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前夕，顧嘉寧在床上賴到十點，還是被老媽挖起來，拖著她出去買衣服。

    顧嘉寧一想到老媽讓她買衣服的原因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去相親”，她哪裏還有買衣服的興致。

    但老媽全程跟著，親自給她挑了讓她試穿——不得不說，蘇女士眼光是不錯的。

    顧嘉寧試穿了十幾件，蘇女士才勉強挑出兩套來，心力交瘁的顧嘉寧給她豎個拇指，“媽，恭喜你，貧窮沒有限製你的毒辣眼光。”

    “少貧，你媽買不起還不能看了？走，還差雙鞋，你看看你，穿的這是什麽，你見誰職場麗人工作人士還穿你這平跟帆布鞋了？”

    “有啊，我啊。”

    蘇女士滿臉警告得瞪她一眼，她這才無奈跟著走了。

    回到家的時候，蘇女士滿麵笑容，仿佛第二天她閨女就能找到個德智體美全麵發展的五好男人然後光速嫁出去。

    身心俱累的一天，以至於顧嘉寧晚上睡得格外不安穩，一晚上都跟各種成了精的“衣服怪”搏鬥。

    早上出去的時候，老媽驚叫一聲，“你幹嘛了怎麽水腫成這樣？快，快敷敷臉，哎喲，你那臉本來就圓，這下可好……你再加加油，地球都得擱不下你……”

    老媽的話並未給她造成打擊，她已經練就百毒不侵的體質，耳朵自動屏蔽這些。

    隻是洗漱的時候瞅著鏡子裏的自己，確實是腫了一圈……尤其是眼皮，成了個魚泡眼，太……醜了。

    歎口氣，她琢磨著今天的直播怎麽搞——昨晚已經發了預熱的動態，挺長時間沒出現，下頭的評論都是一溜煙的“恭喜失蹤博主回歸”，她看了看，這期間掉了幾十個粉，粉絲數量已經在兩千的邊緣試探，這樣下去，可真得像那人說的，她靠這個養活貓年年看來困難得很了。

    敷了一會臉，好歹水腫消了些，不過還是不好看，好在她是個不露臉的博主，腫不腫也不影響。

    老媽已經買好了菜，有魚有蝦有肉，但他們家這邊習俗，這種節日最重要的一頓飯一般是在晚上，而節日裏最重要的就是當晚的飯了。

    白天她就陪著老媽聊天說話，跟著收拾了下家裏，下午的時候就提前把菜洗了切了，把肉剁了，又提前把蝦處理了下，一通沒閑著，時間過得也倒快。

    開直播前她戴上了個口罩，一方麵衛生，一方麵是為了避免自己的腫臉出現在鏡頭中……

    直播一開始，粉絲們立刻認出畫麵裏熟悉的廚房背景，紛紛問她是不是回老家了，是回家過節還是以後都在老家了？

    她今天做的菜基本都是些家常菜——反正她自己不挑食，所以做的多是老媽喜歡的，老媽愛喝湯，她便打算先把湯燉上，手上一邊忙著，看到屏幕上的問題，就隨口答，“不是啊，國慶後就回北京，就是回來過節的。”

    —弱小無助可憐但能吃：國慶？小姐姐請那麽長時間假？是個狼人啊。

    顧嘉寧看愣了下，“狼人是什麽意思？”

    —揮著鍋盔的男孩：ｈｈｈ腦婆你腫麽回事，好久沒上網衝浪了吧？意思就是‘你比狠人還狠一點’，一點！狠加個點，就是狼啦！

    接著就是一屏幕的“哈哈哈哈哈哈哈”，顧嘉寧反應過來，也跟著哈哈哈哈樂起來，“太有才了，”她說，“我才多久沒注意，怎麽感覺突然有代溝了。”

    —打開鍋蓋就是吃：這玩意還分等級，第一級是狠人，再就是狼人，還有狼火，狼滅，狼炎……你感受下。

    屏幕上頓時刷過各種狼字開頭的詞，顧嘉寧看到一個琢磨一個，反應過來樂得不行，咯咯咯一通鵝笑，等來了老媽從門口的一記白眼。

    粉絲們對老媽的身影並不陌生，登時又開始刷：拜見嶽母大人。

    顧嘉寧又被逗樂，這次收斂了些。

    把湯燉上，就開始做菜，做菜的時候看屏幕的時間比較少，她基本是忙於操作，解說的方式也簡單粗暴，比如做可樂雞翅的時候，她說的，“要做可樂雞翅分三步，處理雞翅，喏……就是這樣，然後把它煎一下……最後加可樂還有這些收汁……好了，完成。”

    這時候的彈幕內容基本是一致的“截圖存檔以待後學”，“您好，您的自閉博主已上線”以及“嗯……熟悉的風格，舒服了”這種的。

    粉絲們把她這種直播方式完成梗了，她看得也好玩，隻是做完了兩道菜的時候她注意到壕粉絲“Ｔ”是已經進入了直播間的，但一直沒冒泡。

    她現在一看到Ｔ這個字母，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人……

    前頭還跟他誇下海口，說一定能收到壕打賞，但說實話她其實有點虛——粉絲們看她直播就是圖個輕鬆，打賞個一毛錢就是情分，她自己也從來不開口說這個，人家肯打賞她都挺受寵若驚了，頭一次收到“Ｔ”打賞的大遊艇，她幾乎是語無倫次，就跟抽獎中了頭獎似的……

