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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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桃看著我抽風,半天才回我一句:“小姐,你又不喜歡將軍,在乎他喜歡誰做什麽。”

    呃,是啊,我又不喜歡他,生什麽氣啊。我的心願不就是賺大錢好跑路麽。想到賺錢,我的心情豁然開朗,因為出雲軒的收入遠比我想象的要高許多。

    “不過,小姐。你剛在打滾的時候,將軍帶了紅棗糕給你。我不方便讓他進來,他隻說讓我告訴你,後天晚上皇宮的中秋賞月,他要帶你和慕容姑娘一起去。”

    轟!挑釁!慕容雪,你這是公然挑釁!

    從來這種宮廷活動都是帶正室出席,你一個沒名沒分的小三也要一起去,這不是讓眾人恥笑麽?公孫毅,你戴著麵具,不怕羞辱,也不怕我丟人是吧?好,我如你所願,一定會讓大家都“開開心心”的。

    在將軍府的西麵,駐雪小院裏,慕容雪正一遍一遍地排舞。

    “姑娘,歇歇吧,你的舞姿放眼整個長安,無人能比。又何須這麽辛苦。”

    “小蓮,你不懂。”我的舞,不是為了和誰比美,隻是想跳給那人看,隻望能得到他的歡喜。

    “姑娘,你就是太仁慈了。今天夫人對你擺臉色,改日將軍一走,她必定不能容你。何不向將軍討個名分呢。”小蓮聽說夫人在外邊做生意做得極好,一定是個不容易對付的人。

    “名分是什麽東西?她是正室,若我做了妾,豈不是要天天伺候她。”慕容雪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出身。

    她娘親原是樓裏的頭牌,後來被富甲一方的慕容府的二公子慕容旭看上,贖了身,做了他的第三房小妾,一時之間也是恩寵無數,疼愛有加。而待她娘產下她,身子一直不甚爽利,無法侍寢,慕容旭漸漸來得少了,很快就娶了第四房、第五房。

    她和她娘親一下子從雲端跌進沼澤,想爬也爬不上來,後來是被慕容旭的正室栽了贓,給賣到販豬的鄭屠子做老婆。她娘不會做活兒,每天不是被打就是罵,她實在受不了了就跑出來,求原來的老姐妹也就是渲鸞院的老鴇翠媽媽收留年幼的自己,而她則投河自盡了。

    所以,她從五歲一直在渲鸞院長大,被翠媽媽調教琴棋書畫和舞蹈,十六歲那年憑一舞成為渲鸞院頭牌,直到遇到主子替她贖了身。親眼見到母親的悲劇和煙花地裏恩客的無情,她對名分這種東西看透了。要嫁,就要當正室,否則寧可不嫁。她繼續苦笑著,以她的出身,一般的清白人家都不會娶她進門,更何況自己心比天高,看上的是個須時時仰望的主兒。

    “小姐,你今天可真漂亮啊……”小桃立在一旁看著我替自己上妝,看都看傻了。

    平時我很少化妝,因為沒必要。最近一次化妝,大概是出雲軒開張那天吧,結果由於效果過於轟動,直接被公孫況給禁了。托老媽的福,我的五官生得比較立體,眼睛大大的,很適合化妝。

    在MAC專櫃打工的經曆倒是幫了大忙,不然用小桃她們的手法,一定會把我化成清一色的柳眉鳳眼,姑娘我明明濃眉大眼來著。今天就來化個明豔的妝吧。

    看著梳妝台上的瓶瓶罐罐,我真有回到現代的感覺。長孫府的胭脂師傅就是厲害,完全根據我的要求製出了胭脂和唇彩,還有我用眉粉調上玉脂膏自製的睫毛膏,哈哈,當然少不了睫毛夾……我找吳小哥用竹片棉布做了一個,拿小秋和小桃做實驗,效果好得很。

    當我將最後一瓣花瓣在額前描好,發現身邊的崇拜者又多了小秋。

    我把從長孫夫人那搶來的南珠發簪插在雲鬢上,朝她倆嫣然一笑:“好看嗎?”

    兩個小丫頭崇拜得狂點頭。我的虛榮心立刻得到極大的滿足,哈。

    當我款款移步到大廳,公孫毅和慕容雪已在候著了。

    今天的公孫毅讓我眼前一亮。景藍色祥雲暗紋長衫,羊脂玉白發帶,甚至換了張溫和的麵具,怎能不是個翩翩公子?

