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海的女兒(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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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進入末世的第二天。
極度的嚴寒從南北兩個極點飛快朝赤道地區蔓延而去, 熱帶地區因為濕度足夠,竟也從天上飄下了無數的雪花。
至於在寒流來襲時,冬日最冷不過零下一兩度的地區, 氣溫更是直接降到零下三四十度左右,可以預見, 這一夜過去之後, 全球不知又會死去多少人。
北國冰封,萬裏雪飄。
無數國家境內的河流麵臨結冰的窘境。
又因為氣溫變化太過極端, 許多普通人的體質難以抵抗住這樣的摧-殘,感染上了風寒,與此同時, 那些從昨夜開始,拚命掠奪水、幹食資源的狂徒們,再次意識到……藥物的緊缺, 一場風寒也能輕易奪走人的生命。
人類憑借著飛速發展的科技走到今天,卻輕易被這樣一場突如其來的、席卷全球的災難再次打回原形,似乎一夕之間重新回到了上古先民們所在的時代……
他們再次畏懼於自然災害的威力。
但情況卻遠遠不止這樣糟糕!
米國的某條街道上。
“啊——!”
一聲尖叫劃破了天空。
那是被嚴寒和饑餓逼迫出來在商店中尋找食物的人, 街上有些店鋪鎖了好幾道鐵閘門, 裏麵的店主是在高科技時代最愚蠢的防盜者,卻是這末日年代最聰明的守護者。
不來三五個大漢對這家店的門一陣劈砍, 著實很難闖入其中。
當慘叫聲不知從那個街頭巷尾傳來的時候,在街上掃-蕩著快捷超市、無人超市的人根本隻是稍一愣神, 但很快又冷靜了下來。
他們想, 那應該是有人被那些不法狂徒給打-劫了吧。
隻要他們跑的足夠快, 那些不法者就追不上自己。
每個人都抱著如此僥幸的想法,想要將盡量多的東西塞進自己的口袋裏,甚至還有人裹著棉被出門,如同一座移動的小山丘,身上還披紅戴綠地繞著一圈被單,到了超市之後,三三兩兩的放下被單,一個個貨架掃蕩過去。
但總有人要繼續倒黴的——
一個人在大街上邊跑邊脫,從無數個商店門口前跑過,撕心裂肺地喊道:“有僵-屍!僵-屍啊啊啊啊!快跑啊!!!”
現在已經是恐慌時期,這一聲叫喊當然能夠輕易驚動人們敏感的那根神經。
聽到他的話,有人抱著東西就往回跑,大街上到處都是奔跑的身影,往四麵八方竄去,然而總有些見多識廣的,聽到這叫聲,下意識地探頭出去看。
“又瘋了一個。”
他們看到第一個跑起來的人,因為疾跑過程中被過於厚重的衣物所妨礙,竟然脫的隻剩下單衣的背影,搖了搖頭對同伴歎了一句。
至於僵-屍?
