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 呂煙雨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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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起大理寺的詭異,禦書房的夜色,就顯得清冷了許多。
    此時這大宋官家皇上處理奏折的重地,已經被滕王堂而皇之的占據。除了滕王趙德秀之外,呂煙雨和趙褆也站在一旁。
    如今宮外滕王府一手遮天,百官爭相巴結,順昌逆亡。宮內皇上終日在煉丹房之中,大權則落在呂煙雨和趙褆之手。
    幾人剛從煉丹房過來,看到皇上依然癡迷煉丹,無暇他顧,這才放心。
    不過,趙德秀還是非常謹慎。
    “你們兩個身在宮中,務必看牢了那個狗皇帝,絕不能出任何差錯。待我即位,定不會虧待了你們。”
    呂煙雨沒有說話,趙褆卻忙不迭的站出來。
    “是!主上!”
    如今的大皇子,早已經沒有了當初在國子監的儒雅謙和,宛如一隻搖尾乞憐的癩犬,腆著笑臉,討好趙德秀。
    “主上,現如今宮中已經被我們牢牢掌控,皇上也整日癡迷煉丹,無法自拔!”
    “嗯!”
    趙德秀目光欣賞的點點頭,拍了拍趙褆的肩膀。
    “趙褆!你不過是個犯人之後,卻被當成皇子,等有一天,這個消息暴露,就是欺君之罪,是你人頭落地的時候。”
    趙褆目光緊縮,眼中閃過一縷強烈的懼意。這些,自然落在趙德秀的眼中,他需要的,正是這樣的趙褆,才能被他好好利用。
    “不過你放心,等我事成之後,那個狗皇帝已經死了,我會封你為王,繼續讓你尊享殊榮。”
    “謝主上!”
    趙褆欣喜激動的點頭。
    這番令人作嘔的神色,連一旁的呂煙雨,眼中都流露出不屑的神色。
    當初就算自己家破人亡,孑然一身,墜入青樓煙花之地,善能秉持氣節,潔身自好。而眼前的趙褆,不過丟了原本不屬於自己的皇子身份,就轉投敵人,搖尾乞憐,甚至陷害自己往日的手足,毫無愧疚之心。
    正鄙夷趙褆道貌岸然,不料趙德秀在一旁看著自己,呂煙雨趕緊回過目光。
    “那狗皇帝既然一心成仙,那就讓他早登極話間,趙德秀的手中,已經多出了一個藥瓶,交到呂煙雨的手上。
    “你負責將此藥混入狗皇帝每日服用的五石散內……”
    呂煙雨的心,忽然砰砰的跳了起來,一個讓人不寒而栗的想法,不自覺的從她腦子裏冒出,整個禦書房的氣氛,都瞬間變得沉重凝固。
    “這是……”
    在呂煙雨驚詫的目光下,趙德秀微笑點點頭。
    “你猜的沒錯!這是我從西域帶來的奇毒,此藥無色無味,就算是神醫來也診斷不出有什麽異常。你隻要讓狗皇帝服下去,他很快就會死!”
    弑君!
    果然是這樣!
