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最終兵器(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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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昆侖的最終兵器,雲九章的反應顯然比熏熏道人預料的還大。
熏熏道人隻是聽過這個傳說,而雲九章的樣子竟然像是真的見過“最終神兵”:
“她還好嗎?”
熏熏道人拄著葫蘆,捂著傷口,一臉懵逼。
燦亮的黑眸都閃現了一瞬間的迷惑。
雲九章閉了閉眼,帝王陵裏無邊孤寂,他是靠恨意和對大道的追求,才撐過那漫長的黑暗沒有瘋掉。
他本質上是信奉弱肉強食的,被□□,被酷刑,被活埋都不曾讓他生出仇恨的情緒。不過就是輸了,他對自己很失望。
但是付出的信任格外不一樣。
從沒想過要去相信的人,背叛對他的傷害才格外的刻骨銘心。
因為會痛恨自己的愚蠢。
整個世界被徹底的翻了兩翻。
就在雲九章竭力的克製著自己的情緒,不想把本心展露在人前,所以遲遲沒有追問出下一句話的時候。
天羽帝國京都的天空上,西方傳來一聲清越的龍吟。聲音縹緲,隱隱有金屬的質感,仿佛久不出鞘的鋒銳古劍。
水汽早就被蒸幹了,碧藍的天空上好像被人為刻出來一行血紅的大字。字體不敢恭維,但凜冽的殺意,卻從那狂亂的如飛的筆劃中噴薄欲出。
血紅筆跡,一筆一劃的在天空中橫拉出來,幾乎能感覺到寫字人那力透蒼穹的殺心:
“找死成全你!西北三百裏,無妄海上來戰!”
雲九章立在雲頭,仰首看著幾乎逼到自己臉上的血影,紅光映得他英俊臉龐,形似鬼魅。
咧開嘴唇,無聲的笑了:“昆侖……殺意也很重嘛。”
而後反手柳葉刀一劃,凜冽的風沙倒灌進虛空裂隙之中。
雲九章一步,邁了過去。
熏熏道人遙遙望了一眼西北無妄海的方向,“終歸還是到了這一步,我已盡力,靠你了……”
終於體力不支,身子一軟從雲頭栽了下去。
地麵,整個天羽皇城早已淹沒在一片無邊的沙漠中。
玉陽子一抬頭,就看見天上一朵擦著火花的六星落下來:“噫!白天還有流星,好亮!”
蘇蘭舟也跟著抬了頭,一聲:“臥槽!”
撕開虛空裂縫飛撲出去,堪堪在落地之前,接住了整個人都燒著了的熏熏道人。
“你是不是傻啊?天上掉下來快了什麽都會燒著的啊!流星你奶奶的裹腳布啊!”蘇蘭舟整個人都被砸進了沙坑裏,後怕的怒罵玉陽子。
玉陽子有點懵,指了指蘇蘭舟懷裏的道人,又指了指剛被裝進口袋裏的韓漸離“道友”。
蘇蘭舟盯著他看。
玉陽子臉色忽然一白,“所、所、所以……韓道友他不是人……燒不著?”
蘇蘭舟露出個孺子可教的神情。
玉陽子小小聲的說:“真的沒有可能,是韓道友掉下來的位置比較低麽……”
蘇蘭舟決定放棄教育這種,靠直覺取代邏輯的傻白甜。
熏熏道人卻在此時睜開了眼,他一身衣服早就燒光了,身體表麵一層焦黑的硬殼,索性舌頭還在:
“疏散天羽帝國和大行王朝兩國的住民,要快!”
