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齋舍被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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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月色清冷,已是尋不得半點星辰。
微風拂過,吹亂了站在院落中人的幾縷青絲。風揚起衣袖的一角,鑽入衣裳中,帶來些許的涼意。
逃跑失敗了。柳雲懿似一隻鬥敗的公雞,她耷拉著腦袋,帶著阿嬰轉身便要回房。
忽而,麵前湧起一陣風,一個黑影從天而降,落於她麵前,她險些沒來得住止步,與黑影撞個滿懷。
“哇!”
一聲驚叫,驚飛棲息在樹上的鳥兒,劃破夜空。她拉著阿嬰驚懼地連連後退,驚恐而防備地看向彼不期而至的身影。
此人麵容俊逸,目若星辰。她對這張俊俏的臉孔已是十分相熟了。
竟是趙允初!
“你……你想做甚?”柳雲懿瞅了瞅他,又仰頭望了一下屋簷。
想必這趙允初剛從這幾十丈高的屋頂飄然而下,猶如踏雪無痕,卻不發出一絲聲響。這招功力,可比得上聞名天下的輕功‘蜻蜓點水’了。柳雲懿曾經聽爹爹走不凡說過,輕功的最高境界就是落地之時,無痕無聲。
由此看出,這小王爺的輕功,高深莫測啊,也不知他師承哪位高人。柳雲懿好歹也是半個江湖中人,自然看得出他的武功極好,不是她能對付的。
驚詫之下,她暗暗將手伸入懷中,握著一把石灰粉,滿懷戒備地盯著趙允初。
倒是阿嬰,大驚小怪,盯著上方就傻乎乎地問:“見鬼了,你是怎麽飛下來的?!”
這問題,趙允初懶得回答。
卻見他嘴角微微上揚,扯出一個冰冷冷的笑意。這小王爺不笑時冷漠如冰,一旦笑,那更似露出冰冷的刀鋒。
“哼。你想逃出國子監?”他朝柳雲懿逼近一步,忽地提高嗓門,直言,“想都別想。”
這臭小子,方才定是在屋頂窺見了一切!
緩了片刻,柳雲懿直勾勾地盯著他,不服氣地反駁:“嗤,在我柳爺眼中,沒有失敗二字!”
話落,她拉著阿嬰便走。
在經過趙允初時,她不忘對他冷哼一聲,丟下白眼一對。
瞧著柳雲懿氣赳赳離去的背影,趙允初竟覺得有一絲趣意,嘴角劃過一閃而過的笑意,連他本人都未察覺。
身影一閃,他又來到她們麵前,攔住了去路。
那一張俊逸不凡的臉頰,浮現一縷陰狠之色。
“哼,臭小子。想走?青樓那筆賬,我還沒跟你算呢!”
趙允初吐出的一字一詞,全吹到柳雲懿的臉上,酥酥癢癢的,卻又冷冽異常。加上他那張俊逸得極盡妖孽的臉,不禁令人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他貼得太近,嚇得柳雲懿和阿嬰退後幾步。她們換上防備神態,雙手護於胸前,驚慌地問道:“你想……想幹嘛,我會大喊的!”
這兩名小女子相互抱在一起,身體頗瑟瑟發抖。那就跟遇見攔路搶劫的山賊差不多。
“哎哎,你可是小王爺!注意一下你尊貴的身份好嗎?”柳雲懿壯起膽子說道。
眼見她們畏首畏尾的窘態,趙允初又是冷笑一聲。這是作甚,擔心他會對她們行不軌之事嗎?簡直荒謬至極,他對男子可沒那麽方麵興趣。
不過,他朝柳雲懿湊近了一步,上下打量著:“姓柳的,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混成了皇後娘娘的遠房親戚,也不知你為何要進國子監。但是,你的底細我是一清二楚。我勸你,識相點趕緊滾。”
“呸呸。你以為我想留在這兒嗎?方才你也見了。我們是想逃,被那許教頭給逮了回來呀。”柳雲懿感到很冤枉,她比任何人都想離開這兒呢。
“誰曉得你們在玩什麽鬼把戲?我會盯著你們,因此,你們最好別有把柄落在我手裏,不然……”話落,他的嘴角掛上一抹輕蔑的冷笑。
落入柳雲懿的眼裏,直叫她發寒,似有一桶冰水從她的頭澆到腳,身子不禁打了個顫。她唇瓣微張,卻未能吐出一個字。
怔了怔,她拉著阿嬰落荒而逃。
抵達於齋舍房門前,她才止了步,回頭看去。
卻見,趙允初仍佇立於院中,背對於她們,不知在想些什麽,任清冷的月光散落了他一身,為他增添了幾分清冷孤寂的味道。
此刻的小王爺,令人生畏。
一旁的阿嬰這時才開口,直呼:“完蛋了,這小王爺恐怕得弄死我們呀!”她的臉上寫滿了驚慌與畏懼,為她與柳雲懿的未來表示深深的擔憂。
“怕…怕甚?!我們很快就可以逃出這個鬼地方了。”柳雲懿仍是強裝不屑,“什麽破王爺,叫他喝西北風去吧!”
