的稀世珍寶一般,讓陸明萱感受到他那句‘不會傷害她’絕不是哄她的空話,而是對她的承諾。

    她的心一下子軟得能滴出來水,猶猶豫豫的伸出手,環住了淩孟祈的脖子……

    日影上移,漸至正午,大紅幔帳內先是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隨即一雙沉穩有力的手伸出來,將幔帳攏向床的兩側,淩孟祈因為心情愉悅而顯得神采飛揚的俊臉便露出來了。

    他先是吐了一口長氣,然後便轉頭凝視起在他裏麵還在安睡的陸明萱來。

    她正酣睡著,眉目舒展,神色安詳,不知道是夢見了什麽好事,看得他的神色也愉悅起來,想到了昨晚上的事,他和她靠得那樣近,就好像他們各自是一個半圓,如今總算拚接成了一個整圓,是那麽的契合,那麽的完滿,讓他這會兒再想起當時的美好與滿足,都還忍不住心頭悸栗,覺得自己像是死過一回,又活過來了一般。

    像孩子得著了寶貝,須臾也舍不得放手,淩孟祈想著想著,忍不住又躺下,箍住陸明萱的腰,和她鼻尖觸著鼻尖,低聲纏綿的叫起她來:“心肝兒,天都大亮了,還不醒?”

    陸明萱其實早醒了,在淩孟祈剛起身時,卻閉著眼睛不肯說話,實在被他煩得不行了,才低低“嗯”了一聲,皺眉嬌嗔道:“你昨兒不是說,今兒不用認親,可以睡懶覺嗎,我渾身都疼,想再睡一會兒……”哪有人像他那樣,一折騰便折騰大半宿的,她這會兒睡是肯定睡不著了,卻一點也不想起來,隻想躺著,省得一動渾身就散了架。

    “想睡就睡唄,這家裏以後就你最大,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淩孟祈一邊說著,一邊細細打量她,見她臉色有些發白,眼瞼下也有一圈淡淡的青影,嘴唇卻紅得像四月初的櫻桃,讓人垂涎欲滴,心裏不由又癢癢起來,拿拇指擦著她的臉頰,低聲道:“要不,讓人準備了浴湯,我們一起泡會兒,我聽說泡過之後能舒服許多。”

    跟他一起泡,她是嫌自己還不夠累是不是?陸明萱往下一縮,待將自己全部裹進來後,才睜開眼睛,橫淩孟祈道:“讓人準備浴湯倒是可以,不過我可不跟你一起泡,誰知道你又打著什麽壞主意……”

    她不知道自己這一眼有多嬌媚,不再是之前少女那種帶著嬌憨之氣的嫵媚,而是帶了無限春情能滴出水來的嫵媚,看得淩孟祈喉頭越發的發緊,忍不住又纏上了她,隻覺手下滑膩得就像上好的緞子一般,讓他一陣陣心慌氣短。

    本就是年輕人,有無窮無盡的精力,懷抱的又是自己畢生所愛,陸明萱還沒反應過來呢,耳邊已盡是他無限放大了的急促的喘息,她想說自己實在太累,想要推開他,手才一挨上他,卻忍不住改推為撫,撫上了他寬闊的肩背。

    淩孟祈受到鼓勵,動作越發的恣意,在她身上燃起簇簇火花,一路燃燒了下去……

    院子裏,從天剛亮時便一直捧著熱水手巾等物要服侍淩孟祈和陸明萱梳洗的丹碧眼見時間已過了正午,屋裏卻仍沒傳來陸明萱叫她們進去的聲音,不由小聲與一旁的彩簪嘀咕道:“這都過了午時了,大爺和夫人還沒有動靜,不會出什麽事了罷?”

    彩簪也是未出閣的姑娘家,如何知道,隻得道:“要不我們去叫叫門,若屋裏有動靜便罷了,若仍沒有,我們便闖進去?”

    兩個傻大姐商量完,正要上前卻叫門,所幸與丹青一塊兒去清點陸明萱嫁妝的段嬤嬤與吳媽媽回來了,見狀段嬤嬤忙低聲喝住了二人,道:“在自己家裏,大爺與夫人能出什麽事兒?果真有什麽事兒,能有不叫的?好了,你們且去耳房裏候著罷,等大爺和夫人叫時才過來。”

    丹碧與彩簪仍有些呆呆的:“可是一直沒有動靜啊。”不過見一向最重規矩的段嬤嬤都這麽說了,二人到底還是沒有再多說,屈膝應了“是”,捧著水盆手巾去了耳房裏。

    吳媽媽就似笑非笑的低聲與段嬤嬤道:“段姐姐您不是自來最重規矩的嗎,如今怎麽這麽好說話兒了?回頭得了機會,您可得好生勸勸大爺和夫人才是,雖說沒有長輩,到底還有那麽多下人呢不是?”

    段嬤嬤卻隻是回了她一個含義不明的笑容,便也往耳房裏去了,一邊走一邊忍不住暗自冷笑,她是重規矩不假,可她更從沒忘記過自己隻是下人,做下人的,最要緊的一條便是讓主子高興與滿意,其他的都是次要的,想挑起夫人對我的不滿,給你上位的機會?做你的春秋大夢去罷!

