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痛苦煎熬,貴人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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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
終究是有人膽子肥,瞧不清楚狀況,一個長得圓乎乎十分結實的小夥子站了出來,麵色黝黑,一看就是個心眼實誠的。
陰陽難辨的男子眉色一沉,雖然不如何駭人,卻還是別有一番威懾。
小夥子深吸了一口氣,心裏默念著每日伍長操練時都要大家喊的口號,壯著膽子往前走了幾步,隻是人還沒靠近那人的身邊,便被那名陰陽難辨的男子攔了下來。
“你是個什麽東西,竟然敢如此跟我家主人說話!”
尖細的嗓子,發出來的聲音也好似夜風中飛翔的羽雀。
“小的是兵馬司下屬第五小隊的兵士,奉劉大人的命令在此捉拿人犯,你們是什麽人,為何夤夜來此?”
小兵果然膽子很大,麵對如此的陣仗還敢如此問出這樣的話,明黃色衣袍的男子頓生出一絲好奇。
“大膽,我家主人的來路也是你這等下等兵士能問的嗎,快讓開!”
小兵被尖聲細語的男子推了一把,身子稍稍一踉蹌,不過卻立即站直,倒很有個軍人的樣子。
“趙權,不要為難這個兵娃子了!”
男子一開口,聲音竟與此人的相貌完全不相同,男子氣勢傲人,威風八麵,但聲音卻好似二月春水,溫和淺淡,好似鄰家男子般讓人心生親近之感。
“是,奴才遵命!”
小兵神色一愣,他也知道這個明黃色衣袍的男子定是身份不凡,但是想來想去他也想不出這個男子的身份會是什麽。
“你叫什麽名字?”
“小的嶽子橋。”
小兵不知道為什麽,男子一問他就自然而然的開口回答,好像根本就忘記了如何拒絕一樣。
“嶽子橋,倒是個好名字,前朝的大學士嶽老先生和你應該算是同宗!”
明黃衣袍的男子喃喃的說了一句,神色和悅。
“這位大人,您跟小人的祖父很熟嗎?”
小兵的一句話頓時讓明黃衣袍的男子眸色微亮,嶽老先生竟然還有後人?
“嶽老先生是你的祖父?你可知道我口中的嶽老先生是誰?”
“自然,小人的祖父名為嶽尚,字雲陽,官居文軒閣大學士,小人的名字就是祖父親自取的。”
小兵一臉的懷念,粗重的眉毛像是兩把寬寬的小刷子,一低頭沉思小刷子就跟著動起來,端的可愛俏皮。
“嶽老先生才高八鬥,是大雍百年難得一見的學術奇才,並且嶽老先生身居高位卻十分低調,兩袖清風不慕權貴,實在是一代名臣的典範。”
小兵聽見明黃衣袍的男子對自己的祖父這般誇讚,心中也是喜不自勝,他們一家人,都深為祖父自豪,都為自己身為祖父的後人而驕傲。
“這位大人對祖父真是了解的很啊,祖父常對我們說,做人不要一味的追求權勢地位,而是要有良心,要活的無愧天地,哪怕我們都隻是滄海一粟也要活出我們自己的精彩來。”
“是啊,嶽老先生的為人當世少有呀!”
明黃男子輕歎一聲,似乎想起了嶽老先生的音容笑貌,一時間竟是無比的懷念。
“嶽子橋是吧,我記住你了,嶽老先生的後人錯不了,按照你祖父教你的去做,終有一日你會破繭成蝶,成就一番事業的!”
小兵沒想到對方會這樣對自己說,他活這麽大,還沒有人這樣鼓勵和肯定過自己,進到兵馬司快三年了,一直都是個下等士兵,軍隊裏其實也很黑暗,若是沒銀子,想要往上爬幾乎是不可能的。
雖然不知道這明黃男子的身份是什麽,但嶽子橋就是莫名的相信這名男子的話,此人這麽了解自己的祖父,一定與祖父有過接觸,自己一定要好好幹,堅決不辜負這人對自己的鼓勵,堅決不給祖父丟人。
等到小兵從自己的思緒裏清醒過來的時候,明黃男子的身影已經到了院門口,迎著燈籠裏夜明珠映射出來的柔和的光芒,小兵嶽子橋後知後覺的發現,男子後背上繡著的竟然是一條八爪巨龍,當今世上,除了皇帝誰人敢在自己的衣袍上繡上這種動物。
嶽子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道一聲,好險,好在自己還算機靈,否則自己脖子上的這顆腦袋豈非就要搬家了,想著想著,嶽子橋頓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還開心的咧嘴一笑,兩顆潔白的門牙像是兩枚上好的貝殼,閃爍著晶瑩的光澤。
“是誰惹上官將軍發了如此大的脾氣啊!”
