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我們都一樣,誰都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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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全枉顧他可能會跌破我的眼睛,羅智中這種人竟然能安慰我:“人吃五穀,不可能這一輩都不生病,現在醫學進步了,幾乎沒啥病是能難得倒醫生的,劉多安你也把心放寬點,凡事往好的地方想。”

    我懵逼了差不多半分鍾,在下巴快掉之際回過神來,我實在不太能適應這個知心姐姐般的羅智中,我斂住眉笑得更勉強:“謝謝,我知道的。”

    我以為這話題到這裏,就結了。

    不想羅智中又說:“劉多安,我剛好在湛江也有些能跑動得了的朋友,你在醫院方麵有什麽需要幫忙嗎?”

    知道羅智中與周唯不對盤,我更不會傻逼逼說周唯咋的咋的能,隔空就給安排妥妥的了。

    忙不迭,我搖頭:“不用的,謝謝羅老師了。”

    若有所思一陣,羅智中的臉上有恍悟之色,他把協議隨手塞進公文包裏,又掏出幾張紙幣扔在桌子上,他站起來:“你有需要,可以打給我。師生一場,我願意給你幫這個忙。”

    他遠去的身影魁梧如初,我看著看著,越發茫然,更是難以揣測這個男人的深與淺。

    然而這會兒我煩躁的事太多,我著實騰不出餘力來窺探分析羅智中這些行為下的本質,我大腦一片混沌的回到酒店。

    趴在沙發上拎著手機左等右等,等到十一點還不見周唯打來電話,我想他應該是實在忙得顧不上我,才沒有音訊,我抱著一胸腔的難以名狀抱著一床的被子入眠。

    我是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的。

    睜開眼睛,撞入眼簾的還是一望無邊的黑,這襯托得手機的屏幕尤為刺眼,我看好幾秒才確定上麵閃動著的是周唯的名字。

    即使被電波扭曲著,周唯的聲音仍然分外醇厚好聽:“劉多安,你在哪裏?”

    思維停滯幾秒我反問:“你又在哪裏?”

    每每認真說話,周唯每一個字都咬得分外清晰:“擔心你一個人不好受,我在馬不停蹄地奔赴你,現在我在湛江人民醫院前麵寸金橋,你在哪裏。”

    我咬唇,拚命咬唇,也無法控製住眼眶因為他這話變得潮意滔天,我隻能控製自己的聲音不起顫意告訴他我所在酒店的門號。

    半個小時後,周唯風塵仆仆的出現在我的麵前。

    看他眼睛了細密布滿的紅血絲,我忍不住蹙眉:“快進來。”

    卻是先把手中的行李箱摜在地上,周唯就在門口處就伸出手來,將我拽入他的懷裏就是一頓熊抱。

    周唯這麽話多的人沉默起來,他的擁抱猶如偉岸的港灣,我這葉被現實之海拋高丟低的扁舟,終是找到安身立命處所,仿佛再有無窮風波也動蕩不了。

    一直到我站到小腿發麻,周唯這才鬆開我,他一手把行李箱扔進去,再一手捏著我的手掌心,他說:“劉多安,先睡覺。”

    他的出現確實讓我心安,可我也有擔憂:“周唯,你不是說你這趟出差得五七天,你那麽工作上的事…..”

    “放心,我隻有分寸。”

    用腳勾了勾,把行李箱勾立起來,周唯拍了拍我的手背:“你快先到床上躺著,我簡單洗個澡馬上過來咯。”

    還真是潦草,我這頭等沒幾分鍾,周唯就從浴室裏出來,他抖了抖有些鬆散的睡衣,手環放在我身上:“劉多安,先睡吧,看你樣子這兩天就沒休息好。”

    我還想說些什麽,周唯又是一句:“趕明兒咱們早些起,我與你同去醫院看看情況。”

    翌日早上六點出頭,我與周唯不約而同的醒來。

    彼此心照不宣的加速度把各自收拾利索,臨開門之際周唯用手攏了攏我的腰,說:“劉多安。”

    我疑惑:“啥?”

