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她把所有的衣服都晾了起來，看著自己被水泡得通紅的手，一邊嗬氣一邊揉著。她抬頭看了眼桌上的鬧鍾，已經是晚上八點了，他還是沒回來。

    她窩在小小的沙發上等他。他不是那種耳根子軟的人，不是人家三言兩語就能改變他想法的人。可是，他為什麽還不回來？

    不會是路上出什麽事了吧？

    想到這，她心一緊，拿了鑰匙和錢包就出門了。一出門才發現下雨了，可她實在是著急，想著這一路跑快一些也就十幾分鍾。

    她一路小跑，一路找著。他喝了些酒，不會掉進這河裏吧？經過橋的時候，她特意往河麵上看了看，可那裏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清。

    那些溝、坑、草叢，她全看過了，都沒有他。

    會不會是又在家裏睡著了？

    到了他家，那裏的窗戶也是一片漆黑。她上前去敲門，敲了半天也沒人開門。隔壁屋裏有人出來了。

    “他們走親戚去了！下午就去了！”

    芳子道了聲謝，慢慢地往回走。又突然想到，項毅是不會丟下她的，一定會回去找她。她要是不在屋裏，他肯定要著急了。

    她加快了腳步，遠遠地看著自己小屋的窗，並有沒有如她所想那樣點亮，而是隱在漆黑的夜裏。雨漸漸大了，冰冷的雨水沿著她的頭發，她的臉頰，混合著溫熱的淚水不斷往下滑落。

    她做錯了嗎？

    她是不該朝他們潑水的，可是那一幕，真的讓她難以控製自己的情緒。如果再來一次，她依然會這麽做。她就是個蠻女子，不像人家那樣溫柔賢惠，還把他捧上天。

    失魂落魄地回到小屋裏，開了燈，曾經溫暖的小屋讓她隻覺得冷。這是她的家，這是她唯一的去處。換了身衣服，她繼續窩在小小的沙發上等他回來。

    “哐啷”一聲，驚醒了她，她連忙從沙發上跳下去開門。門外什麽也沒有，隻有越來越大的雨和水流成溪的地麵。

    她失望地關上了門，鍾上的時間已經是淩晨一點了。

    他大概不會回來了吧？

    她閉著眼揉搓著手指上他送的銀戒。她的脾氣太烈太臭，他大概受不了了。

    等她再次睜開眼，窗外已是一片明亮。雨過天晴，陽光照在潮濕的地麵反著光，光禿禿的枝頭上已有了點點嫩綠。兩隻鳥站在枝頭上叫著，不知在聊著什麽。突然一隻鳥展翅飛走了，留下另一隻孤零零地停在那，尷尬地梳理著自己的羽毛。

    看著這一幕，她忍不住自憐自艾，她也是被遺棄的那隻鳥麽？她本來就是一個被父母遺棄的人，長這麽大，隻知道自己是在福利院門口被發現的，其他什麽信息也沒有。

    沒什麽大不了，反正已經經曆過一次了！她自憐自艾地想，可淚水不爭氣地冒了出來，她一把擦掉，又有更多的淚水不斷往外湧。

    “沒什麽大不了的。”她咬著唇，又不是沒一個人過過日子，她一個人已經很久了。她狠狠地擦掉眼淚，無論發生什麽事，讓自己好好活著才對。

    她給自己弄了早餐，不小心煮久了，麵糊了。這難吃到想吐的東西，被她大口大口混著鹹鹹的淚水吞下了。洗了把臉，她拿出烘焙的書，強迫自己看下去。

    書本上的每張圖，都變成了他的臉。她索性找林師傅拿了鑰匙，去了店裏，做了一個自己想了很久，卻一直沒有做的蛋糕。

    為他做的。

    清澈透明的蛋清在攪拌下，泡沫不斷增變，變得細膩，當變得像奶油似的，她關了攪拌器。把麵糊混入其中攪均勻後，便放入了烤箱。她又從冷藏櫃裏拿出了奶酪芝士、可可粉、草莓醬。

    不知不覺，日頭又偏西了。她把蛋糕裝好，決定把他的東西收了，一並送回他家去。當她回到自己的小屋前，發現房門大開，屋裏傳來小荷開心地笑聲。

    “你去哪了？”項毅有些不自在，“等了你好久。”

