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那算我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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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站起,慣性使然隨口問:“去哪?”
羅智中把手機掏出來瞥了一眼又塞回兜裏:“你去車間那邊拿十個絲印好的樣品,我在樓下等你,抓緊時間去吧。”
聽他這話,我推算他大約是想把這個玩意兒弄到飛帆泰的甲方公司去,看錢份上我自然是配合上一溜煙朝車間去,把東西裝上就咚咚咚下樓。
把車鑰匙丟過來給我,羅智中邊拉車門邊說:“到葵湧迅寶工業園。”
我的駕照,是羅智中催著我去考的,我剛拿到證第三天去應酬羅智中就非讓我當司機,我看著車水馬龍膽怯得要命,羅智中當時就讓我大膽開,還說把車撞壞了也不幹我事,我那時候哪敢忤逆他,硬著頭皮就上去。
然後那晚,我蹭了前麵一輛車的屁股,急刹之下把羅智中掄得磕了鼻子,他確實沒讓我出錢修車,卻把我罵的狗血淋頭豬狗不如。
但罵完,他又繼續把車給我開,於是我經曆了戰戰兢兢的開著羅智中的豪車衝進過草地也撞進過小綠林飛上過岔道這諸如此類的事,總算把開車這件事學會了。
某一天,當我能自如躲開穿梭著靠上來的車輛,羅智中丟了一句土包子也有春天這種不知到底是讚美還是貶低的話,就再也沒有讓我摸過他車的方向盤。
記憶澎湃翻湧著,當我從中抽離出來再回望,我竟然覺得我對羅智中的抱怨有些狼心狗肺。
拋卻他曾經對著我的暴跳如雷獅子般的咆哮,他把我從混沌而狹窄的世界裏帶出來卻是不爭的事實,再則我曾經把自己的時間當作商品般賣給他,他還不能對著自己的商品嘰嘰歪歪了不是?
一旦想通,我頃刻釋然,坐在駕駛室上,我主動與羅智中說:“羅老師,這個訂單我會從第一批貨跟進到出清的,以後有啥要跑動的你讓何小姐給我說說,由我去跑動….”
羅智中並未領情。
冷哼一聲,他把臉轉向窗邊語氣淡淡打斷我:“劉多安,我曾經教導過你吧,做人不能太自以為是。開車吧。”
自討沒趣,我頓覺局促尷尬,趕緊把注意力牽引回到方向盤上發動了車子。
從科技園裏麵出來到了拐角紅綠燈處,羅智中緩緩打開打破了這局促的沉默,他很是跳躍:“劉多安,你今年也就25歲吧?”
他丫一蹦幾仗高,我哪裏能跟得上他,我穩住車速:“什麽?”
手回斂抱在胸前,羅智中挑起眉來,語氣裏極盡鄙夷:“我以為隻有村裏麵的女人,才會在二十來歲的年紀急急忙忙把自己嫁掉,生怕自己嫁不出去似的急急把自己嫁掉。”
懵逼一陣,一個激靈下我的餘光觸碰到手指上那枚亮錚錚的戒指,我恍然大悟過來,卻也哭笑不得。以我與羅智中現在的關係,我還不必像他事無巨細去說明我彼時的生活境況,我索性以開玩笑的口吻應:“我就是從村裏出來的。”
臉色一僵,羅智中到底沒讓他的表情崩掉,他的聲調一下子冷下去:“OK,那算我多嘴。”
撂下這麽一句話,他往後臥了臥,閉上眼睛不再理我。
誒,我明知道羅智中就不是那種有幽默細胞的人,我丫還跟他開個錘子的玩笑,我這尷尬真的是自找的。
鬱悶到無以複加,我隻管把車開快點,務求趕緊從這寒磣人的別扭氣氛裏逃出生天。
葵湧這邊地大人稀,基本上沒啥阻滯,才十一點出頭我就經過了葵湧二中,再往前一小截就能到達目的地,然而沉寂了一路的羅智中卻在這個時候開口:“先別去迅寶,飯點了,找個地方吃飯。”
我順勢用眼睛朝兩邊溜了溜,說:“羅老師,前麵有家湘菜館看著還挺幹淨,去那裏可以嗎?”
“不可以。”
羅智中幹脆利落的否定,他抬了抬眼皮子:“把車開到土洋公園那邊,那裏有個海鮮酒家,在那裏吃。”
停不過兩秒,羅智中眼睛又眯起一半:“不用你請客,不需要嚇得屁滾尿流,車開好。”
哎呦呦,說得好像我請不起一頓飯似的!
