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六百年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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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走進村長的宅子,圍著圓桌坐在院子裏,一個婦人提著熱水壺給眼前的茶杯倒滿水,那位被困在這裏四十年的紅衛兵老李頭也一起入了座。
“說來也不怕你們笑話,自從40年前加入這個村子,幾乎與世隔絕,偶爾出現的政府公差也如蜻蜓點水,即來即走。都不知道外邊的世界變成什麽樣子了?”老李頭一手捧起茶碗,滿目期待。
蘇心向來善良,最是不忍看到孤苦的老人家“李大爺,這四十年的變化太大,如果您有機會出去啊,一定要好好感受一下現代文明帶來的衝擊。現在早已不是那個瘋狂的紅色年代,國家麵貌煥然一新。”
下宇猛然豎起腰板,興致盎然的說“蘇心,你這麽講他們想象不出來的!”說完,下宇把手伸進褲兜裏,掏出手機,拍在桌子上,神彩飛揚的說:“村長、李大爺,瞧這玩意見過嗎?移動電話機。英文名叫‘mobilephone’通過它可以和世界上任何一個人說話。”
“膜拜蜂?”老李頭與村長相視無言,腦袋上掛滿了疑問。
老李頭眼睛瞪得溜圓,直勾勾的盯著手機“咦!這麽神奇。那讓我跟山外的老家通個話……”說罷,便要伸手去拿。
下宇歎了一口氣,啪的一下,將手機扔到桌子中間。“你們隨便玩吧,反正也沒有信號。忽然發現,和磚頭沒有什麽區別。”
村長右手握住茶杯,將要送到口邊,似笑非笑的說“外鄉人的巫術,和通靈媒婆一樣,想和誰說話就和誰說話。”
幾人坐在庭院閑談正酣,牆外忽然一陣急促的奔跑“不好啦!村長,又出大事了!”
幾人幾乎同時站起來,村長異常警惕的看著五個人。
“絕不是我們再闖禍,我們都坐在這裏。”陳教授急忙解釋道。
“你不是說還有兩個同伴在外邊的鎮上嗎?”村長皺起了眉頭。
“沒有我的允許,他們是不會進山來的。”陳教授有些心虛,因為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兩個助手再次冒然挺進,再次打破這裏的平衡。
白歌向後退了兩步,抬頭看了看院外說“不可能!這是大白天,黑羽雞也就是你們俗稱的判官雞根本沒有打鳴,和前兩次完全不同。”
村長也好似恍然大悟“我怎麽把這出給忘了!”說罷,用手狠狠地砸在桌子上。
牆外那人一路疾奔,繞過院牆,從正門跑了進來,正是藍小六。他一手扶著桌子,一手捂著肚子,腰已經彎到90度,呼哧、呼哧大口的喘著粗氣。
“村村村……長……,那……個……母豬生了!”小六用盡力氣才擠出這八個字。
這句話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村長的表情從凝重一下子變得哭笑不得,眉宇間好似舒展又似緊繃。林邊圓笑點向來不高,不禁發出咯咯聲。“村長,你們村也太逗了,我還以為又發生什麽凶殺大案了,原來母豬產仔也得向您匯報。哈哈……”
村長有些難為情,嘴角微微上揚,眼神恍惚躲閃視眾的目光。
老李頭突然嚴肅起來,拍了拍桌子說“你們先別鬧,藍小六一定還有話沒有說完。小六!你先喘幾口氣,慢慢說。”
小六相比之前好了許多,隨手抄起一杯水咕嘟咕嘟的喝個幹淨“幾分鍾前,藍七嫂家的母豬產仔了,一窩六隻,就當所有人都以為結束並開始收拾東西的時候,突然有一陣刺耳的尖叫聲,我定睛一看,竟是母豬產子處又伸出一隻豬仔腦袋。那種叫聲和先前……不!和這一輩子聽到過的豬叫聲都不一樣,哼哼唧唧的低鳴聲中仿佛還夾雜著人的啼哭聲。我和另外三人走上前去,捏著露出的豬仔腦袋用力一扯,一隻白色的小豬仔掉在地上。母豬好似受到驚嚇,嘶鳴著反頭咬斷臍帶,奔逃而去。我們也被嚇了一跳,等鎮定下來,翻過小豬仔一看,我的媽呀!它的前爪竟然是一隻人手,有三歲小孩那麽大。藍七嫂當場就被嚇暈過去了!”
村長拍案而起,異常震驚,大聲說道“什麽!竟然有這種事。”
“千真萬確!村長。我們也搞不清楚狀況,所以趕緊來請您過去看看……”藍小六哭喪著臉說。
“這意味著,平衡點很有可能又將被打破,而且……而且……”村長若有所思。
“而且什麽?”