    至於慕容雪,見慣了她清冷的氣質,也明白她今天勢必要將這優勢貫徹到底,一身似雪白縐紗長裙,裙擺層層疊疊,彷如白雲舒展,確將她一身好氣質襯托出來。

    而我一身緋紅對襟宮裝,衣襟和袖口、裙擺處都綴滿珍珠,更顯華貴。我比不了你的清高,就來拚氣場吧,這銀子反正是公孫毅出。

    公孫毅看到我,出神了幾秒才朝我走來,挽起我的手,輕聲說,“夫人今天真美。”

    我抬眼看他,星眸微嗔,便任由他執著我的手朝馬車走去。

    路過慕容雪身旁,她不情願地向我行了禮,我看得清清楚楚她冷冰冰的眼神,此女鬥誌高昂啊。

    公孫毅抱著我上了馬車,之所以抱著,實在是因為我笨,踩到了裙裾……嗷……

    慕容雪和抱著我的寶貝古箏的小桃坐第二輛馬車。

    我們到的時候,禦花園裏已經到了不少賓客。當公公尖聲唱到:玄武將軍及夫人到!偌大個園子裏的賓客都轉了脖子望向大門。這是我們成親以來第一次正式出現在公共場合吧。

    當我和慕容雪舉步輕搖地伴在公孫毅左右走向人群,人群中頓時爆發出各種羨慕嫉妒恨。

    “那個就是慕容雪?果然似雪白皙,清貴高雅。”

    “聽聞將軍夫人美豔絕倫,今日一見,果然非同一般。”

    “不然,我更喜歡慕容姑娘的清雅。”

    “我倒喜歡將軍夫人的明豔。”

    “素雅勝仙女下凡……”

    “哼,絕豔比國色天香!”

    一路走來,各種討論聲不絕於耳。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今晚,這禦花園就是我的戰場!

    由於皇上微染風寒,今晚的賞月就由剛被立為太子的泰王主持。這可是我到這個時空來第一次看見皇室的人,心情好激動……

    一大群人前呼後擁地走來,中間那褚色錦袍,金色發冠的男子正是太子,遠遠望去便覺他神采英拔,器宇不凡,果然皇家的種都是人中龍鳳啊。

    他帶的家眷,也是娉婷婀娜,顧盼生輝。隻是,這般眼熟……長孫若蘭?!

    怎麽會,怎麽會是她?她不是為了李燦私奔了嗎?為何,會出現在太子身邊?

    “見到太子殿下和側妃娘娘還不快行禮?”太子身邊的小公公尖著嗓子喊。

    大家都齊刷刷轉頭過來,看是誰這麽不怕死的。公孫毅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我有些頭皮發麻,乖乖地行了大禮。

    側妃,她成了太子的側妃?短短幾個月,究竟都發生了什麽。

    “將軍不必多禮。早聞將軍夫人美貌過人,今日一見,小王真是羨煞將軍豔福啊……”

    “太子殿下謬讚了。拙荊蒲柳之姿,比起側妃娘娘和眾位如花女眷,相距如天地之遠。”

    臭公孫毅,貶我的話你向來說得很順嘛。

    “嗬嗬,殿下,您瞧瞧,將軍真是謙虛。身邊一個夫人伺候著,還有一個絕色的紅顏知己慕容姑娘呢。今夜這良辰美景,正合嬋娟之意,不如您就開了金口,讓將軍納了慕容姑娘,也好成全一段佳話。”長孫若蘭撫上太子的手,柔聲說到。

    長孫若蘭,你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太子殿下,公孫家訓明示子孫不得納妾,還望殿下諒解。”

    太子略微一想,擺擺手,“公孫家訓,本王也曾聽說。不如這樣,今夜花好月圓,本是良辰美景,就讓各位女眷琴棋歌舞助興,將軍夫人和慕容姑娘各表演一段絕活,給大家評鑒評鑒。將軍,你意下如何?”

    莫說太子這金口一開,除了他皇爹皇娘皇奶奶,誰人敢拒絕。就憑他連說六十秒都不喘口氣的功夫,明擺著,今天是算計我來的。

    我納悶地瞥了慕容雪一眼,你和太子還有長孫若蘭,究竟什麽關係?吳小官說,這慕容雪原是渲鸞院中頭牌,琴棋書畫樣樣了得,而最為世人津津樂道的乃是她的舞蹈,王侯公爵一擲千金也難得讓她起舞一回。

    太子在左相壽宴上得見慕容雪一展舞藝,驚為天人,不惜耗費萬兩黃金替其贖身。眾人皆猜測太子將置祖製於不顧,迎娶慕容雪為側妃之時,太子卻在公孫毅橫掃狄國大軍的慶功宴上將慕容雪賞賜給了公孫毅。

