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內普難得因為開學而鬆一口氣。

    假期的最後幾天，鄧布利多要出差，不僅把保護波特的工作扔回給他，臨走前還給他寄了張金額龐大的賬單……

    單憑他在霍格沃茨當教授的薪水當然無力支付，於是魔藥教授果斷把賬單混進每個月固定寄到馬爾福家的一堆魔藥賬單裏。

    擺脫了債務危機後，他實在不想每天跟在波特的屁股後麵亂轉，於是決定從根源解決問題：

    死死盯住奇洛。

    以至於黑魔法防禦術教授變得比他還要期盼開學。

    “親愛的奎裏納斯，我昨天偶然讀到你早年發表的論文，關於毒角獸的粘液用途，我想我們會有很多話可以聊。”

    第一個早上，奇洛一走出辦公室就被早早等在一邊的斯內普纏上，黑發男人臉上親切的笑容看起來異常詭異。

    奇洛一陣頭皮發麻：“可-可-可是西弗-弗勒斯，我-我現在要去圖-圖-圖書館……你不要先去禮-禮-禮堂吃早-早飯嗎？”

    黑魔法防禦術教授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的這句話拉開了噩夢的序幕。

    就在斯內普猶豫是否要為了額外工作放棄早餐時，黑頭發黑眼睛的男孩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

    “早上好，奇洛教授——dad，看我給你帶了什麽！”

    希爾興高采烈地捧出一隻大托盤，裏麵盛著三四塊雞肉三明治，一壺搖搖晃晃的南瓜汁和兩隻快要滑出盤子、在地上摔得粉碎的玻璃杯。

    幸好盤子很快被黑發男人接過去。

    斯內普用眼神對兒子的上道給予了高度讚揚，口頭上卻隻是提醒他不要吃得到處都是。

    希爾乖巧地點點頭，試圖邀請其他人和他們一起。

    他拿了一塊三明治正要遞給奇洛，卻被斯內普阻止：“奎裏納斯要去圖書館，他大概是自己吃過了。”

    “……西-西-西弗勒斯說得對，謝謝你，希-希爾凡。”奇洛勉強地笑了一下，拒絕了男孩的食物。

    雖然他其實沒有吃過早餐，但就斯內普詭異的舉止而言，他怕他們在三明治裏下毒……

    男孩有點遺憾地收回手，自己咬了一口：“dad，你們這麽早要去哪？”

    斯內普喝了一口南瓜汁：“我陪奎裏納斯去圖書館。”

    “太好了，我跟你一起——我昨天突然發現天文學作業還沒有寫。”

    “……天文學？一年級有天文課？天文作業有必要去圖書館？再說作業和文具你帶了？”

    “對啊，有啊，我都帶了啊。”

    “……”

    奇洛很快就後悔了。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除了製造噪音外，斯內普父子抱著一托盤早餐，一路跟在他身後吃的“吧唧吧唧”響，奇洛他……

    餓了。

    “咕……”

    “教授，你剛才說什麽？”男孩疑惑地拉住他的衣角。

    那是我可憐的肚子在叫喚，你們這兩個愚蠢的、無恥的、不知所謂的——

    黑魔法防禦術教授在心裏詛咒了一句該死的斯內普們，麵上不得不做出一副窘迫的為難神色：“不-不-不孩子，那是我的肚-肚-肚子在叫。”

    希爾眨了眨眼睛：“你餓了嗎？三明治還有呢，要不要來一塊？”

    男孩的殷勤讓奇洛更加警惕：“不-不了，我其-其-其實不餓，我隻是……胃有點不舒-舒-舒服。”

    “胃不舒服？”斯內普好像看見了什麽機會似的，“奎裏納斯，真是太巧了，我身上剛好有一瓶消化藥水——”

    “不-不-不用了！謝謝你的好-好意，西-西-西弗勒斯……我覺得好-好-好多了……”

    奇洛從來沒有覺得，從三樓到五樓的距離這麽漫長。

    吃完早餐後，斯內普把托盤隨手放到走廊的扶手邊上，一會自然會有小精靈收走。

    吃飽喝足的男孩蹦蹦跳跳地跑到奇洛身邊：“奇洛教授，你的圍巾真好看，可以解一下給我看看嗎？”

