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真的不是x文女主(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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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麵一時十分尷尬, 空氣聽了都想沉默。
花白禾萬萬沒想到有人敢隨便闖入自己的房間,這些日子守門的保姆簡直將她的話貫徹到了極點, 生怕誰不長眼來冒犯了她, 讓整個薛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結果……
居然被這個江雪給撞破了自己掩藏多日的秘密?
花白禾一邊覺得老臉掛不住,一邊又偷偷鬆了一口氣。
這個江同學一看就是知書達理的大家庭出來的女生,盡管上次係統說的事情讓她對江雪的性-取-向存疑,但花白禾還是很願意相信自己和係統看人的眼光。
乖乖女江雪, 應該不會知道自己手頭拿的那是什麽東西。
於是,她故作淡定地將手裏那個表層沾染了不明液體的東西甩到了腦後,伴隨著輕輕地一聲‘咚’, 花白禾暗暗鬆了一口氣,佯裝怒道:
“誰讓你進來的?”
江雪萬萬沒想到自己能看到這麽勁-爆的場麵, 她一時間很是為薛苓這‘不為人知’的一麵所震驚。
但很快的, 她就反應了過來, 不動聲色地往門內又跨了一步,迅速地將門反手帶上之後, 她來到床前。
陰影從頭頂往下覆,花白禾看著江雪將手往自己的床沿一撐,傾過身來,有種居高臨下的意味。
在花白禾隱約察覺到一股氣勢從對方身上透過來時,江雪開口了, 用的是之前那種柔軟的, 偏低的嗓音, 話裏帶了些不知所措的踟躕:
“抱歉, 苓姐,保姆說你在午睡,我本來是打算在門口等的,可是突然聽到裏麵傳來類似求救的聲音,就以為是上次那種情況,沒想到……”
花白禾不是很想知道她聽到的‘類似求救的聲音’,究竟是什麽。
她的目光不禁遊移了一下。
聽見江雪的停頓時,她以為話題已經就此打住,卻不妨對方說著說著話的時候,慢慢湊了過來,收音時已經與她挨的極近了。
花白禾正疑惑地一怔,發覺江雪再開口時的聲音低了許多,喑啞難辨:
“沒想到是我誤會了。”
繼而她又問道:“苓姐,需要幫忙嗎?”
花白禾察覺到不對,抬眼看去,正巧撞進了她眼中那片黑沉沉的暗光裏。
“你……”
蒙著被子的那人隻露出了一張略顯蒼白臉龐,像是常年血色不足,下巴是尖的,唇色是淡的,唯有一雙眼眸訴說了主人的脾性。
黑曜曜的眼珠子,偏偏眼角線條是往下耷的,明明是心高氣傲的人,卻被那線條一落,化成了楚楚可憐。
尤其是從下往上看自己的角度,像是在等人垂憐,帶了份眼巴巴地企盼,有些讓人心軟,更多的,卻是令人打心底不自覺泛起一些罪-惡的念頭。
江雪意識到自己再看下去,就會忍不住將人就地正法,頓了頓自己的思路,她忽然後撤開來。
重新在床前站定,她好似什麽都不懂,又好像對剛才發生的一切了若指掌,打量著薛苓臉上的神色,將自己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需要幫忙嗎,苓姐?”
花白禾:“……”
幫什麽忙?
怎麽幫?
她跟這小孩兒也就幾麵之緣的關係,讓一個陌生人拿著……嗯……幫她解決需求,這得是多大的心髒啊?
剛才對方身上透露出的侵-略氣息已經收的幹幹淨淨,像是一晃而過的錯覺。
花白禾對上她的視線,暗自打量這人的同時,若無其事地繃緊了自己的人設:“不必,下次進我的房間,記得要敲門。”
自己玩是一回事,被人撞破那又是另一份尷尬了。
如之前所言,花白禾對江雪這個...小朋友沒有什麽興趣,更沒有要拉著一代才女墮-落的變-態想法,她對這人的態度一直就是:
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畢竟她們天生就不是一路人。
江雪聽到她的回答,下意識地抬手想去扶自己的眼鏡,好擋下自己此刻眼中那些紛亂的情緒,但直到指尖在鼻梁上摸了個空,她才想起來——
每次到薛家她都會將自己的眼鏡給摘掉,換成隱形的鏡片,又或者是幹脆不戴。
思至此,她閉了閉眼睛,直到心頭翻騰的血液重新降下溫度,才睜眼對花白禾笑了笑,之後徑自繞過床尾,往床的另一邊走去。
從地上撿起那個粉色的小玩具,她麵不改色地走到了室內的洗手間,準備將東西洗幹淨的時候,江雪打量了一下那東西的分寸,心想:
這也太細了。
怕是不能滿足外頭那家夥吧?