    記得吳小官一邊往嘴裏塞紅棗糕,一邊繪聲繪色地說,“將軍可喜歡慕容姑娘了,隻要他一從關外回來,一準到慕容姑娘院子裏聽小曲,下棋。嘖嘖,可惜公孫家有家訓,不得納妾,不然恐怕將軍早就納了慕容姑娘做滕妾了。”吳小官多言的下場就是被小桃撤了他的紅棗糕,連口茶都沒得喝。

    “將軍夫人?太子殿下在叫你呢……”太子身邊的小公公輕輕喚我。

    居然,又走神了。

    “將軍夫人,您與慕容姑娘,誰先展示一下?”太子坐在寶座上,饒有興趣的樣子。我環顧了一下四周,除了公孫毅戴著麵具不知他在想什麽以外,其他人無不抱著看好戲的態度。我咬咬牙,就是要死,也要做個打頭的。慕容雪的功力擺在那裏,若在她之後表演,還有什麽看頭。

    “回太子話,就讓民婦博個頭彩吧。”

    公孫毅把目光望向我這一邊,隔得太遠,我已看不清他的眼神。你是擔心也好,笑話也罷,我是為自己的名譽而戰。

    小桃替我擺放好箏,我朝各位行了禮,輕抬柔荑,彈了一曲我最熟悉的曲子《洛神》。

    盡管是我最熟悉的曲子,可我自己也清楚我並沒能彈出她的神韻來。洛神的清高,矜貴,她的抑鬱,我全無法去理解。若能勝,便是勝在二十一弦的古箏聲音富有張力,更為優美吧。可當我看到慕容雪起舞的那瞬間,我便明白我敗了。

    她本身氣質就頗為清冷,白衣似雪,長袖起舞,裙裾飛揚,正是我無法演繹的那個巫女洛神。我本墨色濃重,奈何成不了出水芙蓉。在眾人的交口稱讚中,我一敗塗地。

    不願再看到太子等人囂張的嘴臉,更不願聽到公孫毅親口說出答案,我很沒風度地轉身離開。身後一片嘩然。諸如嫉婦、悍妻、惡婆娘之類的特有名詞統統加諸我身上,無奈我已銅牆鐵壁護心,你們的言語還能奈我如何?我有我要維護的尊嚴。

    一輪孤月掛天邊,無星作伴。“本是花好月圓夜,我卻隻見冷月清輝孤身淒寒。”原以為公孫家是我安身之處,至少可以待得更長久一些,如今已作妄想。爸,媽,哥哥,芝蘭要如何才能回去?我越感孤獨,便越是焦躁。我不要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異世他鄉生活,我好想回家,好想我的爸爸媽媽還有哥哥。

    “怎的,夫人一人在此賞月?”我聽到腳步聲,以為是小桃,卻是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若蘭?”

    “將軍夫人,本妃的閨名是慕容若憐,你可別喚錯了。”隻不過半年,眼前的若蘭哪還有半點嬌羞的小女兒樣,乃是一個衣著華貴,嫵媚至極的宮妃。我認識的那個若蘭,到哪兒去了。又或者,我認識的那個,根本不是真的她?

    “你想怎麽樣?”她現在貴為太子側妃,應該最不想見的就是我吧,為何還私自來找我?

    “哼,我想怎樣?你小小一個丫頭,若沒我你能當上將軍夫人?不懂知恩圖報的東西!本妃一向寬厚,曾經的過往我就不和你計較了。從現在起,你要記住,本妃閨名叫慕容若憐,是慕容家的三小姐,也是太子爺明媒正娶的側妃娘娘。你若是發了癡癲胡亂說話,莫怪本妃不客氣!”

    撂完這些話,她便款款朝太子那邊去了。我癱坐在地上,顧不得草地上露寒濕冷。這就是曾經叫我一聲姐姐的那個長孫二小姐?是那個為了和情郎私奔,把我綁上花轎的若蘭?當日代她出嫁,我甚至真心希望她這一走,能和李燦尋找到他們的幸福,我替她嫁給誰又如何,暴虐將軍也罷,屠戶樵夫也好,最終的結局都一樣。可是若蘭,你怎能如此對我?

    “姑娘,你怎麽坐在這裏?”一聲嬌呼,接著,一雙纖弱的手要將我扶起。

    我雙眼已被淚水模糊,眼前迷蒙一片,看不清來的是誰。

    “你是那日我們救下的姑娘?”扶住我的小人兒很是開心朝遠處來的人喊,“濟哥哥,你看這是誰?”

    是李安濟和上官昭月?

