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你看爸爸，他把我臉都掐紅了！”晚籬頂著一張紅彤彤的臉蛋去告狀，結果被奶奶一把撈進懷裏揉了半天。

    “哎喲我的乖孫女，你爸這混小子下手也沒個輕重，看把我孫女的臉給掐得，疼不疼，奶奶給你燙個雞蛋滾滾？”

    “不要，又沒淤青不要雞蛋。”晚籬膩歪在她奶身上，看著她奶紮鞋墊。

    之前沒留意過，現在才發現她奶紮的鞋墊花樣挺好看的，而且都不用打底稿，直接就紮上了，一針都沒錯。

    “奶，這鞋墊的花是你自己想的啊？”

    “什麽花不花的，都是些老樣子，隨便紮紮。晚籬的鞋墊該換了吧？等吃了飯奶奶給你量一下，讓你媽重新給你做個千層底的布鞋，奶奶給你紮牡丹花鞋墊。”

    哎喲，還有這花色？晚籬來了興致，守著她奶奶紮針，還幫忙分線配色。

    以前沒見過她奶奶做這些，倒是她媽經常做。但是她媽做的鞋墊隻會紮各種方形菱形的幾何圖案，像她奶紮的這種大花牡丹什麽的，她媽壓根兒做不出來。

    看得出晚籬對這個很有興趣，正好覺得女孩子就該學著點的晚籬奶奶幹脆拿了一雙糊好的白鞋墊給她。看大小是給三伢子做的，反正小男孩廢鞋，做得不好也將就墊著。

    拿起針線，晚籬聽她奶奶的指點，數著經緯線紮下了第一針。

    其實這跟後來的十字繡沒兩樣，隻不過十字繡的圖案是印上去還分了色的，隻需要照著色號配線就成。而這鞋墊則十分簡單，配色也不複雜，像晚籬紮的這隻鞋墊，總共就四種顏色，還不用混紮。

    晚籬奶奶沒有教她一上來就紮花，跟她娘一樣，紮的是一排排的菱形塊兒，通過顏色的搭配，形成漂亮的圖案。

    晚籬紮了一下午，才紮完第一排的五個菱形塊兒，隻覺得自己手指頭都要被紮穿了。

    傍晚的時候，晚籬大姨過來給她們家送菜，是自家屋後的冬筍，不多，切出來估摸隻能炒一盤的樣子。但是這個季節，冬筍不好找，她大姨能想到晚籬家就已經非常難得了。

    晚籬奶奶正好中午的時候分了一袋子白麵出來，本來是想第二天去坡上的時候給她大姨家送過去的，正巧大姨過來，也就懶得再跑這一趟了。

    晚籬大姨不肯要，說這春天青黃不接的，讓晚籬奶留下，給孩子們吃。

    “你這話我不愛聽，給你就拿著，是不是覺得我老婆子說話不頂用了？”晚籬奶板著臉的時候，有點唬人，她大姨也知道老人家臉黑心不黑，但真要接過了又覺得臉燒得慌，就跟是專門拿冬筍換米麵似的。

    “拿去，這袋子麵是晚籬媽媽弄回來的，本就分成了兩份。你家那兩小子正是吃窮老子的時候，餓了大人不打緊，別餓著孩子。”

    說餓著孩子肯定是不可能的，最困難那陣，她大姨就算自己要累死餓死都要把口糧分給倆孩子，更別說現在日子好多了，最多也就是不怎麽見油葷，飯菜還是能糊飽肚子的。

    晚籬兩個表哥也懂事，閑暇時間二話不說就幫他們爸媽做事，上山砍柴下地插秧，間或還去後山設兩個土窩子逮山雞野兔，雖然十有八九都逮不著，可偶爾撞大運的時候就是他家開葷的時候。

    兩兄弟辛辛苦苦逮的野味也不會隻給自家，總要分出一半送到晚籬家來，所以晚籬奶對自家兒媳婦的這兩個侄子也是很喜歡的，就是臉上不顯而已。

    晚籬追著大姨出門，拉著大姨的手求她給自己繡個荷包。這個荷包跟舊時候的荷包不一樣，是最時新的小錢包的款式。她姑就有一個，據說是上海那邊最新潮的，裏麵用紙折成的風琴包的樣式，外麵包了一層布，用膠黏合在硬板紙上，不打開看裏麵，還真挺好看的。

    當然，他姑說還有更貴的包包，全用的硬挺布，裏麵夾的刷過米漿的硬紙板，封口用的暗扣，正麵在縫暗扣的位置縫上了以前做旗袍的時候用的那種琵琶扣或者蝴蝶扣，加上絲質的外封，據說一個錢包就要二十多呢！

    這年頭，二十多的概念是什麽，是農村教師一個月的工資了！足夠養活一家人的！就買成個錢包，當時聽得晚籬媽心都在痛。

    晚籬那會兒還沒覺得有啥不得了的，後世幾千上萬的錢包她也看到過。但是回來之後她媽還念叨了四五天，這就引起晚籬的注意了。

    國人什麽最強？山寨能力那是世界第一啊。

    晚籬隱隱還記得當年她在鎮上的時候跟人學過折這種錢包。那時候他們是沒錢買錢包的，又覺得有個那樣的錢包特別洋氣，就用了漂亮的掛曆紙折了這種款式的紙錢包。

    晚籬印象還有點深，蓋因當時她辛辛苦苦找來的那種最漂亮的掛曆紙折的錢包沒用幾天就被小偷用刀劃破了，氣得晚籬在家裏跳著腳罵了一整天。

    這個時候她還不能給自己媽提供豐裕的物質生活，可滿足一下媽媽對美好事物的追求還是勉強能辦到的。

    自己琢磨回憶起來的折紙技術加上大姨高超的繡工，她就不信弄不出一個漂亮的可以讓老媽顯擺的錢包來。

    送走了大姨，晚籬跟她奶坐在門口繼續紮鞋墊，一邊說著大概到夏天的時候，晚籬媽可能要去縣城邊上的絲綢廠上班的事兒。

    “奶，要不你跟我爺也過去吧。前幾天去姑姑家的時候我媽帶著我去廠邊上看了幾眼，那邊有平房租出來，還帶著院子。你跟我爺過去了，自己種點小菜小蔥什麽的，養幾隻雞，還能照看一下三伢子。最重要的是我爸媽晚上下班回來還能跟你們說說話。”

    晚籬爸也打算去報個函授班，以後有機會了就往縣裏糧食局調。所以這之前他估計就每周過去縣裏一次，跟老婆女兒團聚，其他時間還在鎮上。

    “不用了，我跟你爺爺就在家裏挺好。再說還有地要收拾，去縣城裏什麽都要買，就你爸媽掙那點錢，還得養你跟你弟弟。”

    晚籬奶奶心裏明白得很，也會算著過日子，自然是不樂意去城裏啥事兒都不幹讓兒子媳婦養著。她家老頭子也離不開家裏的田地，一天不去地裏轉悠兩圈，這身子就不舒坦。

    晚籬其實也知道就現在家裏的情況不可能說動爺爺奶奶，她隻是想試一試，再一個就是想讓一家人在一起，免得時間長了會產生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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