她想起自己家中采購的那諸多新品,腦海中一陣天馬行空,唯有這皮囊上的正經掛的嚴嚴實實,直到將東西清洗完畢,擦的幹幹淨淨之後走出,對床上那人一遞:
“我記得這款有專用的洗滌劑吧,不過我不太熟悉,不好亂動你的東西,隻能暫時這樣了。”
花白禾看著她手頭的東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滿腦子隻剩下一句:
你怎麽這麽會?
她覷了眼江雪,又瞄了瞄她手頭的那個玩意兒,感覺自己仿佛窺破了什麽秘密。
想不到堂堂江家一代才女,明明看上去還是完璧之身,沒想到在私底下卻……
但過了今日之後,這件事估計會成為兩人心照不宣的事情,花白禾以己度人,感覺江雪以後應該不是很想跟自己見麵了。
如此也好,黑曆史就再也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了。
她心中做了一番自以為最正確的猜度,從被窩裏又翻出一個盒子,是專門放那物件的,裏麵還有專門配置的洗滌劑和消毒液。
就在江雪抬手準備接過,以為她真的打算拜托自己幫忙洗幹淨重新裝好的時候,聽見了對方輕飄飄的一句:
“不用了,把這盒子一塊兒扔掉吧,我就是好奇一下,但是發現這個尺-寸跟我不太匹配。”
江雪:“……”
一時間,她差點脫口而出一句‘那是怎麽個不匹配法?’
好懸給咽下去了。
唯有眼底差點漫上一片血色。
為了掩蓋自己的情緒,江雪隻能假裝照著花白禾所說的去做,看著那個剛拆封使用過一次的東西,也麵不改色地往包裝盒裏丟,又聽著對方指揮,從書櫃抽屜裏拿出了一個環保袋,如此,帶著這盒子出去扔掉時,別人也不知道裏頭到底是什麽。
聽著那窸窸窣窣的整理聲,花白禾麵上一派淡然,心中卻在滴血:
其實這玩意兒挺適合自己的,效果絕佳,最重要的是,能像永動機一樣,隻要有電,無限續航,不似人力那般輕易窮盡。
她都快愛死這寶貝了。
然而……
奈何這小玩意兒生不逢時啊!
她努力將放在對方身上的目光抽回來,在心中暗自咬手帕:過兩天一定要去店裏買個同款型號的!
江雪麵上信了她那副‘初次嚐鮮後感覺不過如此’的假象,拎著東西正想走時,想了想,回頭對花白禾說了一句:
“對了,苓姐,過年的時候我可能還會跟家裏人過來拜訪,流螢聽說了這個事情之後,也說想跟著過來,可以嗎?”
花白禾愣了一下,沒想到她突然會提起這個人,頓時有些興致缺缺,本不想讓對方過來,但是……
賺錢要緊。
她暗暗對自己說道。
...
“行啊,對了,讓她記得把女朋友也帶上。”
說出這句話之後,花白禾自己都想給自己鼓掌誇一聲機智!
這樣的話,到時候對方就算對自己產生了什麽不-軌的想法,有正室在旁邊監督著,那人怎麽也不可能大膽到對自己作出什麽逾矩的事情來。
江雪等了半天,總算等到了能當麵對花白禾解釋的這個時機。
天知道她憋了多久!
她輕輕出了一口氣,從門邊側過身來,麵上勉強撐住了那漫不經心的意味,好似微微驚訝一樣,輕揚了揚自己的半邊眉角:
“她有女朋友?”
江雪斬釘截鐵地說道:“不可能的,她單身二十多年,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她說‘單身二十多年’這句話的時候,花白禾總覺得江雪有些莫名其妙的咬牙切齒在裏頭。
說完這句話,江雪鬆了一口氣,心道有自己這麽個鐵杆‘朋友’幫忙說話,這回薛苓總該相信了吧?
