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Dead wood 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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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巫師界,脾氣最古怪的種族應該是妖精,其次是魔藥大師,其中姓普林斯的魔藥大師尤其難搞。

    ——當然,這一紀錄在西弗勒斯·斯內普得到魔藥大師稱號後被打破。

    怎麽說呢,妖精和巫師有世仇,態度惡劣一點還勉強可以理解,但是普林斯就不一樣了。

    他們的壞脾氣往往沒有理由,一定要刨根問底的話,得到的答案很可能就是“我高興”或者“我不高興”。

    ——是的,完全就是傳說中人們對黑巫師的描述。

    普林斯也的確是個曆史悠久的黑巫師家族。

    普林斯們既不像斯萊特林家那群蛇佬腔一樣充滿野心,又不像布萊克家的惡犬那樣好戰好殺,卻連後兩個臭名昭著的黑巫師家族都對他們忌憚三分。

    普林斯對除了魔藥以外的任何事物都不感興趣,這意味著他們可能會相當隨心所欲——

    心情好,可能會施舍一瓶複活藥水,起死回生;心情不好,或許又一瓶魔藥下去,把剛救活的人生生毒.死……

    “這完全是胡說八道。”

    希爾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毫不留情地指出小女巫描述中的常識性錯誤:“潘西,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麽‘複活藥水’。”

    “我祖父的畫像就是這麽說的。”潘西不悅地瞪了他一眼,“你還聽不聽了?”

    “他聽他聽,您繼續。”布雷斯及時安撫了潘西,然後按住室友的肩膀,小聲提點道,“你怎麽能指望跟畫像和女孩子講道理呢。”

    希爾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行為,勉強接受了“複活藥水”和“一言不合就投.毒”之類狂拽酷炫的設定。

    沒了魔藥學徒從中作梗,帕金森xiao jie的普林斯家史講得酣暢淋漓,說到艾琳普林斯被逐出家門那一段的時候,周圍湊過來聽八卦的學生甚至掉了一圈眼淚。

    布雷斯和達芙妮也跟著捧場,隻有希爾沒什麽反應。

    潘西注意到無動於衷的黑發男孩,臉頓時冷下來:“希爾凡·斯內普,是你自己要聽普林斯家的事的——我說的不好麽?”

    “很好很好。”

    “不感人?”

    “感人感人。”

    “那你那一臉牙疼是怎麽回事!”

    “……我真牙疼,真牙疼。”

    潘西盯著他看了一會,麵無表情地說道:“布雷斯,去找普林斯教授討一瓶健齒魔藥來。”

    布雷斯立刻聽話地站起身,被室友一把抱住摁回座位上。

    希爾無可奈何:“潘西,我隻是想知道埃默裏和dad的關係怎麽樣……”

    而她的講述到艾琳離開巫師界就戛然而止。

    “普林斯教授把你祖母趕出了家門,他和斯內普教授的關係還用說嗎?”達芙妮不管不顧地擠開潘西,扯著希爾的胳膊以防他溜走,“潘西的故事已經講完了,你該跟我們說說‘啞炮’的事了!”

    周圍一圈小巫師跟著精神一振,甚至有幾個耳朵尖的高年級從公共休息室的另一邊向這裏靠近。

    “呃,達芙妮,你不拽我我也會說的……”希爾看著麵前滿臉期待的人,頭皮發麻之餘再一次確認德拉科不在這裏。

    他一定又躲在哪裏生悶氣。

    下午的那場談判不太順利。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最後埃默裏雖然舉起了手杖,但是沒有真的揍他,也沒有把他扔進湖裏。

    ——盡管他似乎是真的很想那麽做。

    埃默裏看起來太凶了。

    希爾確定自己給對方留下了極其糟糕的第一印象,於是跑來問他的朋友們要不要緊。

    他沒想到,竟然所有人都知道普林斯家主是他的曾祖父,除了他自己……

    希爾簡直不敢相信,他認識的人中竟然沒有一個跟他提到過這件事!