    “沒去哪。這個給你做的。”她把蛋糕遞給他。

    “蛋糕？看起來好好吃，我可以嚐嚐嗎？”

    “可以。”項毅把蛋糕放在桌上，打開盒子，展現在眼前的是一份層次分明的蛋糕，顏色由紅到黃再到咖啡，讓人垂涎三尺。

    “我先吃了！”小荷拿起勺子，非常不客氣地挖了一勺進嘴裏，“真的好好吃！項毅哥，你也來一口！”

    她挖了一勺，送到他嘴邊。

    “不了，你自己吃！”

    “哎，來嘛來嘛！小時候咱都這麽吃，長大了還害羞了？”

    不得已，他隻好張嘴吃了。

    芳子心如血滴，這屋子是她的，她精心為他做的甜點，倒成了秀恩愛的工具了。她二話不說，拿起桌上剩下的甜點，丟進了垃圾桶。

    “不好意思，我累了，你們走吧！”

    她轉身進了臥房，將他的包包再次拎出，把他的東西全塞了進去。動作太急太快，她的手被拉鏈頭刮了個口子，鮮血直流。

    “好小氣哦！隻不過是一個蛋糕，為什麽要發這麽大的火？”

    小荷的抱怨一字不落地傳入她耳中。

    她按住受傷的手，那一處火辣辣地疼，卻沒有胸腔裏那顆心疼。

    “芳子。”他走了進來，“別鬧了好不好？”

    她抬起眼看他，“我鬧什麽？”

    “你在發脾氣。”

    “發脾氣是我的自由，如果你受不了，可以離開。”她冷著臉繼續道，“東西自己收吧！或者可以叫外麵的妹妹幫你收！”

    她轉身去了陽台，關上門，不想再麵對他。

    “一個小破房子有什麽了不起！項毅哥，你的房間比這都大，我幫你收了一起回去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又一次暗了下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往屋裏走，卻差點摔倒。這兩腿已經麻得不是自己的了。

    她一打開陽台門，就被他擁進懷裏。她愣了下，用力地推開了他。

    “別碰我！”

    他不管依然緊緊地抱著，任憑她對他又踢又撓。她終於累了，攤在他懷裏哭了起來。

    “她隻是妹妹。”

    “你當她是妹妹，她當你是老公呢！”芳子氣哼哼道，“又沒有血緣關係，兩人共用一勺吃東西，不惡心嗎？你喝醉了，我和她扶著你進房裏，她卻把我推出去，和你共躺一張床，你的手還擱在她胸脯上，你們這是什麽關係？兄妹嗎？”

    她欲起身離開，卻依然被他抱得緊緊的。

    “我醉了，真不知道是她躺在我邊上。”

    “是，你不知道！可她知道！！”芳子紅著眼，“昨晚一夜未歸，去哪裏了？又跟她在一塊是不是？”

    “很多人，一起走了親戚，後來遲了，小荷又喝醉了，我不方便把她抱回家，隻好在姨姨家留宿。”

    “人家半夜沒摸上你的床吧？”

    “沒。”項毅沒敢多說，人家確實摸進了他的房，上了他的床，隻是他後來換了間房睡。

    芳子轉過臉看他，在他身上聞了聞，“趕緊去洗澡，把身上的味道都洗幹淨。”

    “不生氣了？”

    “生氣。”

    她脫下他的外套和襯衫，偷偷拿起口紅在他襯衣領上輕輕劃了兩道，又在手上抹了抹，然後故意拎著他的襯衫整個人僵在那。

    “幹嗎？你怎麽了？”項毅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這眼神好嚇人。”

    “她吻你了？”

    “沒有。”

    “那這裏的口紅印是怎麽回事？”她伸手在他脖子上一按。

    “有嗎？”項毅趕緊走到鏡前，果然看到脖子處的口紅印，一臉驚詫，“怎麽會有這個東西？”

    看到芳子坐在那隻是盯著他，悶聲不響，他不知所措地搓著脖子上的這個印子。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相信我，我印象中和小荷根本就沒這樣接觸過！”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她喝醉的時候，我扶她，不小心蹭到我這了！”

    “會不會是你的？”他看著她。

    “不是，我不喜歡這種顏色的口紅。”她將口紅塞進包包的暗袋裏。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去洗澡吧，洗幹淨點。”

    她把他推進衛生間，“衣服全換了。”