說這話時,她已是心虛不已。
今日怕插上翅化作鳥兒,也逃不出這國子監了,且等明日再作打算吧。柳雲懿一把推開房門踏了進去。
不管了,先睡個好覺,明日愁來明日憂!
翌日清晨,天色剛破曉,世間的一切都籠罩在朦朧之中,似蒙上了一層銀灰色的輕紗,半明未明。
伍班的齋舍門前,忽出現一群鬼鬼祟祟之人。但見他們個個手持木棍,其中兩個人的手裏還多了兩個麻袋。
“吱呀”——房門被他們推開一條縫隙,一個腦袋小心翼翼向裏麵探著。
齋舍內靜靜悄悄的,光線昏暗,卻能在隱約中,看到其他床位均是收拾得整整齊齊。唯有最角落的兩個床位上,仍躺著兩人,似乎美夢正濃。
夢中,柳雲懿和阿嬰二人,如願地從國子監逃了出來,她們在酒樓裏,大吃大喝,對飲正歡……
“來!喝!再喝!哇哈哈哈!不醉不休!”
柳雲懿翻了個身,呈大字型,真如喝醉了,那般豪邁!
嘻嘻。見狀,那個探風的人放心大膽地推門而入,招呼後麵的人跟上。
他們摸到了柳雲懿和阿嬰的床鋪前,嘴角紛紛揚起一抹邪笑。
一招手間,其餘人蜂擁而上。
頓時,麻袋套頭,棍棒如雨點砸下。
劈裏啪啦!劈裏啪啦!
“嗷嗚嗚嗚!疼疼疼!”
“幹嘛!幹嘛!幹嘛!!!”
來去如驟雨疾風,隨即,隨著一陣淩亂的腳步聲散去。齋舍又恢複了安靜。
“誰……誰幹的!”
忍著好似散了架般的劇痛,她們吃力地從麻袋鑽了出來。
一瞅,齋舍裏哪裏還有人?
早跑光啦!
“混蛋!讓我逮著你們,非煎你們的皮拆你們的骨!”
柳雲懿腫得像個豬頭,忍疼追了出去。
整個院落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有種別跑!是個爺們給我站出來!明人不做暗事!”
嚷了半天,倒是把一條狗給吼了出來。那土狗溜溜地走過,瞅她一眼,又溜走了。
這狗眼神裏竟帶有一絲輕蔑……
氣死她啦!
“呀呀呀!”柳雲懿氣得直跺腳,摸摸臉,又疼得跳起來:“哎喲喲!疼!嗚嗚嗚!”
她招誰惹誰啦。嗚嗚。
捉不到人,她隻好悻悻轉身回屋。
阿嬰的傷勢比她好不了多少。這兩人臉上和身上青一塊腫一塊的,嘴角和鼻子都出血了,傷口稍微碰一下都能疼得倒抽一口涼氣。
阿嬰也很生氣:“這誰幹的呀?!!!打人,我報官去!”
“還用問嗎?”柳雲懿白了阿嬰一眼,咬牙切齒,十分篤定道,“小王爺你個王八蛋,我跟你勢不兩立。”
在她的心裏已認定此事是趙允初所為。
不然,還能是誰?!這國子監內,就數她與他最仇深似海啦!
姓趙的,咱們騎驢看唱本兒,走著瞧!她心想著,眼裏的怒火似能把人灼傷,牙齒要得吱嘎作響,在心裏暗暗發誓。
別給她逮著機會,必定抽其筋扒其骨喝其血食其肉,在趙允初身上十倍百倍討回來。
然卻,她冤錯人了。這幕後主使之人並非小王爺趙允初,乃是——五皇子趙祈!他派高惠連和廖剛等人教訓了柳雲懿一番,出了一口惡氣,心情甚為雀躍,便哼著小調,直奔苑中的八角涼亭。
此刻的八角涼亭內,正坐著小王爺趙允初。他捧著書籍,輕聲晨讀。三皇之中,數他最勤奮好學。詩詞歌賦,亦頗具造詣。五皇子趙祈卻迥然不同,不愛讀書,更喜遊山玩水,流連於脂粉美人之間。
在靠近八角涼亭時,趙祈忽然心血來潮,放緩了腳步,躡手躡腳地湊到趙允初的身後,揚起手正準備來個突然襲擊。
不料,他的手揚在半空中,尚未拍下,便被趙允初回身迅疾抓住,輕輕一掰,已是一陣劇疼鑽進心底,話一出口已是轉了彎。
“小……疼!疼!疼!小初,快!快放手!”
