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因為跟成夫人說好了是八點，有這麽截止時間在，精神始終繃著一根弦，她精力倒也還算集中，期間隱有尿意，但她憋住了——估摸是南瓜粥喝多了。

    一口氣將昨晚沒完成的圖做了個差不多，她終於鬆口氣的時候，首先感覺到的就是肚子的惡意，唔不對，是餓意。

    一看時間，快兩點了。

    她坐了這麽久？

    驀地起身，因為長久沒換姿勢，骨頭哢吧響了一下，她像個老人家似的活動了下身體，抓起手機往外頭去……

    他正在看書，聽到動靜，手腕微抬，看了下時間，接著眼皮一掀，“餓了？”

    顧嘉寧麵上一尬，本來是來就近照顧照顧他的，結果好像是自己占了人家的書房，喝了人家的茶水，最後餓了才摸著肚子出來找吃的一樣……

    “咳……”

    輕咳一聲，“那個，我，我還行，就是你，抱歉啊，我工作起來給忘了……”

    說著正想說做點什麽吃的，一道詭異的聲音傳來，二人皆是一愣，而後便不約而同朝顧嘉寧肚子瞅去……

    顧嘉寧簡直要尬哭，手下意識在肚子一撫，正想說點什麽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抬頭卻隻能露出幹巴巴的笑來，好在蔣川大人大量，並不揪著這點事擠兌她，他起了身，一麵往餐廳去一麵道：“洗手過來吧。”

    過去？

    顧嘉寧眨眨眼，伸著脖子過去一看，餐桌上赫然是四菜一湯，隻是蓋著蓋子，看不出來是什麽，她驀地瞪大眼，“你做的？”

    蔣川給她一個“你說什麽傻話”的表情，“定的。”

    “外賣？你叫的啥？你還吃著藥呢還是盡量吃自己做的好點……”

    “兩個選擇。”

    “什麽？”

    “洗手過來吃飯，或者，你出去，自己做去。”

    顧嘉寧一頓，訕訕一笑，“那，我去洗手了啊。”

    他看她一眼，略略點頭。

    顧嘉寧就噠噠噠跑去洗手，心道為一口吃的而折腰，顧嘉寧你可真算不得好漢啊……

    但回到餐廳，就見已經露出廬山真麵目的飯菜來，她登時站那裏，挺沒出息的小小驚呼一聲。

    “這不是……不是那個中餐廳……那個小醜魚手帕……”

    這菜式她熟啊！

    好吃是真的好吃，貴也是真的貴啊！

    “你你你，你怎麽……”

    她竄過去，吸吸鼻子，“你怎麽點這個吃，這個、這個……”

    “我還吃著藥呢，需要吃點好的。”他看她一眼，淡定道。

    她一噎，“我是說，這麽多，浪費啊……”

    他又是一個眼神看過，頗為警告，顧嘉寧登時不敢囉嗦，忙在座位乖乖坐好，最後還是給自己找補得嘟囔了句，“我們多吃點，都吃了就不浪費了……”

    蔣川拿水杯的手微頓，嘴角幾不可察的笑意。

    顧嘉寧這頓飯吃得歡暢——她其實是個挺簡單的人，吃好了喝好了，幸福感就來了，尤其有著“不能浪費”的理由做幌子，她可放開了吃，也不用在他麵前收著，以致於不小心沒收住，還吃撐了那麽一點，蔣川默默拿過一粒消食片，她吃了，老老實實道謝，完了還打了個嗝。

    下意識看他一眼，摸摸鼻子，“那個，謝謝啊。”

    蔣川看著她片刻的幹笑之後眼裏盛著滿足的樣，不由說了句，“一頓飯而已，這麽高興？”

    “是啊，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幸福就是貓吃魚，狗吃肉，奧特曼打小怪獸！”

    這梗可有夠老的，她自己說著說著先樂了，蔣川也跟著笑了下。

    “啊，你看著點時間啊，過半小時吃藥，我去把碗洗了！”

    說著風風火火收拾起來，不等蔣川說什麽她已經竄進了廚房。

    蔣川站在餐桌邊，直到她背影消失，他還望著那個方向，目光微轉，他看著這個房子，住進來以來，這裏對他來說就是個可以吃飯休息和工作的地方，是他在這個城市的落腳點，就算在這個房產證是他名字的地方，他仍是整夜整夜的睡不著……

    失眠伴隨著他許久許久，他以為自己該是習慣了的，畢竟已是五年……

    離開有多久，這毛病就伴了他多久。

    昨晚，大抵是五年來第一次沒靠藥物便早早睡著的夜晚。

    成仁曾問他，為什麽不肯吃藥，隻有他自己知道，那所謂的藥也不過飲鴆止渴，他的“藥”，從來都隻是……

    ——

    顧嘉寧隔了半小時，監督那人吃了藥，然後表達了一下自己或許該告辭的意思。

    也的確，她整日待在他這裏算什麽？

    她不想自作多情覺得他對她有什麽，隻是她信不過自己啊，她管不住自己啊，天知道在他這裏她要集中精力工作有多難……

    “那個，我可能還得去趟橙子家，給成夫人看看照片，然後明天就是考核了，我……”

    她說得磕磕巴巴——自己也心虛著呢，她也覺得自己像是吃了人家的東西抹嘴就走，挺沒良心似的。

    但……

    “嗯。”

    好在，他沒說什麽，隻挺淡的嗯了聲，“出去的時候帶上門。”