    他淋完浴出來，還在為剛才那枚口紅印惴惴不安。

    “我以後還是不喝酒了，這一喝就犯事。”

    “知道就好。”芳子已經把他的東西都重新放回原位了，“我不喜歡和別人共享一個男人。”

    “我心裏隻有你。”他咬著她的耳朵，一雙大手緊緊圈著她。

    “嘴上這麽說，誰知道腦袋可不可以管住身體。”芳子推開他，指著地上的包道，“把這放上麵去！”

    “明天再來。”

    他親吻著她的脖頸，不舍得放開她。

    “好吧，明天如果要趕走你，省得我還要再爬上去拿……”

    他立刻放開了她，把這該死的包包塞到櫃子頂上最角落。

    “好了！”他一把抱起她，熱情地親吻她。

    “現在不行。”她伸手擋住他的嘴，“我餓了，餓得不行。”

    “你沒吃晚飯？”

    “嗯，沒來得。”

    他放下她，拿起鍋子看到裏麵幾乎糊了的麵，忍不住問，“這是午飯？”

    “早飯呢。”她看了眼又窩在小沙發上道，“糊了，太難吃了，實在吃不下。”

    他在廚房裏忙了一會兒，給她熬了粥，放在水裏涼了，才端上桌。

    “我不在，你怎麽辦？”

    他看著她一臉擔憂。

    “你不在的時候，我挺好。天天吃了睡，睡了吃，還長了三斤肉。倒是你一回來，就給我添堵了。”

    他歎了口氣，“你知道我心裏隻有你就好了。”

    “可你也得避嫌呀！你拿人家當妹妹，人家可不是拿你當親哥！是當情哥哥，老公！”芳子一想到小荷那些沒規沒矩的行為，就來氣。

    “她還幫你換褲子是不是？把你當手殘腳殘的人是不是？”她翻了記白眼，“真不知道腦子在想什麽，一個男人的褲子也敢伸手去脫，我都沒好意思……”

    “她沒幫我換！我攔住她了！”項毅開口道，“我進屋換的。”

    “她就是有問題吧？”

    “芳子，她隻是從小和我一塊長大，我們太熟了。在我眼裏，我一直拿她當哥們，隻是這兩年回來少了，才發現她已經長成一個女人了。”

    項毅開口道，“她從小都在鄉下長大，這男女方麵的意識比較淡薄，也沒有什麽界線，你別和她計較。”

    “哼！我不是和她計較，都把我推出門外了，和你躺在同張床上抱在一塊睡，你讓我怎麽想？就算是兩個男人也不會這樣睡吧？”

    芳子氣得把粥一推，“不吃了，吃不下。”

    “好了，下次我會注意。盡量不和她見麵。”他拿了勺喂她，把粥送到她嘴邊，“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和自己的身體過意不去，好好吃飯。”

    “我中午隻是忙了忘記吃了。”芳子突然問道，“蛋糕好吃嗎？”

    項毅愣了下，“我好像還沒嚐出味道。”

    “特意為你做的，卻落入她的口中，氣死我了！”

    “你不要這麽小氣好不好？”他好笑地看著她，“她跟我開口了，我總不能說不給你吃！”

    “你當然要這麽說！這是我花了一整個白天的時間，連午飯都忘了吃，特意為你做出來，結果你還讓她喂你吃！不嫌棄人家的口水？”

    芳子把垃圾桶放到兩人跟前，指著蛋糕說，“上麵一層草莓醬是初戀的味道，中間的奶酷是我們現在的味道，這層苦苦的可可粉，是因為我決定跟你分手了！”

    項毅看著她，突然握住她的手，“不許再有這種想法，永遠也不要提分手的事。”

    “那要看你了！”芳子接過他手中的勺子，把剩下的粥喂他，“我是沒有這個肚量，再看你和其他女人這麽親密。”

    “下次再看到這種情況，打斷你的腿。”她瞟了他一眼，“記住沒有？”

    “唉，光榮加入‘氣管炎’一組。”

    “你入伍快三年了吧？”

    “估計沒這麽快退，這次訓練考核我通過了，要去執行一些任務。”他輕撫著她的臉道，“我想多賺些錢，給你買個大房子。”

    “沒有危險吧？”芳子看著他道，“錢是不賺不完的，如果有危險，你還是早早退了算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