那肯定是他太冷了,被凍出來的幻覺。
“他身上的衣服還挺厚,等會兒直接拿走,隔壁的湯姆不總是抱怨外麵太冷,不肯出來搜索物資嗎?大家都排好了班,明天白天總該輪到他了,將外麵地上那件外套撿起來帶走,明天看他還找什麽借口。”
“嘿,這衣服做工可比我身上這件好得多,要給他,也該是拿我身上這件——外頭那件我包了。”
某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內,兩個在工廠上班的男人一邊往懷裏搜羅速食食品,一邊聊著天,因為身強力壯,兩人又都是持-槍在身的,在這普通人們都過的頗為艱難的日子中,他們頗有種如魚得水的舒適感。
除了昨天半夜熱了點,現在白天冷了點,他們的生活仿佛沒有發生什麽多的變化。
硬要說的話,現在買東西都不用給錢了,隻要他們能找到,想拿多少就有多少——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沙、...沙……”一陣奇怪的拖曳聲在便利店門外響起。
初時那聲音還不帶明顯,直到那聲音由遠及近,從門外慢慢地移動到門口,一直到他們的貨架對麵。
其中一個男人正講究地蹲在地上研究對比那些飲料哪個比較好,正好從貨架的間隙裏看到了對麵佇立的那道身影。
他皺了皺眉頭,剛想喝令這人識相些,滾去其他的店,這裏已經被他和兄弟給包了——
結果在開口之前,他先注意到了一道蜿蜒的血跡,像是□□拖把給拖過一樣,在地磚上蜿蜒地從門口一路曳了進來,正停在那人的腳邊。
那血痕雖然被腳印磨蹭的有些模糊,但這麽長的距離走來,正常人都該失血過多了,對麵這人卻還能好端端地站著。
他敬這兄弟是條漢子。
“保羅,走了,那些飲料之間相差的能量也不大,反正我們倆的力氣足夠,多搬幾箱能量飲料就是了。”
正在這時,蹲著的那位頭頂響起了自己工友的聲音。
名叫保羅的人聽了,點了點頭,正想回答,忽然發現自己目之所及的地方,對麵站著的那道身影還在不斷地流血。
從外麵到進來的這麽會兒功夫裏,血液已經淅淅瀝瀝地流了一地。
“這該死的鬼天氣,冷的我鼻子都不太好了,保羅,我聞到了一股很奇怪的臭味,跟鐵生鏽了似的……”
保羅已經懵了。
他在想自己要不要提醒一下對麵這位剛跟人血拚完的大兄弟,好歹先挑個止血的藥劑什麽的,再這麽流下去,可能會死。
想到這裏,保羅站了起來,因為他的身高比自己的工友更矮一些,正好能夠看到倒數第二層貨架的間隙,而他的工友身高一米九多,這會兒還在仰頭看頂層貨架上放置的大箱庫存,自然沒注意到對麵的人是走是留。
唯有保羅一人,透過那貨架的間隙,忽然看到了對麵那人真正的樣子——
與此同時,他們倆麵前的貨架發出“轟隆”一聲!
被人從對麵直接砰然推倒!
……
“麗莎,堅持住,答應叔叔,把這些藥吃下去就好了……真的……”
同一時間。
不遠處的某家小商店內,夏單費勁地將鐵閘門拉了下去,還機靈地在門縫底下塞了一層布條,這樣既能夠不讓外麵的冷空氣進來,又能夠防止一些髒東西聞到裏麵的人氣兒。
他的運氣相當糟糕。
不僅在找食物的過程中多了個拖油瓶,現在對方還因為持續不斷的高燒在死亡邊緣徘徊,他不忍心直接拋下對方,隻能費勁吧啦地去搜尋藥物。
而現在,他手裏隻剩下幾片聊勝於無的退燒貼。
退燒藥還有最後一片,而消炎藥十分難找——因為他並不是專業的兒科醫生,在使用退燒藥劑量的時候本來就有些謹慎,至於破壞免疫力的消炎藥,他一開始也不敢隨便用。
現在倒好,啥都沒了。
更倒黴的是,他在搜索東西到一半的過程中,還發現了一種很奇怪的生物……
似人非人。
身上帶了許多處的致命傷,偏偏又行-屍走-肉一樣地在路上慢吞吞地前進著,看著根本不像是活人。
除此之外,這些家夥一旦發現其他的活人存在,就會像是本能追逐食物一樣,朝著人的方向加快腳步而去。
夏單曾遠遠見過幾個妖魔鬼怪將一個活人拖走分食的畫麵。
那些家夥一旦被打到頭顱,就會一晃而倒,但除此之外,對他們施加的其他傷害,都像是不痛不癢。
得益於災難類電影看的多的緣故——
現在的夏安腦海裏能跳出十多部相關的影片,什麽生化危機、行-屍走...-肉、釜山行……他閉上眼睛都是這些稀奇古怪玩意的各種致命點和形成原因。
比恐怖電影更可怕的是……
本故事屬於真實事件改編。
夏單覺得自己這一時半會兒可能都找不到睡意了,一閉上眼,腦海裏就都是那些玩意兒的磕磣模樣。
況且,現在還有更讓他擔心的事情。
夏單給陷入高燒昏迷中的小女孩兒麗莎換了退燒貼,將止痛藥一掰而二,喃喃一句:“老天,你可千萬別丟下你倒黴的叔叔我一個人……萬一你也變成了那些怪物,我這豈不是隻能坐著等死了嗎?”
