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你以為羅智中的心很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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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多安,你這次可得留點神來撿住我的話,然後一字不漏的複述給他聽。”

    身體坐正了些,周唯字正腔圓:“羅智中我警告你,劉多安是我女人,你別對她居心叵測,否則我打斷你的狗腿。喏,記得,要一字不漏,差一個字都無法表達出我恢弘磅礴的氣勢咯,知道沒。”

    我嘴角都快要囧得起灰:“你大爺,開什麽國際玩笑,我要真按你說的去捎話,羅智中不得把我當神經病。”

    眼睛都不眨巴一下,周唯煞有其事:“你沒看到我渾身都散發著一種正經而又認真的可貴魅力?我讓你捎話,你就乖乖捎話咯,你乖乖的我才能更愛你。”

    醉醉的,我嘟噥著:“愛你大爺的愛,你這樣的愛重如泰山,我盡管不願服輸也不得不服,我看來是無福消受了。”

    得,給我還喘上了,周唯不太爽地瞪我一眼:“劉多安你咋當女朋友的,就這點小事你都不願意幫我幹,我還能指望你啥?我還能指望你下半輩子能給我幸福嗎?”

    這話….按字麵聽著好特麽的別扭啊,不過從周唯這家夥嘴裏麵說出來,卻是一點的違和都沒有,我哭笑不得:“你不要臉我還要臉,羅智中之前討厭我討厭得要死,我就最近才靠著非凡的掙錢能力獲得他的認可。雖說他肯定我或者否定我對於我一毛錢影響都沒有,但我好歹跟他關係破冰,也利於後麵合作,你丫的非要搞事情,讓我去幫你嗶嗶這些,你是嫌我尷尬不夠?別到時候羅智中來一句,劉多安你醒醒吧天亮了你別做夢,勞資是挖個洞鑽進去還是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

    周唯用筷子搗著碗,他用王之藐視看著我:“劉多安,你咋就那麽妄自菲薄?你以為羅智中的心很幹淨?那孫子,擺明對你不安好心咯,我要不戳戳他,鬼知道他得在心裏麵怎麽YY你。”

    我不以為然:“你想多了。我見過的男人比你吃過的大米還多,他們是圓是扁的啥心思,還能逃得過我眼睛?”

    給我拋來一籮筐的白眼,周唯切了聲:“就你那點三腳貓的看人功夫,快別拿出來攤我麵前嘚瑟咯。我先不說自己比你強多少,首先我是一個男人,我了解男人,羅智中要對你沒半點意思,你都跟他劃清界限了,他還要跟你做生意?是深圳別的包材公司全倒閉了,就你品尚一家能是吧?”

    無所謂的抖肩,我說:“不告訴過你了嘛,羅智中說我耙錢厲害唄,他讚賞我的耙錢能力,覺得跟我合作風險小吧,畢竟我眼裏隻有錢,有點啥事肯定都願意兜著給解決,他能省事很多。”

    停了停,我又說:“至於你說的那個,羅智中有沒有對我不安好心這茬,我個人認為沒有。當然至於他有或者沒有,也不幹我事。我顧好我自己就偷笑了,哪裏有那麽長命管其他人愛誰誰。不該我操心的事,打死我也不想費勁去操心,周唯你大爺的別沒事找事給我理,不然我連你一起打。”

    苦哈哈著一張臉,周唯撇了撇:“不樂意拉倒咯。”

    我才不可能因為他不爽,就往自己身上攬這種破事,所以我索性沒再說話。

    還是老樣子,周唯壓根悶不了多久,他又跟撿了幾百萬似的樂嗬嗬的開始扯別的,就這麽和和樂樂的吃完這頓飯,他很殷勤搶著洗碗,我當然是由得他去了。

    一番折騰下來,躺到床上已經是十一點出頭,周唯的手在我腰間不老實的打了一陣的圈圈,他說:“本來想召你侍寢的咯,不過看愛妃你明天要早起,朕姑且放過你一回咯。”

    我把他手摘著扔掉:“廢話別太多,把你的豬蹄收收。”

    笑嘻嘻的,周唯這丫趁機又損我一回:“沒文化真可怕。劉多安你剛剛應該回答的是謝主隆恩。”