    周唯微眯看我:“沒什麽事,就是想喊一下你名字。”

    另外一隻手把我的劉海順了順,周唯又說:“去醫院探病空著手去終是不好,呆會咱們買個果籃啥的咯。”

    心裏有如白鷺掠過,掂起淺淺漣漪,我為周唯這關鍵時刻的拎得清,多少有些寬慰。

    我覺得這一刻,我與周唯之間的氣場,才暫且回歸正軌,男人是男人,自有一股頂天立地的氣魄兒,而我也稍稍有了些女人該有的柔軟。

    點頭,我說:“嗯,那就買一個。”

    溝通得宜,周唯把我的手攥得很緊,我們從電梯下來,穿過幹淨整齊的酒店大廳正要往左拐順,卻意外的碰到羅智中。

    他穿著一身爽脆的運動裝,脖子上掛著一條清爽的毛巾,他額頭前麵那些被汗漬壓得有些黏黏糊糊的頭發,無不昭示著他剛剛去了做晨跑還是啥的,而他此刻走來的方向,又說明他與我入住了同一家酒店。

    要說羅智中還在湛江,這一點也沒啥出奇的,畢竟昨晚都快九點,他還在湛江遊蕩,他休息一夜再啟程,那正常到不能再正常。

    唯一出乎我意料的是,我住的這個酒店雖說談不上差,但還真心好不到哪裏去,估計給個一星兩星都勉強,而據我所知,羅智中這人對住的地方有著牛鬼蛇神般的潔癖,他是那種開酒店打麻將,都要開個五星級的主。

    當著周唯的麵,我自然不會蠢兮兮的自詡我多了解羅智中,我幾番權衡,不知道該說點啥才顯得順然自如,周唯已經轉而摟住我腰迎到羅智中麵前。

    語氣淡淡,周唯一副大方主動招呼的模樣:“羅總,好巧啊,在深圳老跟你碰著,這不換了個城市,還是能碰著。”

    對於碰到我們,羅智中似乎也分外意外,他的眼眸裏分明有層層疊疊的複雜醞釀,他把脖子上的毛巾抓下來拿在手中:“周總還是那麽愛開玩笑。我是有個客戶在這邊,我過來碰碰麵罷了。能遇到周總,算是為了這次出差之行添了些色彩。”

    勾唇輕笑,周唯淡淡的:“真的好羨慕羅總咯,家大業大生意大,這不深圳的客戶做得遍地開花,在湛江也是如魚得水,不錯不錯。不過我今天得陪我媳婦兒去幹點正經事,沒時間,不然我就算頂風作案把羅總綁起來,也得跟羅總討教討教。”

    嘴角抽了抽,羅智中臉部的肌肉繃得極緊:“周總既然有事要忙,就該拎得清輕急緩重,你還在這邊與我拉家常,耽誤了正經事可不太好。”

    或是怕我心裏焦灼,周唯這才倒沒有戀戰,他這次沒發揮他得天獨厚的懟人本事:“媳婦兒,你給你羅老師打個招呼,咱們撤了。”

    想來周唯三番兩次在我麵前嗶嗶羅智中對我有些意思,他這會兒口口聲聲的媳婦兒,自然是用來戳羅智中心窩的利器,我雖然對他得出羅智中喜歡我這般結論持有懷疑態度,但我知道我與周唯才是一夥的,我自然是配合著他,衝著羅智中說:“羅老師,我們有點事,先走一步。”

    羅智中又把毛巾搭回脖子上,他的唇撅揚起一半:“OK。”

    走出來離酒店門口十幾米開外的地方,周唯悶聲說:“這個羅智中,實在過分。”

    我心懸起幾分高:“怎麽了?”

    周唯掂著我的手指捏來揉去:“他擺明是見你住在這個酒店,他就故意的也住這個。”

    眉頭蹙了些許,我怕引起周唯的誤會,我趕緊的多廢話幾句:“就昨天吧一大早羅智中打給我,說有個東西我需要給簽字讓我去找他來著,我說我回老家辦事了,他就把電話掛了,誰知道下午的時候他說他出差到這邊來,東西給帶了過來讓我必須當天簽給他啊….就昨晚八點多他拿著協議過來找我,我就給他簽了,然後他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怎麽住到這裏來了。”

    皺褶在周唯的眉宇間逗留著飄忽著,周唯抿著嘴似乎若有所思,一陣之後他說:“咱們先去買水果籃。”