他盡心竭力地伺候著這個撿來的小祖宗,給她喂下了退燒藥之後,又拿過一個鐵桶,裏麵有從外麵收集來的雪,如今室內的溫度也沒高到哪裏去,他等著這些雪自然融化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夏單歎了一口氣,隻能用毛巾攤開在自己的肚子上,然後把那些雪堆到自己的肚子上,等到它們感受到溫度化掉之後流成涼水,浸透毛巾,他再用毛巾給麗莎擦擦手,擦擦肚子。
“古有大孝子臥冰求鯉,今有我大孫子抱冰求水,麗莎,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爺爺了,你可千萬撐住啊,別讓我黑發人送白發人啊——”
……
大陸上正在上演自然法則中更為直接而殘酷的一幕。
按理說,花白禾遠離大陸,成天泡在鹹鹹的海水裏,吃喝全在海裏解決,既不需要為溫飽問題發愁,更兼之有兩條人魚伴隨,不用寢食難安地擔憂自己的安全,應該在這桃花源一樣的世界裏過的很快樂。
但事實並不是這樣。
雖然她的心底並不悲傷,可是這會兒她的眼淚卻在嘩啦啦地流。
目之所及處,深灰色的天空盡頭,那一線象征光明的亮線隻搖搖欲墜地撐到了時間輪轉到天光將現之時——
那亮橙色的線條猛的往遠處推了推,好似忽然積攢夠了力氣一樣,想要將那片籠罩大地的灰色迷霧給破開。
“啊嗯……”
海麵上,直直對著那片天空的一小塊礁石上,有兩道相疊著的人影,那模糊而破碎的呻-吟聲就是從兩人的地方發出。
按理說,被壓在底下的那人聲音那樣低弱,該很難傳達到蒼穹上,否則站在雲端的仙人們,一定很容易能聽見信徒們的禱告聲。
然而當她那微弱的一聲響傳出以後,天邊那道像是被點燃引-線的、已然變成橘紅色的天光,跟無邊的灰色焦灼著僵持到一半,卻忽然潰不成軍。
不多時,陰沉沉的天空就籠罩了整片海麵,再不見之前試圖灑下光明的那方橘線。
位於上方的那人有一半銀色的頭發浸到了海水裏,隨著海浪起伏的姿態紛紛揚揚地浮著,末梢有時候會被調皮的浪花卷到身下這人不著寸縷的皮膚上。
撓啊撓,在她本就被灼燒的神經線上,再添了一把火。
“唔哼……”
又是一聲憋到極限,心不甘、情不願地被迫泄出的聲響。
被壓著的人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語調有多麽羞人,以至於天光早早退去,生怕照亮了這一片地方以後,讓海底其他未成熟的寶寶們遠遠見著,看見了什麽不該看的。
聽見她的悶哼聲,將她死死壓在礁石上的人魚唇角露出了些許愉悅的弧度,偏了偏腦袋去咬她的耳朵,語氣裏帶著十足的誘-導意味:
“乖,大點聲,我聽不清——你看,這會兒我都沒開燈,除了我,其他路過的聽見了也不知道是你喊的。”
她剛說完這句話之後,背對著她的,在前麵隻敢用手虛虛撐著那粗糲礁石,生怕蹭破了皮膚引起多餘疼痛的人,眼底噙著淚花,茫然懵懂地抬頭去看天。
好似在用行動問,你倒是想點燈...,問題你在這茫茫大海上,點得著嗎?
索菲亞笑了笑,隱藏在水底的那一截尾巴輕輕動了動——
“唔嗯……!”