沒想到,她等了半天,隻等到了對方眼底的一片同情。
翻譯過來就是:
沒想到你跟流螢這麽好的關係,她連你都瞞啊,真可憐。
江雪:“……”
江雪:“???”
花白禾沒發現自己眼底的同情表露的太明顯,對江雪的那副模樣一言難盡半天,隻能說道:
“唉……你去看看她最新那條微博就知道了。”
連幫對象寫18r書的點子都能想到,花白禾暗道,這樣的人就別突然給自己洗成單身人設了。
江雪今日一心要為自己這個單身狗洗刷‘脫團’的冤屈,誓要表明自己的入團決心,心思轉的飛快,幾乎是花白禾話音剛落,她就回道:
“她剛發微博的時候就跟我說了這個事情,她的那本書是送給一個自己暗戀許久的人,目前還沒追到手,哪裏來的對象?”
花白禾差點被她身上那種‘急朋友所急’的精神給打動。
隨後又被話裏的重點震了一下:
這得是什麽樣的天才大腦,才想得出給暗戀對象送18r文章的操作啊?
她臉上的複雜變了又變,最終隻能幹巴巴地捏著鼻子說了一句:
“行吧。”
既然是江雪說沒有對象,那她就勉為其難地信一信。
江雪生怕自己解釋的不夠清楚,又補了一句:“我跟流螢從小一塊兒長大,她有沒對象,我最清楚了。”
花白禾被她這堅決為朋友說情的態度逗得樂了樂,莞爾道:
“你要說你沒對象,可能我是相信的,畢竟你長的這麽乖,一看就不像早戀的——至於流螢,我還是要見過麵才知道。”
說罷,她又瞟了一眼江雪手中拎著的那袋東西,清了清嗓子,補了一句:
“雖然今天的事情有點烏龍,但是你畢竟是一片好心,我還是得謝謝你。”
花白禾自覺自己這番話已經是如此尷尬境地裏最合適的表述了,果然,江雪雖然麵色有些僵硬,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擰開門把手,走出去之後不忘重新幫她將門帶上。
“呼,嚇死個人了,以後再來幾次這種事情,我真怕自己變成性-冷-淡。”
花白禾剛才遭那麽一趟驚嚇之後,全部的注意力都用來應付江雪了,這會兒總算室內隻剩自己一個,當即不顧形象地趴回了被窩裏。
然後,心疼地裹緊了自己的小被子。
……
門外。
江雪拎著那袋東西,在薛苓的房間門口佇立了一會兒。
她眼眸微闔,在整理自己心中的情緒。
出門前對方的話語還在耳邊回蕩,以至...於她禁不住反問自己一句:
你是真的一片好心嗎?
嗬。
她慢慢地吸氣又呼氣,如此來回幾次之後,終於讓自己的心思冷靜了些。
不必著急,現在並不是最合適的時機。
門外的廳堂有客人,保姆還會隨時回來,今天能做下這點鋪墊,讓對方知道‘流螢’沒有對象,已經達成心願了,至於更多的……
她還需要等待良機。
她是如此地期待,對方發現自己和流螢是同一人時,臉上出現的詫異——
在那種情況下,嚐到的味道,才是絕佳。
“江小姐?”
一道聲音在旁邊試探性地響起。
江雪驀地睜開眼睛,眼底有寒光乍現。
那保姆被她冰冷的模樣嚇了一跳,不知道這江家大小姐是什麽毛病,一副要在自家小姐門前入定的樣子。
隨即,江雪臉上浮出溫和的笑容:“阿姨,剛才苓姐已經醒過一次,想喊人進去,我看您不在,就進去順手幫了個忙,現在她已經重新睡下了。”
那保姆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難怪呢,她想,明明自己走前這江小姐還兩手空空,怎麽一轉眼的功夫,手頭還拎了個袋子。
江雪衝她笑了笑,抬腳離開。
直到江家的長輩跟薛家人聊完天,看了看時間,提出告辭,帶著她往外走去。
她的父親江乾比較眼尖,注意到她手裏還提了個袋子,順口問了句:
“喲,這是誰送你的東西啊?”
