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 太祖遺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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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漸深,四下一片悄然。
    夜色如墨,一輪圓月高懸於空藏於雲兒間,點點星辰散落與四處,。
    滕王府後院,梨花樹下。
    一陣輕風拂過,梨花花瓣紛飛,柳雲懿無心在意,正悶悶不樂地趴在石桌前,遙看著如詩如畫的夜空,思緒漸漸飄向了遠方。
    不知過了多久,一人影悄然出現在她身後,溫柔地為柳雲懿披上一件白色狐裘披風,關切地問道。
    “懿兒,你在想什麽?”
    “啊!爹爹!”
    一聲驚叫,柳雲懿身子不由得一顫,下意識地裹緊身子向後靠,回頭望去。
    見是趙德秀,柳雲懿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經在這刻鬆了下來,搖了搖頭,扯了扯唇角,擠出一抹笑。
    “沒什麽?”
    “真的?”趙德秀顯然不信。
    尷尬一笑,柳雲懿如實道:“爹爹,你我能重逢,好像在做夢啊。”似夢似幻,無真實感,她有些許分不清。
    “傻孩子。”趙德秀輕聲一笑。
    似安撫小貓般,他溫柔地撫了撫柳雲懿小腦袋,唇邊掛著一抹淡笑,落在柳雲懿身旁的石凳上,小心翼翼地柔聲問道。
    “懿兒,你不會怪爹爹吧。我一直在你身邊,卻未能與你相認。”
    搖搖頭,柳雲懿理解道:“爹爹,你為了朝廷,潛伏在麒麟社,真是辛苦你了。”
    趙德秀笑著搖頭:“保護江山社稷,是我趙氏子孫的義務。”
    “爹!大宋有你這樣的忠臣,實在是朝廷的福分啊。”
    柳雲懿對她的爹爹越來越心生敬意。
    忽地,她想起一事,秀眉微微蹙起,抬眼望著趙德秀,詢問道。
    “爹爹,那次我中了西夏公主的毒,眼看劫數難逃,是你給我吃了解藥嗎?”
    趙德秀點點頭。那天晚上,他趁人不備,將解藥喂入柳雲懿口中,才解開她體內的劇毒。
    聽到這兒,柳雲懿笑逐顏開,一臉幸福道:“果然是爹爹,我還以為是做夢呢。”
    趙德秀寵溺地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你是爹爹的掌上明珠,爹爹怎能見死不救呢?!”
    “嗯,我就知道爹爹待我好。”柳雲懿抱著爹爹的手臂,幸福而笑。忽地,她又岔開話題,“爹爹,我有一事,想問問你。”
    “你問。”
    柳雲懿坐直身子,一本正經地問道:“爹爹,你知道我的身世嗎?”
    “這個……”
    趙德秀略顯猶豫,才點點頭。柳雲懿是他收養的,他自然知道她的身世,“那是許多年前的事了。”
    他緩緩說來:當年,他化作一算命先生,行走於江湖。一日,他途徑柳侍郎家門前,忽然從裏麵走出一慌慌張張的男子,將懷中嬰兒托付與他,並附送他一塊玉佩。他剛帶著女嬰離開,柳侍郎一家就被官兵抄家了。
    如此說來,她豈不就是柳侍郎的閨女嗎?怪不得爹爹給她取姓氏為柳。可仍有一事,頗為離奇。柳雲懿抓起胸前的玉佩。這塊玉佩,她找人問過,說是宮中之物。如果她是柳侍郎家的女兒,又怎會擁有宮中之物。而且,她問過當年的奶媽,對方說過,柳侍郎當年生了一個男孩,而不是女孩。
    看來,所有疑團的答案就在這塊玉佩裏。
    “爹爹,這玉佩,真的是關乎我的身世嗎?”
    “我也不知。”說著,趙德秀心疼地摟住她,說道:“懿兒,雖然你非我親生,但爹爹早已視為親生骨肉。”
    柳雲懿感到心裏暖暖的,她摟緊爹爹,“我隻要有爹爹,就行了。”
    關於身世之事,就讓它隨緣吧。
    可惜,她沒看到,趙德秀微笑的眼神卻閃爍著一絲隱晦。
    關於柳雲懿的身世,他究竟隱瞞了什麽呢?