聽到那痛呼聲,她才如願以償地往前湊了湊,給那人解惑一樣,說起從剛才到現在的天光變化。
隨著前頭那人再次紅透臉龐的膚色變化,那條人魚這才滿足地隨著她的變色速度,由慢到快地加重了動胯的節奏。
魚尾在水底下歡快地擺動著,將她無與倫比的強大氣息釋放出去,時不時還在攪亂的水中,夾帶著絲絲縷縷的血味……
……
遠處徘徊著的鯊魚聞見了,興奮地在原地轉了幾圈,正想摩鰭擦尾地過來,卻在聞到那陣更為強大的氣息之後……
緊緊的閉上了嘴,立刻掉頭轉向。
生怕自己多流出來的口水被對方察覺到,衝過來拎著它的尾巴痛揍一頓。
那架勢頗有些夾著尾巴落跑的意思。
捕食者們都在更強的天敵前臣服,唯有親善的海豚們在集體出遊的路上,有些小海豚好奇地往那邊轉去。
因為它們也具有超高的智商,能夠與大部分的人魚族溝通良好,本身也不在人魚們的食物名單上,所以有幾隻小海豚發現了朋友的力道,呼朋引伴地往那邊遊去。
遠遠地,海豚們相互交流的強大超聲波,就往那邊傳去。
海中礁石上。
一聲低低的笑聲,在海浪翻滾、拍打的轟然聲中低低響起,若不是與前方的人離得近,說不定就會直接被周遭的聲音淹沒。
聽見她的笑,花白禾被起起伏伏的衝撞弄的有些渙散的意識,漸漸凝聚到了一塊兒,心中後知後覺地“咯噔”一聲。
她直覺對方又要整她了。
果不其然——
索菲亞用一種商量般地語氣問道:“有幾個小朋友好奇我在做什麽,正在往這邊來的路上,你說,我們要不要給它們做個示範?”
花白禾:“……”
花白禾:“???”
她下意識地想要反手推人,卻忘了這會兒兩人之間的架勢實在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哪兒那麽容易分開?
結果不過是她丟盔棄甲地趴在礁石上放聲大哭罷了。
……
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中。
小海豚們被對方拒之門外,於距離中央礁石好幾公裏的地方來回打轉——
海洋中的生物,與陸地上差別也不算很大,大型的猛獸都有自己的地盤範圍和活動區域,海中也差不多如此。
因為人魚族格外強盛的原因,去到哪裏都能將當地的地頭蛇擠開,位於食物鏈頂端的王者,擁有的自由就更大——
隻要他們想,他們能在海中的任意一塊地域,圈地為王。
凡他們所在的百裏範圍內,周圍的其他海洋生物,都是他們的附庸,以及……儲備糧。
海豚們這會兒收到了她的指令,一方麵有些茫然,另一方麵忍不住你追我趕地在邊緣處打轉聊天:
“她在做什麽呢?”
“不知道啊?我聞見了魚子的味道,可能是在交-配?”
“哇,交-配好玩嗎?”
“要不咱倆試試?”
於是,幾隻即將成年的小海豚,在不遠處也歡快地搞了起來。
這畫麵……老天看了都想流淚。
天上開始紛紛揚揚地下起了雪。
初時,那些雪花飄落下來,還沒來得及入海,就被浪花跳起拍滅,如同石沉大海,無聲無息。
不知過了多久之後——
花白禾渾身熱的快要爆-炸,缺氧似的張開了有些幹的唇瓣,嚐到了落在嘴邊的一片冰涼。...
