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故人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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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坐了這麽久的馬車,也累壞了。今天先好好休整,明日休息夠了我便帶你四處逛逛。”小白寵溺著捏著我的臉,見我點頭,便趁四下無人偷香了一個。
唉,如今他這登徒子的功夫是越來越嫻熟了。都怪我閑來無事和他說現代的男人怎麽“扣女仔”,這家夥學得是十成十的。
揉了揉發麻的小屁股,我讓人打來洗澡水,舒舒服服泡過澡之後便把自己塞到床上補眠。小白則出門給花家遞拜帖去了。
等我一覺醒來,發現窗外已是華燈初上。慘了慘了,小翠不在身邊,竟不習慣調生物鍾起床。
我換好衣物出來,小白早已回到,正坐在院中等我。
我們沒有住在花家安排的客棧裏,而是讓鎮遠鏢局在花都的分號替我們租了一個雅致的小院子,嘖嘖,小白真是會享受。
“小懶蟲,起床了?”小白嘴角噙著笑意,見到我來了,便令人傳菜。
我小嘴一嘟,又得了一雅號。
“吃過飯,就帶你出去看看。”
我一聽,心裏一樂,手上的動作也就放緩了。一般小白這麽說,就是提醒我,少吃點,待會帶你去外邊吃好吃的。
花都是名副其實的花都。放眼望去,街道兩旁的宅子、院子、酒樓、茶肆無不栽滿姹紫嫣紅的花卉。這些花兒,有我見過的,也有很多我從沒見過的,品目繁多,姿態萬千,空氣裏飄著甜香,沁人心脾。
集市上穿梭者一些提著小籃子賣花的小孩兒,一看到年輕男女走過,便追上去甜甜地問,“公子,給你娘子買朵花吧!”
我和小白一路走來,已經有好幾個小孩用同樣的方式兜售了手中的鮮花,小白倒是來者不拒,均是笑意滿滿地看著我,然後掏出錢來買了遞給我。我被他都笑得心裏發毛了。
於是,我忍不住問道,“小白,為何你要送我花?”我懷裏捧著滿滿六枝牡丹,有珠粉色的,有絳紫色的,有那淡黃的,還有赤紅的,就連花形,也各不相同。
小白眨眨眼,“你沒聽小孩說?相公心疼娘子,就該給娘子買花。”
怎麽這些說辭和現代那些抱大腿賣花的小孩說的一模一樣?
我咬咬牙,“那你買一朵就好了。”我抱著一堆花,待會怎麽吃零食呢。
小白搖搖頭,“娘子此言差矣。如此聰穎的孩子,隻消一眼便看出你是我的娘子,我豈能拂了他們的好意。”
我差點要昏倒過去!在現代的時候,滿大街抱你大腿纏著你買花的小孩,居然從沒人給我買過,現在這會,一下子買了六枝,還是牡丹!
“那為何買牡丹?”別人不都是送桃花、湘竹什麽的麽?
“因為,我的娘子,真正是一朵牡丹啊。”小白的眼睛在夜色裏熠熠發光,說得如此誠懇,煽動著我的心。
牡丹……好吧,就當作這小子的讚美吧。
接下來的兩天,小白哪也沒去,就帶著我在城裏逛了兩天,看看風土人情,順便買了些特產。我還惦記著手上的香皂生意,便拉著他到胭脂行逛了一圈,不,半圈不到我又氣急敗壞地拖著他出來了。
這人啊,長得太好看就是個禍害!不過托他的福,我很快便和一家禮記胭脂鋪達成了協議,每個月向禮記供應香皂五十塊,售價嘛,隻設下限,最低五十兩一個,白府拿五成外加價值兩成禮記胭脂。
燕國產的胭脂明顯比晉國的色澤要好,花色更豐富,粉質也更細膩。我對比了幾家的胭脂,對禮記的產品簡直愛不釋手,完全符合現代人追求純天然高品質的要求。而禮記的掌櫃對我手上的香皂也大感興趣,兩兩相商,不到半個時辰便協商好所以事情。小白還替我買了不少胭脂水粉。
“小白,我化妝好看還是不化妝好看?”我懷裏抱著不菲的“彩妝產品”,突然問道。
“都好看。”小白笑著說。
“那到底是素麵更好看還是化妝更好看啊?”這個問題,和那個本人好看還是照片好看同理。
“那我問你,那些牡丹,是紅的好看還是粉的好看?抑或你喜歡紫色的,黃色的?”