    “謝-謝-謝謝，但是抱-抱歉，不可以。”登上四樓，圖書館近在眼前，奇洛又找回了一點勇氣。

    斯內普似乎覺得他有點沒禮貌，嗬斥了一聲：“希爾凡。”

    “對不起，教授。”男孩立刻道了歉。

    “教授，能不能告訴我原因呢？我聽說你對格蘭芬多們說過頭巾的故事？你為什麽不對我們斯萊特林說？”

    奇洛腦袋後麵的黑魔王立刻受到挑撥：【奇洛，對這個斯萊特林學生說一遍，要比講給格蘭芬多的故事更詳細。】

    於是他不得不結結巴巴地又講了一遍那個編造出來的吸血鬼的故事。

    由於要結巴得自然，中間還要顫抖抽眼加控製表情……這個故事奇洛說得十分痛苦。

    不過一想到對方聽得更痛苦，他心裏就升起一股複仇般的快意，可惜這份快意沒有保持多久——

    “所以你英勇地挺身而出、替王子驅趕了吸血鬼，因而受到吸血鬼的詛咒，而王子為了感謝你，送了你這條頭巾——隻要戴上就不會受到吸血鬼傷害……教授，我說的對嗎？”

    “……對-對-對。”奇洛的身體開始發自內心，而不是出於偽裝地顫抖。

    希爾繼續認真梳理道：“那教授，我有一個問題……”

    “為什麽那個王子不自己戴上頭巾？”

    “……”奇洛的眼睛開始發自內心，而不是出於偽裝地抽搐。

    斯內普突然覺得奇洛有點可憐。

    最後黑魔法防禦術教授除了午餐和晚餐，其他時間全都呆在圖書館裏——

    閑著沒事幹的斯內普父子全程陪同。

    至於為什麽是圖書館……

    因為那是惟一一個奇洛可以不崩慫包人設，而讓希爾凡·斯內普閉嘴的地方。

    如果隻是斯內普連去洗手間都不鬆懈的強行“陪同”，奇洛覺得勉強還能忍受……

    但是誰能告訴他，為什麽希爾凡·斯內普一定要寸、步、不、離地跟著他老爸！？

    大斯內普的不要臉式監視，小斯內普的致命逼逼叨……一連四天，迎接黑魔法防禦術教授的，都是這樣的套路。

    再加上他後腦勺上的極易受到挑唆的主人，奇洛覺得自己快要被逼瘋了。

    他不是沒想過，把人引到沒有人的角落裏，然後一頓“阿瓦達”……

    但是鬧出人命肯定會引起鄧布利多的注意，不徹底滅口又絕對會引起斯內普反撲……主人為了招攬他，說不定還會拿自己開刀……

    曾經的雙料間諜——西弗勒斯·斯內普先生充分利用了自己明麵上“中立派”的立場，他成功地把“狡猾無恥、趁火打劫的牆頭草”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托鄧布利多臨走前那張賬單的福，就連多疑到病態的伏地魔都相信了他對白巫師的厭惡——

    盡管他還沒有完全放下戒心，但是一個魔藥大師能夠給他提供的幫助，已經讓他頗為心動。

    奇洛恨透了這根半路殺出來、試圖跟他搶從龍之功的牆頭草，偏偏又動他不得，隻好拚命地在伏地魔麵前上眼藥。

    這樣艱難的日子裏，奇洛很高興他的主人還保留著一絲理智，沒有輕易相信斯內普這個小人，也沒再在哈利·波特路過時試圖殺死他——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黑魔王對那個格蘭芬多男孩的戒備和殺意甚至超過了對魔法石的渴求……

    具體表現為，他開始臨時下達一些謀害波特的命令，他的仆人如果不照做，就會受到極為殘酷的懲罰。

    這些命令除了低得可憐的成功率外，還經常打亂奇洛竊取魔法石的計劃，這讓黑魔法防禦術教授非常不安。

    如果再偷不到魔法石，他恐怕就不得不去殺獨角獸取血……

    黑魔王的生命將得到延續，而他的仆人卻將為此背負詛咒。

    假期的最後一天傍晚，學生們乘著校車歸來，霍格沃茨又熱鬧起來。

    蒼白畏縮的黑魔法防禦術教授卻獨自躲在辦公室裏。

    整個假期，他既沒能偷到魔法石，也沒能殺死波特……之後很難再有這樣的機會，而且他不得不接受主人的責問和懲罰——

    “……毫無進展……奎裏納斯，你甚至在後悔遇到你的主人……因為他似乎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累贅……鑽心剜骨！”

