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斷腸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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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從耳畔呼嘯而過。柳雲懿與阿嬰兩人似腳下生風,一路狂奔至城門口處。
城門前排著長隊,出城的百姓魚貫而出。城門口站著守城的兵卒,身著鎧甲手持長矛。
呼!總算能逃出去了!
柳雲懿與阿嬰對視一眼,歡快地朝城門走過去。
所幸今日出城的人不多,不消片刻功夫,下一個便是她二人。
“永別了。開封城。”柳雲懿回過身,得意地朝這座宋朝的都城揮手告別。她想著,永不再踏進這座城池一步。
卻在這時,突然,“哢擦!”
隨著刀鋒出鞘的聲響,從她們的後方,幾名身著青灰色襦衫的侍衛衝上前來,不由分說,拔刀就抵在她們的脖頸處。
一切發生的太快,待柳雲懿與阿嬰有所反應時,為時已晚。
“大哥……你們,是何人?!”
柳雲懿盯著架在脖頸上的刀刃,大氣不敢喘。她心知,倘若反抗,那刀,極有可能劃破她們潔白如玉的脖頸,令她們血濺當場。
這些人敢在城門前如此滋事,不怕被抓嗎?柳雲懿這般憤憤然地想著,期待城門守卒能上前仗義相救。
果然,見狀,排隊的百姓們嚇得紛紛躲開,而城門守將則帶人圍了過來。
“你們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城門守將話未說完,那其中一名侍衛便掏出令牌。那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侍衛。
守將一看令牌,便知對方的身份,驚得一拱手:“原來是大內侍衛。不知這兩人犯了何罪?可需我們協助?”
侍衛擺擺手:“這二人交與我們處理,你等不便插手。”
守將不敢違令:“是。末將明白。”說罷,他擺一擺手,便帶著守城士卒回到崗位上,百姓們一看是官府辦案,也放下心來,又排起隊伍來。
見此,柳雲懿心下是一陣拔涼。她可憐兮兮地望著其中一名侍衛問道。
“大哥,你們要帶我們去哪兒呀?”
“毋需多言,去了便知。”
侍衛們置若罔聞,柳雲懿自知再問亦是枉然,臉上的喜悅瞬間垮了下來。
真該死,明明離出城隻差那麽一點點了。
阿嬰也是十分懊惱,“柳柳,我們完蛋了。”
“別說喪氣話。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這成語用得對不對,柳雲懿也不曉得,誰讓她書讀得少,能說出一兩句成語就顯得滿腹經綸了。
她們本來以為要被押進皇宮被皇後娘娘問罪。哪曾想,她們沒被押出多遠,而是來到了城門附近一個街邊的茶鋪。隻見茶鋪邊上擺著幾張茶桌,零落地坐著幾位客官。其中一位身穿深藍色錦衣華袍男子最為惹眼,那人正慢條斯理地品著茶,悠然地看著侍衛們將柳雲懿與阿嬰押至他麵前。
此人正是皇後身邊的紅人,九公公!
蒼了個天啊!九公公怎麽會出現在這兒,是他派人抓了她們?柳雲懿在心裏一陣哀嚎,表麵上卻佯裝出一副討好笑嘻嘻的模樣,實則那笑比哭還難看。
“九公公,我可見著你了。自從多日前一別,我甚掛念你老。今日再見,公公你仍然是虎虎生風,風流倜儻,氣壯山河,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小的佩服佩服!”柳雲懿一口氣說出好幾個成語。待國子監幾日,她卻也耳濡目染了。
九公公盯著她,似笑非笑。
柳雲懿雙手一拱,“既然九公公身體無恙,小的就先告辭,不打擾你喝茶了。”
她一手拉著阿嬰要走。
哪有這麽容易!
九公公一個眼色,那侍衛又是哢擦一聲,拔刀相向,逼得柳雲懿又退了回去。
“公公,你這是……?”