我仔細想了想,都很喜歡。
小白把我的手放進他的掌心,說道,“在我看來,你就和牡丹一樣。你素麵的樣子就如‘露珠粉’,清豔脫俗;你若宮裝加身,精細妝點,便是那“一品朱衣”或是“煙絨紫”,姹紫或嫣紅,鵝黃或粉白,都是你的美態。然而這些都不是最緊要,隻要你的心未變,即使容貌變了模樣,我在茫茫人海中,一定會認出你來。”
我整個人怔住在小白的一番肺腑之言當中。自己一個無聊的問題,卻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有些話,不需要教的,情到深處,自然而然會想要對方明白。有的人,你害怕與他攜手不能白頭,他卻將他的所有交付給你,隻求這一輩子牽你一雙手。
我緊緊抱住小白,把頭埋進他的懷裏,任眼淚濡濕他胸前的衣衫。小白將我緊緊摟著,替我隔絕旁人探究的目光,他不言語,隻是輕輕地拍著我的背……
不遠處,某座人家的屋簷上,兩道人影又開始八卦起來。
“右丹,你說我們家主子是不是換了個人似的?”
“嗯。”
“眼下這個是不是少主的雙胞胎兄弟啊?”左青喃喃道。往日那個清冷的主子,半個月不說一句話的主子,仿佛已如隔日雲煙,不知飄散到哪去了。
“嗯。”
“你幹嘛老是嗯嗯的,說人話。”
“少主正在看著我們呢。”右丹難得地,加上了語氣助詞。
左青看去,小白正半眯著一雙星眸,往自己身上直射飛刀……
於是趕緊知趣地噤聲,但心裏還是不斷腹誹,主子還是那個主子,對我們這些閑雜人等還是個生人勿近的大冰川。
第二日,也就祭天式的前一天,亦美人和他的兩個兄長也都到了。老實說,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亦美人穿男裝的樣子。沒想到一向顯得嬌弱柔媚的亦美人,換上男裝竟是一翩翩風采的玉麵公子。
“怎麽?看本小侯爺看得癡了?”亦美人湊到我麵前嬉笑道。
“別來打擾我娘子。”小白徑直把他拎到一邊。
“什麽?小靄成親了?”同亦美人站在一旁,但一直對著一本發黃的破書口中喃喃有詞的男人,突然從書本裏抬起頭,吃驚地問道。
“我不是……”我才來得及蹦出三個字,就被小白捂了嘴。
“快了,我們已經訂婚了。”小白挑著眉,得意說道。
“怎麽,白家的小子訂親了?”門外傳來一個聲如洪鍾的聲音,是一個虯髯大漢,後麵跟著一個白胡子老頭和一個小正太、一個小蘿莉。
小白牽著我的手,一一給我介紹這身形彪悍的大漢是玄武家的當家玄藍靖,後麵老頭則是玄武族的長老玄寄瑜,他不僅是玄武族的長老,也是四大神族最尊重的長老之一。那一雙小正太和小蘿莉正是玄藍靖的孿生子玄靈和玄寶。而剛才一直埋頭苦讀的公子則是亦美人的大哥亦啟風。
這個亦啟風,除了看上去嚴肅點、書生氣重點,似乎沒什麽特點啊。長得肯定沒亦美人標致,倒是挺有儒生的氣質,小白之前怎麽會說他和亦啟雲是異類呢?而這對雙胞胎倒是可愛極了,連亦美人也忍不住逗他們。
“你們倆,誰是哥哥,誰是妹妹啊?”
我倒!