    既然他主動切斷這話題,我也不願再浪費唇舌。

    我本來覺得買個一百來塊的水果籃算是封頂了,但周唯執意要買六百多的,我索性由得他去了。

    天色還早,住院部這邊還保留著清晨的淺淺寧靜,於是我與周唯不自覺的把腳步放得很輕。

    豆沙包還在睡覺,而劉多明餘王穎兩個人擠在那張小小的陪護床上,黃芳則是坐在一張小小的四方凳上,她伏靠在豆沙包的身邊。

    見劉多明與他老婆這般不體貼黃芳,我的心裏麵並未有那種看吧黃芳你看吧這就你的寶貝兒子這就是你娶了媳婦忘了娘的寶貝兒子這樣的暢快感,我心裏麵有些不太舒服,但也沒說出來。

    周唯的到來,讓黃芳明顯有些激動,她急急站起來,連伸一下懶腰都沒有,她就忙不迭端著凳子給我們遞過來:“安安,坐,你讓你朋友坐啊。”

    我還是不想直麵搭理她,於是我一聲不吭的。

    至於周唯,他很是禮貌接過黃芳遞來的凳子,他把果籃隨手放好,他製止著黃芳:“阿姨我不渴,我不喝水。”

    停了停,周唯又說:“阿姨,我叫周唯,是多安的男朋友。”

    相當於周唯的從容,黃芳很是手足無措,她有些僵硬的應著:“好,好,安安都找上男朋友了啊,好啊…..”

    黃芳還在與周唯客套,剛才慢騰騰從陪護床爬下來去洗刷的餘王穎出來了,她咬著黃芳的話茬,毫不掩飾她對我的惱意:“好什麽好,年紀輕輕對家裏一點貢獻都沒有就找男朋友了。這種女孩子要放在我老家那邊,是得被鄉親們的口水沫子淹死的。”

    劉多明結婚那時,當我知道黃芳拿了好些錢出來給做彩禮,我氣得肝疼根本沒有回來,自然沒能知道餘王穎到底是怎麽樣的人。後來回來幾次弄轉戶口的事,與餘王穎有了碰麵接觸,但我憑著直覺覺得她就不是那麽好打交道的人,我更是不願意搭理她。

    我之前隻覺得她多少利害,卻不知道她竟然利害到了這種地步。

    她的兒子還躺在醫院前途未卜,她還有心思算計我的錢。

    再則,就算我與她平常並不交好,我接到消息就連夜奔波回來,單是這份誠意還不足以讓她對我客氣三分?人怎麽能到如此地步!

    本來我對這一夥人仍有跨不過去的隔閡,而豆沙包與劉多惠生的同一種病,我殷切希望豆沙包能康複痊愈的同時,心裏麵又懷抱著無法挽救劉多惠的遺憾,我已經糾結得心力交瘁,這一刻我聽著餘王穎這番說辭,我馬上怒火中燒。

    忍無可忍,我懶得再忍,自然是加強火力懟回去:“那是不是像你這種長著個千裏眼,老是瞅著別人的錢兜不放總覺得別人的錢就該跑到你口袋裏去的人,在你老家那邊,會受到父老鄉親的擁戴,他們會因為你的臉太大而對你諸多敬重,時不時的組織起大家夥來把你不要臉的功夫學習並且傳承下去?”

    或是沒想到我能在短時間內反應迅猛又果敢堅決的把她懟到體無完膚,餘王穎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惱羞成怒:“劉多安你這種裝逼的把戲,也就在你那個沒出息的哥麵前演演,你以為我猜不到你在深圳做什麽嗎?你一個沒文憑沒本事沒特長的小姑娘,在深圳混沒幾年就買得起十幾萬的車,你做什麽的我清楚得很!都是一家人難聽的話我就不說了,但你既然來錢容易了也不幫襯下家裏,你到咱們家方圓幾裏去問問,哪家哪戶不是家裏的姑娘早些出去幹活,弄到錢了就往家裏拿,給家裏蓋房子的蓋房子買車的買車!你倒好,出去幾年了連條毛都沒往家裏帶,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這樣做人對不對吧你!”