“你說呢?”九公公淡然地撇了一眼柳雲懿和阿嬰,冷哼一聲,笑道,“哼!就你們那點小心思,還想瞞過老夫?你們想逃?沒門!告訴你們,從你們第一天進國子監起,我便在周圍布下了眼線。你們的一舉一動,我了如指掌。”
“額!”被說中小心思,柳雲懿麵上神情僵了一下,轉瞬即逝,又換上先前般如花的笑顏,忙解釋,“不,不,不!我們哪裏是想逃,隻是……”她抬頭仰望天空,瞎說一通:“今天天氣晴朗,我和阿嬰打算出去郊遊而已嘛。”
九公公也抬頭仰望。這天空陰陰沉沉的,太陽都被烏雲遮住了……這大話,虧柳雲懿說得出來。
“小兔崽子,倒是挺會忽悠的。”九公公冷冷一笑,拾起桌上的茶杯,啜了一口茶,繼續道,“皇後娘娘讓我帶點禮物給你們。”
皇後會這麽好心?
想起皇後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柳雲懿就不敢相信。想必這禮物不是啥好東西吧?!她在心裏腹誹著,麵上卻依然笑顏如花,追問著九公公。
“是金銀珠寶嗎?”
九公公笑得格外慈祥:“是好東西,對你們有百利而無一害。”那笑,果然叫人感到一陣的冰涼。
柳雲懿佯裝謙虛推卻道,“不可不可,如此大禮,我倆怎能…”
不等柳雲懿把話說完,九公公已對身邊的人使了個眼神。
隨即有一侍衛走出,從腰間取出一個白玉瓷瓶,從瓷瓶中取出兩顆黑乎乎宛如綠豆大小的藥丸,行至柳雲懿麵前。他一手捏著柳雲懿下顎掰開嘴,強行把藥丸塞了進去,抓著柳雲懿下顎向後一揚,藥丸立即由嘴進入腹中。
接著是阿嬰,他以相同方法喂之。
她們倆倒想反抗來著,怎奈刀架脖子,不由得她們不吃下去。
可是,給她吃的是什麽呀?柳雲懿心下一片駭然,自是知曉這不是啥好玩意兒,顧不得架在脖子上的刀,使命地幹嘔著,也隻是無用功,吐不出已吃下的藥丸。
她的笑顏不複存在,厲聲質問:“公公,你給我們吃的什麽?”
九公公莞爾一笑:“是西域傳來的奇毒斷腸丸!如果沒有解藥,你們就會腸穿肚爛而亡!”他悠然地抿了口茶,淡然地抬頭看向柳雲懿。
“為什麽?”柳雲懿驚懼萬分。
九公公收起了笑,冷冷道:“皇後娘娘就是怕你們逃跑了,才會出此下策!如果你們乖乖完成任務,我自然把解藥給你們。如果你們想溜之大吉,那毒發身亡自是怪不得我了!”話到最後,他加重了音,多了幾分狠厲的味道。
“公公,你好狠毒!”柳雲懿滿目驚愕之餘,是滿腔怒火,咬牙切齒去。
狠毒?九公公唇角掛著譏笑,瞥了眼柳雲懿,衝侍衛揮了揮衣袖,侍衛們便立即押著柳雲懿和阿嬰轉身朝國子監走去。
為了不惹人注意,侍衛們特地收起架在柳雲懿和阿嬰脖子上的刀。她們輕鬆些,趁機活動活動筋骨。隻是,這幫侍衛似狗皮膏藥般緊緊跟隨,寸步不離,任她們怎麽甩都甩不掉。其實,就算他們不跟著,她們也不敢逃了。她們服下了斷腸丸,就猶如被鎖鏈桎梏,哪裏還有人身自由。
至此,柳雲懿的逃跑大計,徹底失敗了。
她不可能再逃。
她不敢再逃。
唯一解脫之計,便是找出皇後娘娘要找的那龍形胎記。
興許,完成任務了,皇後娘娘便會饒她們一條狗命。
悲哉,哀哉!
柳雲懿還沒來得及望天長歎,那阿嬰已抬袖拭淚。
“嗚嗚嗚。我命好苦啊。本不關我的事,為啥我還要跟著服下毒藥。嗚嗚嗚。”
也是。這皇後娘娘本來隻是派柳雲懿一人去執行任務。沒曾想她連阿嬰也牽扯進來。思及此,柳雲懿心中甚是愧疚,她摟著阿嬰的肩膀:“都怪我,阿嬰……”
“柳柳……”兩人抱頭就要痛哭。
卻忽然——“你們倆!”
一聲大吼響徹雲霄,連街上的百姓都嚇得身軀一震。
柳雲懿和阿嬰掛著淚痕一看。
完了!