“哥哥,你真笨!”小正太不屑地開口道,“她是姐姐,我是弟弟。”
哈哈,這下到亦美人傻眼了,因為小正太高一些,他自然以為正太才是哥哥。
此時,從外麵又來了一隊人馬,正是金澤來了,旁邊還有一位青絲玉冠的青年,眼神冷峻,讓人不寒而傈。
“大哥,啟雲。”小白領著我打招呼。
原來,這個冷峻陰鬱的男子便是亦美人的二哥亦啟雲。
四大家族前來參加祭天式的人都到齊了。小廝進來通報說,花家的當家花燕南來為各位接風。
話音剛落,便見大門外進來一個男子。未見其容貌,但見他一身鵝黃底赭紅萬字錦紋外袍在眼光下閃閃發光,腳蹬雲州金絲刺繡錦紋皂靴,頭上一條碧金色發帶隨風飄逸。
多麽光彩奪目的一個男人!
我終於明白小白說的,花燕南行事高調……那件錦袍之所以能如此熠熠閃光,是因為團錦上鑲嵌著許多紅寶石、藍寶石、綠鬆石,襟口還點綴了珍珠,近了才發現就連頭上的發帶也是金絲鎖邊,秀玉鑲綴。
真不愧是花家的當家!真不愧是花俏俏的朱雀!
我的腦海中自動腦補出一隻抖動羽毛展翅開屏的孔雀來,傲嬌極了。
果然人間處處有極品,一山更比一山高。
我錯怪亦美人小盆友了,和傲嬌的花大少比起來,亦美人不過是個有異裝癖的小男生,花大少卻是個從骨子裏散發著“天上天下,唯我獨美”的家夥!嘖嘖,手指上還套著長長的護甲。
花燕南先是很恭謙地拜見了玄武的長老玄寄瑜,然後又一一和大家打了招呼。三個家族都已經在各自的分部安頓好,便不勞煩花燕南操心住宿的事情了。
“你在看什麽?”小白見我目不轉睛地盯著花燕南,頓時心生不滿,輕輕捏了一下我的手心。
“我在看他的一身衣袍。果不是誰人都能穿的。”那麽明豔一身錦袍,莫說是男子,就算是女子,若沒有一身好氣質,穿上去倒似青樓裏的老鴇。
雖說花燕南一副孔雀開屏的模樣,但如此豔麗的盛裝,倒更突顯他與生俱來華麗的氣質。
“娘子若是穿上,一定比他好看。”小白諂媚著,口氣裏有種躍躍欲試的感覺。
這家夥,什麽時候把“娘子”叫這麽順暢了。
宴席上,花燕南八麵玲瓏地向眾人一一敬酒。當行至小白麵前,他故作驚訝問到,“白少主,這位是……?”
“這是我未婚妻,芝蘭。”小白執起我的手,向他回禮。
花燕南不信,轉頭向金澤求證。
金澤極富深意地看了小白一眼,然後略含不滿道,“我這弟弟,倒是撿到了一塊寶。”話語間頗為我不值的樣子,讓我猜測不到他的本意。
花燕南雙眸一亮,對我說道,“芝蘭姑娘若是不樂意嫁他,不妨考慮考慮在下?”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哪有人當麵出言挑釁他人妻子的,更何況是兄弟的女人。玄長老看到花燕南丟臉丟到家門口,麵色一沉,便要厲聲嗬斥。
亦啟風搶先說道,“燕南兄,祭天式後你便要娶聖女為妻,怎的還胡言亂語起來。”
聽到“娶聖女”三個字,花燕南一張俊臉便立刻垮了下來,“別提這事!那女人簡直不可理喻!要不是祖製不可廢,哼,我早就……”
眾人會心一笑,他早就……什麽也不能幹。朱雀就他一個男丁,他還能逃家不成。
“小靄,你倒沉得住氣,也不怕人被花燕南搶了去。”亦美人看到小白居然不疾不徐地喝茶,忍不住推波助瀾。
小白嘴角一勾,說道,“我家娘子與我心意相通,她倒覺得燕南兄這身衣裳比起燕南兄本人更合她意。”
我在心裏狠狠呸了小白一口,哼,誰和你心意相通啦。
“哈哈,原來燕南兄在芝蘭姑娘心裏竟抵不過一件衣裳。”亦美人險些笑出淚來。
我搖搖頭,“小侯爺說錯了。隻是眼裏,從未放在心上。”
小白撲哧一笑,“娘子果然與我心意相通,哎喲……”
某白被我狠狠踩了一腳。
花燕南正色道,“花某開個玩笑,希望姑娘別往心裏去。”
然後他附在小白耳邊說道,“白少主,看來你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哼哼,能管住白虎的,當然要比母老虎還厲害了!