不過看在他不用我出錢的份上,這點輕視算個錘子。
我當然是聽他的,踩著他的油門耗著他的油,一溜煙把他送到了。
連個客氣話都沒有,羅智中沒問我吃啥,他捧著個菜單自顧自的左看右看,不一陣他招來服務員,也是用手戳著頁麵上指指點點,所以在菜上來之前,本大爺根本沒機會知道他點了啥。
現在與羅智中保持著平等的地位,我當然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謹小慎微連個菜都不願多夾,他這番點菜不讓我參與,這可把我給急的。
當然我既然蹭吃蹭喝的,自然是有啥吃啥也沒啥好計較的。所以我還好,能一直掛著傻逼似的淡淡笑容。
隨著菜陸續上來,我心裏麵不禁暗喜,這羅智中今天簡直是金手指嘛,怎麽點的菜都那麽合我胃口哩!
努力藏著喜上眉梢,我初初開頭還把自己藏了藏,沒一下子風卷殘雲,但隨著後麵的菜越來越多,我看花了眼,也講究不了那麽多,自然是放開了肚皮。
奮戰一巡下來,我在中場休息的空檔瞥見羅智中壓根沒怎麽動筷,我就隨口招呼了聲:“羅老師,你吃菜哇。”
羅智中心不在焉地挑起湯勺又放下,他的嘴角努來扯去幾番,一開口就是破壞氣氛:“劉多安,其實在你看來我擔當不起為人師表這個詞吧。若然你真有這樣看法,往後不要再喊我羅老師,強扭的瓜不甜,強摘的花不香,沒必要。”
我也很無奈啊,我的關注點時常與人迥異,我也不知咋的就死磕在那句話上:“呀,原來強扭的瓜不甜這句話後麵,接的是強摘的花不香啊?”
嘴角抽了抽,羅智中的臉上難得繁複著淺淺無奈:“我就不該跟你這種人諸多廢話。”
他都說到這份上,難不成我還得貼上去拽著他與我聊啊,他不愛說拉倒唄,我省下時間可以吃好喝好。
酒足飯飽之際,我倒一杯濃茶正要喝點消食,沉默了幾十分鍾的羅智中冷不防的:“吃飽了?”
吃得歡暢我心情不錯,我嗯了聲:“很飽,謝謝羅老師。”
朝著我拋來一睨,羅智中的聲音沉了些:“那你以後不要再說跟著我幾年沒吃過飽飯,別整得好像我克扣你虧待你似的。我雖然脾氣不算好,但自認為不算小氣。”
我愣是想了很久,才想起我前陣子確實隨口吐槽過我與羅智中同台共桌沒填飽過肚子,我這尷尬得一筆啊。
幹巴巴的笑兩聲,我說:“嘿,我那不是開玩笑嘛。”
收回視線,羅智中掏出一張卡丟在桌子上,他隨手招來個服務員示意結賬,然後他再冷淡應我:“我聽你當時的語氣,一點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這個時候我還能說啥,當然是閉嘴笑笑不說話啦!
難得的,羅智中沒有像以前那樣揪住這個機會再給我找更多的不痛快,他驟然正色道:“說回工作的事。”
這我肯定不能再裝死,我說:“好的,我等著羅老師指點。”
有些不耐地朝我瞪來淩厲的一眼,羅智中壓著嗓子:“套話廢話能不能少說兩句?劉多安你跟著我那麽久,我教你那些東西,你現在都一股腦扔進垃圾桶了?”
連聲批判完我,羅智中很自然把話題轉回來:“等會到飛帆泰的甲方公司,他們會問詢到一些製成上麵的問題,你需要記住一個原則點就是,這個訂單從物料采購再到裁紙壓縮,到成型再到工藝絲印,都全是由飛帆泰工廠一條龍完成。至於怎麽發揮,你自己看著辦。”
細細咀嚼羅智中這話裏意味,我雖然隻是一知半解,我卻還是很配合的:“收到。”
也不知這事重要還是鬧著玩的,羅智中又心不在焉加了句:“用不著多大壓力。”
回到迅寶這邊,人潮明顯多了起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個空位停住車,羅智中這丫的甩手掌櫃擺駕下車徑直朝著一棟廠房去,我拎著樣品在後麵追他追得快累成一條狗。
接待我們的是一個看著年紀與羅智中相仿的女人,她叫馮蜜。
馮蜜渾身透著強勢,與我交流問題時幾番把我逼到死角,但她一與羅智中對上,又軟綿綿到不行。
說句良心話羅智中長得還是很可以的,而且他算是保養得宜,雖然三十多歲的人了看著也就二八二九那樣,我也不怕承認初見時我雖然沒跟別的女同學一起哇一聲,完全是因為我就坐在第一排,不好意思哇哇叫。
不論我後麵與他接觸慢慢了解他的古怪脾性而想對他敬而遠之,我剛剛開始也有被他的皮囊所迷惑,所以我還算能理解馮蜜對羅智中的另眼相待。
畢竟在這個同性相斥異性相吸浮陳的年代,看臉又成了其中一項重要要素,羅智中這人不生氣的時候,一副溫良恭謙斯斯文文的樣兒,還算是有點兒魅力的。
靠著自行的心理疏導,我總算抵擋住這個強勢女人一波接一波的刁難,把該捋清楚的東西都捋順了。
把我帶過來的樣品盒放到一旁,馮蜜抬了抬雪白的大長腿,她用手托著腮幫子眼睛眨巴一副天真可愛的模樣看著羅智中一會兒,她轉而衝我說:“劉小妹,我跟羅總還有些事要聊,你先走吧。”
我先走?