    我取出帕子,將淚水擦拭幹淨,規規矩矩地向李安濟行了個禮。

    “若蘭見過公子和姑娘。當日承兩位相救,小女子不甚感激……”

    “姑娘不必多禮。”李安濟莞爾一笑,“在下不曾想,在此竟偶遇姑娘。”

    “恕在下冒昧,不知姑娘是哪位大人府中小姐?”

    這,想必是他倆來得晚,沒看到剛才那一出鬧劇,不然豈會不知我是誰。

    “我……”我不想在此情此景下說出我的身份,真是諷刺。可是已掩飾不了。

    “娘子,原來你在這裏。”公孫毅在最不適合的時間出現了。

    “公孫毅見過濟王。”他看到一旁站立的人,便拱手行禮。

    濟王?我直愣愣地盯著這個見過三次麵的溫文爾雅的男子。他是那個名動天下,廣德好施的濟王?都說濟王最重教育,他大力推行私學,又讓官學向資優的平民開放,一時間晉國的教育普及在各國中是做得最好的。是了,第一次見到他便是在書院。

    於是,我帶著由衷的敬佩再次向他行了大禮,“小女子眼拙,竟不識濟王,望濟王殿下贖罪。”

    “將軍夫人不必多禮。請起。”

    “毅哥哥,原來這位姐姐是你夫人啊……真是的,你成親後,都沒帶夫人四處走動,害我都不認識呢。”昭月纏住公孫毅的胳膊,晃啊晃。

    “你這小丫頭,眼裏除了吃的,還能看到別的?”

    “毅哥哥怎麽這麽說我!”昭月把小臉鼓得像小包子一樣,“昭月除了吃,還喜歡美女!不過,毅哥哥你真大意,居然讓夫人一人外出也不讓下人跟著,上次要不是濟哥哥相救,美女姐姐就被壞人抓去了。”

    公孫毅聞言立刻用目光詢問起我來。

    我瞥過臉,不睬他。

    “三弟,怎麽和公孫將軍在此議事,也不過去和為兄的坐坐。”大概是下人向太子稟報濟王到了,太子便尋了過來。

    “太子殿下,愚弟正巧偶遇將軍和將軍夫人,便在此小聊幾句。”

    “三弟,叫我二哥即可,你我兄弟不用那般虛禮。”

    “是,二哥。”

    “哈哈,三弟你來得晚,方才公孫夫人與慕容姑娘獻藝,真正精彩絕倫,你都錯過了。”

    “哦?那小弟真是深感遺憾。”

    “我已做主將慕容姑娘許給將軍做側夫人,正是大家高興之時,大家一起過去喝一杯,慶祝慶祝。”我敢打賭這個太子是故意讓我難堪的,這番話分明故意來說給我聽。堂堂太子殿下,為何會與我這弱女子過不去呢?我不明白。

    不過,我告訴自己,這一切都與我方芝蘭毫不相幹。

    “濟王,請務必賞臉喝一杯吧。小桃,先送夫人回去。”公孫毅冷漠地喚了小桃過來攙我。

    我抬眼望向公孫毅:你我從此便兩清了。朝兩位王爺和昭月行了禮,我帶著小桃平靜地退下了。

    月過中天,李安濟回到濟王府。

    “盈月,你去查一下公孫毅的夫人什麽來曆。”若不是今晚那個叫小桃的丫環出現,他怕是不會把她和在麒麟書院見到的那個小公子聯係起來。

    上次見到她,便覺她十分清豔脫俗,即使未施粉黛,卻已顯傾國之姿,今晚盛裝之下,更是美豔得不可方物。自己的姬妾裏不乏嫵媚妖嬈的,但無人可及她美豔矜貴的氣質。

    本來怦然心動的一顆心,在聽到她是公孫毅夫人那一刻,疼痛了一下。這是第一個,他想要的女人。也是第一次,他對皇位以外的事物感興趣。

    公孫毅送慕容雪回了府,本想去找芝蘭解釋,卻見她房中已無燭火,怕是已經睡了。他緊緊握起拳,發誓僅此一次,任人擺布。想起那張明豔動人的臉上平靜無瀾的眼神,他們之間似乎有什麽正在消逝。

    久違的心痛感覺再次襲來。我不會讓你再受到傷害。他暗自下了決心,便轉身奔出府外,策馬朝公孫況的府邸去了。他不在的這半年,有太多事情需要了解。

    其實我回來後並沒有睡,而是去找了小白。我想,在這個時空裏,他或許是唯一可以幫我的人。

    “小白……”我輕輕推開門,他正坐在窗欞上,對著一輪清月喝酒。

    唉,看來小白心情也很不好。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我為自己倒滿一杯,敬他。

    他輕晃著手中酒杯,“對影成三人。我怎麽不知你這般好文采。”

    “你即使是妖,不知道人間的事還多著去了。”我撚起一塊桂花糕,嗯,好吃。

    “這麽晚來找我,是來對詩不成?”