沒有味道,隻是很冷。
與體內的水深火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已經沒有力氣討饒了,腿根又酸又麻又脹,抽痛到幾乎要失去知覺,不知道是泡水泡久了抽筋,還是丟臉地被做到失力。
花白禾甚至不記得自己說了多少次不要。
中途還有被弄的狠的時候,她狠命地抬手去扒拉住礁石,五指曲起在被海水腐-蝕得千瘡百孔的石頭上抓撓,試圖找到個能夠攀住身體的節點,隻是中途,被身後那人從指縫中交疊進微涼的手指,輕易地用十指相扣的動作,瓦解了她的掙紮。
雪花從小變大,開始的時候還細長如雨絲,後來就變成了軟絨的鵝毛,飄飄忽忽地落在她的額頭、鼻梁、眉間……
冰涼開始落下來的時候,是細細密密的冷,等到轉化成凝之不化的霜色後,她的頭上、眉毛上,已經盡是化不去的雪色。
等到她隻剩半口氣,才被允許中場休息一會兒的時候——
花白禾的頭發都快找不到原先的發色了。
她冷的想往海裏縮,卻被身後的人魚緊緊的抱住了,不許她往下滑。
“冷……”
花白禾之前憋的嗓子都有點啞,現在說話的時候,語調聽著更是讓人心疼。
以往除了在床事方麵強橫,其他地方總會聽從她需求的人,這會兒不知怎麽回事,竟然隻是變戲法一樣地變出了她的衣服,給她披上之後,尾巴又給她加熱了一片暖烘烘的海水,讓她像是泡澡般地待在裏頭。
隻是,不許她抬手去拂掉眼角眉梢的雪痕。
花白禾力氣拚不過她,又怕被她找著機會再弄一通,隻能委屈巴巴地頂著一頭霜雪應了。
但是這也隻是暫時的——
她所在的那片海水被某人魚加熱之後,沸騰而起的液化後的細小水珠像是白霧,熱氣很快就把那些冰涼給熏化了。
在雪色未化之前……
索菲亞好像看出了她的委屈,湊過去親了親她的額頭,低聲道:“是我不好,我隻是……太喜歡你現在的發色了。”
但她不該忘了。
就算曲暮春不像是上一世的薛苓,沒有那樣脆弱,不會因為一點風寒就得重感冒,弱的好像隻是睡個覺,都叫人提心吊膽地,害怕她失去生息。
可是,曲暮春終究,也隻是個普通的人類。
還是會生老病死。
讓那些雪色停的太久,化成的冰水在腦袋上走一遭,久了還是會對身體不好。
花白禾聽到她的話,剛開始以為她是喜歡自己跟她一個顏色頭發。
畢竟,索菲亞的頭發是自然而漂亮的銀色,除了她那毫無瑕疵的白皮膚高顏值,鮮少有人能撐得起來。
但很快地,花白禾又意識到,並不是這樣的。
前麵的那麽多個世界,她們倆都在華國背景下誕生,可對方從未對她的發色執著什麽。
花白禾心念一動,想到了一句話:
雪落滿肩頭,也算是白頭。
她們倆,向來都是有始,無終。
從來見到的都是對方年少的模樣,哪裏有機會共白首?
她累極地趴伏在石頭上,像是疲憊到了極限,睫毛翕動幾下,還是放棄一樣地閉了閉眼睛,任由雪花落在自己的眼睫上,將那點黑墨,也塗上一層自欺欺人的銀裝。
……
就在她們倆在海洋中探索生命誕生奧秘的時候——
之前的小島附近。
塞壬正在無聲打量著傅光啟。
在過去的幾個小時內,他們倆算是相安無事地處了許久。
當然,她能消停,主要是和平使者索菲亞的功勞,若不是她之前把...塞壬完全碾壓,又從她那兒得來了族長繼承的鱗片,這會兒她一定會囂張地把膽敢覬-覦自己獵物的傅光啟揍死。
現在她隻能傷重地躺在淺灘上任人宰割。
但奇怪的是,這個試圖跟她爭搶小獵物喂食權的同族,對她好像沒有什麽太深的敵意,甚至還記得在進餐的時候,分她一些東西。
塞壬一時間不確定,是這人在人類當中混跡久了,忘記了人魚族的特點,之前隻是無意觸犯自己,還是別的什麽。
在對方將東西放到她旁邊的時候,她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趁我病,不要我的命嗎?我剛才可是差點掐死你。”
誰知,傅光啟聽了她的話之後,隻是默默地打量了她一會兒,而後回道:
“不了,算是回報你對我的救命之恩——雖然你可能不記得。”
之後,他自己扛著一條巨大的三文魚走到旁邊,三兩下處理完了,片出一些鮮嫩的魚片,在舌尖上感覺到鮮味的同時,他開始有些懷念醬油和芥末的鮮味了……
說到三文魚魚片,他又開始聯想到其他的生食,比如石花菜、魚子壽司之類的。
塞壬看著他望著遠處陷入沉思的樣子,對他那個救命之恩思索了半天,發現沒有結果,又想起自己之前差點將這人掐死的事情,難得有些無法就這個話題問出口。
她隻能隨便找了個當下能問的問題,繼續這一場不知意義何在的聊天:
“你在想什麽?”