我是開的羅智中的車過來,這會兒我要先走,我得把車留下,自己想辦法回去啊臥槽!
這邊鳥不生蛋的,離福田又山長水遠,我坐公交車不知道得兜多久才能兜回去。
雖是暗自鬱悶,我還是勉強笑:“好的。那我在這裏謝謝馮總招待,我先走了。”
我正要作勢站起來,羅智中突兀朝我投來一束傻逼我沒讓你走你敢走一個試試的眼神。用眼神暫時把我鎮住,羅智中再對馮蜜說:“馮總,今天是小劉載我過來,這邊的士不好打…..”
讓我措不及防啊,馮蜜突兀朝著羅智中拋了個風情萬種的媚眼,她笑得嘴角彎彎:“羅總,你是怕我把你給吃了嗎?按照正常情況來說,我是一介弱女子,羅總你是鐵血真男兒,要吃,也是你吃我嘛。我都沒在怕的,羅總怕什麽?”
這波強力撩男摔得我一臉,我眼看著平時老是端著黑板臉高冷得近似禁欲的羅智中被摁著挑逗,我這個旁人都耳根子發熱,尷尬到不行。
但是羅智中一點多餘的情緒異動都沒有,他嘴巴張了張:“現在是文明社會,已經不流行吃人肉,馮總你開玩笑了。”
被羅智中這麽死板地把曖昧的內容破開,馮蜜毫不介懷,她仍然是笑得開懷:“哪天羅總想要換個野蠻點的活法,羅總一定要來找我,我的大門隨時為羅總敞開著,我很願意跟羅總嚐嚐鮮。”
盡管羅智中的臉色仍然一如往常,可他眼眸裏分明閃爍著壓抑,他努力扯著客氣的淡笑:“那我先謝謝馮總的熱心招待。”
再看向我,羅智中煞有其事的問:“小劉,你是跟鄧總約的四點半是吧?”
擺明的,羅智中是想找個理由腳底抹油溜嘛。
難得見一向逼格奇高的羅智中也有招架不得的時候,我心裏說不出的痛快,而為了不用自己擠公交車回去,我還是很願意接過他的劇本演得還算走心:“是的,約的四點半。但是羅總我們需要提前十五分鍾到。”
連個讚賞的目光都不舍得給我,羅智中與馮蜜客氣道:“馮總,我還有約,回頭電聯。”
到底是知情識趣的,馮蜜站起來:“既然羅總還有正經事,那我也不好挽留,我送送羅先生。”
身體站得筆直,羅智中就像一棵小白楊似的一丁點也不受馮蜜那股妖風肆意吹拂,他言笑淺淺:“馮總請留步,外麵熱。”
笑得花枝亂顫,馮蜜還真的就聽了羅智中這話定在那裏,她把白如蓮藕的手揮得東倒西歪。
遠離了馮蜜的辦公室走到樓下,我為不用再目睹這一廂情願的尷尬撩撥釋然,而羅智中除了有點點如釋重負,他的臉上還帶著一點兒高深莫測:“劉多安,你覺得我今天為什麽要把你帶過來跟這個馮蜜打交道?”
一想到羅智中剛剛被馮蜜變著法子撩到無力招架又不好發作,我按捺住暗自的好笑,作一本正經狀:“畢竟這批次訂單的東西是我設計的,我對這個產品有最直觀的了解,羅老師把我帶來,也是想直接迅速溝通妥當吧。”
拽過安全帶慢悠悠給自己係上,羅智中看似天馬行空的漫不經心裏,似乎埋藏著處處陷阱:“你覺得馮蜜這個女人怎麽樣?”
我暫時摸不透羅智中的脈門,我隻能拿套話相對:“很能幹,很利索,很漂亮,很熱情。”
一根煙上嘴,羅智中側著臉睨我,他接下來的話讓我像吞了幾萬隻蒼蠅似的膈應得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