    剩下吳媽媽看著她的背影,想起她方才臨走前那飽含輕蔑的眼神,不由恨得牙癢癢,可想起陸明萱自來待自己都淡淡的,又沒有與段嬤嬤叫板的底氣,隻能在心裏暗自發狠,等我明兒為夫人立幾個大功,在夫人麵前掙得不輸你的體麵後,看我怎麽收拾你!

    一直到快要交申時了,衣著齊整的淩孟祈才打開房門,叫了丹碧和彩簪進去服侍陸明萱梳洗。

    段嬤嬤與吳媽媽惟恐丹碧與彩簪小姑娘家家的看了什麽不該看的,大爺可是一早就說了不會收人在屋裏,這輩子就夫人一個的,雖然二人並不相信這話,男人嘛誰不是這樣,得到前與得到後如何能相提並論,尤其大爺又是那樣的品貌,便是他不主動去找別的女人,別的女人也會蜂擁撲向他的。

    但她們是陸明萱的陪嫁,自然更看重陸明萱的感受,於是搶在丹碧和彩簪之前先進了屋子。

    卻見屋裏並不若她們想象的那般淩亂,床上早已收拾得齊齊整整,正對床的窗戶也早打開了,有陽光透進來,照得整間屋子都亮堂堂的,十分的溫馨。

    陸明萱一身真紅的中衣,披散著頭發,正無精打采的坐在妝台前,不過才短短一夜不見,她就好像脫了層皮一般,眼瞼下泛著淡淡的青黑,宛如深青的螺子黛暈染的,神情萎靡不振,眉眼間卻透著一股少女絕不會有的媚意;再看一旁的淩孟祈,神清氣爽,眉目舒展,從眼角到眉梢都透著隱約的饜足。

    段嬤嬤與吳媽媽作為過來人,見此狀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不過看見了也當沒看見,領著丹碧與彩簪上前屈膝給二人行了禮,滿麵是笑的齊聲說道:“恭喜大爺,恭喜夫人!”

    陸明萱渾身都疼,卻仍強撐著向段嬤嬤等人點了點頭,說了一句:“你們這陣子都辛苦了,回頭一人賞兩個封紅。”才命丹碧與彩簪服侍她去了淨房梳洗。

    等她梳洗完出來,吳媽媽忙殷勤的上前給她梳起頭來。

    因是新婚的第一日,吳媽媽特地給陸明萱梳了個牡丹髻,戴了赤金嵌紅寶石的步搖和紅寶石的耳墜,配著身上正紅鳳穿牡丹的通繡衫,明豔的不可方物。

    淩孟祈在一旁待她梳妝好了,立刻討好的將以前他曾送給她,卻被她令他暫時收著的那對桃花玉鐲子遞了上來:“戴這個。”

    陸明萱不由神情不善的白了他一眼,見他滿臉的討好,又忍不住嘟嘴笑了起來,嗔道:“我就不戴這個,怎麽著?”

    淩孟祈立刻好脾氣的笑道:“不戴就不戴,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弄得陸明萱就算有再多的氣也撒不出來了,且她也不是真的在生他的氣,她向他討饒他不應,一點也不顧惜她的身體,隻知道自己恣意馳騁固然是他不對,可若自己夠堅定,他也不能得逞不是?

    念頭閃過,她已伸出bai nen嫩的手腕兒,嬌嗔道:“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給我戴上?”至此眼角眉梢的情意終於再忍不住流淌而出了。

    淩孟祈就偷笑起來,他就知道萱妹妹最是吃軟不吃硬的。

    一時收拾妥帖,二人被簇擁著去了廳堂用膳,陸明萱早餓得不行了,難得吃了滿滿一碗飯才放了筷子,然後問淩孟祈:“昨兒你不是說今日喜鋪的要過來結賬,戲班的要過來拆戲台子,家裏也有一應瑣事要料理嗎,我能做什麽?”

    淩孟祈笑道:“這些事自有虎子料理,你就別操心了,才吃了飯,不如我帶你去園子裏逛逛,順道消消食,這園子重新規整後,你還沒瞧過呢,也不知喜歡不喜歡?”

    想著家裏上下攏共也就這點人,事情就算再多也有限,陸明萱遂沒有再堅持,任淩孟祈牽著她的手去了園子裏。

    看得出來淩孟祈很在園子上花了些財力和心力,好些地方甚至全部翻新了,還在當中挖了個水塘,引了一汪活水進來,在水中央建了個亭子,可以想象得到夏天的時候坐在裏麵會是何等的愜意。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何況園子如今是真的不錯,陸明萱想著以後這裏便是自己的家,便忍不住滿臉的笑容,自背後輕輕抱住了淩孟祈……從此以後,這裏便是他們的家,他們便是彼此最親近的人,不但是愛人,更是家人了,真好!

    素素更健康(滿腹怨念的飄過……)

    隻是雖然素了點,大家也不能因此就不撒花撒?o(n_n)o~(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