    是日,陽光透過窗欞,斜斜射入禦書房中,卻驅散不開房中的陰霾。
    皇上端坐桌案前,批閱著桌案上成堆的奏折,時而頭疼扶額,時而無奈搖頭歎息。而呂煙雨在側相陪,並貼心地為他端茶遞水研磨。
    忽地一太監推門而入,向皇上稟報:滕王求見。皇上放下手中的筆,“宣。”
    隨後,滕王入禦書房,向皇上行上一禮,言出此番前來之意。
    “柴王爺已被擒,但麒麟社的黨羽仍在逍遙法外,請問聖上,這該當如何處置?”
    “這……”
    皇上一時無言,亦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放任麒麟社成員繼續留在朝堂,相當於留下蛀蟲,假以時日必成禍患。可若是要處置,必引發朝廷不安,人心惶惶,到時又該如何處理呢?
    就在這時,一太監再次前來通傳,八王爺與潘丞相前來求見。皇上讓太監將人請了進來。
    一入禦書房,八王爺與潘丞相恭恭敬敬地行禮,剛準備言明來意,皇上卻先開了口。
    “八皇弟,丞相,你們來得正好。朕正有煩惱事。”
    丞相與八王爺麵露惑色。
    卻見,皇上拿出名冊:“名冊上的人,你們說如何處置是好?”
    “這……”
    八王爺與潘丞相互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看向皇上手中名冊。
    皇上讓太監將名冊呈給兩人過目。
    翻開名冊,八王爺臉色大變。名冊上的名字竟多為朝廷重臣。
    他們是麒麟社成員?!八王爺與潘丞相皆大驚,二人麵麵相覷。
    未等他倆質疑,趙德秀忽然開口,向皇上請求道:“既有麒麟社名冊,臣懇求皇上及時派人前去將人抓拿歸案才是。”
    這可不是小事!八王爺大驚,忙上前說道:“聖上,這些大臣都是被柴王爺所迷惑。如果要將他們下獄,我們朝廷根基將動搖,到時候怕會引起朝政混亂啊。”
    潘丞相也趕忙附和,勸阻道:“為朝廷著想,老臣以為應得饒人處且饒人。”
    “不瞞你們說,朕也有此考量。”皇上被說服,點頭認同。
    一旦下令徹查,名冊上的大臣一個也逃不了,其時會牽出多大的波折,誰也無法預知。
    不料,趙德秀立即上前,提出反對意見:“皇上,萬萬不可!這幫大臣與柴王爺勾結,謀朝篡位,豈可輕易放過?理應一網打盡,斬草除根,才能以除後患。”
    “這……”
    皇上又猶豫了。
    雖八王爺與潘丞相所言有理,但趙德秀所言也不無道理,反賊若不盡早斬草除根,恐春風吹又生。
    名冊一冊可有十數頁之多,其記錄官員不在少數。若依趙德秀所言盡數除之,那朝廷一半朝臣得下獄受審。一心為朝廷著想的八王爺忙上前一步。
    “大哥,若將名冊的臣子都下獄,那滿朝文武起碼少一半。朝廷還將如何運作?”
    趙德秀不答反問:“八弟,難道你要替亂臣賊子說話嗎?”他居高臨下的姿態,直直地逼視著八王爺。
    一時間,八王爺被堵得啞口無言。
    眼見這兩兄弟要起紛爭,皇上不禁頭疼扶額。
    他二人所言均在情在理。這讓皇上感到為難了。
    見機,呂煙雨趁熱打鐵道:“聖上,臣妾覺得滕王說的有理。亂臣賊子一個不能放過。不然,豈不亂了朝綱?若是今日放他們一馬,他日再立反旗,大宋危矣!”
    八王爺趕緊說:“聖上,這些人是不是反賊還得加以審問才能確定呢。”
    可皇上心意已定,他說道:“愛妃說的有理。那這件事就讓滕王處理吧。”
    “臣領旨。”
    聽罷,趙德秀當即跪下領旨。
    “聖上!”八王爺仍想力勸。
    但趙德秀斜睨一眼,說道:“難道八弟懷疑我會處事不公?”
    “大哥,我絕無此意。”
    “既如此,那你有何反對的。大哥我既食朝廷俸祿,理當為朝廷盡職。”
    “……”說到這份上,八王爺還能說什麽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這時,太監再次入禦書房中稟報:五皇子求見。
    皇上擺手,讓他覲見。
    一入禦書房,趙祈便直言來意,向皇上求情:“父皇,小柴王妃剛生產完孩兒,兒臣懇求父皇,能不能放過她?”
