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小尾巴(一):誰才是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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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西都護使柳河洲柳大人在抵雲都城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娶親。

    也不管那雲都城中,街道未整齊,屋宇未完工,就先命人張羅開了他的人生大事。準備了不到半月功夫,黃金宮為喜堂,白玉城為宴場,又跟變戲法似的,不知從哪裏弄來了幾十車好酒好肉,然後,鼓樂拜堂,大擺宴席,全城同樂。

    結果,他老人家倒是窮開心,樂顛了,可新娘子都沒個像樣的地方作洞房。

    夜雲熙看不過去了,將自家那個江南宅院,左右前後到處打量,準備選個合適的院落,借給他做新房。總不至於讓他跟小茶在那空蕩金宮裏,就著冰冷磨光地麵,靠著黃金大柱,打地鋪吧。

    鳳玄墨倒是更大方,索性將那宅院一分為二,分了一半給柳河洲作內宅,說是就算他巴結天朝安西都護使的新婚賀禮。

    私下裏卻對她說,她以後少不得要往人家府上蹭吃蹭喝,來往頻繁。比鄰而居,豈不省了許多腳下功夫?故而,又在兩家人的界牆上,開了個圓形門洞,方便她走動。

    夜雲熙瞧著那白牆黛瓦間,新開的兩扇暗色朱漆半月門,覺得實在是……太合心意,當即就提裙抬腳,開始了頻繁的走動。

    以至於後頭的年月裏,柳河洲被她以及她那一群土匪般的崽兒子,煩得焦頭爛額,恨不得喊人抬磚石來,將這扇便利之門給封堵了,此乃後話。

    且說柳大人的新婚之夜,興許整個雲都城的男子們,尚在宴桌上,喝得高興。夜雲熙從自家院子溜出來,過了那扇便利之門,幾步就鑽進人家的新房裏,去逗新娘子。

    拎著一壇讓紫衣從外頭宴席上偷偷拿來的酒,進了人家的喜色洞房,見著那婚床上端坐的小茶,早已自己掀了紅緞蓋頭,手中絞著一根錦帕子玩,正等得百無聊賴。

    也是,這滿城喜宴,開得也太久了點,那些沾酒就起興的男子們,等下能不能讓柳河洲順利地走進洞房,還是個問題。

    一邊哀歎這新婚習俗的磨人,一邊往那喜桌邊坐下來。夜雲熙決定,陪這個可憐的新娘子,聊些女兒家的私房話。

    “公主,我……有些緊張。”小茶眉眼如畫,聲音怯怯。饒是平日膽大利實的妮子,初為人婦的第一夜,畢竟還是心慌慌。

    “哈……”夜雲熙猛地反應過來,張嘴一聲大笑,無意中窺見的隱私,讓她覺得不可思議,這小茶,都跟了柳河洲這麽久了,那浪蕩的世家子,還真變成了謙謙柳君子。

    轉眼見著外間的喜婆探頭進來看,怕是自己的咋咋呼呼,讓人覺得奇怪了,又趕緊抬手捂嘴,忍了笑,低低地問那扭捏之人:

    “柳河洲,他莫不是還沒有……”

    “公子他說,要等到……”小茶也隻答了半句,便羞怯地低頭笑,手中錦帕倒是纏得勤,算是默認了。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才這麽珍惜的。”夜雲熙亦跟著笑,笑罷,又認真地點點頭,似乎是對她那發小,表示佩服。

    又趁新娘子隻顧著低頭羞怯之際,轉身去揭開那壇酒,順手在桌上取了兩隻杯子,抬袖遮杯,一邊倒酒,一邊將她想要做的手腳,利索地做下了。

    然後,執了兩杯酒,行至婚床前,遞一杯與小茶,一副過來人的口氣,安慰新娘子:

    “來,喝點酒,就不怕了。”

    “公主,我酒量淺,還是不喝了吧。等下還有合巹酒……”小茶抬頭看她,卻在猶豫,要不要接下那杯酒。

    “沒事,這西域的葡萄酒釀,又不醉人,再說了,喝點酒,氣色好,等下你家夫君會更喜歡。”夜雲熙說得擠眉弄眼,堅持著將一隻杯子遞上前,見那小妮子仍是不爽快,索性凝了神光,正了聲色,真誠說來:

    “我敬你的,祝你和柳河洲,百年好合。”言下之意,這酒,不喝也得喝。

    小茶便起身來,雙手接酒,與她一起喝下。

    二人又是一陣閑話,夜雲熙見著小茶開始眼皮打架,搖搖晃晃地顯出疲態之時,便拎了酒壇子,告辭出了新房。

    行至廊下,抬頭見著月光如練,依稀聽得外間熱鬧,心裏想著,那賀喜大宴,不知還要喝到幾時去了,索性坐在廊下的長靠上,一個人喝酒,賞月,等著鳳玄墨過來。

    因著那人說是替柳河洲擋酒去了,還要一路阻擋那些企圖大鬧洞房的浪人們,等下多半會送新郎官來洞房的。待會兒見了,正好可以一道回去。

    手中那壇葡萄酒釀,也著實好喝。柳河洲找人從西域買回來的,暗紅酒漿,微苦回甘。她先前喝了一杯,隻覺得入口餘香,一點也辛辣,頗適合女兒家。此刻,便有些饞嘴,幹脆就著酒壇子,有一口,沒一口地,不知不覺,喝了大半。

    直到那美酒的後勁上來,醉熏熏的,似乎天上月亮,一個變兩,才等到新郎官進院子裏來。看起來步履矯健,應該還能洞房,身邊那擋酒之人,也還……好。

    她想要站起來迎,卻覺得腦子發鈍,持不住平衡,軟軟地,又坐了回去。便扶著廊靠,衝著上階來的新郎官道賀:

