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書院欺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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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樹蔭濃綠,天氣甚好,雀鳥歡飛。
窗內,夫子的詠詩聲,郎朗回響。學子們皆埋頭聽講,柳雲懿和阿嬰兩人卻一臉迷茫。她們勉強隻認得幾個大字,哪懂得吟詩作。
卻聽這蘇夫子在講杜甫所著的一篇詩,名曰《春望》,什麽“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一邊念,他一邊搖頭晃腦,猶如沉醉其中。其他學子聽得亦是認真,除卻柳雲懿與阿嬰二人聽得越發雲裏霧裏,索性趴在桌子上以書遮麵,不消片刻功夫已是睡了去,傳出陣陣輕鼾聲。
目光掃去,蘇夫子臉上慍色漸濃。但凡遇上不認真聽講的學子,縱然蘇夫子脾氣再好,也難免不高興。他一邊繼續講著課,一邊緩緩走下講台,向後排走去。
學子們都竊竊私笑,等著看熱鬧。
“啪!”
隻聽刺耳一聲,戒尺重重打在課桌上。
“哇!”柳雲懿怪叫一聲,從夢中驚醒,怒氣騰騰,剛想質問對方,卻見蘇夫子站在跟前,陡然怒火全消,轉為惶恐不安。她深知做錯了事,垂頭喪氣等候發落。
蘇夫子勉強壓製住心中的不悅:“來,柳劍同學,你背背今天講課的這篇詩。”
“啊,這……”柳雲懿糾結半晌,才怯怯懦懦道,“夫子,我不會。”她正與周公夢中相會,壓根不知蘇夫子今天講的是哪篇詩。即便知曉,也不會念啊!
“孺子不可教也!”蘇夫子哀歎,揚手一指,“去外麵太陽底罰站。其他的同學,我們繼續上課。”
柳雲懿哭喪著臉,哀求:“夫子,我們錯了,求放過我們一次。”
蘇夫子連眼皮都未抬一下,歎著氣走回講台。看來,他心意已決。
柳雲懿縱有萬般不願,也隻得悻悻地帶著阿嬰出去受罰。哎,這就是她不喜歡上書院讀書的原因。書院內條條框框的規矩太多,叫她怎麽受得了。若不是有把柄在皇後手裏,她死也不會踏進書院一步。
日頭正高,熾熱的陽光灑落一地,落在兩人的身上,隻覺是把自己放在火爐上烤,隻需加上點料,即可食用。曬了一刻鍾,她們便已是滿頭大汗,昏頭漲腦,一遍遍擦拭臉上熱汗。柳雲懿多想找個樹蔭處乘涼,卻剛在心裏萌生出想法,便被書房內射出來淩厲的目光給生生製止了。
再苦再累,她們隻得乖乖呆在原地。
好不容易挨過了一上午。“鐺鐺鐺!”——下課鍾聲終於敲響。兩人如同掙脫了枷鎖,長舒一口氣。書房內,學子們也魚貫而出,紛紛朝食堂而去。現在已是午飯時間。這柳雲懿與阿嬰亦想祭五髒廟,卻被蘇夫子喊住。
“你們頭一天上課就出小差,叫夫子如何教你們。”
蘇夫子也是個話癆,嘮嘮叨叨半刻鍾,才放她們去吃飯。
柳雲懿顧不得身上的臭汗熏人,帶著阿嬰朝食堂飛奔而去。
等去了食堂,隻見各班的學子們早已大快朵頤,飯桌上盡是大魚大肉。惹得柳雲懿心中慨歎:不虧是皇家書院啊,夥食都比京城的酒樓好!
她們也拿了餐具,滿心期待地走到打飯的窗口前。奈何廚子瞅了她一眼,一聲不吭,給她和阿嬰各掏了一勺白米飯。
然後……沒有然後了。
“喂!燒雞呢!紅燒魚呢!……”柳雲懿指著其他人的餐盤子,一股腦兒地念出菜名。
那廚子束著雙手,對她們愛理不理。
這柳雲懿哪是受氣的主兒,當即碗一摔:“可惡!竟然欺負到本爺頭上了!”
她一腳踩在板凳上,雙手叉腰,一副山大王要下山的氣勢。
這當會兒,食堂內眾目睽睽。
嘖嘖!學子們心裏紛紛感歎:這新來的同學可不是善茬。
反而,這激起了五皇子趙祈心中的玩趣。越刁蠻的主兒,他越感興趣。想這國子監之內,無論夫子或學子,誰見了他們三皇,皆唯唯諾諾。但凡新學子進國子監之前,都被家裏人教誨:“去了國子監,謹記處事圓滑,切勿冒犯皇子們。”這才是新學子進入國子監的正常狀態啊。
偏偏,這叫柳劍的家夥,一進書院就野性難馴,趙祈看準了,這家夥身上完全沒有官宦子弟的嬌貴,反倒是一身的市井習氣。倒也奇怪,他心想:這柳劍是皇後娘娘推薦入國子監的。可之前從未聽皇後娘娘提起過有這麽一號遠房親戚。
這小子,真是出自大富之家的公子哥兒嗎?
也罷也罷。不管對方是誰,總之,趙祈打算讓他好好領教三皇的厲害。
要讓這柳劍知道,國子監,是誰說了算!
眼看全場目光直視,阿嬰悄悄拉過柳雲懿小聲說道:“柳柳息怒啊!這班家夥的爹不是權臣就是皇族,我們可惹不起啊。”
也對……一聽這話,柳雲懿頓時焉了。她一介平民,充其量就是個冒牌的皇後親戚,跟這些背景深厚的紈絝子弟對抗,豈不是自找苦吃?