玉陽子懵逼的從這話裏感覺到一種脊背發涼的驚恐,蘇蘭舟的瞳孔驟縮成了兩個黑色的針尖兒。
……
同一時間,南海蓬萊島的戰場上,邢銘等人所率的抗怪聯盟大軍,終於展開了針對蓬萊二島的全麵進攻。
蓬萊以修士喂海怪的實錘已經徹底傳開,內陸聯軍作戰態度異常堅決,各門派毫無保留的投入全部戰力。並且陸續有從門派趕來的高階支援加入。
短短一上午的時間,以血的代價拿下了蓬萊附島。
同時多寶閣主百裏歡歌,迅速的通過多寶閣遍布各地的連鎖商鋪,把大戰的實況和細節散播到大陸的每一個角落。
在附島臨海的一處圈禁地,昆侖識殿殿主九薇湖,親自帶人營救出了失蹤長達六年之久,整場戰爭中在情報方麵做出了巨大貢獻的昆侖弟子景中秀。
景中秀看起來並沒有受到什麽酷刑的虐待,身上並無什麽傷痕,隻是身陷敵營,憂思過重,因而十分的瘦。昔日養尊處優的小王爺,如今像個病癆鬼一樣,被斬命劍派的弟子用擔架抬出來。
兩眼深深的凹陷下去,濃重的黑眼圈看起來幾乎要行將就木,或者幹脆就是個鬼修。
用第一個見到他的斬命劍派弟子的話說:“開始真沒認出來是個人,他師父看起來都比他人類多了……”
景中秀被抬出來的時候,整個人是時昏時醒的狀態。
多寶閣隨軍的情報人員,取出一顆留影球,想要把這一幕錄下來,回頭作為蓬萊的罪證,可以播放給內陸的民眾看。
景中秀如有所感的睜開眼睛,漆黑凹陷,毫無焦距的雙眼對著許久未見的蒼穹,隻說了四個字:
“昆侖必勝。”
景中秀的親爹,大行王朝逍遙王爺,被邢銘以雙麵鏡親自通知了這個消息後。
見慣了世麵的老王爺,伏地慟哭,誰勸也勸不住。
滿頭華發,散落了一肩。
景中秀第二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幾日之後,小王爺對身邊照顧他的醫修說:“我要見邢銘。”
醫修有點為難,他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修士現在是聯盟的英雄,並且是邢銘極愛重的小弟子。但問題是邢首座現在真的很忙,恐怕沒那個時間,也不應該親自趕來安撫他的小徒弟。
邢銘在聯盟作戰指揮室裏,已經快和其他門派吵瘋了!
事情的起因是昆侖大長老蘇蘭舟發來的一條玉牌訊息:花紹棠要在無妄海與殺神開戰,疏散大行王朝與天羽帝國貧民。
大行王朝好辦。
拜景氏先祖六百年前直接把邢銘碰上了軍神龕位所賜,在如今的大行人眼裏,邢軍神的話,就好像遙遠的天邊傳來的那一聲“世界的提示”。
邢銘直接跟他們的皇帝說:
“全國活人往北撤,能跑多快跑多快。不走就是國破家亡的下場……”
景中秀他爹為首的皇室貴族,轉身就去做了全民動員。
時間來不來得及另說,但至少是當時就動起來了。
可是天羽帝國這邊卻陷入了尷尬。
真正對天羽帝國老百姓能產生影響力的,除了原有的雲氏皇族,就是原本天羽境內的其他門派。
然而天羽國內,幾乎是全民修仙,沒有什麽修士的個人影響力能夠動員全國。
有人提出放出雲氏皇族的俘虜,讓他們用朝堂上剩下來的力量去組織撤離。
遭遇了薛無間、靳無畏為首的主戰派修士的激烈反對。縱虎歸山,還把刀劍交還到老虎的手裏,再想抓回來可就難了。
甚至再經曆這麽一波舉國抗災,誰要再想撬動天羽的上層力量幾乎就是不可能。這一次能夠以極小的損失拿下雲氏,那可是多寶閣犧牲了在天羽帝國經營多年的全部底蘊,才營造出了那麽一線的可趁之機。抗怪聯盟才能趁虛帥軍,長驅直入。
其實邢銘自己內心裏也是不看好的,倒不是怕縱虎歸山。而是被百裏歡歌折騰過一遍的天羽帝國,聯盟的鐵蹄又從北往南整體犁過一遍。他十分懷疑“雲”這個字眼兒,對天羽還剩下多少凝聚力。
退而求其次,薛無間提出讓大本營就在天羽境內的各門派,通知本門帶領附近的民眾撤離。天羽多修士,撤離起來速度沒準比大行王朝還要快。
可是以後土派為首的各派當家,卻紛紛很猶豫。猶豫的原因隻有一個:
“無妄海那麽大,花掌門隻是在海上跟人打個架,有沒有必要搞到全國大疏散?”
當機立斷的能力,從來不是人人都有的。
尤其他們是在那一片土地上,從出生到長大,入道修行了半輩子的人。離開故土,放棄山門,別人說的輕巧,他們要是真的做了,回頭什麽也沒發生,那扯火打劫、趁亂砸搶的鬣狗們,能不能給他們剩下半個完整的山門?
