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主上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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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銀月西沉,一抹寒光映在青磚黑瓦的齋舍上。廊下幾盞紅色的燈籠隨風搖曳,燭光明明滅滅閃著微光。
深夜寂寥,國子監院中近乎空無一人,柴司羽趁著月色,穿過中間的一座小花園,來到廊前,打算回齋舍。
他的臉色在月光之下映得慘白,顯得心事重重。正在廊上走著,忽然!月光下出現了一抹靜默的黑影。
是何人?!
柴司羽乍驚一跳。待看清那人之後,才舒了一口氣,目光卻依然保持警惕:“你來做什麽?”
來者正是布教頭。他沒有囉嗦,單刀直入地開口道:“小柴王,有個人想見你。”
“是誰?”柴司羽問,似乎是月光太涼的緣故,他的語氣中都夾雜了一絲涼意。
布教頭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如鷹般的眼眸中滲著寒意。
“跟我去了。你便知曉。”他如是說。
若是以往,以柴司羽庸懦的性格定會托詞拒絕,可如今,他猶豫片刻,便隨布教頭的身後去了。
國子監書院有規定,入夜後學子是不能出門的。可這豈能難倒布教頭,他略施輕功,便帶著小柴王躲過巡邏的護院,翻牆而去。
一輛馬車早在後巷候著。
“敢問布教頭,我們這是要去哪兒?”上車前,柴司羽臉有擔憂。
布教頭沒有回答,隻是拉過馬車上的韁繩,示意柴司羽上去,才淡淡說了一句:“等到了你就知曉了。無需多問。”
事已至此,柴司羽隻得踏上馬車。
布教頭坐在前頭,拉著韁繩,發出“駕”的輕喝。馬車開始緩緩動起來,隨即在夜幕籠罩下的開封城內疾馳,空蕩蕩的大街上空無一人,隻有馬蹄踏踏的聲響,在街道上異常清冽和突兀。
柴司羽偶爾將馬車上的布簾掀開一點,看著外頭黑漆漆的街道,冷風順著縫隙灌進來,手指緩緩漫上了一層寒意。
沒過多久,柴司羽感覺馬車在一片昏昏沉沉的顛簸之中終於停了下來。他撩開前麵的布簾,看到一扇黑色的木門緊閉,上麵掛著燙金的匾額,寫著xx染坊四個大字。
表麵上看,這是一處開在京城內,再普通不過的染坊。
暗地裏,此處卻是麒麟社在京城的秘密分部。它臨街而建,處在鬧市,左鄰右舍皆是繁雜商鋪,混在其中,一點不起眼。
柴司羽沒想到布教頭會將他帶到這個地方來。他下了馬車,仰頭看著那招牌,麵露疑惑:“布教頭,你要帶我去見何人?”
布教頭輕撫了一下臉上的麵具,眸光微閃:“不知小柴王可曾聽說過麒麟社。”
聽罷,柴司羽茫然地搖頭。
“這邊請。且聽我慢慢道來。”布教頭走過去,敲了敲染坊的門。
少刻,門打開了。
一個雜役模樣的男子探頭出來,見是他,態度畢恭畢敬。“軍師,你來了。”
軍師?柴司羽心裏嘀咕道。
布教頭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領他進去。
邊走邊解釋,“小柴王,麒麟社這個組織以恢複柴氏王朝為己任。”
恢複柴氏王朝!柴司羽心中大驚,忍不住脫口問道:“這到底是何人創建的?”
“等會兒你就能見到他了。”
似乎,小柴王這次要見的,正是麒麟社的幕後主使。
布教頭領著他走過小院。柴司羽趁機觀察,發現這門麵小小的染坊外邊看起來是尋常的商舍,裏麵卻如一處府宅,還有一座精致小巧的花園。
穿過花園,到了後院,直直走向朝北的那間房子。
布教頭先推門而入,柴司羽跟著進去。這裏如尋常人家的房間,一應陳設十分雅致。
隻是房間裏空無一人。
“你究竟想帶我見誰?”柴司羽忍不住問道。
“小柴王莫急。”布教頭衝他擺擺手,然後走向了靠牆的櫃子。
柴思雨看到布教頭伸手將在架上的一盞做工極其精美的琉璃瓶扶住,然後手掌用力一轉,隻聽“吱呀――”幾聲,拖著餘音,那個靠牆的櫃子應聲分開,露出了牆後的一扇木門。
這裏竟然有個密室!柴思雨心中一驚。那木門很窄,貼牆而建,一次隻容一人進出。
布教頭抓住上麵的環勾將門推開:“請吧,小柴王殿下。”
柴司羽走到那扇門前。他看到從燭光中映出來的一角階梯,下麵相連的大約是個地下室。柴司羽心思混亂,他僵如木人,不知道該否邁腳。
“殿下?”布教頭在他身後喊了一聲。
他才如夢驚醒,猶豫片刻,走下了台階。
順著台階向下走。便能看到下方的拐角處一片明亮。
燭光中,一道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我在此等殿下許久了。快進去吧,主上在等你們。”
一人忽現眼前,作揖。
此人……不就是……!