    布雷斯表示他們很無辜,他們以為他早就知道——

    教授肯定跟他說過這件事情,他不可能沒說過,沒道理沒說過。

    斯內普還真就沒說過。

    原因很簡單,他忘了。

    畢竟他在原來的世界,埃默裏普林斯很早就躺進了墳墓,另一個他提供的部分記憶裏也沒有這個外公的戲份。

    他和埃默裏·普林斯唯一的交集,是希爾上次受傷,老家主寄來的言辭犀利的問責信,還有他同樣言辭犀利的回擊。

    所以當黑豹在醫療翼附近的樓梯上,碰見灰白頭發、長長鷹鉤鼻的黑袍老人時,他幾乎嚇了一跳。

    原本他以為希爾長得跟他已經夠像,沒想到他的外公看起來簡直就是百八十年後的他自己……

    真是見了鬼了。

    斯內普隻好不情願地承認,其實希爾長得也沒那麽像他,隻是五官還沒長開,加上發色、眸色相同而已。

    埃默裏看到黑豹時也有點恍惚。

    有血緣關係的巫師之間多多少少有點共同的特質,這些特質可能是相似的外貌,相同的魔力屬性,品種相近的阿尼瑪格斯,或者同樣刻薄不講理的壞脾氣。

    這些特質中的一些或者全部,構成了一個家族的標誌。

    而自從獨生女和家族決裂後,埃默裏·普林斯已經十幾年沒有在鏡子之外的地方,看到這些普林斯家的標誌了。

    他曾經犯下可怕的錯誤,以至於他永遠失去了艾琳。

    他沒有辦法原諒自己,也不指望獲得救贖。

    大部分時間裏,他都像一截枯槁的木頭一樣活著——他用“活著”懲罰自己。

    果然,接下來噩耗多於驚喜,人生充滿打擊……直到最近他才鼓起勇氣,對艾琳的孩子們多多少少做出彌補。

    埃默裏清楚自己是個多麽差勁的父親和外公。

    來霍格沃茨之前,他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準備迎接西弗勒斯·斯內普的怨恨。

    然而,年輕的黑豹沒像他預想的那樣暴起傷人,而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安靜地轉過身。

    他在引路,帶領身後的老者前往校長辦公室。

    埃默裏默默跟上,一路聽見學生們關於“新教授和啞炮”的議論。

    斯內普看起來很鎮定,仿佛那些流言說的不是他的至親,當然他也可能隻是在強撐,畢竟斯萊特林總是很擅長隱藏情緒。

    灰白頭發的老斯萊特林覺得自己變得有點感性。

    他瞥見豹子後腿上的繃帶,聽見其他人議論希爾凡的魔力,本該為這對父子的膽大妄為而憤怒,那顆頑固了近百年、比石頭還堅硬的心卻不知為何微微抽痛。

    人們總是走出很遠,才能看清自己和預想軌跡之間的偏差,而且通常沒有機會回頭。

    就這一點而言,湯姆·裏德爾不知道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

    他曾作為伏地魔度過可悲又可笑的一生,如今又不得不再次回到這裏。

    他為了強大和永生將自己切割成七份,剝離所有的人性,隻保留下野心。

    然而他的“強大”沒有實現,他放棄了那些“軟弱”的部分,反而使自己更加弱小。

    他的“永生”也是個笑話。

    他作為主魂死去之後,在靈魂的國度徘徊了很久——殘破的靈魂無法往生。

    靈魂的國度是一輛沒有盡頭的火車。

    他沒費多少功夫就找回了他失散的碎片和理智,然後揣著它們漫無目的地走過一節又一節車廂。

    時而悠閑踱步,時而拔足狂奔。

    他在車廂與車廂間穿梭,遇到過很多其他的靈魂,有的不認識,有的認識,認識的大多因他而死。

    有一天,他看見他認識的幾個格蘭芬多,擠在同一節車廂裏。

    他們嘰嘰喳喳地討論等看到哈利的孩子出生再去投胎……看起來很蠢,湯姆卻覺得有一點該死的溫馨。

    他甚至產生了從未有過的古怪念頭:如果他能繼續走下去,也許他會願意嚐試一下和某人組建家庭,或者再瘋狂一點,嚐試一下“愛”……

    湯姆本以為這隻能是個妄想,沒想到最後竟然真的實現了願望。

    沃林頓莊園不算很大,房子後麵的小花園裏,淺紫色的矢車菊安安靜靜地開著,纖細的花莖隨著微風輕輕搖晃。

    家養小精靈照常侍弄花草,照常準備晚餐,完全不知道莊園的主人已經淪為別人的仆從。

    高明的奪魂咒能夠把xie e的黑巫師變成聖父,把有原則的好人變成乖順的狗。

    可惜坦斯特·沃林頓既不夠xie e,又沒有原則,控製他對湯姆來說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俊美的黑發男人靠在露台的躺椅上曬太陽,一邊聽仆人念盧修斯·馬爾福寄來的敲詐信,忽然有點想念他另一個仆人優雅絲滑的男低音。