她也是識時務之人。若是在坊間,她真會撒潑發狠了。怎奈這皇家書院可不是三教九流之地,她隻得忍下滿肚子怒火。
端著一碗晶瑩剔透的白米飯,柳雲懿的臉上寫滿了苦悶之色,帶著阿嬰隨意尋了個空座。剛準備入座,便被一旁的同學趕開了。
“對不起,這兒有人了!”
嘖……柳雲懿不便發火,掃視一圈食堂。除了她倆還站著,其他人都端坐,並投以幸災樂禍的眼神。
這分明是排擠!是欺淩!
一股怒意瞬間燃起,一旁的阿嬰見柳雲懿神色不對,趕緊拉了拉她的衣袖。可柳雲懿哪受得了這般委屈,看似就要掀桌而起。卻,旁邊傳來怯懦的聲音:“同學,這邊有位子。”
有個學子好心地指了指身側兩個空位,示意她們。
多虧了他,及時化解了這場小尷尬。
“這位同學,感激不盡。”落坐下,柳雲懿拱手感謝。“同學,怎麽稱呼。”
但見此人麵容雖不算俊逸卻也是清秀,身材略幹瘦,顯出書生特有的文弱氣息。盯著他,柳雲懿覺得眼熟,依稀記起他好像是個什麽王。“噢,我記得了。”她一拍大腿,“你就是那個家裏賣柴的!”
這學子臉色很是尷尬,直言:“我爹是柴王,大家都叫我小柴王。我叫柴司羽,家裏……不是賣柴的。”
“哦哦!”柳雲懿也是不懂,從字麵上解釋,小柴王不應該是賣柴老王的兒子嗎?
她的無知,引發了哄笑。其中,趙祈更是笑得噴飯,他指著小柴王。
“柴司羽,原來你家是賣柴的啊!”
“不……不是……不是啊。”柴司羽莫名成了賣柴老王的兒子,內心也是很想哭。
倒是這柳雲懿很不爽,站起來就瞪著趙祈:“笑什麽笑,信不信我戳瞎你眼睛!”
此言一出,當場卻靜了。
有沒有聽錯,這新來的學子居然說要戳瞎五皇子的眼睛?他是活膩了嗎!其他人麵露錯愕。新來國子監的學子他們一年到頭也能見不少,但這麽囂張,不知死活的新人,他們還是頭一次見!
難道這柳劍不知道五皇子是何身份嗎!
她當然知,卻不怕。
和眾人的驚訝相比,趙允初卻毫不覺得意外。
是啦,是啦,這才像這小賊的作風!
他拉住想暴跳如雷的趙祈,“五哥,別跟他一般見識。有損我們皇家的儀態。”
大皇子趙褆也忙勸說:“小初說的對,這柳劍同學也是一時失言,五皇弟你莫生氣。”
若不是兩人攔住,趙祈恐怕早跑過去跟柳劍互懟了。但礙於他的皇子身份,趙祈悻悻坐回椅子上,怨恨地盯著那邊的柳雲懿等人。
這五皇子,慫!柳雲懿頗為得意,翹了翹鼻子。
“對了。”柴司羽指了指自己盤中的燒雞等美食,問道,“你們要吃這個嗎?”
他盤中的食物,仍剩一大半。
“真的嗎?你不吃?”這可便宜了柳雲懿,她雙眼放光,欣喜地高呼,“大哥,你真是大好人啦!”
“嗯。你們吃吧。”
這柴司羽見兩人隻有白飯,怕餓著肚子,故如此慷慨。然而,他這樣做,卻冒犯了三皇。“咳咳!”但聽那邊立刻傳來趙祈不合時宜的輕咳聲。柴司羽怯懦地看去,正好迎上對方犀利的眼神。那分明在說:你敢?
柴司羽真不敢。他在伍班就是個受氣包,讓他跟三皇作對,給他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於是,他乖乖把遞出去的盤子縮了回去。柳雲懿一看,全明白了。她憤憤地盯向三皇那邊,更確切地,是與趙祈互瞪。
見狀,趙褆開口勸慰:“五皇弟,你別這樣。須知……”
眼看他又要扯禮義廉恥的中庸之道了,一旁沉默的趙允初突然開了口,低聲製止:“大哥,你別可憐那小子,他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麽善良。”
這柳雲懿是什麽人,趙允初深有體會呢。
“就是,大皇兄,你不能太善良了。不然會被人欺負到頭上的!”有了趙允初的幫腔,趙祈也理直氣壯了,又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柳雲懿。
嗤,這破皇子!
這下,柳雲懿算是明白了,這三皇是這皇家書院的老大,所有人都聽他們的。
而這三皇中的趙允初和趙祈更是串通一氣,一起針對她和阿嬰,雖不敢輕易要了她倆的命,卻也是打算不讓她們好過。
來日方長,等著瞧。
本來柳雲懿進國子監之前,還提心吊膽的。不過,如今,她早就忘了這檔子事。也難怪,這才符合柳雲懿的性格。她也不想令柴司羽為難,便大氣地擺了擺手:“謝謝柴兄,我們不餓。”
話畢,哼!她不忘狠狠回瞪趙祈與趙允初一眼。
拉著阿嬰走出食堂。阿嬰問她:“柳柳,頭一天就遭這種罪,我們還怎麽熬下去啊?”
柳雲懿卻有著小算盤:“你傻啊。我們難道不會逃嗎?”
“逃!?”阿嬰大驚小怪的,嚇得柳雲懿趕緊捂住她的嘴巴,生怕被旁人聽見了。
“噓,你小聲點。”
阿嬰也怕,趕緊觀察四周。幸好,這花園裏沒有其他人。她又問道:“真的要逃嗎?”
柳雲懿說:“這個鬼地方,我一刻鍾也不想留了!”
“那我們什麽時候逃?”
“就今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