    令人非常不舒服的陰詭嗓音從腦後響起，奇洛的身體痛苦地蜷縮：“對不起主人……我隻是擔心……”

    “如果您的仆人因為詛咒而死，您要如何重生……”

    伏地魔似乎對這個回答勉強滿意，他放緩了聲調：“奎裏納斯，偉大的黑魔王從不虧待他中心的仆人……為我取來魔法石，我會賜予你想要的一切。”

    “……謝謝，謝謝主人，您的仆人願意為您獻上一切。”蒼白的男人對著麵前的空氣深深鞠了一躬，臉上充滿貪婪和狠毒。

    ……

    假期的最後半天，斯內普沒有再費心糾纏奇洛，但是希爾卻沒有放棄糾纏他——

    “教授先生，你還是不打算告訴你的兒子，你到底在背、著、他做什麽嗎？”

    黑發男孩抱著胳膊杵在魔藥教授的辦公桌前，大有對方不老實交代，他就在這落地生根的架勢。

    “……不。”斯內普看著滿臉堅持的兒子，太陽穴凸凸直跳。

    這些天他一直在敲打奇洛，而希爾則一直在挖掘他的秘密。

    男孩不知道從哪裏發現端倪、認定他在從事一向極其危險的工作，於是他寸步不離地跟了他整整四天，試圖從他和奇洛身上找到線索……

    或者把柄。

    過去的四天裏，自己和奇洛竟然都沒有扣他的分，斯內普覺得這簡直是奇跡。

    惡毒的諷刺對男孩的厚臉皮來說根本沒有用，他隻好凶狠地瞪著男孩，試圖讓他知難而退。

    “你應該回到公共休息室去——德拉科他們應該已經回來了，你們可以交流一下你們無聊乏味的假期生活，然後告訴他，你是怎麽裝瘋賣傻地逼瘋了奇洛……”

    “……總之，趕緊從我麵前消失，你別想從我這裏挖到哪怕一個字。”

    “dad，為什麽不能告訴我？”希爾也覺得很頭疼，“我可以幫你——”

    “不許你打探這些事情——”斯內普陡然提高聲調，“從你父親的辦公室裏出去！立刻！馬上！”

    他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從椅子上跳起來，一巴掌用力地砸在桌麵上，黑色的眼睛因為憤怒而顯得格外冰冷。

    “dad，你以後絕對會後悔。”男孩倔強地跟他互瞪了幾分鍾，最後忿忿不平地奪門而出。

    希爾離開的一瞬間，辦公室裏的黑發男人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氣，頹然跌坐回椅子上——

    男孩說要幫忙時，他才明白，這個狡猾的孩子恐怕早就察覺到他對奇洛的防備……

    這幾天的胡攪蠻纏，其實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幫助他。

    如果他哪句話沒有掌握好分寸，激怒了奇洛或者伏地魔……

    斯內普這個時候才感覺到後怕。

    他當時竟然就那樣放任他走進危險中……

    驚怒和自責像洪水一樣衝刷著他的神經，他打定主意，以後絕不再讓男孩愚蠢地涉險。

    不過他剛才的態度好像很糟糕……他有點猶豫要不要跟男孩道個歉。

    魔藥教授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起身去給自己拿一瓶平複情緒的藥水。

    斯內普走到魔藥櫃邊，正要拿一瓶淺綠色的安神劑，突然被中間那排透明的藥水吸引了視線——

    三大瓶六中瓶兩小瓶……數量沒錯，但是……

    他眯著眼睛取出其中一隻小瓶，拔開瓶塞聞了聞，又嚐了一點。

    的確就是清水。

    有人偷偷喝掉了一份藥水，看到了一個不屬於他的夢境——這個人，這個夢……

    還用想嗎！當然是他兒子偷看了他的夢！

    裝著清水的魔藥瓶被一把砸在地毯上。

    斯內普生氣地把安神劑塞回櫃子裏，在腦子裏把剛冒出來的道歉念頭，一遍又一遍地四分五裂。（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