    “不是。我是來問你,願不願離開將軍府?我撿到你的時候以為隻是隻普通的小貓,但是,你這麽神通廣大,一定有自己的事要做,關在這裏,豈不是浪費了。”

    他蹙眉道,“我想去哪裏,誰又能阻攔?是你覺得我在府上白吃白喝?”

    “當然不是!”小白,你非要逼著我坦白,“好吧,其實是我想離開。可是我恐怕一踏出門就被人砍死了,要是你願意,我們可以一起走。”

    “哼,說得好聽,原來是想叫我當保鏢。”小白不屑理我。

    “小白,我們是朋友啊……你不忍心看我出門被人砍死吧……”

    “朋友就該說實話。”他的雙眸立刻冷了下來。

    “好。我告訴你。”我的身份對他隱瞞毫無意義。“我根本不是什麽長孫若蘭,我隻是她的丫環。她不願嫁給公孫毅,設計灌倒我代她嫁了。真正的長孫若蘭成了太子側妃,我怕我早晚要死在她手上。”

    “你若不出府,她便難加害於你。何必急著出去送死?”

    “太子今日把慕容雪賜給公孫毅當側夫人。我不想喝她這杯姐妹茶。”你非要我麵對自己心理的陰暗麵。

    小白訕笑,“原來是為了公孫毅爭風吃醋呢。”

    “我沒有!我本來就不該嫁給他,幹嘛還要和別的女人分一個男人耗費青春?”我本不該對公孫毅抱有期望,卻還是傻傻的以為他會拒絕太子的要求。要留在這裏每天麵對他和慕容雪恩恩愛愛,我可做不到。

    “小白,我隻求你護我一段時間的安全,等我找到安置的地方,你盡可以去做你的事情。”我看得出,他最近也是心事重重。

    “你可有父母家人?我可以送你回去。”

    我望著西移的明月,搖了搖頭,“我家住得太遠,你送不了我。我自己另想辦法。”

    公孫況府上,公孫況正老大不爽地被自己胞弟吵醒。

    “公孫毅,你最好有急事!”不然你就死定了。起床氣向來很大的公孫大公子咬牙切齒道。

    “前幾日若蘭半道又差點被人劫了?”

    “前幾日?沒有吧。倒是十多天前,她和小桃從麒麟書院回來,半路被人劫了。後來不知何方高手出現救了她們。”

    “為何不傳信給我?”該死,居然被人劫了兩次,到底是什麽人?

    “我不是看到你對她不在意麽。”公孫況小聲嘀咕著,看到胞弟一副要捏死他的模樣,又喃喃說到,“我找人查過,死的那兩個人不是一般的地痞潑皮,身份無從找到。離奇的是,他們兩個是一擊斃命,胸口像是被什麽野獸抓爛了。”

    野獸?公孫毅想到了白睛虎。“是白睛虎幹的。若蘭是他的主人,一旦有危險,他就會出現。”

    白睛虎?公孫況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弟妹平時抱的那隻小白貓就是神獸。

    “那前幾日那次遇劫又是怎麽回事?我沒聽弟妹說起。”

    “我也是方才聽昭月說才知曉。正是我從關外回來那日的事。是濟王和昭月路過救了她。”

    兄弟兩人一時找不到頭緒,究竟什麽人盯上了若蘭,而且不急著害命,隻想掠人。

    “算了,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來。你先回去,我還要睡覺。”公孫況打了好大一個哈欠。

    “還有一事。今晚太子故意要把慕容雪賜給我做側夫人。當著眾人的麵我不好駁他麵子,便沒有推辭。明天早朝,你找個事由幫我把這事給推了。”想到若蘭因為這事而難過,他想馬上回去向她解釋清楚。

    本以為自己對她無意,可是剛回到朔風府,眼前便時常看到雪地裏那抹豔紅的身影。她的一笑一顰,別扭倔強都曆曆在目,就連她做的飯菜的味道,他都能回味很久。

    他明白自己開始變得牽掛她,這種牽掛在夜裏尤其強烈。他告訴自己要克製對她的念想,她是長孫美蘭的妹妹,她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得不嫁。她並不是真心嫁了自己。

    可是,當自己麵對慕容雪做戲,她的難過和憤怒,卻都清清楚楚看在眼裏。是不是自己在她心裏也存有一點位置?今晚太子設下的局,卻真真見她傷了心。明天,一定要和若蘭解釋清楚。

    而第二天早上,留給他的隻有一紙休書!