江雪把袋子口不動聲色地捏了捏,往自己的懷裏抱了抱,對父親抬頭笑了笑:“是苓姐送的。”
江乾有些訝異,回想到那個據說是少年時一場車禍斷送了才華的人,腦海裏瞬間就是圈內對那薛苓的評價。
性情乖張,反複無常,才華淪喪,不堪大才。
他對於女兒居然跟這樣一個人關係不錯,還從她那兒得了禮物感到無比驚詫:“你什麽時候與她有交情了?”
江雪隻是笑,不說話。
他本來想勸一句,突然想起來自己的孩子向來很有主見,雖然身邊的玩伴五花八門什麽都有,對自己的要求卻從未降低,在大人眼中,真真就是個‘出淤泥而不染’的好孩子。
於是話到嘴邊,最後成了:“你自己心裏有數就好。”
江雪點了點頭,跟父親繞過院落裏的小路,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
她能夠時常來串門,是有原因的。
薛苓家裏所在的那個小區,是京城的老院子。
薛家是七十年代左右被分配的房子,薛承的兄弟姐妹離這小區也很近,平日裏大家互相之間都會串門,吃過晚飯去兄弟家裏喝茶更是常有的事情。
與此同時,享受國家津貼的許多其他家庭,比如江雪所在的江家,林婉秀所在的林家,都住的是這樣的老院子。
小區從外看去矮矮的,顏色還是暗暗的磚紅,但裏頭的裝修卻相當不凡,懂行的人看看門口站崗的小哥兒,自然能猜到裏麵住的什麽人。
至於其他的外來人,也不過都是將這裏頭當成普通的居民小區罷了。
平日裏諸多教授從家裏騎著二手的單車,吹著晨風往外跑,誰也看不出這普通的老頭老太太身上,藏了一段國家的曆史。
如今是臨近過年,京城五環內有不許燃放煙花爆竹的規定,但京城老巷子裏各家各戶對過年的熱情並未減退。
尤其是在能張揚文采的春聯方麵,不少老教授樂嗬嗬地在自家書房提起毛筆,在紅紙上飛龍走鳳,落筆如有神。
等到家裏小輩將各自的春聯張貼出去之後,他們又會在樓道...裏的各家轉一轉,在心裏暗自打量誰家的能拔頭籌。
社區居委會還會組織一些比賽和活動,或是對聯大賽,或是做些元月詩,再將小孩兒老人組織起來一塊兒包餃子,熱鬧得很。
今年江家那些上了年歲的老爺子都退了下來,借著過年這個節點,要考察小輩的字,江雪剛回家沒多久,就被抓去品茗賞文,根本清閑不下來。
忙著陪家裏那些老寶貝的時候,她也不禁在心頭暗暗鬆了一口氣:
還好自己前些日子沒下手。
不然就這幅吃幹抹淨就跑的痕跡,還真是解釋不清楚了。
相比於江家一心籌備年節的熱鬧,薛家本來也有這個心思,然而在薛合等人商量著統一置辦年貨的事情時,薛承這一脈家中可不大太平。
原因無他,薛繼鳴談戀愛的事情被發現了。
他本來藏的很好,在家長們的眼皮子底下幾乎不跟趙荷發語音和視頻——並不是想藏著掖著,隻是想找個成熟的時機而已。
結果有一天,他晚上在浴室裏洗澡,自己的電話響了。
當時正趕上他母親劉璐給他整理房間的衣櫃,她這人對兒子的好,是事必躬親的類型,從小薛繼鳴連襪子的顏色都要經過她的點頭,幾乎從不假借保姆和幫傭的手。
一看見電話上那個‘小荷花’響起,她順便瞄了過去,初時隻覺得奇怪,這個昵稱怎麽看怎麽怪怪的。
後來那個電話又響了兩次,她看兒子一時半會兒不出來,想接起來讓對方等一等再打過來——
結果那邊的女聲小心地說了句:“好、好的,阿姨,抱歉打擾了。”
事情到這裏都還是正常操作。
然而薛繼鳴洗澡出來之後,事態就開始急轉直下。
“媽,我剛才好像聽見手機鈴聲了,有人給我打電話?”薛繼鳴用鵝黃色的毛巾擦著自己的頭發,踩著拖鞋從浴室裏走出。
劉璐被他提起這茬,多嘴說了一句:“是個女生,叫‘小荷花’什麽的,繼鳴,你平時跟同學可不能這樣開玩笑,人家女孩子名聲很重要的。”
薛繼鳴回房間的速度瞬間變快,同時反駁道:“不是同學,是我女朋友。”
既然都已經被發現了,正確的做法就是直接承認!