明黃衣袍的男子足下生風,悄無聲息的進了院門,又直接邁步進了正屋。
上官錦正在和劉進對峙,突然聽見這個聲音,上官錦不敢置信的朝著門口看過去,頓時後背生寒,膝蓋一彎便跪在地上。
“下官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劉進看見上官錦跪地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等到上官錦喊出請安的話之後,劉進已經是嚇傻了眼。
皇上,自己竟然見到了皇上,天呀,誰來掐他一把,讓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
昨晚他做夢便夢見自己化作一條紅色錦鯉,在大海裏麵恣意的暢遊,忽然遇見一道七彩龍門,自己不費吹灰之力的便躍過龍門,醒來後自己還一直在猜想這個夢的寓意。
原來,是自己要見到皇上了!
“下官劉進,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劉進激動的不知如何是好,肥胖的身子跪在地上,肚子上的贅肉正好貼著膝蓋,極為的不舒服。
但劉進所有的感覺都已經消失不見,他一個五品官是沒有機會得見皇上天顏的,就是這句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也是沒有機會喊的,幸福來太快,劉進有些反應不過來。
屋子裏其他的士兵更是嚇的身子發軟,他們做夢也沒想到會見到皇上,如果沒聽錯的話,剛剛皇上稱呼眼前的這位是上官將軍,放眼大雍,複姓上官的將軍除了大雍戰神上官錦還有其他人嗎?
可是,剛剛他們已經和這位戰神動了刀子,雖然沒有傷到對方,但是他們這些無名小卒竟然和朝廷一品大員動手本就已經是大逆不道了,現在皇上竟然突然來了,將他們抓了個正著,這回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了嘛。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小兵們霹靂巴拉的跪了一地,頭磕在地上個個都是用足了力氣的,都巴不得將腦袋磕暈了昏倒在地才好。
“平身吧!”
顏慕景麵色平靜的越過幾個小兵,站到了上官錦的對麵,衣襟上的八爪巨龍在室內燈光的映襯下栩栩如生,爪若神鉤目如閃電,在七彩祥雲間飛騰,似乎就要活過來一般。
上官錦站直了身子,麵色卻遠不如之前那樣平靜,皇上的突然駕臨讓他心生出一股寒意,皇上絕不會無緣無故的深夜出宮,他剛剛用眼睛的餘光瞥了一下,皇上此次出宮竟然帶了被譽為‘金甲衛’的貼身衛隊來。
金甲衛,裝備的武器均為黃金打造,人人皆有百步穿楊之絕技,皆有飛葉摘花之神通,據說金甲衛隻有百人,每年都會進行十分嚴格的考核,成績合格者方可留下,成績不合格者將被逐出衛隊,哪怕之前你曾立下無數的戰功也不例外。
缺少的人數將會重新甄選補齊,所以說,這樣的一隻隊伍,才是真正的以十當百,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這支衛隊極為的神秘,上官錦十幾年來數十次進宮,竟然都沒有與這支衛隊碰過麵,他甚至一度以為這支衛隊不過是訛傳,是根本不存在的。
然而今晚,皇上卻將這支神秘的衛隊帶到這個地方來,意味著什麽,上官錦心中難免慌亂,難道真是天要那個孩子的命嗎?
“你是劉進?”
“是是是,小的劉進。”
聽見皇上喊自己的名字,劉進激動的險些背過氣去,連忙小雞啄米似的一個勁的點頭,聲音諂媚到讓人遍體生寒。
“可是你惹了上官將軍發火?”
顏慕景聲音很溫和,溫和的好像要膩出水來,上官錦卻知道自己要危險了。
“回皇上的話,小人並非是有意要觸怒將軍,而是小人正在捉拿逃犯,好不容易找到了逃犯的藏身之所,將軍卻阻攔小的搜查,這才不得已與上官將軍兵戎相向,這些兵士們便都是不敵上官將軍而被刺傷倒地的。”
皇上麵前,劉進是極盡狡辯之能事,何況他說的也並非假話,隻是換個方法說而已,是非曲直想來皇上心中會有定論。
“哦?上官將軍,可是如此?”