    西弗勒斯·斯內普,他在這個世界唯一的食死徒——湯姆開始為當初拿他喂蛇趕到抱歉。

    黑魔標記是烙在靈魂上的從屬契約。

    他徘徊於亡者之地時,每遇到一名過去的下屬,都會將對方手臂上的烙印抹去——幹淨無暇的靈魂能夠找到更好的去處。

    但是直到他離開那裏,都沒能碰到斯內普。

    湯姆以為他已經帶著標記往生,沒想到來到這個世界後,在他受到壓製、無法動用魔力的情況下,標記的那一頭依然連著“西弗勒斯·斯內普”。

    他立刻判斷出,他親愛的魔藥教授沒有往生,他甚至根本沒有死。

    湯姆一度覺得受到欺騙。

    他曾憤怒地觸動標記,卻礙於世界法則的壓製,連召喚都無法傳出。

    現在這個世界的伏地魔消亡了一部分,他的魔力受到的xian zhi小了很多,解決了一直騎在自己頭上的沃林頓,心態也平靜很多。

    敗過一次又徹底死過一次,他的野心依然沒有消失……隻是這一次,他不會再誤入歧途。

    他需要助手,而斯內普剛好在這,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湯姆相信,隻要黑發的魔藥教授不記恨自己放納吉尼咬他的事,他們主仆絕對能在這個世界重新站上巔峰。

    想起優秀能幹的魔藥教授,挑剔的湯姆立刻覺得坦斯特·沃林頓連雜碎都算不上。

    尤其是那幹巴巴的腔調,一點味道都沒有。

    黑發男人不耐煩地抬起手,打斷沃林頓磕磕絆絆誦讀書信的聲音——盧修斯的信件中一向充滿大段的引用、修辭和辭藻堆砌,繼續讀下去,對他們倆都是酷刑。

    “裏德爾大人?”驟然被打斷,坦斯特有點驚慌——鑽心咒和死亡的威脅已經嚇破他的膽子,徹底摧毀他脆弱的自尊。

    湯姆沒有看他,而是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石頭:“我已經知道情況了。”

    “那麽您打算怎麽做呢?”沃林頓依然緊張,畢竟馬爾福手裏的是他兒子,要侵吞的是他的家產。

    男人修長的手指間,夾著一塊灰撲撲的鵝卵石。

    石頭本身平平無奇,特別的是正中間有一條細細的銀線,在陽光下折射出淡淡的虹彩,仿佛中間包裹了一枚某種動物的鱗片。

    這塊石頭正是幾個月前,他出現在沃林頓家後院的直接原因。

    “盧修斯·馬爾福提了什麽條件?”湯姆握住石頭,拳頭撐在臉側,若有所思,“如果我沒聽錯的話,他要你交出沃林頓家一半的家產,解除和斯坦普家的婚約,以及……五十株成年曼德拉草?”

    “對,他怎麽不幹脆去搶古靈閣!”沃林頓家主憤慨起來,想起自己現在受製於人,又趕緊求助地看向主子,“他可是您過去的仆人,您難道就任他擺布?”

    “‘任他擺布’?”黑發男人坐起身轉頭看了他一眼,黑眸中帶著幾分嘲弄,“沃林頓,如果不是你太蠢,現在又怎麽會‘任他擺布’?”

    他將石頭收好,握著奪來的魔杖站起身,身上的氣勢又變回那個令人魂聞風喪膽魔頭。

    沃林頓想起鑽心剜骨的滋味,下意識地瑟縮。

    “滿足他的所有要求——不,告訴他,你可以做得更多一點。”湯姆從他身邊走過,譏笑著按了按他的肩膀,“別耍花招,我會知道。”

    棕發巫師喏喏點頭。

    他眼中的魔鬼滿意地鬆開他,變出一塊手帕仔細地擦淨手指,在髒手帕飄落在地板上的同時消失在門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