薛繼鳴很有一番擔當地想道。
然而,陡然發現兒子跟兒媳婦昵稱的劉璐家長:“……”
她被這個驚天大消息炸了一跳,好一會兒之後衝進了他的房間:“女朋友?什麽女朋友?京城誰家的?對方父母知道嗎?她家裏做什麽的?”
一連串的問題給薛繼鳴轟的一愣一愣的。
他反應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她家裏做什麽我沒仔細問,但她不是京城人,老家好像在旁邊的筍縣。”
筍縣是什麽地方?
假如有一天,京城願意擴充二十環,輻射周邊的落後貧困地區,可能這個地方勉強會被考慮進去。
劉璐聽了差點暈過去,也不去問他關於趙荷的信息了,腦子裏已經給這對感情判了死-刑。
“不行!絕對不行!”
薛繼鳴看著她斬釘截鐵否定的樣子,也不忙著按手機了,隻是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母親:“媽媽,你還沒聽我說她是個怎麽樣的人呢,為什麽這麽著急下定論?”
這還用聽嗎?
劉璐滿臉的不接受。
“不行就是不行。”
薛繼鳴被她這樣完全不講道理的,胡攪蠻纏的態度弄的也有些窩火,直言道:“如果我一定要繼續呢,如果我告訴你,我甚至打算以後跟她結婚呢?”
什麽?
他居然都想到了結婚?
在兒子要娶鄉村灰姑娘的打擊...之下,劉璐連自己一貫的好聲好氣都忘了,苦口婆心地說道:“媽媽好不容易才嫁進薛家,不是為了讓你娶這樣的女人!”
“她的家庭根本配不上你。”
配不上我這樣努力許久,才為你挑選出的這樣的出身和包裝。
薛繼鳴眼中露出幾分錯愕。
也許是已經察覺到了他的決心,劉璐才會直接說出這樣的話語,但這向來是她羞於在這個家裏提起的東西,畢竟……
並不光彩。
話音落下之後,她在自己兒子的注視中稍稍有些心虛,像是親手將自己最不堪的一麵展露出來,由此向對方說:
你沒有什麽可以指摘我的地方,因為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努力換來的。
你也是幫凶,所以你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薛繼鳴有無數的話語堵在喉嚨裏,但他身為人子,卻一句都不能說出來。
他隻是不可置信地看著劉璐,眼中有些受傷的意味。
忽然間,不知哪裏傳來了一聲輕笑。
正在沉默中僵持著的母子回過頭去,看到了出來倒水的女生,單薄的身軀坐在黑色的輪椅上,被那顏色凸顯的更加瘦弱。
手裏捧著的白紙杯,不知跟她的臉色相比,究竟哪個更白。
明明是這樣一副孱弱的樣子,偏偏她停止了脊梁,如同一把尖銳的匕-首,刺破了眼前這礙眼的一幕。
她一句話都沒有多說,隻是抬手喝完了紙杯裏的水,操作著輪椅轉身離去。
然而她留下的那聲笑,卻像是抬手往劉璐臉上蓋去的一巴掌,扇的她火辣辣的疼。
像是在問她:
原來,你也知道,你是費盡了心機,才奪來的這一切。
也想是在提醒她,她曾經做過的事情,並不是無人知道,受害人一直都在這裏看著她。
那是她抹不掉的原-罪。
劉璐撐不下去了,匆匆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隻丟下一句:“總而言之,你不許再跟那個女生有來往,我會把這個事情告訴你爸爸,他也一樣不會支持你。”
如果失去了薛承的認可,那麽趙荷就一輩子都不可能踏進薛家。
薛繼鳴一直很明白這個道理。
他眼睜睜地看著母親的身影消失在跟前,站在房間內,看著麵前長長的走廊,一時間有些不得其法的著急。
“吱呀——”一聲。
輪子突然刹車的摩擦聲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薛繼鳴愣了一下,趕緊放下手機,朝客廳的方向快速衝去,與此同時,聽見了周圍幫傭著急的聲音“小姐!”、“小姐你沒事吧?”