    未等皇上發話,呂煙雨已冷聲喝道:“聖上,謀反大罪,豈能放過?那小柴王妃乃柴王爺兒媳,若放了她,其他犯人豈不是也要一並放過?”她居高臨下直直逼視著趙祈。趙祈無詞辯駁,誰讓她說的針針見血呢。
    本來嘛,他就覺得希望不大。隻是為了應付柳雲懿的囑托,硬著頭皮而來。
    果然,皇上無奈中帶著薄怒道:“皇兒,你別求情了。謀反乃大逆不道,豈能手下留情?若是開了先例,他日人人豈不都效仿。”
    再且,柴王爺罪犯謀逆,皇上未當即誅連九族,僅是暫時收監,已算皇上開恩,又怎能有他奢求?
    忽地,八王爺想起一事,不由得一喜,言道:“聖上,你忘了?太祖皇帝曾經留下祖訓。”
    一愣,皇上恍然:“八皇弟你這麽一提醒,朕差點忘了。”
    這聽得呂煙雨一愣一愣的,問道:“什麽祖訓?”
    八王爺說:“那祖訓不可對外人言,請娘娘見諒。”
    既有祖訓,也許能救阿嬰與她孩兒一命!思此,趙祈不由一喜,忙問:“是什麽祖訓,可否告知兒臣?”
    “這……”皇上猶豫了。
    祖訓曾有明示,依趙祈目前身份及地位,並不大適合前去查看。可他的皇兒中,能——皇上思了思,無奈點頭應允。
    “這條祖訓按律隻能給皇帝看。不過,你是朕的皇兒,朕就帶你去看上一眼吧。”
    “謝父皇!”
    趙祈跪地叩頭致謝。
    太廟前內,燭火長明,香火不斷。
    一入太廟殿中,皇上未言一語,自行上前取過幾支清香,借著燭火的火點燃香,並分出三支清香交於趙祈手中,為供奉於太廟的先人們上香。
    依樣畫葫蘆,趙祈跟著上香,卻不似皇上那般虔誠,而是偷偷左顧右盼著。想盡早看到遺訓的內容。終究年輕氣盛,待皇一上完香,他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父皇,祖訓呢?”
    輕聲一笑,皇上勸慰道:“祈兒,莫急。”
    “祖訓就在此處?”
    “正是。”
    忽此時,右側裏屋的垂簾被人掀開,走出一個熟悉身影。趙祈定眼一看,不免大吃一驚,來者竟然是國子監的範夫子。
    是他?!趙祈不解地撇了眼皇上,視線又落到範夫子身上,分外疑惑。
    “範夫子,你怎麽在此處?”
    範夫子微微一笑,不語。
    皇上開口解釋道:“這位範夫子還有另一身份,他乃國子監大人。”
    “國子監大人?”趙祈驚呼道:“你就是傳說中的國子監大人?真有這麽一號人物?”
    範夫子微微一笑,點點頭。
    傳言中的國子監大人,竟然是範夫子!趙祈頗為意外。他看著範夫子,心中又生起新的疑問。
    “那國子監大人是幹什麽的?”
    “這……”範夫子為難地望了眼皇上,不知該如何作答,皇上卻道,“祈兒,你先別打聽了。”
    趙祈隻好乖巧低垂首,不再多問。
    皇上繼續說道:“範夫子,勞煩你帶我們進去吧。”
    “遵旨!”
    繞過前殿,趙祈與皇上跟著範夫子,來到太廟後殿之中。隻見,範夫子行至一側,似按下機關,便聽得窸窸窣窣的摩擦聲,牆壁一旁露出一個約莫可容下一人半的洞口。
    端過一盞燭台,範夫子帶著皇上與趙祈走入密道中。
    在他們一入密道後,身後的通口又重新合上。
    長長的,幽深的走道盡頭,是一密室。
    密室呈四方狀,僅在密室最中間處立著一石碑,石碑上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應當就是太祖皇帝留下的石碑。
    走近些,趙祈才看清上麵的字,共寫著三條祖訓,也如父皇所言,此祖訓除了皇帝,誰也不能看。
    而那三條遺訓中的第一條便是:柴氏子孫有罪,不得加刑,縱犯謀逆,止於獄中賜盡,不得市曹行戮,亦不得坐連支屬。
    頓時,趙祈大驚:太祖竟留下這樣的遺訓?
    而皇上說道:“太祖皇帝以仁德治國,不忍加害前朝柴宗室後人,故而立下此遺訓。”
    “哦哦!”趙祈恍然,忙問道,“既然如此,父皇能否放過阿嬰等人?”
    又是一聲歎息,皇上無奈道:“既然是太祖的遺訓,朕豈敢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