聽著聲音,趙允初已猜出來者為何人。他手一鬆,淡淡然問道:“五哥,以後萬萬不可如此。幸好我收了力道,不然,隻怕你手骨要碎的。”
趙祈捂著疼痛難耐的手腕,也是信了。
“小初,你從哪兒學到的武功?”他甚是好奇。他亦是從皇宮中的大內高手處習過三腳貓功夫,但小初的功力,似乎比大內高手更勝一籌。
“是易風所教。”
“你家那個侍衛首領?”趙祈是見過易風的,也見識過對方的本事,他沒想到趙允初在易風的調教之下,竟深藏一身本領,不禁說道:“改日也讓他教教我。”
趙允初卻不接這話茬,反問:“五哥,你興衝衝前來,找我何事?”
這時,趙祈滿臉笑意地湊到趙允初麵前:“小初,我幫你報仇了。”他秀眉微挑,不無得意之色。
聞此,趙允初微蹙眉:“此話何解?”
趙祈咧嘴一笑:“剛才我找人痛毆了那姓柳的一頓。”
似乎這一切都與他無關,趙允初依舊保持麵無表情,語氣冷淡:“五哥,你為何……?”但他的內心卻莫名地暗潮湧動,手中的書已看不進去半分,卻仍做專心致誌狀。
那姓柳的被教訓,他本該高興。不知為何,他卻高興不起來。若隻是教訓對方,根本無需他人出手,他趙允初一人足矣將那柳劍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之所以沒出手,乃是有原因的。
想那柳劍十分可惡,借他的名義招搖撞騙也就罷了,竟敢將他賣入青樓,此乃奇恥大辱。若放平時,他堂堂小王爺怎能就此罷休?無奈,柳劍的妹妹柳姑娘曾經在運河上救過他一命。他為人知恩圖報,心知如果傷了柳劍一根毫毛,恐怕那位柳姑娘會恨他一輩子。
顧忌於此,他才暫時放過柳劍一馬。他心裏一直盼著,能再見那柳姑娘一麵。他好幾次在夢中,又夢見柳姑娘在船上與他親嘴那一幕……從那一刻起,他覺得他的魂兒,像是被勾走了。
趙祈自然不知這其中的緣由,便是笑著說:“小初,你瞞不過我的。我早就看出來了,你跟那姓柳的有過節,對吧?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是什麽過節。不過,我也看那家夥不順眼。他實在太目中無人了,居然不將我們三皇放在眼中。”說到最後,他的心裏竟湧起一絲憤怒的情緒。
聽至此,趙允初陷入沉默中。
這柳劍的確可惡至極,入到這國子監竟不知輕重,仍將這兒當成喧囂市井。也無怪乎五哥趙祈忍不住出手教訓了。見此,趙允初也不好多言。
卻是那大皇子趙褆走過來時,聽見了。
“五皇弟!”他迎麵走來,又是一貫的苦口婆心:“打人萬萬不可。那柳劍同學也是初到國子監,多少有點不適應。隻要我們加以勸導,我想,他定會與我們成為知己好友。”
啊!蒼了個天啊,又來了!
這大皇子一向宅心仁厚,就連宮女打死一隻蟲子,他亦是要阻止的。有這番和善溫順的心是好事,就是他太囉嗦了,動不動就喜歡說教。趙祈從小到大聽得耳朵都起繭了,這會兒更是不由扶額:“大皇兄……你真是菩薩心腸啊!”
說此話時,他的內心卻在想:這大皇兄也忒老好人了吧!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龍生九子各不相同嗎?
思及至此,他瞅了瞅趙褆的神態,立即尋了個理由告辭。
他可不想聽大皇兄的說教!
“五皇子……”看著趙祈急急遠走的背影,趙褆苦笑著搖了搖頭,轉身,他盯著趙允初,問:“小初?我很煩人嗎?”
“大哥何出此言?”
“五皇弟好像總沒耐心聽我說話。”
“大哥,你多慮了。五哥一向沒耐性,你又不是不知。他怕是尋別的樂子去了。”
“說的也是。希望他不會再尋那柳劍的麻煩。”
這個……真說不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