柴司羽看清楚他的樣貌,心中又是一驚,語氣都夾雜了一絲顫抖:“蘇夫子……你也是麒麟社的人?”
布教頭從上麵走下來,微微一笑:“不必吃驚。朝中有不少權臣也已經加入了我們麒麟社。國子監作為皇家書院,自然不例外。”
麒麟社居然連朝中重臣也籠絡了,看來它的背景很深哪……柴司羽暗想:如此說來這謀逆之心怕是早就有了。隻是仍不知道,這麒麟社的主人究竟是誰?
似乎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布教頭忽然上前幾步,然後在堂中跪下,語氣恭敬:“主上,小柴王已到。”
柴司羽這才發現原來寬敞的密室之中尚有一人,正悄無聲息地立在那裏,背對著他們。
“你終於來了。我等你許久了。”
那人說道。聲音十分熟悉,連身影也似曾相識。柴司羽按捺心中的躁動,踱步上前。
“你……你是……”
他不敢說出心中所想。
莫非這位主上就是……不會吧?!!!
終於,主上緩緩轉過身來。四周忽明忽暗的燭光將他的模樣映得清清楚楚。柴司羽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驚愕。
“爹……是……是你?!”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主上,竟然就是他的親生父親——柴王爺!
這柴王爺年過五旬,英姿勃發,眼睛炯炯有神。他的黑披風之下穿著一身蟒袍玉帶,顯出他的身份地位之高貴。說起這柴王爺,年輕時也是一員猛將,為大宋東征西討,立下不少戰功。隻可惜先帝忌憚他乃前朝之後,故將他解甲歸田。這柴王爺表麵上在房州過著頤養天年的生活,背地裏卻招兵買馬,伺機圖謀複位。麒麟社正是他苦心經營多年的龐大組織。
隻見柴王爺捋著長須,淡然微笑,輕聲道:“羽兒,你看來很吃驚。”
柴司羽怔愣住了,他目光中的複雜顯而易見,心中如同翻江倒海。思忖之下,卻又覺得這不出奇,既然麒麟社是以恢複柴氏王朝為目的,那主上是柴王爺,也就理所當然了。
隻是在他心中一向穩重自持,在皇上麵前恭敬謙卑的父親,竟然早已懷有謀逆之心,讓他一時無法接受。
柴司羽深吸了一口氣,才目光閃爍地看著眼前的人,沉聲問道:“爹,你為何要這麽做?”
看著他,柴王爺的表情不再淡漠,甚至還多了一份沉重和憤怒:“羽兒。你真糊塗。這天下本是我柴家的,當年先祖柴世宗英年早逝,即位的恭底年幼,那趙匡胤本是後周一臣子,卻借陳橋兵變,奪我柴氏帝位,這仇這恨,我等身為柴世宗後人,豈能忘卻?為父時刻不忘恢複我柴氏江山,以告慰先祖在天之靈!”
柴司羽聽得心尖一顫,弱弱說道:“然,這趙家對我柴家不薄,並沒有趕盡殺絕,還賜王封地……”他眼圈微紅,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謀逆之罪他擔不起,柴家更擔不起。
柴王爺聞言怒不可遏,狠狠地拍案怒斥:“羽兒,你糊塗啊!趙家這麽做,隻是為了封住悠悠眾口,你身為柴家後裔,竟貪圖安逸,忘了奪江山之恨!你對得起列祖列宗嗎!這個不肖子,給我跪下!”
怒斥之聲如同擂鼓,陣陣擊打在柴司羽的心尖,他猛地抬起頭,燭火之後是柴家先祖的畫像,父親的怒吼仿佛在這小小的密室之內激蕩著,餘音繚繞,像是指責,又像是失望。家仇國恨猶在眼前。
成王敗寇……成王敗寇……柴司羽心中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腿一軟,下意識地便踉蹌著跪了下去,仿佛曆經了當年的那一場兵戈相見,卻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