    挺感謝的，也挺高興的，但這種高興不隻是錢，她覺得要是她開了口去要，不管因為啥，那她直播的初衷就變了，那份“高興”也變了味。

    菜做到第三道了，這個是她喜歡的紅燒肉，她做得挺熟練的，往屏幕上看去的次數也就多了點，但還是沒有壕打賞……

    一直到開始炒後頭幾個青菜的時候，壕粉絲Ｔ都在潛水，她心裏幹著急——著急的是她跟蔣川誇下的海口，說的時候挺底氣十足的，估計這次得被他嘲笑，不對，那人就是嘲笑也不直說，他淨拐著彎的擠兌她，希望這次他就看在大過節的份上，嘴下留情……

    最後一道是壓軸油麥菜，這菜她白吃不膩，蒜蓉口味，做著很簡單，但就是吃不膩，直播也到尾聲，一般這時候粉絲們都會象征性給她打賞點啥，她看到就說句謝，看不著的也就過去——她的粉絲也跟她似的，特佛係。

    她精力轉回到直播這事上，已經讓自己坦然接受了即將被打臉這件事，問了句：“這是最後一道啦，大家晚上都吃什麽啊？”

    話出，屏幕上頓時成了菜單，各樣的菜式菜名劃過，夾雜著不少打趣和段子，還有告別的話，她才看到個“小姐姐假期什麽打算”，剛要回答，突然看到屏幕上刷過一條打賞，卻是……

    —遊艇！

    —驚現遊艇！

    —抱緊Ｔ大佬就是一個百米衝刺！

    —前麵走開！Ｔ大佬是博主小姐姐的！

    彈幕刷得飛快，顧嘉寧已經看不清哪個是哪個發的了，她被這艘最後關頭出現的“遊艇”砸暈了……

    “謝、謝謝Ｔ的……遊、遊艇！”

    話幾乎是磕磕絆絆的說出來的，她的心情幾乎可以用峰回路轉、跌宕起伏、柳暗花明以及熱淚盈眶來形容。

    彈幕約莫都是同樣的心情，已經有人截圖留影——這截圖約莫是發在她預熱直播的那條動態裏的，有粉絲專門計數統計，統計神秘大佬Ｔ的出現次數以及撒錢情況。

    粉絲們對此樂此不疲，顧嘉寧不知怎麽看得挺羞恥的——約莫是覺得自己不過是做了點家常菜，不值這個錢。

    最開始的時候她還想著要不要加“Ｔ”個好友，給人找機會發個紅包啥的，但大佬特別低調，顧嘉寧覺得他可能就是不差錢的那種，後來發現蔣川的昵稱和他撞了之後，她再看到“Ｔ”，更覺得蜜汁羞恥。

    但這會顧不得這些，一連說了幾個謝謝，心裏想著總算是保住了最後一點臉麵，但過程太過驚險，下次她還是不吹這種沒把握的牛了……

    就讓他認為她是個沒有粉絲的光杆主播又能怎麽樣啊……

    反正她跟他比一直沒什麽出息，臉丟多了習慣了就好了。

    暗自總結下經驗教訓，她強忍心緒，跟粉絲道別，臨了的時候又看到彈幕上問“小姐姐下次什麽時候直播？可別再玩失蹤了啊。”

    她琢磨了下，說：“假期結束前可能再有一次，我假期……唉，也沒那麽多時間。”

    “是要出去玩嗎？”粉絲問。

    “不是，”她歎口氣，下意識往廚房門口看了眼，見沒有老媽的身影，才說，“沒時間玩，家裏催婚，安排相親安排得滿滿當當……我這個假期幾乎得在相親裏度過。”

    她說得挺怨念的，但彈幕裏卻並沒有心疼她的，反而都是鼓勵她“走出家門，看上就上”的……

    還有人說自己已經被家裏放棄，非常羨慕這種被安排相親的……

    再就是一排喊著求排隊的，還說“拿著相親的號碼牌”，玩梗玩得不亦樂乎。

    她哭笑不得，正要說話，卻注意到，才給她打賞完的“Ｔ”，突然下線了。

    “哎，不說不說了，沒有愛了你們呐……”外頭老媽在催了，她也沒多想，趕緊說了句再見就結束了這次直播。

    完了先是鬆口氣，感覺現在光是說到相親她就頭大，別說後麵應付了，再說她回來是有正事的，進修的事還要跟老媽提……

    搖頭歎氣，她順手去翻之前的動態，果然已經有粉絲把壕Ｔ打賞的圖貼上了，她隨手存了，再順手就發給了那人，附了個挺欠揍的表情。

    他沒回。

    到她把菜都擺上，跟老媽開了瓶紅酒的時候，也還是沒回。

    “也是在吃飯吧？”

    她暗想。

    卻不知此時的他，並沒什麽吃飯的心情。

    他坐在書房人體工學的椅子上，手裏拿著手機，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屏幕，已經暗下的屏幕映出他臉上的表情——晦暗而難看，像是在思索什麽。

    但顯然並不是吃飯的事。

    片刻後，他起身，像做出了決定。（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