村長搖了搖頭“而且平衡點的界限在變得模糊。不!應該不是這樣……”村長當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平衡點模糊就意味著生死圈的範圍被無形放大,活在這個圈裏的生物都必須參與這場遊戲。那樣,情況就比現在複雜多了……”白歌仔細梳理了當前的狀況。
村長跟著藍小六,白歌、蘇心一行人緊隨其後,一起來到藍七嫂家裏。
“村長,你看。這就是那個小豬仔,母豬產完它就跑了。”藍小六指著地上一隻小乳豬。
村長蹲了下來,用手翻過側臥在地上的小豬仔,與右蹄相對應的竟然是一隻左手。
白歌就站在身後,那隻本該是豬蹄的小手十分嚇人,竟與嬰兒的手一模一樣,白嫩的膚色和長著乳毛的豬肘形成鮮明的對比。小手每一根指頭,每一個關節,甚至連掌紋都清晰可辨。“這絕不是母豬產的畸形仔,這根本就是一隻人手。”
白歌說完,蘇心有些害怕,閉上眼睛向後退了幾步,躲在眾人身後。
林邊圓走上前去,把手伸到背包裏掏出那把鐵鏟,用鏟尖碰了碰豬背,隨即發出一陣尖銳的嘶鳴聲。
村長撥開林邊圓的鏟子,兩手伸到豬仔的身下,用手將它捧起來,左右觀察了一番,自言自語道“豬身人手,這究竟是村裏的新成員呢,還是一隻小豬仔呢?”
“村長!你看,小豬仔食指關節上有個傷疤。”老李頭有些激動,連忙走過去指著豬仔對村長喊道。
村長用手指捏住豬仔的小手,捋平指節,仔細摸了摸食指內部關節處,一個紅色的條紋像是半枚戒指印在關節內側。
老李頭話語之中夾雜些許顫栗“這塊疤痕,不是和昨晚死去的藍叔左手食指內測的一模一樣嗎?阿彌陀佛,真是造孽啊。”
村長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仔細反複摸了摸疤痕,直到豬仔用力掙脫掉在地上。此時,村長的額頭上滲出幾粒豆大的汗珠。
白歌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在之前的研究中,雖然已經能夠證明靈魂的真實存在,可是死亡之後靈魂的歸宿在哪裏卻並不可知,死亡後靈魂的狀態是什麽也不可知,死亡後靈魂以何種渠道或媒介傳遞到另外幾層空間更不可知。想到這裏,白歌倒吸一口涼氣,深深的感受到世界之謎多如牛毛,已知生命的奧秘猶如冰山一角。假若真的是昨晚死於非命的藍叔靈魂歸來,且以轉世為路徑投到這個豬胎上,那麽靈魂是否真的猶如佛家所言根據業力輪回於六道之間。
這是白歌最不願意相信的結果,用輪回來解釋靈魂的去留,好比用哲學去研究自然,你說不上它哪裏錯了,但是與真相卻始終平行沒有交錯。在白歌看來,靈魂存在於某種能量或者狀態裏,這種狀態在死後易於受到宇宙中某種能量的幹擾,而這種幹擾能量即來自於各個星係,它們之間的引力、能量、輻射交互交疊,扭曲、拉伸著多層空間。而藍叔此刻出現在豬胎上,卻讓白歌始終想不明白。
偉大的科學家最後都有一個共同特征,要麽在自己功成名就的晚年急流勇退,置身理論物理學的研究,要麽同牛頓、愛因斯坦一樣,置身神學,隻不過前者信得上帝,而後者則更傾向於佛禪。
村長脫下自己的外衣,包裹在豬仔身上,用雙手輕輕抱起,一聲不發的走回去了。
下宇看著村長遠去的身影,用胳膊肘碰了碰老李頭,說“村長怎麽了,怎麽突然像變了一個人。”
“藍叔是村長父親的弟弟,是村長的親叔叔。而那隻豬仔食指上的疤痕,正是當年村民和我們紅衛兵械鬥的時候,藍叔被鐵鍬砍得,形狀、花色、大小都一模一樣。以前就常聽老人們說,上輩子留下印象最深刻的傷痕,下輩子還會跟著一起出現在新生命上,變成胎記。”老李頭眼睛有些濕潤,似乎是回想起那年發生的種種事情。
噹噹噹!噹噹噹!一陣鑼聲從村裏的廣場上傳出來。
“所有村民在廣場集合,村長有話要講。”持鑼人邊走便敲。
不一會,所有人都聚集在村中央的廣場上,其中還有那個把五個人名字寫在生死簿上的老者。他又恢複到往日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無精打采的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各位村民,請安靜一下。最近三日,村中大事連連,先是有這五個外鄉人打破平衡,後又有今日誕出一位怪嬰,豬身人手,會叫會哭。而種種跡象都表明,這個怪嬰正是昨日死去的藍叔轉世投胎。我水磨坪村經曆600年風風雨雨,十餘代人苦心經營,在生與死的邊圓苦苦掙紮。現如今,我的親人再被無情奪取生命後,竟被投入豬胎,今天起,我就要和這五個外鄉人一起,找到平衡村的秘密,把各位從這山穀中解放出來,去外界享受現代社會的福利。”村長每個字都沒有經過任何雕琢,它原始而富有魅力,鼓動著每個被壓迫著強烈反抗的心。
廣場上出奇的平靜,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藍村長會站在這裏號召大家起來反抗這已經持續了600餘年的生死規律。老李頭緩緩舉起右手,微微喊出一聲“打破魔咒,解放生死!”。隨即,人群中漸漸有人隨之附和,廣場頓時一片聲浪“打破魔咒,解放生死!”
下宇對著白歌笑了笑“嘿嘿,你看吧。還是搞過革命工作的人,懂得如何發動群眾。所以說,懂政治有多麽重要!”
白歌看著廣場上的人群,眼神中充滿鬥誌,好似內心一團烈火被點燃。“如果村長這麽篤定要破除詛咒,接下來就是我們大顯神威的時候了。胖子、下宇,你們去準備設備箱,蘇心,你給我們多準備些光源,火把、蠟燭、油燈什麽都可以,越多越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