    被她這偏到山溝溝裏的言論氣極反笑,我咬著唇冷然一笑:“餘王穎,家附近方圓幾裏的人家家裏都有個傻逼扶哥魔或者伏地魔,你既然羨慕嫉妒恨,你還不如仗著你的臉大,去問問人家能不能分一個來給你壓榨….”

    我這邊還沒完全發揮實力,已經慢慢從我與餘王穎突如其來的戰火裏醒悟過來的周唯輕拉了我一把,他輕咳半聲正要開腔來著,卻是被黃芳搶先了一步。

    還是像以前那般,不管我與劉多明因為何事起了衝突,黃芳都要第一時間跳出來充當和事佬,她的手朝我伸來,遲疑幾秒她轉而去拉了餘王穎:“都少說兩句,再吵吵,就把崽崽給吵醒了。”

    黃芳這麽個勸架,讓正在氣頭上的餘王穎把矛頭對準了她。

    “你別碰我!”

    用力狠狠摔拍著抽出手來,餘王穎衝著黃芳喝得很大聲:“我嫁入你們家有幾個年頭了吧,劉多安從頭到尾都沒把我當過嫂子,我為你們家做牛做馬生兒育女,身材走樣身體變形,我有過一句怨言了嗎?就昨天劉多安回來,她見麵好像我欠她幾百萬沒還,你連句吱聲都不敢。她不就是一個女娃子,還能翻天了不成。反正我今天就放話在這裏,如果劉多安不給我道歉,我明天就跟劉多明那個慫蛋離婚,我他媽的受夠你們這一家神經病了!”

    被餘王穎這樣用毫無邏輯毫無三觀的話來凶,黃芳竟然連屁都不敢多放一個,她有些可憐巴巴的後退半步,她看著我左右為難:“安安,你讓讓你嫂子…..”

    我冷冷直視著黃芳:“我憑什麽要讓著她?她是弱智還是殘疾?她有缺陷我看在她可憐的份上還能讓她三分,要不然她憑什麽,有什麽資格使我讓著她?你願意讓著她任由她蹬鼻子上臉,那是你的事,你別妄想著把我變得像你這般可悲!”

    站在我身邊,周唯大約是覺得我聲音太大了還是咋的,他再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作出讓我稍微冷靜的示意,我立馬丟給他一個不要管的眼神,周唯略顯遲疑,就此沉默。

    於是這一刻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裏的狀況是,吃不住他那個利害老婆的劉多明像鴕鳥般跑去抱起被吵醒哭鬧著的豆沙包,而餘王穎她氣咻咻的看著黃芳會如何維護她,至於我和黃芳,我與她終於又成這一場紛爭裏最終的主角。

    在氣場方麵,黃芳明顯落於我下風。

    她怯生生的看著我,小心翼翼的說:“安安,你就服個軟行不行,家裏還是得以你哥為主,他的家要散了,那以後媽不在了,你連個歸處都沒有…..”

    這話戳中了我最敏感也最脆弱的神經點,我的眼睛倏忽滾燙得猶如烈焰焚燒,我死死瞪著黃芳:“歸處?我還有歸處嗎?早在你和劉多明合力把劉多惠抬著扔在山上那一刻,我就已經沒有歸處了,我以後就算是死,也死無葬身之地了,我們都一樣,誰都逃不掉!”

    被我這忽然爆發驚了驚,黃芳又是後退著,她頃刻淚水漣漣,她用手抹著眼角周遭:“安安你還在怪我,你以為我不想給劉多惠一條活路嗎?都是我十月懷胎生的娃,我能不疼嗎?但凡有辦法,我哪裏會走到那一步。可是我哪裏有錢….”

    我死死攥緊周唯朝我遞來的手作為支撐,即使我的眼睛因為瞪視過度顯得酸澀,我仍然保持著不變:“嗬,你沒錢給劉多惠治病,你沒錢給劉多惠買哪怕一包止疼散,你卻有好幾萬搬出來,給劉多明娶媳婦,你幫著他娶了個祖宗回來,陪著劉多明吸你的血啃你的骨頭。你連試一下的機會都不給劉多惠,你不要再諸多借口,為你的無情和殘忍去開脫!我呸!”

    腿腳一軟,黃芳轟然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她仰起臉來眼仁發白著不知目光落於何處,她的眼淚像失控的豆珠子滾到哪裏都是,她接下來說的話,讓我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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