    休書:我長孫若蘭,因夫君公孫毅違背公孫家訓意欲納妾,對此悖祖忘德之人,我不再留戀,特此休夫。

    好個不再留戀,特此休夫!什麽亂七八糟的,公孫況看到是哭笑不得,看來今天早朝上信口開河說父母為了公孫毅納妾一事罰他在思過堂跪三日,這下要一語成畿了。

    公孫毅狠狠揉碎手中的“休書”,長孫若蘭,我何時說過納妾!你為何對我一點信任都沒有?

    他陰狠地盯著跪在地上的小桃:“說,你家小姐去哪了?”

    小桃戰栗著,“將軍,奴婢確實不知啊。”昨天夜裏,芝蘭姐把她叫醒,說真正的二小姐現在成了太子側妃,要殺她,她要逃命去了。還勸自己留在將軍府比較安全,說著還把那二十口箱子嫁妝寫了契送給她。

    小桃用膝蓋想都知道,芝蘭姐分明是不願看到將軍納妾才跑掉的,不然兩人一起躲在府裏更安全。芝蘭姐去了哪,她確實不知道,她隻說她要回家了。可這要怎麽告訴將軍這個家指的不是長孫家呢。

    “她和誰一起走的?”

    “小姐,她一個人走的。”

    “這麽說,你見過她?”公孫毅半眯起眼睛。

    小桃恨不得咬自己的舌頭。“是,奴婢昨天夜裏見過小姐。她還把嫁妝全賞給了奴婢。但是小姐什麽也沒說……”說著,便掏出那張贈予的契約。

    把所有嫁妝都送給小桃?她真的不打算回來了。

    公孫老爺和公孫夫人知曉我因公孫毅納妾一事休夫出走,盛怒之下罰公孫毅在宗祠裏跪上三天,並派人盯著不讓他府裏送水送飯。

    “小桃,蘭蘭這一走,我們該怎麽和親家交代啊。”公孫老爺愁著一張老臉,生怕長孫家人打上門來。

    “老爺,夫人,千萬不可以告訴我家老爺和夫人啊。”小桃想,要是給他們知道芝蘭姐逃了,肯定派人殺了她不可。“我家小姐隻是一時生氣,尋到她回來便沒事了。若是告訴了我家老爺夫人,怕是平白讓他們擔心。”

    “老爺,我看啊,也隻有先瞞著親家。讓那不成器的毅兒先把他娘子找回來。”公孫夫人一想,萬一長孫家告到皇上麵前,別其他有心人拿了把柄,公孫家就惹大禍了。

    三天過去,公孫毅派出的探子回報城中四處尋遍了都找不到夫人。他隻得讓公孫況以權謀私,施加壓力讓京都府尹出人搜查。

    今日,他是第一次來到出雲軒,盡管他是股東之一,見這滿園姹紫嫣紅,竹木錯落,春來閣樓聽雨,夏至泛舟賞荷,秋有竹菊伴酒,冬有寒梅勝雪。

    若蘭將整個院子布置得雅致有趣,處處迤邐。辛掌櫃遞過賬本:“夫人每月都按時從出雲軒提了分紅銀子,這兩個月,夫人共提走了七千兩銀子!”七千兩!當初他以為她要開的不過是間普通的酒肆,便沒多想,由她去做了。今日見到園中景致,方明白自己過於低估了她。

    看過賬本,她倒沒有坑他。兩個多月,除去酒菜人工的成本賺了一萬八千兩銀子,其中四千兩用來還買樓和裝修的本錢,四千兩做周轉用,剩下一萬兩是他們的分紅,她拿七他拿三。

    辛掌櫃領他逐間參觀包房,隻見牆上不乏名家畫作、詩壇奇詩,據說都是她不費分文請名家所作。過堂還懸掛著懸賞的對聯,並置了聽琴閣,這怎能不吸引那些自詡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的文人才子。行至包房的最後一間,包房門上金光閃閃的乃“成交”二字!