    奔波一整天,回來又馬不停蹄弄飯,我真的累到不行:“誒喲,我這老胳膊老腿的扛不住,我睡了。”

    實在太困,我這話說完沒多久沾著枕頭就迷迷糊糊入睡,然而我越是累夢越是來侵,我夢見我與周唯牽著手踏在林蔭綠道上,路邊繁盛的水仙開出逶迤的驚豔,周唯說他想幫我摘一朵,他鬆開了我的手,卻是朝著前麵瘋了似的奔走。

    我努力追啊追,追著追著就醒了過來。

    月光如雪傾瀉一地,折射出來的光線足以讓我一眼看到身邊的半邊床空了出來。

    看時間,差幾分鍾才到淩晨三點。

    些惺忪著的睡意頃刻化作烏有,我蹬上拖鞋走出去,見到洗手間的燈沒有我預想中的亮著,我心裏麵徒然有慌,我試探性的喊了聲:“周唯?”

    遲滯了大概好一陣,才從陽台的方向傳來悠悠的一聲回應:“欸,我在這裏。”

    我循聲而去,還沒走到陽台與走廊的間隔門,就聞到了一股濃鬱的酒精氣味兒,我再定睛一看,隻見周唯坐在陽台上,他的手裏捏著吃飯時我拿出來他沒喝的那瓶二鍋頭。

    瓶子裏,隻剩下一半的液體被月光渲染的清透發亮。

    側身回望我,周唯的頭略搖晃二三下,他嘿嘿笑:“劉多安你大半夜的不睡覺瞎溜溜啥咯?”

    皺眉,我上前去一把抓住酒瓶:“你不也大半夜不睡嗎。”

    倒是配合著鬆開了酒瓶,周唯粗著舌頭說:“我,我跟你能一樣嘛,我又不用擔心明天早上起不來去搬磚兒,像我這樣的有錢人就該夜夜笙歌。”

    把酒隨便找了個地方一放,我扯他:“行行行,我知道你很有錢了行吧,下來。你丫的喝多了,別等會摔下來,把你摔成個二百五。”

    幼稚得要命,周唯這廝忽然用手抓住欄杆:“我就不下,劉多安你快去睡覺別打擾我看風景咯。”

    轉過頭去背對著我,周唯的聲音突兀變得無盡深沉起來:“深圳的夜色多漂亮啊,可是總有人看不見這些漂亮,也總有人在扼殺這些漂亮。”

    心嗖嗖往下沉,我聲音放輕了些:“你怎麽了?”

    “我沒事,就是睡不著,搞搞樂子。”他原本偉岸的肩膀,在皎潔月色的衝刷洗滌下似乎纖瘦得一擊可破,他聲音更沉:“劉多安你去睡咯,去吧去吧。”

    不再遲疑,我用腳勾來一旁的椅子踩上往上一彈,坐穩之後我伸手把周唯的臉掰過來與我麵對麵:“你心情不好呐?給我說說?”

    眼睛微微瞌起又睜開,周唯目光略微渙散著在我身上飄蕩幾秒,他用手搓著額頭:“回去睡覺,劉多安你趕緊睡覺去。我收拾收拾自己,馬上也睡咯。”

    看他哪裏有半點要去睡覺的意思,他估計怕我擱這裏跟他瞎掰掰,搞到我休息不好吧。這丫嘴上雖不愛饒人,但本質上還是體貼的。

    一動不動,我說:“年輕,身強力壯,睡幾個小時了我精神好得很,暫時睡不著,聊聊唄。”

    他不說話,我於是小心翼翼朝他挪過去靠近他一些,我開始主動進擊:“是不是今天見到周天權,影響你心情了?”