不過,我越發好奇他們口中的聖女究竟是何模樣。
盼望已久的祭天式終於來了。花燕南一早遣人送來一身朱雀族的盛裝。隻見明黃雪錦,緋紅和粉色牡丹栩栩如生,緋紅的花瓣上纏著金絲,粉色花瓣則夾繡著銀線,珍珠瑪瑙為花蕊,綠鬆石為花葉,袖口和對襟上串綴這赤焰石,裙裾則是一溜兒玉鈴鐺。嘖嘖,還有那擺滿兩個托盤的首飾,金光閃閃,上麵鑲滿了各種名貴寶石和鴿子蛋大小的珍珠。
我驚訝地合不攏嘴,“小白,這花燕南是不是太大手筆了一點?”
嗯?大手筆?
“額,就是這衣裳和首飾很貴重的意思。”我不了解這種珠寶的價值,但以萬計算肯定是有的……我心裏默念香皂五十兩一個,我要送多少香皂還禮啊。
“收下吧,這可是朱雀對我娘子的見麵禮。”小白倒是很大方,“我也想看看,你穿上後氣死他的樣子!”
我收回“大方”的評論。
待我換了一身珠光寶氣的盛裝出來,門外的金澤和小翠他們全都傻了眼。小白是見識過我盛裝打扮的樣子的,此時他也不禁露出驚歎的神情,一直傻呆呆地盯著我。
“怎麽了?”難道,華貴過頭了?不會啊,我明明撇棄了那堆金光閃閃的發飾,頭上戴了朵露珠粉的牡丹,再簪了個珠簾步搖,把前額的劉海往後梳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在額前描了一枝金蔓生蓮,中間的花瓣處點綴著一枚瑰麗的赤焰石。
“娘子真漂亮!”小白回過神來,向我伸出手。
金澤在一旁沉默了良久才開口道,“若不是知曉你的身世,我該去查探是哪國流落民間的公主賺點賞金了。”
眾人聽了莫不被嚇到,一向孤傲冷言的澤王居然也學會開玩笑了。
小白扶著我上了車,一行人就浩浩蕩蕩地朝著朱雀家的天壇去了。
參加祭典的代表們果然都是盛裝出席。亦美人看到我這一身華麗麗的刑堂,顯得頗為哀怨,那小眼神大概在說:這一身穿在我身上肯定更美……
我懶得聆聽他的os,而是偷偷繼續打量我家小白。
小白仍然是一身月白色錦袍。但今天這身衣裳很顯然是為了出席各大慶典活動準備的:羊脂光潔的緞麵,銀絲夾繡祥雲紋路,袖口處這身褐色工整的回型紋,左肩上至襟口處披掛著一條潔白的皮毛,腰間的玉錦帶上鑲著三顆惹人注目的金焰石,銀發垂至胸前,說不出的仙逸。
小白見到我盯著他,暗暗說道,“娘子覺得我今日形象如何?”