    呂煙雨霎時間臉色慘白,就算在她的意識中,皇上早已經是傀儡,可讓自己親手弑君,依然絕非常人能做到的。
    在趙德秀極為淩厲的目光下,呂煙雨忍著顫抖的手,接過藥瓶。
    “本王希望能盡快聽到那狗皇帝的死訊。”
    “一定不負主上所望。”
    將趙德秀送出禦書房,趙褆一臉羨慕地望著呂煙雨手中的藥瓶。
    “貴妃娘娘真是好運氣,有了這樣大的功勞,想必主上登基,定不會虧待了娘娘。”
    趙褆的聲音,讓剛剛心中有所平息的呂煙雨,又有種極度惡心感。
    此時趙德秀已經離去,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想法道:“嗤,想不到,堂堂的大皇子,竟然如此屈尊降貴,甘心當一條搖尾乞憐的走狗。”
    趙褆的臉色霎時間凝固,片刻之後,眼中閃過一絲淩厲的瘋狂,壓低了聲音,發出一聲類似悲慘的冷笑。
    “走狗!哈哈,我是走狗,那你也別忘了,你又何嚐不是滕王的一條狗!哈哈……”
    “你……”
    呂煙雨臉色再次白了幾分,想要反駁,卻又無言以對。幹脆一轉身,出了禦書房,投入漫漫的深宮暗夜。
    禦書房的燭光映著趙褆那張有些扭曲而變形的神色,就算香爐裏昂貴的龍涎香,再也熏不出昔日溫潤如玉的大皇子半點溫雅來。
    過了片刻,趙褆也站起身,朝著呂煙雨離去的方向,匆匆而去。
    從禦書房到煉丹房,得穿過禦花園,經過大小宮門,一路上,呂煙雨緊緊地攥著藥瓶。
    這等弑君大事,任誰也無法平靜。
    她本是江南的富家小姐,便是見了螻蟻,也不想害它性命。隻願聽風弄雨,於詩畫間尋俊俏小郎!隻是奈何新婚之夜,家破人亡,那俊俏小郎,卻是賊人凶手。害得她流落風塵,將那一腔仇怨化成狠毒,坐攬這後宮,隻是為了複仇而已。
    這心,終歸還是江南煙雨蘊養的柔弱,硬不起心腸,害死一個與自己同床共枕的人。況且,他還是大宋帝王,對自己百般嗬護,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盡管不是自己所愛所求之人,但要下手,又哪裏是那麽容易。
    鳳駕過了禦花園,已經到了煉丹房前,裏麵燈火通明,但是無人敢打擾,生怕驚擾了陛下。
    越是靠近,呂煙雨的心便越是慌。
    將藥瓶混入五石散中,並不難,那些太監和道士,絕對不會懷疑自己。可是要下手,卻感覺困難重重,終是,過不了心頭那一關啊!
    鳳攆已經停在外麵許久,呂煙雨也不曾下車。
    卻料不到的是,她的猶豫徘徊,全都落在黑暗處趙褆的眼中。
    從禦書房出來的那一刻,趙褆已經察覺到了什麽,早就一路跟了過來,在黑暗中小心的窺視著。
    半天不見呂煙雨進去下藥,卻有匆匆而來的腳步聲。
    趙褆心中一驚,趕緊藏好,免得露出破綻,然後再抬眼望去,那匆匆而來的腳步聲,正是呂煙雨的丫鬟春梅。
    春梅左右望了望,避開那些宮人,鑽進鳳攆之中,俯身在呂煙雨耳邊悄聲道。
    “娘娘!孫大人派人來說,一切都安排好了。”
    春梅的到來,頓時將呂煙雨從弑君的糾結中拉了回來。這才想起,自己拜托大理寺卿孫大人辦的事情。
    鳳攆調頭,回到呂煙雨寢宮後,兩人匆匆下去。過了片刻,披著披風的兩人,鬼鬼祟祟的朝著宮門而去。
    等她們的身影離去,趙褆才從暗處冒出來。
    半夜出宮,而且行為如此鬼祟,連主上大人吩咐的弑君大事都顧不上,要去幹什麽?
    夜色之中,帶著蒙蒙細雨,寒意襲人,幸好有披風禦寒,饒是如此,等到了大理寺,主仆二人也有些狼狽不堪。
    孫大人早已等候多時,待見了呂煙雨現身,趕緊小聲道。
    “娘娘!快,我已經調開了獄卒,你進去不會有人發現的。但是切記,不能待的太久,若是被滕王知道,那可就不得了了。”
    “嗯!我知道了。”
    呂煙雨點點頭,孫大人再三囑咐,這才將人送進大理寺的天牢。
    天牢之中陰暗潮濕,迎麵而來一股發黴的味道,嗆的春梅連連咳嗽了幾聲,卻有擔心被人聽見,趕緊捂住嘴巴。
    兩人忍著各種奇特的異味,朝著濕噠噠的天牢重地下去。
    不一會兒,在孫大人的帶領下,終於見到了被關在最深處的祡王爺。
    一落天牢,便是往日再顯貴,也都是一個下場,祡王爺自然也不例外。由於涉嫌謀逆大罪,柴王被吊在天牢之中,形如枯槁,麵如死灰,就算是有人出現,也經不起他半點抬頭的欲望。
    孫大人送進來之後,就趕緊離開,生怕落人口舌,冠上私通謀反的大罪。
    呂煙雨開了牢門,留春梅守在外麵,獨自進去。
    直到此刻,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祡王爺,才慢慢的睜開眼,望著呂煙雨,露出不可思議的暗弱目光。
    “是……是你……你來做什麽……”
    雖然呂煙雨曾經也是麒麟社的人,但跟柴王並無交集,更多的是在布教頭的控製下。
    然而,此時自然不是來敘舊的。
    “我來,是想問你一些事情,希望你如實相告。”
    道明來意,呂煙雨靜靜的看著柴王,等他如何反應。
    柴王依然垂著頭,沒有半點回應,還是呂煙雨忍不住,繼續道:“當年害我全家滅門的人,到底是誰?”