    抿著嘴低垂著臉一陣,周唯伸手去摸陽台邊緣處那些白色的灰,過了好一會他再開腔,聲音裏分明多了一縷陰鬱愁緒:“我夢見我爸了。兩年了,這還是我第一次夢見他。”

    像是被什麽梗在心口堵得慌,盡管我翻來覆去地為難著自己的腦細胞,可它們卻如同暫時被混沌所覆蓋著創造不出稍微恰當一些的安慰話,我最終隻能把自己靜默成一截雕塑,屏住呼吸靜靜等待著他的下文。

    重重的吸氣呼氣,這一刻他對這種無關痛癢小動作的熱衷超乎我的想象,周唯彈著手上沾上的零星白灰,他的聲調裏多了層層霧靄:“我夢見他坐在他去世前坐著的那張沙發上,他一臉平靜看著我,我與他說話,我不斷與他說話,他隻是微笑著不說話,我問他為什麽要吃下那麽多安眠藥,我質問他作出這樣的抉擇時有沒有想過我,我很大聲很憤怒質問他,他還是沒回答我,他笑著笑著,就不見了。他就不見了。”

    我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上次周唯說起他爸去世的事,他當時隻是語焉不詳的說他去世了三個小時才被家人發現,我當時還以為是急症的緣故,不想卻是周唯爸自行選擇結束了生命。

    即使無數次在網絡上看到過關於自殺之類的新聞,可我一向覺得這事離我的生活遙不可及,於是此刻的觸手可碰,讓我的心裏一陣陣陰寒。

    再看著周唯,我竟像是忽然長了一雙能穿梭過去的眼睛,我仿佛看到兩年前的他麵對著至親的決絕遠走時匍匐的一路悲慟與孤獨。這一次我並非是因著同病相憐作祟,我隻是純粹的那麽想抱抱他,我把手舉出去,一把將他重重攬住。

    嫻熟而自然地將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周唯把大半的力道壓著我,他的聲音也因為湊近我耳朵而變得更清晰:“劉多安,其實我最恨的人是我自己。如果當初我不是顧著….”

    不知是不是因為氣接不上來,周唯停頓了十來秒才繼續說:“如果當初我不是隻顧著自己怎麽高興怎麽來,我能多留心我爸,我哪怕對他多一些的關心,我或者就可以發現他其實患上了抑鬱症,我就可以發現他一直沒吃心理醫生給他開的抗抑鬱藥,又或者我發現了他的病,我一直顧著他逗他開心,開導他引導他,或者他根本就走不到那一步。作為他的兒子,我被他悉心護著二十多年,他在世的日子裏我從來不需要知道人心險惡也不用知道這個社會有著太多醜陋橫行,他把大半輩子的心血傾注在我的身上,他把他大半的人生都用來給我遮風擋雨啊,可我什麽都沒有回報他,我什麽都沒來得及回報他。就連…..就連他臨終前,我都讓他走這孤獨的一路。”

    我很想自己能信手拈來一籮筐很厲害很湊效的安慰人的話,可是我一張嘴卻是詞窮,我再想想這個時候的他或者不需要那些老生常談的大道理,他傾述的熱情如此膨脹,我更應該做的事是靜默著傾聽。所以我隻是加重力道擁著他,一言不發。

    果真如我所料,周唯壓根不需要我的任何回應,他完全沉湎著揮灑著:“劉多安啊,這兩年我隻要想到他孤零零的一個人躺在沙發上從臉色紅潤變成麵如紙灰,他的身體從溫熱變成冷冰刺骨這些現實,我就會像被人扼住喉嚨沒法喘氣那般難受。我也不好意思把現在的日子過得太快樂。因為我隻要稍微高興那麽一丁點,我就會想起他的落寞和孤獨,然後我又深陷到自責的旋渦裏麵不能自拔。我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我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活著,我還能怎麽樣啊,劉多安我還能怎麽樣啊。”

    他每句話都像一記重錘,砸在我的心裏坑坑窪窪,我跨不過去也填不得,我隻能仍然保持著靜默拍著他的手背。

    倏然的,周唯鬆開我,他把手兩兩搭在我的肩膀之上,他借著泛白的月光盯著我的眼眸:“劉多安,你會一直在我旁邊嗎。”

    麵對著他的脆弱,我更是熱切使然,我猛的點頭:“肯定的。”

    收回右手去重重扣在自己的額頭上用力搓了搓,周唯踩著椅子跳下去,他趔趄幾下站穩,再揚起臉來看我:“劉多安你自己下來,我喝得有點暈乎乎了怕抱著你摔咯。”

    前話說完沒幾秒,周唯把手如同大鵬展翅般張開:“當然,如果你不怕摔,那就來咯。”