曲暮春?那個冰藍尾?還是其他的東西?
傅光啟剛才思考的東西並沒什麽不能對人說的地方,所以他直接道:“魚子醬……之類的食物。”
魚子?
塞壬錯愕地看著他:“魚子?是什麽?”
“雌魚未受-精的卵-子。”傅光啟下意識地回了一句百科上的標準解釋。
塞壬:“???”
她沉默了很久,覺得人類真的太變態了。
然後她用一種難言的目光看了傅光啟半天,想到了自己現在怎麽說也算是有一半雌魚的身體,忽然開始擔心自己的魚身安全。
這個同族在人類裏麵混了那麽久……
會不會哪天餓急了,就對她做出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來?
雖然現在傅光啟還打不過她,但是塞壬總覺得索菲亞這樣的存在,有一就有二,不好說的。
她正在胡思亂想“冷酷人類,無情取雌人魚魚子”的故事時,海邊傳來了新的動靜。
銀白色頭發的索菲亞,橫抱著曲暮春回來了。
——帶著之前借走的那片黑色鱗片。
察覺到曲暮春身上被打上的烙印氣息,塞壬雖然身體行動還不方便,卻再次發出了一聲不甘心的嘶吼聲!
偏偏索菲亞不以為然,將人抱到火堆邊坐好,又去後邊島上的林子裏找了很多落葉過來給花白禾硬生生鋪了個落葉軟座,才不緊不慢地回到了塞壬旁邊。
她抬手扯下了自己額間的鱗片,不顧一縷往下蔓延的血跡。
將黑色的鱗片在手中高高拋起,又輕鬆接住之後,索菲亞就像是對待已經剛得到、已經初步了解玩法的玩具一樣,禮貌地將它放在手裏,遞回到塞壬的麵前:
“喏,感謝資助,但我對象說,她更喜歡我的手指——所以這個還是還給你吧。”
遠處聽力很不錯的傅光啟:“……”
他一個直男到底都聽到了什麽?
近處,塞壬的臉色變得十分差勁。
她覺得這個索菲亞是在挑釁自己——
可偏偏,她根本打不過這家夥。
在兩位表情各異的人旁邊,唯有花白禾的眼中有慘不忍睹的意味:
這索菲亞是仗...著自己這一世不做人了,所以可勁兒說騷話是嗎?
花白禾覺得,這片海中最浪的人應該是自己……
畢竟她的雙腿間,現在還隱隱作痛,被過於粗-長的東西入過之後遺留的感覺還在。
然而要說到這片海域中最騷的魚——
那必須是索菲亞認第二,沒其他的魚敢認第一。
畢竟她什麽不要臉的事情都做的出來,都敢找族長多借二兩肉了,這變態為了嗯嗯啊啊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可我怎麽覺得你相當高興呢?”
係統聽見她的腹誹聲,滿主腦黑線地出來頂了她一句。
花白禾無辜地開口:“……我沒有,我怎麽會是那種人呢?”
係統:“嗬嗬。”
花白禾安靜了幾秒鍾,從善如流地改了口:“好吧,其實確實很刺激,比我上一世在店裏看過的那種,雙向的假陽——”具,還要真實。
但係統並不給她說完話的機會:
“多說一個字,我立馬讓你在這個世界癱瘓蔓延到全身,你信不信?”
花白禾不可置信地吃手手:“……你居然敢公報私仇?”
係統十分冷淡地開口道:“那可說不準,畢竟這大海裏,光是路過就能把你電成傻逼的海鰻和水母,比比皆是。”
花白禾頓時乖巧如雞。
她不再開口,轉而在腦海裏設想剛才在礁石上的那一片畫麵。
係統在整理世界線之餘,不斷的受到她的精神攻擊,沒過多長時間,忍無可忍地將她給單方麵屏-蔽了。
……
索菲亞回到花白禾身邊的時候,心情頗好地問了一句:
“身上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花白禾幽怨地抬眼看了看她——
因為這會兒自己渾身上下!哪兒哪兒都不舒服!
