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門打開時趙西西沒有過去，她站在後麵看著蘇格和醫生有條不紊的講話，覺得自己就像個局外人，已經遠離了他們的世界。“傷者失血過多，頭部受了重創，腿部有骨折和擠壓傷。情況比較嚴重。”

    “有……生命危險？”

    “有，現在我們已經采取了緊急輸血，暫時把情況控製住，先轉到手術室進行手術。現在需要家屬在病危通知書上簽個字，我們好進行手術。”

    那張單子遞到眼前時，蘇格聽見自己艱難的抽了一口氣，空氣裏有一麵隱形的篩子，讓她的呼吸聲變得粗糙不堪。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麽一天，他的生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遲疑了幾秒，她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醫生將安研從急救室推出來時一直坐在後麵的趙西西終於忍不住走上前，病床上的他緊緊閉著眼睛，頭上纏的紗布被血浸透很大一塊。她想握他的手，卻被蘇格搶了先，伸出的手隻摸到冰冷的鐵架，然後觸電般收回。

    蘇格握著他的手，他的手總是溫的，此時卻那麽冷。醫生配合著放慢了一點速度，蘇格趁機俯下身在他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然後沒有再跟著病床跑下去。

    她說：我等你。

    “你身體也需要多休息，你先回病房吧，有消息我會上去告訴你。”在手術室外呆了將近一小時之後，蘇格終於再次對趙西西開口。

    “好。”

    原以為她不會同意，卻沒想到趙西西隻是點點頭然後朝電梯口走去，她纖細的背影搖搖晃晃，也沒有什麽腳步聲，像是走在棉花裏。直到看著她進電梯，蘇格才扭回頭看著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穆楓：“穆楓，你也……”

    “噓，休想連我也趕走。”

    “穆楓，我……”

    慌張的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穆楓發覺自己在她麵前已經無法保持冷靜的姿態了。這種時候，就讓他陪在這裏就好了。“先什麽也別說，等他出來。”

    手術進行時間比想象要長，醫院比外麵感覺要陰冷，穆楓跑出去買了兩杯熱咖啡，一杯放在蘇格的手裏，可是她一口也沒有喝隻是緊緊握著。手術室門打開的那一秒她的神情終於有了一點點波動，卻也隻是屏起了一口氣而已。

    穆楓看了看她，走向醫生，問：“情況怎麽樣？”

    “手術很成功，但是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現在要轉到重症監護病房去觀察。假如麻藥過去一段時間之後他就能醒過來，那麽就可以說是沒有危險了，但如果醒不過來……當然，這和病人的意誌力有很大關係。”

    “謝謝醫生，辛苦了。”

    醫生回到手術室裏後，穆楓轉身走到蘇格對麵蹲下，拍了拍她冰涼的手：“放心，他還活著，他在等你。”

    隻是這一句話，蘇格終於像孩子一樣痛哭失聲。

    －－－－－－－－－－－－－－－－－－－－－－－－－－－－－－－－－－－－－－－－－－－－－－－－－－－－－

    “哎，天亮了。我可是被你折騰得沒有睡，你都睡了這麽久，怎麽還不起來？”

    “其實我還有很多話想和你說。可是每次見到你就變得什麽也不會說了。我不想和你吵架，可是除了吵架我還能用什麽辦法讓你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呢？你總是說，要我理解你，可是你到底有沒有試圖理解過我？你起來，我們好好談一談，好不好？”

    “你已經讓我等了這麽多年，你還想讓我等多久？給個期限好不好？”

    輕淺的敲門聲讓一直將臉貼在安研手背上的蘇格倉促的抹了兩把臉才回過了頭，不出所料的看到剛剛被她趕回去休息的穆楓又走了進來，她站起來走到門邊，剛要說話，從旁邊閃出的人讓她呆了一呆。

    蘇白看著麵前臉色蒼白，眼睛紅腫的姐姐，和後麵病床上全身插滿監護設施的那個人，張開嘴，一股強勁的冷氣直接竄進了喉嚨，頃刻間整個人像是鍍上了一層薄薄的冰。

    “你來啦。去看看他吧。”蘇格伸手，卻在觸碰到蘇白肩膀的前一秒改變了方向，輕輕握住穆楓的手臂，兩個人走到了外麵。

    “不是說叫你回去麽？怎麽還在這兒？”坐在外麵的長椅上蘇格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穆楓，他瘦削的臉帶著某種倔強。

    “我是打算走的，結果剛出醫院門就遇見她，就把她帶上來了。”

    蘇格勉強勾了勾嘴角：“你也學會說謊了。”

    穆楓已經無法描述出此刻自己心裏真實的感覺，心如同被浸在濃濃的酸澀的汁液裏，發緊發皺，浮浮沉沉。他蹲下去把手裏提著的剛剛買來的早餐，硬塞進蘇格的懷裏。“我看著你吃點東西，我就走。我知道我待在這兒不合適。”

    還熱著的粥讓一直冰冷的臉頰變暖了一點，卻濕漉漉的，蘇格努力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嘴裏，眼淚就垂直砸了下去。“穆楓，我不敢想，如果他就這麽走了，或者他永遠都不醒過來。我該怎麽辦。”

    “他很快就會醒的，你要給他時間讓他安靜一下。你應該明白，他有很多事情都想要安靜的一個人好好想想。”

    “他就是那麽自私的一個人，永遠隻想到他自己。他和你不一樣，你是會站在別人角度去想事情的人。”

    穆楓苦笑了一下，用手掌摩挲她的額頭，“可你還不是喜歡他。”

    蘇格硬生生換了一口氣。生活的走向早已經脫離了她的控製，她感覺自己一直無力得被拖著走，直到被拖進一條死胡同才讓她自己做選擇。可是，哪裏還有什麽選擇？“你看，我們是不是很像，”徑直走到監護室的玻璃窗前，看著裏麵蘇白正安靜的，帶著心平氣和的表情對安研說著什麽，“從小每個見到我們的人都羨慕，他們說生對雙胞胎真好。他們都沒想過，因為太像，反而會出問題。”

    “她還是很愛你的，也很愛他。她和你一樣，都是嘴硬心軟，口是心非。”

    “穆楓，我現在就希望他能醒過來，好好的把他還回趙西西身邊去。而我隻期盼可以回家，和蘇白，爸媽一起坐下好好談一談，把之前那些我不知道的事都說清楚。我突然感覺自己那麽快就變老了，我害怕了，不敢再要那麽轟轟烈烈的東西了……”

    【作者題外話】：這幾章寫的好難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