顏慕景看向上官錦,淺笑著問道,上官錦隻覺得一股浸潤著死亡一般絕望的寒氣從腳底升起,麵對合頜三十萬大軍壓境的時候他沒有絕望,麵對回鶻自殺式的包圍時他沒有絕望,自己帶隊在草原上遇見狼群的圍殺時他沒有覺得絕望,但眼下,他是真的怕。
“皇上……”。
上官錦語氣一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事到如今,自己還要如何護住那孩子,皇上今夜盡然親自來此,便一定是得了確切的消息,而且,為了一個禦丞司的逃犯皇上絕對不會深夜出宮,那麽唯一的解釋就是,皇上已經知道了上官鴻群的身份。
“上官將軍是我大雍的肱骨之臣,多年來鎮守邊疆,大雍邊境之安寧皆因將軍拋家舍業而換來的,實乃居功甚偉,朕倒不相信上官將軍會做出這樣的糊塗事來!”
劉進躬著身子,沒想到皇上對上官錦竟然信任如斯,心中對於自己今夜之行不禁有了幾分懷疑。
而上官錦則是耳根發燙,後背發寒,皇上極少如此誇讚臣子,自己三年前獨自帶領一千兵士殺入敵營,斬了敵方將領的首級,俘虜敵軍三千人,槍械糧草無數,皇上也不過是在嘉獎的折子上提了勇冠三軍四個字。
在此種情況下,皇上卻用了這麽多讚許的詞匯,上官錦為官十幾年,見過的官場沉浮不計其數,皇上雖然年輕心機卻十分深沉,登基不過十數年光景,便將朝堂中盤根錯節幾十年的嘉樂候一派連根拔起,左相閣十幾名官僚一夜間分崩離析。
上官錦乃武將出身,卻並不是劉進之流,他對皇上、對朝廷的了解遠遠超過很多當世的大臣,如果他此時拒不承認,恐怕自己的輔國將軍也難以再做的安穩了。
“皇上謬讚,臣愧不敢當,微臣之所以在此,是因為接到消息犬子為人所擄,歹人將犬子安置在此,微臣是前來解救的,至於和劉大人兵戎相見,的確是臣護子心切,一時糊塗,請皇上責罰。”
如今,皇上在此,密室就在自己的身後,此時說謊無異於是自掘墳墓,隻希望皇上打的算盤並不是最壞的那種才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顏慕景的麵容映著昏黃的燭光,有一絲朦朧之感,恍若置身於一處奇幻之境,讓人看不真切。
“哦?既是如此,不知將軍可是將令公子解救出來了呢?”
顏慕景站在屋子的中央,明黃色的袍服閃爍著耀目的金光,紫雲冠上的瑪瑙好似天上的星星,璀璨奪目奪人心魄。
“回皇上,犬子如今就在密室之中。”
上官錦話音一落,劉進嘴巴張的老大,傻了眼一樣,這是什麽情況,自己一心要抓的逃犯怎麽轉眼間成了上官錦的兒子。
難怪上官錦豁出性命般的攔在自己身前,現在一切都有了答案,隻是皇上是什麽意思,這一點十分關鍵,皇上的意思直接決定了自己今日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徒勞還是功勞。
“既是這樣,將軍便將令公子請出來一見吧,朕也想瞧瞧上官將軍的公子究竟是何種風采。”
顏慕殤將自己腰帶下麵墜著的雙龍玉佩拿在手中,十分自然的捋著玉佩下麵的流蘇,將稍稍淩亂的流蘇一根一根的拉直通順開。
修長的手指與顏慕殤的手指十分相像,就連指尖上也有一個個高粱米大小的繭子,如果不是長期習武之人,指尖上是斷不會留下這樣的繭子的。
劉進站在上官錦的對麵,身前站著兩名身高馬大的士兵,他個子小,被兩人將光線遮擋的嚴嚴實實,暗影中,一張圓滾滾的臉上綠豆眼睛精光乍現,一動不動的盯著上官錦身後的密室門口。
“臣遵旨。”
上官錦一轉身,幾步走回到了密室的門口,對著裏麵喊道。
“群兒,皇上駕臨,還不出來向皇上謝罪?”
顏慕景好整以暇的看著上官錦的側臉,手中的動作還在繼續,眼光卻十分的耐人尋味。
上官錦一連喊了幾聲,密室裏都是沒有回音,上官錦心中一驚,自己大踏步返回了密室,不過瞬間,上官錦慘白著臉走了出來。
身後卻是空無一人。
劉進不敢置信的看著上官錦,難道這個上官錦到這個時候了竟然還敢瞞天過海欺瞞皇上嗎?
“皇上,上官將軍隻身出來,想必是不忍將令公子交出來,不如下官代勞可否?”