我點點頭,不吝讚美之詞,他反倒害羞起來。嗯,臉皮薄的人經不起調戲。
儀式就要開始了,現場忽然一片寂靜。
我掠過心頭不明的不安,四顧打量起這裏的環境。
表麵上,我們所在的位置是花家的祠堂。但其實在祠堂之內,別有洞天。
朱雀的祠堂傍山而建,從祠堂的大堂穿進去,經過一片密集的柳樹林,眼前便出現了一個天然的洞穴。這山洞不是密不透風的,隻見頭頂上空露出一片湛藍的天空,真是個天然的“天眼”。光線從“天眼”中灑下來,正落在下方圓形的祭台上。祭台座落在一個高聳的祭壇中央,祭壇的四個方位各自盤坐著一個入定的長老,三個女的,一個男的。
祭台有如鑲嵌在四方玉盤上的一顆明珠,上麵供奉著一座龐大的朱雀雕像。隻見這隻栩栩如生的赤紅大鳥雙翅交叉在胸前,淩厲的眼神讓人不敢直視,晶瑩通透的羽毛根根分明,似要抖動著,隨時會一聲長啼而後振翅高飛。
某種神秘的音樂輕輕響起,一開始有如叮叮咚咚的泉水,然後逐漸歡快起來,熾烈起來,像是夜間綻放的禮炮的劈啪聲,再節節升溫,仿若可以看到簇簇火焰在翩翩起舞。隨著音樂的起跌,山壁四周翛然升騰起團團赤紅的火焰,找得整個山洞一片通紅。
祭壇上走來一排少女,唱起不知名的曲子,像在敘述一個久遠的故事,又似在向神靈傾訴,隻見花燕南和一個白衣少女領著一隊頭戴花冠的祭司走上祭台。她接過祭司手中的供品,一一擺放在仙台上。一個白胡子長老走了上來,掀起一個祭司手中金盤上的紅綾,口中喃喃有詞,一柄通體雪白的匕首便從盤中升起落入他的手中。
那白衣少女便是朱雀的聖女,如同受了神的感召一般,將雙手伸向他,他用匕首在聖女雙腕上各劃了一刀,鮮紅的血液一滴滴地滴入三個聖杯當中。白胡子老頭又往花燕南手上劃了兩刀,他的血液也一並滴入之前的聖杯中。然後,三人各持一個聖杯,口中不知念些什麽咒語,杯中的血液逐漸翻騰起來,杯身籠罩著一團血霧。三人將聖杯恭恭敬敬地供嫌到朱雀神像前。
此時,祭壇四周的長老開始誦讀經文,讓我昏昏欲睡起來。
我開始偷偷眼睛花燕南和聖女的手腕,手上的傷痕還在,但傷口似乎愈合了,居然沒有浪費一滴血流下來。真是神奇。
那聖女身材高挑,約有一米七高,臉上覆了一塊薄紗,但她自然而生的高貴氣質,使她站在華貴的花燕南身旁毫不遜色。
聖杯中的血霧漸漸為朱雀神像吸食,花燕南和聖女手上各持一支五彩翎羽轉向我們,我對上聖女的眼睛,頓時大驚!
“蕭莎莎!”
“芝蘭?”
沒錯,真是蕭莎莎!
激動的驚呼聲回蕩在空曠的山壁間,整個肅穆莊嚴的儀式嘎然而止,眾人不明所以地朝聲源望過來。
隻見蕭莎莎拋出丈許白綾,然後淩波微步,踏著半空的白綾翩翩然落到我身旁。
我頓時傻眼,瞠目結舌,“你,你幾時學會了這個?”
她搖頭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不過,若是當初我早會這功夫,也不會累著你掉到這裏來。”
是啊,當時她和愛麗已經安全著了地,怎麽她會在這裏?
“你和愛麗也?”
“不,我看到你掉了下去,心一急也跟著跳了下來。隻是不知為何我掉到了朱雀的祠堂裏,他們便說我是異世聖女。”
我好幾次幻想過和聖女見麵的場景,萬萬沒想到,見到的居然是蕭莎莎。
“聖女!請完成儀式!”一道威嚴的聲音從祭台上傳來。
那個白胡子老頭已經等不及了。祭台當中的朱雀神像似乎飲飽了他們的血,開始躁動起來,四周的長老分別將法力注入到躁動不安的朱雀體中。白胡子老頭掌心中飛出一尺寬紅綾,攸地縛住蕭莎莎,然後如彈簧一般收縮回去。
“莎莎!”
“先等等。不能擾亂了儀式。”小白用力握住我的手。他顯然已經明白,這個“聖女”便是和我來著同一世界的人。
此時,朱雀大神緩緩睜開了血紅的雙眼,抖動翅膀,張開嗓子一聲長啼……轟地從口中噴出一團熾紅的火球,火球瞬間包裹住蕭莎莎。
但見花燕南帶領朱雀族的眾人俯身跪下參拜:朱雀大神賜福我族!