隻見許一棍帶著幾名護院,氣勢洶洶,迎麵而來。
那陣勢,是要拆她們骨,煎她們皮!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而此時,那些侍衛們早就悄然離去,留下柳雲懿與阿嬰呆站原地,眼睜睜地看著許一棍帶人跑至跟前。他站穩馬步,抄起棍棒,眼看就要迎頭砸下。不料——
“許教頭!”柳雲懿噗通跪地,抱著他的大腿,“許教頭,我知錯了!我知錯了啊!”她本就淚水漣漣,此刻更是淚如雨下,哭得像死了爹娘一樣,那副模樣,令在場圍觀的百姓不無動容。
“許教頭,你打!你打死我吧!我做了那麽多對不起你的事。我死有餘辜!你盡管動手吧!我保證不躲!哇嗚嗚嗚!哇嗚嗚嗚嗚嗚!”
這許一棍本來確實想痛毆她一頓,但她來這麽一招,他有點應付不來。
“你……你這是作甚……”
“我不該逃跑!我不該用馬糞砸你!我錯了!在場的各位鄉親父老,我柳劍真的錯了。我死不足惜,你們不要阻攔,就讓許教頭打死我得了!也好讓我去了九泉之下,與我那死去的爹娘做個伴兒。隻可惜,我那年幼的弟弟啊!他才五歲啊!為兄不能陪你一起長大啦!為兄這就隨爹娘去了!”
這哪裏又跑出一個弟弟來……
不但許一棍,連阿嬰都懵了。不過,她跟柳雲懿這麽久,片刻便反應過來,馬上配合演戲:“公子!你不能走!柳家就靠你苦苦支撐了。你若是去了,誰來振興我們柳家!”
這主仆倆,又是抱頭痛哭。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了,人們議論紛紛,真乃見者流淚聞者傷心。一位長衫老人抹著淚水,走出來勸道:“這位公子,所謂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呢?你既然知錯能改,便是善莫大焉。”
老人家又勸許一棍:“這位教頭,既然這位公子已經知錯,你何不得饒人處且饒人呢?”
“這……這……”
許一棍揮著棍棒,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成了騎虎難下之勢。
若打下,唯恐百姓們義憤填膺,告到官府去,他許一棍可不就毀了國子監的名聲吧。
罷了罷了。許一棍無可奈何,放下棍棒。
“你們倆,隨我回去吧!”
“不!我不回!”柳雲懿卻義正言辭,“反正回國子監也是被你打死,不如就當街打死我得了。我柳劍,也是男子漢大丈夫!許教頭,請你下毒手吧!”她站了起來,視死如歸,卻讓許一棍無從下手。
這叫他怎麽打得下去呀?周圍那麽多圍觀百姓,他有這心,也沒這膽啊!
而百姓們此時已群情洶湧,那位長衫老人更是氣得白胡子微顫:“國子監乃皇家書院,天下書院之典範,竟作出體罰學子這種齷齪事來!這位公子知書識禮,縱然有錯,也不至於死罪吧。老夫敢問一句,這國子監,教的是四書五經,還是私刑拷打!”
“老人家說的對!”其餘百姓,紛紛附和。
這令許一棍及幾個護院,不知所措。他們心知眾怒難犯,許一棍隻得趕緊說:“這位老人家,你誤會啦。我們國子監從未曾有過私刑!更遑論打死學子這種事!”
“那你手中,所持何物!”長衫老人指著許一棍手中那根大棒。
他嚇得往地上一扔,“誤會誤會。此乃擀麵杖!”
“有這麽長的擀麵杖嗎!”
百姓們自道是不信。這時,柳雲懿見時機成熟,又出來打圓場:“我柳劍多謝各位厚愛。既然許教頭答應不體罰於我,但我與書童隨他回去便是。”
“公子。你且放心。你若傷了半根毫發,我必告到開封府去。”長衫老人想來也是俠義之人,聽得柳雲懿心窩暖暖的,握著他的手感激不盡。
“那本爺,就回去了!”柳雲懿抹幹眼淚,衣袖一揮,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哪裏還有方才的低聲下氣?
走著,她回頭輕瞥一眼仍呆著不動的許一棍等人:“許教頭,別傻站著啦。走啊。”
“你……”
許一棍指著她,氣得要吐血,卻無可奈何。
這姓柳的,他怕是動不得了。
就這般,柳雲懿兩人隨許一棍他們回國子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