所幸,那人摔得不太重,隻是對周圍人擺了擺手,重新被抱上輪椅的時候,不知想到了什麽,看了他一眼:
“薛承那裏,你不用擔心。”
她語氣很輕地說了這麽一句。
但是配上她被人七手八腳重新抱上輪椅時的畫麵,尤其是那雙無力垂在地上的細腿,便顯得很沒有說服力了。
薛繼鳴捏了捏身側的拳頭,下意識地開口說了一句:“對不起。”
但是話一出口,他又覺得這太蒼白了。
他站在三尺之外,麵上是局促不安的神情,直到看見那人愣了愣,而後對他擺了擺手,像是之前咖啡廳門前時一樣。
薛繼鳴又問了一句:“疼嗎?”
當年的車-禍,還有剛才的那一下摔跤,一定都很疼吧。
花白禾被這便宜弟弟一關懷,心中泛起暖意,隻對他挑了下眉頭,搖了搖頭,沒說話,誰也不知道她其實忙著跟久不出現的係統吵架。
此刻係統正在花白禾腦海裏大肆嘲笑:
“接著漂移啊,...老司機。”
花白禾語露威脅:“看來你是想讓我給你展露真實的實力,行,我們一會兒床上見。”
係統的笑聲戛然而止。
同一時間,薛繼鳴目送她被保姆送回房間,看著她的背影,突然覺得一股無力感湧上心頭。
感情的事情,他知道這是別人都幫不上忙的,雖然不知道薛苓打算怎麽做,但他決定趁著明天白天跟薛承直接坦白。
薛繼鳴整個晚上都在思考第二天怎麽說服薛承,一夜輾轉反側。
……
次日,早餐桌上。
薛承拿著個平板在看國外的科研成果,一心二用地吃著早餐,背景的電視還在放國際頻道的新聞。
直到劉璐最先有動作。
因為薛承投身科研事業,項目弄起來幾個月不回家都是常有的事情,還好今年過年趕上了好時候,手頭恰好在新項目和老項目的交接期,最近也多是學術論壇和沙龍,以及參加國內外的研討會。
昨夜薛承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三點了,因為不想打擾妻子睡覺,他直接在書房湊合了一晚上,也就直到現在才有機會跟家人溝通的機會。
劉璐清了清嗓子,準備先從別的話題入手,正想開口問他最近忙不忙,結果對麵忽然響起來了一聲:
“爸!”
開口的是薛繼鳴。
花白禾萬萬沒想到,自己就是多喝了一口燕麥粥的功夫,薛繼鳴就能搶過話頭,一副躍躍欲試要跟自己的父母坦白戀情的即視感。
係統在她腦海中瘋狂催命:
“都什麽時候了!你能不能先放下勺子!”
花白禾趕緊往嘴裏多塞了一口,畢竟她怕自己吃完了這口,今天就沒飯吃了。
薛繼鳴成功引起了薛承的注意力,他的目光從平板上挪開,關掉了那篇沒有任何實驗進程的猜想,抬眼看了過去:
“嗯?”
“我有個事情要說。”
薛繼鳴還待開口,旁邊卻有一個聲音搶了白。
所有人的目光成功轉移到了在場最瘦弱的那人身上。
薛承抬手對小兒子比了個停止的手勢,探究的目光看向花白禾,開口問道:
“你要說什麽?”
這可真稀奇,從來對家庭話題隻會不屑一顧的人,如今竟然要主動宣布什麽事情。
薛承以為她是最近被家裏和諧的氣氛所打動,身上的戾氣被磨消了,畢竟最近家裏太平了很久。
但事實很快證明,這位薛家家主想的太天真了。
花白禾拿起紙巾擦了擦嘴,抬眼覷向他,然後像是說‘我吃完了’一樣,說了一句:
“我是個同-性-戀。”
比起上個世界的同-性可婚背景,這個世界的華國雖然保留了許多良好的傳統,但是在婚姻方麵卻並未放開多少,在國外叫囂著同-性婚姻通過的時候,國內的這個情況仍然屬於少數。
畢竟宋朝的時候,程朱理學都發展到了‘存天理,滅人欲’的地步,如今的世道雖然糾正了不少儒學發展過激的風氣,但總的來說,還是沒有放的太開。
花白禾的這句話一出,整個飯桌上的人都沉默了。
薛承以為自己還沒聽清楚,拿著筷子頓了半天,問道:
“你剛說什麽來著?”