    顧嘉寧反應了下才哦了聲，抱著電腦走到走出去的時候還怔怔的，就……這樣？

    也沒說什麽難聽的話？

    這人，莫不是……

    病好了？！

    思及此她剛抓出手機給成仁發消息：橙子！你放心吧，你川哥吃過藥已經好多了！

    成仁很快回：真的？怎麽看出來的？

    顧嘉寧回：當然是真的，他脾氣變……回跟以前一樣了！沒懟我，都懶得理我了！

    生病的他可不是這樣的……

    顧嘉寧在對話框看了下，篤定的點點頭，塞回手機，抱著電腦回去。

    電話另端，成仁盯著手機看了會，沉默著給他川哥發了個消息：

    川哥，你加油！兄弟永遠支持你！

    所以在人家嘉寧那裏，川哥對她隻有“懟她”和“懶得理她”這兩個狀態？

    這……

    這好像不大對吧。

    任重道遠啊川哥！

    ——

    這些顧嘉寧自是不知，她回了自己地盤便開始工作，又覺蔣川病好許多，下午工作狀態也挺好，約莫六點的時候已經把圖完成得差不多。

    挨個檢查一遍後，她給成夫人發了過去。

    照片一共兩組，一組是給成夫人的，算私拍——拍的挺多，這些是做完後期的一部分，還有一些沒做完的，跟成夫人說好下月給。

    而另一組，便是她打算交給Ｅｍｉｌｙ當考核成片的片子，跟私拍的有重合，但因為是為了考核，所以後期處理的時候，加入的自己想法比較多，並且選擇的時候也要兼顧衣服和人，而給成夫人私拍，是本著還原做的後期，自是不同。

    她一並發了過去，其實說一點不擔心是假的，畢竟這算是她第一次接私拍，她自己的考核的片子還好說，成敗反正她都盡力了，就是給成夫人的私拍，希望她能滿意。

    成夫人得有約莫半個多小時之後才給她回，直接打了電話過來。

    “喂，阿姨您好。”顧嘉寧接起，聲音有點緊張。

    “小顧啊，你真是……”

    成夫人的聲音聽著有些顫意，顧嘉寧嚇了一跳，“您、您覺得不好？那還能改，您也別……別……”

    “不是，不是，”成夫人連說了兩句，頓了下，似在平複心緒，她說，“好，挺好，挺好……小顧啊，阿姨是想謝謝你呢。”

    “不、不用，您覺得還好就成，我就是怕，怕您不喜歡……”心裏驟然一鬆，她麵上表情也跟著放鬆下來。

    成夫人笑了下，“說不喜歡，得虧你之前給了我心理準備，就在會所你給我照的那個，剛看你發過來的時候我就想啊，你可別給我老太太再來次驚嚇了，隻要比那會的好點啊，我看著就都好。”

    顧嘉寧不好意思，“您又說笑，我那不是誇張了點了嘛，這次指定不敢了。”

    成夫人說：“現在知道不敢了，那會你膽子是大，就不怕我扭身就走？”

    “那您要是那樣，說明我後麵的話您也聽不進，也注定沒咱們這次了。”

    成夫人一樂，“你還有這心思呢，不錯不錯，看來沒那麽傻。”

    顧嘉寧也跟著樂，就聽成夫人說，“不過這照片啊，阿姨是真滿意，你說也奇怪，我對比著看吧，你拍的真沒別人把我拍得好看，但我看你拍的就是舒服，你說怪不怪，明明一笑皺紋褶子的也在，怎麽就看著舒服呢？”

    她說著一歎，“可能啊，還是你說的，我這算是……接受了自己……”

    “一大把年紀了還得從你們小孩這裏受了感悟，小顧啊，阿姨謝謝你呢，你另一組我也看了，隻要別弄到網上還有什麽的，你用得著就去用吧。”

    顧嘉寧忙說謝。

    成夫人又說，“咱們也別謝來謝去了，改天阿姨請你吃個飯，對了，也叫上小川，你們一起。”

    顧嘉寧啊了一聲，沒反應過來，成夫人就說，“你倆不是朋友嗎，我想著他在你也不拘束。”

    “不……不是，我跟他……”

    “就這麽說定了，到時候我讓成仁陪你們，放心，阿姨心裏有數，我在你們指定不自在，不會打攪你們的。”她說著笑起來，“好啦，你忙工作吧，阿姨不打擾你了。”

    “阿姨，不是，我……”

    話沒說完，那邊已掛斷。

    彼時，電話另一邊。

    成仁朝他媽直豎大拇指，“漂亮！媽，您這是辦得真叫一漂亮！”

    成夫人看他一眼，“廢話。你要早說小川喜歡這姑娘，我那會頭一次見人家不得對人家好點？你還好意思說。”

    “別啊媽，我那會也才知道呢，”成仁賣乖，“反正啊，這事你知我知，您可不能說出去啊，不然川哥非打斷我的腿！”

    “你把你媽當大喇叭了啊？你放心，你們年輕人的事我有數，不摻和。”成夫人說著眯眯眼，“不過咱們這助攻還是得助的，我看前頭來接小顧的那個小夥子好像對她挺上心的……”

    成仁大驚：“什麽小夥子？哪裏冒出的小夥子？！您怎麽不早說！哎呀，我說我川哥咋突然就病了呢！這特麽是心病啊！哎——媽您幹嘛打我！”

    “說粗話了是吧？是不是又忘教訓了？！你給我過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