    聽到這樣的質問,柴王那如同死灰一般的目光,忽然瞬間閃動,臉上的神色,片刻之後,竟然浮現出一抹詭異的冷笑。
    他越是這樣笑,呂煙雨的心中,更是如同蒙上了一層雲霧,讓她已經迫不及待的追問。
    “說!到底是誰!”
    “是誰!哈哈……還能是誰!”
    柴王的語氣低沉而嘶啞,如同在淒慘哭訴,並帶著某種隱隱的幸災樂禍的味道。
    “自然是麒麟社的軍師,如今的滕王!”
    “滕王!”
    呂煙雨整個人如遭雷擊。滕王!怎麽可能是滕王!
    “不可能!滕王助我當上王妃,幫我複仇,他怎會害我全家,你在說謊。”
    呂煙雨大聲道,仿佛隻有這樣,才能驅散她心中那種莫名的寒意。
    然而,柴王的冷笑,還在繼續,不僅如此,他笑的更加得意。
    “哈哈!你還是太嫩了。我在撒謊?你認為我現在這個樣子,還有撒謊的必要嗎?”
    如今的柴王爺,早已經不是那個禪讓退位的柴世宗之後,大宋顯赫的王爺之尊,而是一個滿腔抱負和野心,都以失敗告終的階下囚。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如今的柴王,根本沒有必要編造這樣的謊言,去騙呂煙雨。
    “他處心積慮,機關算盡,就連我,也是他的棋子。看來,你也不例外,我倒想知道,他是怎麽跟你說的。”
    或許是找到了通病相憐的人,柴王爺那即將垂死的目光,竟然明亮了一些,他好整以暇的看著呂煙雨。
    當初她淪落青樓,是趙德秀告訴她,她的一切悲慘遭遇,都是柳雲懿造成。為了助她複仇,這才甘願做他的棋子,入宮成為貴妃。
    這些話,聽在柴王的耳中,頓時大笑起來。
    “哈哈……你當真是好傻!當年,帶人去你呂府殺人搶奪名冊的,正是軍師,此事又怎麽會跟柳雲懿有關呢!從頭到尾,他隻不過是在利用你。不,不僅僅是你,我,其他人,甚至整個麒麟社,整個天下人,都是他的棋子。天下和你我一樣同病相憐的人,太多太多了。”
    呂煙雨早已經低下頭,天牢的寒意很重,但此刻她的心,才是如墜冰窖之中,讓她遍體生寒。
    事實上,她早就在質疑趙德秀的話,所以,才會找上大理寺卿來見柴王,從柴王口中求證。
    如今,這番求證果然和她想的一樣,真正殺了她全家的人,不是柳雲懿,而是趙德秀。不僅滅她滿門,還利用她為棋子,篡權奪位,謀取天下。
    真相便是如此殘酷!當初口口聲聲,助自己複仇,自己一心所仰仗的人,原來才是真正的仇人。
    她已經記不得是怎麽從天牢裏出來,恍惚之中,春梅在呼喚,孫大人在催促。
    當跌跌撞撞走出大理寺的一刻,呂煙雨麵色煞白,望著無盡的夜色,一種絕望的悲涼,從她心裏滋生。
    春梅護著呂煙雨,裹上披風,匆匆離開大理寺。
    隻是,誰也不曾發現,暗處趙褆那雙窺視的雙眼,從未離開過她們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