    我也不知自己是一時頭腦發熱還是腦門沒關好讓進了風,我想都沒有想就朝著周唯撲了過去。

    不偏不倚的,周唯倒是接住了我,但他踉踉蹌蹌往後退幾步,仍然是沒能逃得過一屁股頓在地板上的命運,由於慣性我的身體被往上拋了拋,又落下坐在他的大腿處。

    四目相對的交纏裏,滾燙的火花四處濺射,心照不宣的默契主宰著一起,我忘了是我先主動還是周唯先出擊,總之我們很快吻成一團,抱著從陽台越過那一小截走廊回到大廳,我的身體陷在沙發裏動彈不得,隻靠著周唯用熱情牽引拋高落下,周而複始。

    酣戰過後,困勁紛至遝來,眼睛瞌上再睜開,天已經大亮。

    餐桌上擺著豆漿和抹茶小蛋撻,還有微熱。

    旁邊還壓著一張周唯親手寫的紙條,他的字體談不上多漂亮,但龍飛鳳舞下自然帶著一股自信的揚灑,他說:“劉多安,今天有個特別重要的客戶要接待,晚上不知道有沒有空回家,提前報備咯。老子愛你。”

    心裏麵全然被最後四個字填滿,喜意怒放成花溢出芬芳,他晚上可能不會回家帶來的失落感被擠堆到角落裏縮得很小很小,我把這張小紙片特別寶貝地放到臥室的抽屜裏,這才出門。

    也不知道馬小妍到底提前多久上班的,我到公司時她已經把上個星期的工作捋清銜接起來,她還已經安排好倉庫那邊準備發飛帆泰的工廠發貨,一切就緒隻等我過來。

    知道羅智中是那種雞蛋裏都能挑出幾籮筐骨頭的人,我沒敢磨磨嘰嘰例會都取消了馬上朝飛帆泰進發。

    對於我趕早送貨這事,何英很是滿意,她讓品檢抓緊時間抽驗完,這批貨就到了車間。

    我當然是跑過去,待在絲印機那裏看調試的數據,確定沒問題了才退到產線上看打出來的效果。

    我正聚精會神來著,何英打了電話進來,說是羅智中要見見我。

    我真覺得跟車間那些十八二十的小夥小妞呆一起聽他們侃科技園裏麵那些八卦奇葩事,要比去見羅智中有趣得多,但我這回是要通過正當的方式從他兜裏掏錢,該講究的還是要講究,我於是抓緊時間去了。

    麵前的煙灰缸裏已經有四五隻新鮮的煙蒂,羅智中的手裏卻還夾著大半截煙,煙霧嫋嫋模糊著,羅智中臉上的倦容卻仍然清晰可辨。

    眼皮子稍稍抬了抬,羅智中不鹹不淡的示意我坐下,他把煙摁熄掉,整個人隨即往後仰著攤開雙手作大字狀,他看著我,並不急著說話。

    被他凝視得有些發毛,我隻得打破著沉默:“請問羅老師找我,有什麽事嗎?”

    羅智中一臉靜寂,隻有嘴巴在動:“以後你過來我飛帆泰的工廠,麻煩你把手上戴著的戒指摘掉。”

    循著他這話,我的手不自覺往回藏了藏,說:“好,收到。”

    原本就像一池死水的神情,才算是有了許些異動,羅智中勾起唇來,語氣裏麵的意味忽濃忽淺:“劉多安,你就不能問問我要讓你摘掉戒指的理由麽?”

    或者是我想象力豐富了些,我總覺得當日在酒會上,他當時那若有所思的停頓,是在思索和取舍。而羅智中沒有當著周唯的麵大放厥詞把我與他的關係亂渲染一通,這是他給到我的善意。

    至於他與周唯的恩怨我沒有在場看到來龍去脈,我沒資格作出評論,而每個人都是獨立個體,我無從有理由要與周唯同仇敵愾把羅智中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我該端正心態把羅智中這個大客戶好好維護著。

    語調平和態度誠懇,我應:“戴著戒指有時候不小心,怕是要劃到機器模具什麽的。羅老師提醒得對,我下次不戴就是。”

    神情瞬間索然,羅智中冷淡道:“女人有時候越是過度聰明,就顯得越蠢。”

    我還沒來得及咀嚼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羅智中已然是站起來,他寥落掃我一眼:“走,跟我去個地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