那海水中毫無支點的普雷,是誰都能玩的嗎?一通下來之後,腰酸背痛腿抽筋,哪裏都不放過她!
索菲亞從她的眼神中讀懂了她的怨念,笑了笑,低聲道:
“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弄點吃的回來,飯後消化消化,我帶你去按摩放鬆放鬆。”
花白禾有些詫異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麵前那一望無際的海洋——
按摩?
莫非這人打算帶著她在海上疾馳幾百公裏登陸?
“別想了,之前有一股奇特的能量釋放出來之後,現在末日進度已經提前了,你是打算跟喪屍賽跑,達到強身健體的效果嗎?”
係統涼涼地懟了她一句。
花白禾萬分失望:“哦。”
然後她很快就想開了,用那種悄咪咪地、自以為不著痕跡地目光去偷看索菲亞。
不得了。
這年頭當魚都這麽難了嗎?
又要能打,又要能幹,還要會按摩手藝?
這比人類競爭就業崗位都要激烈啊。
真是一條非常有事業心的人魚了。
想到這裏,她頓時用一種高山仰止的崇敬目光,敬畏地看了一眼索菲亞。
索菲亞:“?”
雖然沒看懂她眼底的情緒,但是索菲亞還是對她眨了眨右眼,給她放了放電。
繼而,花白禾就有些感慨地對她說了一句:
“你也不容易……”
這話一出,索菲亞有聽沒有懂。
但是這一點都不妨礙她從花白禾的話裏聽出她莫名的崇敬。
這可稀奇……
畢竟之前的許多世界裏,這人演的時候更多,哪怕是當清嘉的時候,對薑窈也沒帶多少敬畏,現在隻是帶人去按個摩,也不知道她想到哪兒去了。
...索菲亞也懶得去深究她的腦回路,隻意味深長地回了一句:
“還好,隻要你懂我就行——如果不介意我的手藝,我也可以幫你按一按。”
花白禾剛從她這話裏聽出按摩的人不是她這個信息之後,旁邊忽然插來一聲:
“暮春。”
是塞壬的聲音。
那個不被同族珍惜的人魚族族長,已經借著黑色鱗片的力量,加速恢複了傷口,從原地站了起來。
似乎覺得這樣不夠明顯,她又再次開口,喊出了花白禾其他的名字:
“文音、清嘉、梔梔……”
“還要我繼續說嗎?”
聽見她的話,花白禾霎時間呆愣在原地,整個人如遭雷轟!
看見她的反應,塞壬格外滿足地走了過來,有些忌憚地看了看索菲亞,而後對她遙遙伸出了手:
“來我這裏,我可以不計較你身上的記號,也可以原諒你犯下的錯誤,隻要你回來,我就能原諒你一次。”
“暮春,我曾在這裏,在上一次世界裏,也這樣愛過你。”
“我親手教會了你怎麽在海中捕獵,怎麽樣辨別不同海域的霸主,怎麽樣在海中活下去,就像是……”
從她開始講這個奇怪的上一世的時候,花白禾眼中的震驚慢慢退去,變成了蚊香狀。
哎,這怎麽回事?
就在她疑惑產生的片刻,索菲亞在旁邊插了一句:
“雖然不知道你從哪裏偷來的我的記憶——”
“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我眼前站著的敵人有多麽強大,為了牽住她的手,我都會往前走。”
塞壬聽到她的話,眼中羞赧一閃而過,卻很快反擊:
“哦?這海中,還有比我更強的對手嗎?”
都已經是這片海域的最強者了,再沒更大的敵人,這索菲亞自然是牛皮想怎麽吹就怎麽吹。
“這片海域當然沒有。”
索菲亞回了一句,說完這句話之後,她抬頭看了看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而後眯了眯眼睛:
“我的敵人,比你想象的,還要強百倍。”
“但隻要是為了她,絕不會退一步,因為我和她的事情,不是你這樣走馬觀花,被灌了點記憶的人,就能明白的。”
這話落下之後,整個小島上一片安靜。
突然間,索菲亞也回頭看向了花白禾的方向:
“當然了,我技術比她好百倍,你肯定不會考慮其他人的,對吧寶貝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