    “這是這間包房的名字?”這兩字分明是他的筆跡,那日給她回信寫的。

    “是的,將軍。夫人說了,有大雅必有大俗。於是將景致最好的這間包房命名為‘成交’,果不其然,很多商賈都到此談生意圖個好兆頭。這間包房的最低消費可是得八百兩銀子。”辛掌櫃很是得意地向公孫毅匯報。

    難怪她可以日進鬥金,全都是些聞所未聞的點子。公孫毅心裏訕笑,這麽喜歡賺錢的娘子居然一點不貪心,休了夫君,還把偌大個酒樓全留給他。

    若蘭,你究竟在哪裏?雖然有白睛虎跟在身邊,但太子和濟王兩王相爭,一齊看重他手上的兵權,勢必會找若蘭的麻煩。若被荒淫無道的太子尋到……公孫毅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玉盞。辛掌櫃在一旁看得肉疼,暗暗地在賬上記了一筆:將軍損壞青花玉盞一隻,扣二十兩。

    芝蘭,你究竟在哪裏?

    “方錚,怎麽樣,有沒有進展?”好友衛南貓進山洞,找到蹲在樹旁扒拉著泥土的方錚。

    方錚歎一口氣,丟下手中的探測儀,一屁股坐下來。妹妹失蹤三個多月了,除了知道她在這個山洞失蹤以外,其他一點線索也沒有。

    今年夏天,他還在幫幻影基地進行機組調試,總部來了電話,說他妹妹失蹤了,他父母讓他請假回去一趟。

    他火速趕回去,許久未見麵的父母一下子蒼老了很多,老兩口一直在責怪自己這十幾年忙於工作,沒有照顧好子女,現在女兒不見了,才知道多大的成就也換不來兒女的承歡膝下。

    他好好安慰了爸媽,馬不停蹄地向當日出警的警員和同劇組的演員打聽事情經過,可每個人都說不上怎麽回事。後來,他找到正在做心理治療的愛麗。她一直窩在床上,瑟瑟發抖說,樹妖,樹妖幹的。沒人知道她什麽意思。什麽樹妖?

    當天也在現場的沫沫說,當她帶著劇組的人趕回山洞,就隻看到懸崖邊上癱坐著已經嚇傻的愛麗,芝蘭和莎莎不見蹤影,除了那條綁住樹根的腰帶,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從那天回來,愛麗就一直發燒不止,老做噩夢,連續一個多月都在做心理治療,一點用也沒有。沒有人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蕭莎莎是跟著芝蘭一起失蹤的,她家裏就她一個寶貝女兒,更是急得蕭董夫婦頭發都白了。

    蕭莎莎的表哥閻序不但要幫忙照顧蕭氏的公司,還馬不停蹄地四處尋找蕭莎莎的下落。方錚和他見過麵,兩人商定在各自擅長的領域用盡一切力量尋找芝蘭和莎莎。

    方錚請求幻影基地動用了一切現實的成果,可是除了探測到山洞內的磁場異於其他地方以外,便別無所獲。閻序看到科學的方法行不通,托人請了各路大師到山洞作法。坑蒙拐騙的倒沒遇到,來的都是貨真價實的算命師。

    但每一個大師都算不出她們的下落,說是她們在這個世界的“氣”已經消失了,生死未卜。閻序從敦煌請到一個叫羅迦的大師,他進入山洞靜坐了三個小時,出來的時候很肯定的告訴他們說人沒死,因為若死了是有跡可循的,但是兩個女孩子的氣息仿佛活生生被什麽東西切斷了,以至於這邊世界的人看不到她們,她們也無法感知這個世界。

    方錚從各種玄之又玄的言語中整理出來兩個字:廢話!閻序倒是願意等羅迦大師回敦煌取回法器再卜上一卦。

    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問題一定出在這個山洞“身上”。愛麗說是樹妖幹的。這裏麵隻有一棵樹,是一顆柳樹。這天,方錚和閻序兩人一齊來到山洞,還有明明怕得要死還非要跟著來的沫沫。

    “那裏。”沫沫指著樹枝延伸的方向,“那天莎莎和愛麗就是被樹藤吊在那個地方。”沫沫所指的位置離崖邊有三米多遠,樹枝並未延伸到這個距離。

    “你確定?”閻序質疑問道。

    “嗯。”沫沫從背包裏拿出當日那種腰帶,“這腰帶的長度是四米五,那天就這麽綁在芝蘭的腿上和那邊的樹根上,芝蘭手上拿了一條。後來我就不知道了。”

    後來,他們回到山洞隻看到掉落在地上的那條被撕裂的腰帶,綁在樹根上的那條卻不知所蹤。

    方錚仔細研究手上這塊長紗,與普通的紗料有些不同,縱向六角形編織,若是橫向用力很容易被撕裂,但若絞住兩端縱向拉扯,韌性卻極極好,很難扯斷。而且紗料不似綢麵料那般光滑,打成結之後應當越扯越緊才對。但為何會整條解開,芝蘭才因此掉下潭中?