可不是家家戶戶都像昆侖的製度,人手一把芥子石,家當卷起來就能跑。
放眼整個大陸的物價,芥子石可是個稀罕呢。
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他們並不相信花紹棠有那麽強,一人之力毀城滅國。
邢銘咬著後槽牙,青筋都快從額頭上跳出來了。
但他有些話,並不能跟這些以己度人的蠢貨明說……
於是作戰指揮室裏,眾人吵到房頂都快掀起來了,天羽帝國的百姓疏散還是沒有開始。
負責護理景中秀的醫修,阻止著語言想把目前的形勢給他說清楚。結果景中秀聽到他老家大行王朝全民疏散,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景中秀深深的看著他,那雙深陷的眼窩裏,已經找不到半點當年嬉笑怒罵小王爺的神采,那是一個身陷敵營孤立無援的囚徒的眼神。
“我在蓬萊玩了六年的宮心計,僥幸沒把自己玩兒死。我有重要的話講,除非邢銘在場,否則我誰都不信。”
負責照顧他的醫修怔住了,他其實一直覺得奇怪的……
景中秀的身體除了一點營養不良,基本沒有受什麽損傷。然而在他昏迷期間,多寶閣出品,大把大把的丹藥灌下去,晝夜不停的有醫修用法術給他恢複生機。
可他的身體卻始終維持著那骨瘦如柴的樣子,沒見半點起色。就像有一頭看不見的魔物,潛藏在這個年輕修士的體內,磨牙吮血的啃食著他的血肉和生機。
所幸,這位醫修是南宮狗蛋的入室弟子,個性孬慫不敢擔責任,但人家腦子十分靈活。
當即拍板,把景中秀往太師椅裏一裝,直接推著病號敲開了抗怪聯盟的會議室。
景中秀窩在太師椅裏,腰都直不起來。
目光掃過會議室裏爭吵的眾人,那些爭得臉紅脖子粗的各派當家,紛紛錯愕的回過頭來看著突然的闖入者。
小醫修在背後縮頭縮腦,有點心虛。
景中秀臉色不變的掃過全場,他不認識這些人是誰,也看不出來這些人是否可信。但他看到了邢銘是坐在會議室主位上的,那他就應該還能說得算。
於是景中秀直接開了口:
“蓬萊本島上,有一個秘境。秘境裏至少被投進去了數萬修士,用以投喂海怪。上古神怪進階到一定程度,就會出現所謂的神降,天譴降下,神怪被拉進上界。蓬萊修士是打算藏在海怪的肚子裏,躲過天譴,一起飛升。
“海怪不能入道,卻是活物,它們的體內能夠躲過天劫。但是能進階到飛升的,應該隻有上古神怪。海怪進階的唯一方式,就是吃修士進補。
“包括雲家的當權者在內,應該還有其他的投降派從蓬萊換得了這個方法,我不知他們是否有同樣的行為。”
景中秀每說一個字,在場各派當家人的嘴巴就更張大一分。而他還沒有說完:
“三年前,蓬萊就已經開始籌備用這個慘無人道的方式飛升。消息從我們自己的一位探子嘴裏,傳到了我這。當時我還不能確定真假。但我寫了一本《吊絲是怎樣練成的》,企圖通知各位,沒錯,可以藏人的鋼鐵怪物,就是我書中暗示征服了整個國家的坦克。
“我不知你們準備的如何,但蓬萊的神怪已經幾乎成型了。快則一月,慢則三月,我們沒有那麽多時間爭吵了。”
景中秀沉穩而擲地有聲的說,
“這不是一場穩勝的戰爭,我們的敵人包括時間。”
斬命劍派首座靳無畏,作為也私下觀賞過那本書的劍修中的一員,聽到景中秀的解釋徹底震驚了:
“你書裏為什麽不直接寫怪物……”
景中秀心裏一沉,但神色半點沒變。沉穩而孤僻的樣子:
“蓬萊並不比各位更傻,知道真相的他們,看到怪物的描寫怎麽會把我的書流傳到各位的手上?所以我先前寄托的是百裏歡歌,他應該可以理解我刻意強調的不同……但是顯然經常,我們信任並以為萬無一失的人,其實並不如我們以為的那樣聰明。”
景中秀的雙眼,枯井一樣的沉寂。
看得他對麵的戰部邢首座,整顆心都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