劉進是在剛才才想起來上官錦的兒子,那個前一段時間傳的滿城風雨的囚禁虐待姨娘和庶妹的案子,凶手可不就是上官府的大公子嘛,聽說當時還是皇上親自下旨要求禦丞司公開禦審的。
這個案子影響很壞,民間甚至都拿這個上官鴻群當狼外婆使,嚇唬小孩子都不再說是狼外婆或者大馬猴,而是直接說是狼公子來了,小孩子就會乖乖的聽話。
所以劉進猜測,皇上對這個上官鴻群定是深惡痛絕的,隻是因為上官錦位高權重又手握重兵,皇上才不得不賣幾分麵子給上官錦而已,自己若是幫著皇上將這個上官鴻群拿下,又免了皇上和上官鴻群君臣之間撕破臉,皇上定是會對自己另眼相看的。
顏慕景看了看躍躍欲試的劉進,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將手中的玉佩流蘇上的最後一縷絲線捋順,之後將玉佩重新放下來。
“上官將軍怎麽獨自出來了?”
上官錦麵色發白,他剛剛返回了密室,裏麵卻是空空如也,哪裏有上官鴻群的影子?
顏慕景一問,上官錦喉頭發幹,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密室的空間不大,又僅有自己身後這一個出口,現在人消失不見了,自己說什麽似乎都讓人懷疑。
“犬子不在密室之中。”
“哦?將軍剛剛可是說過令公子就在密室之中的,如何現在又說密室之中沒有人呢?”
顏慕景的聲音十分平靜,沒有任何的情緒起伏,似乎就是在和上官錦月下閑聊,語氣還隱隱的透出一分閑適。
“皇上,上官將軍定是護子心切,下官半個時辰前就已經到了此處,外麵的院子也早就被包圍的嚴嚴實實,莫說是個大活人,就是隻雲雀也休想飛出去,將軍這樣說實在是**裸的袒護,下官請命去密室之中一探究竟!”
劉進一派義正辭嚴之態,胸脯高挺,端的一副忠誠良將的樣子。
“皇上,不如民女前去一探。”
一身黑色素衣的嬌小身影走上前來,雖然置身在室內明亮的光線之中,女子一身的黑色仍舊讓人不自覺的心生出一股壓抑,黑色的薄紗將女子的麵容遮的很是嚴實,女子的容貌幾不可見。
“上官將軍都找不到人,你怎的就認為自己會找到呢?”
“回皇上,民女熟知八卦,懂風水,擅機關,這密室定是出自高人之手,在我們這一行裏被稱作‘盤螺子’,民女定不辱命,請皇上恩準。”
女子聲音十分的低沉,似乎是刻意的壓製著,但冷冰冰的語氣卻極難壓製住,字裏行間還是能被人感知一二。
顏慕景看著上官錦慘白如紙的臉色,似乎在思索什麽,半晌,才對著黑衣女子微微點了點頭。
女子與上官錦擦身而過,兩個身子交錯的瞬間,上官錦感覺到女子麵紗之下的眼睛似乎憤恨的看了自己一眼,但隔著麵紗,上官錦又不能肯定,恍惚間,女子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密室。
廂房裏的上官凝看著屋子裏的一切,特別是剛剛的那名黑衣女子,她總是莫名的覺出一絲熟悉,但這個女子跟在皇上的身邊,定是宮中之人,而自己認識的宮中貴人一雙手都數不滿,而且沒有哪個是如這名女子一般身姿嬌小,懂得如此多江湖奇淫技巧的。
但是,屋子裏院子裏已經滿滿的都是人,院子外麵更是被皇上帶來的金甲衛包圍,她和顏慕殤隱藏的位置十分危險,少有異動就會被人發現,到時候恐怕要為顏慕殤惹來麻煩。
所以腳下站的發麻,盡管心中對黑衣女子十分好奇,上官凝還是選擇默不作聲,保持原先姿勢一動不動。
屋子裏,眾人都屏息聽著密道裏的動靜,都等著那個黑衣女子的消息。
忽然,裏麵傳出了幾聲兵器相交的聲音,上官錦心中一緊,剛要衝進去,卻正好與顏慕景的眼神相遇,足下的動作便立刻停止,如今隻能聽天由命了。
兵器相交的聲音不過四五聲便過於沉寂了,緊跟著錯亂的腳步聲漸漸響起,很快就來到了密道口。
上官錦猛的回頭,卻見密道口一前一後的走出了兩個人,卻都不是上官鴻群。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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