是他年紀大了耳鳴嗎?
花白禾張了張嘴,旁邊的薛繼鳴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什麽一樣,不知哪來的膽子,突然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對薛承飛快地說道:
“不是的,爸,姐姐是亂說的,她隻是想幫我,因為我和學校裏的一個女同學在一起,她怕你們不同意,才故意這樣講的。”
被捂住嘴的花白禾:“...……唔唔唔?”
不是!
底迪你想多了,我就是想通知他們一聲而已,我沒有在亂講!
這麽一會兒的功夫,薛承腦子裏已經把那句話過了好幾趟,再遲鈍的大腦這會兒也已經反應過來了,他對薛繼鳴擺了擺手,“你鬆開她——薛苓,你剛才說的什麽,你再說一遍。”
薛繼鳴趕緊對周圍的人使眼色,將花白禾的輪椅往餐桌外推了推,而後自己上前兩步擋住了父親的怒火:
“爸,消消氣,消消氣,我姐是亂說的。”
“不,我是在認真地告訴你們,今天的話我絕不會收回。”花白禾扶著輪椅,被傭人們推的飛快,回嘴的速度也不慢。
薛繼鳴頭疼得轉頭敷衍她:“是是是,你可認真了。”
“薛苓!你們把她給我放下——你有本事給我回來,我今天不把你逐出家門,我這名字就倒過來……”
“爸,冷靜!冷靜!一把年紀了,注意血壓,別生氣啊,人生有緣才相聚,氣死自己誰如意,你說是不是?”薛繼鳴安撫完遠處那個,還要安撫麵前這個。
旁觀的劉璐:“……”
她不是很明白,怎麽狀況突然就發展成這樣了?
尤其是小兒子,還在旁邊見縫插針地補充說明:“爸,真的,我姐都是因為我要跟一個女同學在一起的事情,才會——”
“我管你什麽女朋友,愛誰誰,你把薛苓那個大逆不道的家夥拉出來!”
“好嘞,那我當你同意了啊爸,我過年把她帶回來——哎呀我姐這就是隨口一講,你不要跟她一個傷患較勁。”
……
不出幾日,薛家的事情傳遍了整個小區。
“你們知道嗎?那個薛苓又鬧出新笑話了,嘿,真是不嫌給薛家丟人的。”
“唉,有什麽辦法,他們家那個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現在可不就成天奔著氣死老承去的嗎?”
“我要有這麽個女兒,我早就掐死了。”
“也不知道她這是被誰給帶的……”
小道消息飛的滿天都是,讓林婉秀來江家的時候,都偷偷拉著江雪在房間裏說起這個,順便八卦了一句:
“哎,她真的好有勇氣,居然敢直接承認這個事情,這麽想想,她未來的對象還挺幸運的……”
能跟這樣勇往直前的人在一起。
林婉秀咂巴了一下嘴:“我居然覺得有點羨慕她未來對象?”
雖然她和男朋友門當戶對,但就是這樣,兩人的情感裏都不能說沒有坎坷,對於那些小眾群體來說,遇見的問題肯定比她更多。
但是薛苓自己先掃平了一些阻礙,這點她還是很佩服的。
接著,她聽見了身邊的人笑了笑,而後驀地正了正表情,對她開口道:
“嗯,你可以開始羨慕了。”
林婉秀:“……???”
“這跟你有關係嗎?”她匪夷所思道。
“我就是她未來的對象。”江雪直白道。
兩人的聊天是在客廳角落裏,彼時還有其他的同輩在聊天,林婉秀還沒反應過來,忽然發現客廳裏一靜。
原來大家剛才碰巧都安靜的時候,聽見了她說的八卦。
她還在窘迫的時候,忽然看見旁邊那人衝那一堆神色各異的夥伴們坦然道:
“你們可以開始羨慕我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