    “三哥,恭喜你。”她說的,是真心話。

    “謝你吉言。”柳河洲見她在新房門口,蹲點似的候著,有些發愣,卻也順口答她。

    鳳玄墨倒是瞧出她的不妥來,兩步上前,一邊彎腰來抱她,一邊垂臉來嗅了嗅,瞥見她身邊的酒壇子,便皺了眉頭,責怪地問:

    “喝酒了?”那神色有些難看,早早地將她從宴席上攆回去,就是曉她不知節製,不想讓她亂喝一氣,傷了身體。

    夜雲熙藤蘿攀樹般,掛著他的胳膊,站立起來,再順勢靠進那胸懷中去。有個依靠的,倒也能站踏實了。等穩了身形,趕緊滿臉堆笑,仰頭去討好賣乖:

    “就一點點……三哥的大喜,我……好開心。”說話時,舌頭控製不住地打結,實在不像是一點點的酒。自己都有些心虛,便衝著那人的黑臉冷麵,笑得越發諂媚。

    柳河洲立在一邊,卻不想當她的擋箭牌,怕也是急著去辦他的正事,出口就是逐客令:

    “豆豆,你的心意,三哥知道,快回去歇了,啊?”隻差沒說,拜托二位,快閃開,別耽誤他洞房。

    鳳玄墨倒是識趣,探臂攬住她的腰肢,連拖帶抱,挾著她往外走。

    待腳不沾地地下了階,夜雲熙突然轉身過去,衝著已經跨門而入的柳河洲喊到:

    “三哥,剛才……我在小茶喝的……酒裏麵,加了點東西,你等下見著了,別驚訝……便是,祝你們……春宵合鸞。”她還是想事先打個招呼,免得等下把柳河洲給嚇著了。

    柳河洲聽得眉眼閃動,笑意盈盈。她知道,那廝已經自然而然地,往荒淫的路上想入非非了。急急地衝她揮了揮手,再轉身將房門一關,將她與鳳玄墨這些閑雜人等關在了外麵。

    夜雲熙回過頭來,掛在鳳玄墨身上,一臉急促,催他趕緊走。

    鳳玄墨不明就裏,卻也聽話,一個躬身將她抱起,往自家院子那邊疾走去,待過了界牆上門洞,將她放在牆邊靠著,將門一合,就聽見柳河洲的震天咆哮聲,追命一般追了過來:

    “夜芸豆!”

    夜雲熙靠在牆上,撫著怦怦心跳,咯咯地笑。

    鳳玄墨看得出奇,便湊過來問她:

    “你在小茶酒裏,放了什麽?”

    “也沒什麽,就一點點……蒙汗藥,保管小茶一覺至天明……而已。”誰讓柳河洲當初下手太狠,給她弄的什麽西域密藥,閨房助興,卻害得她被鳳玄墨反將一軍,稀裏糊塗自己灌下去,結果三天三夜,沒能下床。她不過,投桃報李而已。

    “真是……殘忍,害我白擋了那麽多酒。”鳳玄墨又是歎氣,又是苦笑。

    “你說什麽……”夜雲熙聽得糊塗,那酒意上頭的腦袋瓜子,已經不太靈光,聽不懂他在憐惜誰,說她對誰殘忍,不禁脫口追問。

    “我說,今夜好熱鬧。”那人與她並肩往牆上靠了,仰頭看月光,卻轉了話題。

    “我嫁給你的時候,可是冷清得很。”不提還罷,一提就來氣。她看著今夜別人家的熱鬧,想起漫天的泰安樓煙火中,她輕衣簡行,悄無聲息地嫁入將軍府,還遭他冷眼的那一夜。

    “委屈公主了。”那人探臂過來,將她攬在懷裏,摁在胸前,將下巴抵在她額上,輕輕地磨蹭著,幾度欲言又止,想是滿心歉意,又不知該如何表達安慰。半響,終於想出個補償的法子來:

    “補不了熱鬧,我補一個洞房,好不好?”

    一句話,逗得她撲哧一聲笑出來,敢情這男子的腦中,繞來繞去,也繞不開那檔子事。她那三月不食肉味的懲罰,如今才半月功夫,這人便想盡了無數法子,跟她鬥智鬥勇,要破戒。可是,她一直繃著那股子勁,想著若是輕易饒了他,以後還怎麽馴夫?

    遂笑著去捶他的胸間,興師問罪:

    “你少來,是不是想趁我喝醉了,要霸王硬上弓?”

    “公主……這樣下去,要出人命的……”鳳玄墨一聲長歎,看似服軟,卻又臂上使力,將她鎖緊,低頭就來尋她的唇,要親上來。

    “不要亂動!”她被箍得惱火,不禁揚聲嚷嚷,趁那人恍神,便掙紮著轉過身,一把將他推抵至牆上,撲身壓住,嘟了嘴,沒好氣的,嬌滴滴,惡狠狠地喊到:

    “我來!”

    她已經醉得一塌糊塗,卻又清醒得不得了,出征之前,她將他推在將軍府的窗前軟榻上,說要服侍他來著,十裏長亭,她掛在他腰上,說用手她也會,用嘴也使得來著……

    她都記得,今日,她就給他做足了。晾了他半月,他雖口頭犯賤,手腳亂來,可見著她日日打理新宅,忙得沾床就睡得死沉,也不曾真的強行索求。

    可是此刻,是她自己反悔了,是她自己要繳械投降,心甘情願。因為,她也好想他,想他的全部。(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