    方錚取出磁場探測儀,今天檢測到的數據較之前半個月都要強烈許多。方錚查了下陰曆,今天是初八,不是各種傳說中妖魔鬼怪最容易出沒的滿月,而是上弦月的第一天。怎麽回事?

    “你就這麽溜出來,可想過該去哪裏?”長安城內的某個小酒館樓上,一身白衣的優雅男子問對麵正托腮發呆的小書童。

    白衣公子自然就是俊逸瀟灑的小白了,他本是銀發銀眸一謫仙般的人,在人類前現身時都用法術將頭發和眼眸做成黑色。看上去仍是俊逸非凡,我隻能含淚忍痛做他身邊的小書童。

    “洛陽。帶我去洛陽吧。”我得去找那個山洞。也許到了那,會有回家的線索。

    小白聽了卻皺起了眉,“據我所知,這五國當中,沒有一個地方叫洛陽的。”洛陽,名字倒很好聽。

    這下我傻眼了。這個地方叫長安,我想當然的以為是古代的長安,那洛陽就該在附近,全然忘記自己不是回到古代,而是到了另外一個時空。這個時空的地理未必是我有認知的。天啊,這下怎麽辦?鬼才知道洛陽還有沒有其他的名字。

    “你家住在叫‘洛陽’的地方?”小白狐疑地問我。

    我搖搖頭,唉,在那念書在那掉下水的。“我隻有找到那個地方才可能回家。”

    “那究竟是哪裏?憑我一族的能力,就算在最遠的國家,要迅速送你回去也不是件難事。”他們妖精不似凡人草包似的身體,可以自由騰空飛躍,一天行走幾千裏不是問題。

    “這個,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總之,我們先離開長安吧。或者,你有沒有什麽要去的地方,我可以跟著你。”反正我現在什麽頭緒都沒有,不如跟著他瞎逛,搞不好會發現些線索。

    “好吧,隻是別給我添亂。”小白一點也不爽快,哼。

    我跟在他身後下了樓,眼尖的發現李安濟帶著兩個隨從朝這邊走來。

    我連忙扯住小白的袖子,“別走!李安濟過來了。”

    小白挑一挑眉,轉身遮住我,又一起上了二樓。

    “小二,你這還有沒有空房?我們要住店。”小白招來一個店小二。

    “有咧。客官,上好的廂房。您要不要隨小的先上去看看?”小二一聽要住店,熱情招呼著。

    小白開了兩間房,我就一直躲在房間裏不敢出門,因為不確定李安濟會不會還在附近。而臭小白隻說了一聲他有事要辦,便嗖地一下從窗口飛身走了。唉,我要有這個功力,還住什麽店啊。

    我正攤開手中的包袱,心花怒放地數著手上的銀票,門外傳來一陣陣嘈雜聲。

    “官爺,兩位官爺等等喲。樓上隻住了六間房,小的給大人領路。”店小二趕緊噌噌上來帶路,不然不知道這兩個官差又要踢壞幾間房門呢。

    完了!我趕緊把包袱收拾好。怎麽辦?跑是來不及了。再說店小二看到我們住店後就沒出來過,若是房裏一個人都沒有就太奇怪了。

    小白啊小白,關鍵時刻都不在,怎麽辦?

    篤篤篤,“客官,有官爺來查房了,勞煩您開個門。”

    “來了來了……”我邊係外袍的衣帶邊來開門。

    “哎呀,兩位官爺,有失遠迎。”我趕緊點頭哈腰狀。還好,不是剛才跟著李安濟的那兩個。

    兩個官差看著我一臉黑炭,再比對一下手中的畫像:“嗯,有幾分相似。”

    我偷瞄了一眼,居然是我的畫像!不過畫中人明明膚若凝脂,目若桃花,嘖嘖嘖,雖然這麽形容我自己是不謙虛的,但是唯物主義要求我們必須實事求是,是吧?而我現在是一又瘦又小又黑的小書童,哪裏相似!

    “說,你和誰一起?打哪來的?”

    “小的,小的和我家公子一起來的,打北麵的濟州來。”我假裝害怕,哭喪著一張臉。

    “小二啊,這兩個客人,你可核對過啊?”

    店小二被他問得一愣一愣的,根本不知何事。

    我立刻狗腿地衝上前去遞上名碟,暗自往兩個官差手裏塞了點碎銀,“嘿嘿,剛才店家都核對過名碟了。兩位爺不嫌勞累便再核查一遍。我家公子打算來京城做生意,以後少不了還得叨擾兩位官爺,還請二位官爺多多關照,多多關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