隻見光球中心的莎莎神情華貴無比,雙手持翎羽作祈福狀,口中說道:“我族人必當遵循祖製,守疆護國,福澤萬民。朱雀必佑我族繁榮昌盛……”
話未說完,隻見左右侍奉的兩個侍女攸地縱身長躍,手中往空中一揚,一陣劈啪的爆炸聲響起,頓時濃煙彌漫……
“異族宵小,竟敢搗我祭典!”朱雀一聲嬌喝,手中翎羽射出兩道電光擊向兩個侍女,頓時,兩具焦炭直挺挺地墜落下來,砸到地麵上斷成幾截……似乎,是蛇?
小白一直將我護在懷中,從一個玉瓶裏倒出一粒藥丸讓我服下。我順從地吃了下去。
“四方氣息紊亂,禍事要起,族人須多警惕,勿忘初衷!”說完,赤紅的光團越縮越小,最後竟變作拇指大小的紅珠,飛入花燕南的前額……
朱雀神像又恢複成了一尊雕像模樣,而祭台上,哪還有蕭莎莎的影子?
“莎莎?莎莎你在哪?”不可能的,又不是魔術大變活人,怎麽會突然不見了。
“小白,他們是不是殺了莎莎?”那顆紅珠飛入花燕南體中之前,莎莎已經從紅珠裏消失了,難道,被朱雀殺了不成?
小白穩住我,“你別慌。神獸的祭典不是那些妖法,不會殺了自己的聖女。”
更何況,按照祖製,花燕南作為族長,是要娶聖女的。祭台上的花燕南和長老們也是大驚失色,顯然聖女失蹤不在他們的意料內。
那,她去哪了?
我的眼睛漸漸模糊起來。
我死死抓住小白的衣袖,“小白,我好像,看不清了。”
“爹爹,靈兒的眼睛也看不清了。”小正太著急地說道。
“寶兒也是,爹爹。”
“別怕,有我。”小白緊緊摟住我說道,“這霧裏有毒。”
“霧裏有毒。”一個陌生的聲音也說道,“大家各自護住心脈,我們先離開此處。”
小白幹脆打橫抱起我。我眼前霧茫茫一片,雖沒有完全陷於黑暗當中,但也僅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在眼前晃動。小白安撫的聲音一直在耳畔響起,但我的心率卻不由控製地逐漸加快起來,隻覺心口越發鬱結。不一會兒,我感覺喉間一甜,一口血吐了出來。
“芝蘭,你怎麽了?”小白輕輕將我放下,著急地喊道。
我想安慰他,我沒事,可是嘴隻是張了張,聲音卻出不來。
之前那個陌生的聲音又飄了過來,“讓我看看。”說完,便一手搭在我的脈門上。
冰涼的觸感從手腕處傳遍全身,我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我對這個男人,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我想喊,可是喊不出來,隻能用另一隻手死死抓住小白。
“芝蘭姑娘沒有任何法術護身,剛才中毒太深。暫且讓我帶她到一旁解毒。”那個男人向小白建議到。
不!我內心大喊。不要答應他!
“有勞啟雲兄了。不過,還是我抱她過去吧。”小白說道。
啟雲?亦美人的二哥?我心裏掠過那張陰鬱的臉。
不,我要阻止小白。我用手在他的手臂上寫了個“不”字。
而此時,小白恰好停下腳步,大聲嗬斥道,“你究竟是誰?竟敢冒充啟雲?”
霎時,左青右丹帶領四個暗衛團團圍住那人。
“哼哼,白少主果然聰明,不知如何認出我是冒牌的?”那人獰笑到,聲音猖狂,“不過,你認出又如何,你未過門的娘子已是無藥可救了。哈哈哈……”
“不僅是你懷裏的女人,你們四大神族,也逃不過今日的滅頂之災!”
說完,他一聲長嘯,四下的土裏便鑽出黑壓壓一群人來。
我眼前的影子越來越多,混成一片。小白一手護著我,一手持劍迎戰。
到處是兵刃相見的撞擊聲,還有人的慘叫聲。
我的心揪在一處,痛極了。眼睛看不到,不知勝負幾分。但此刻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咬緊牙關挺住,而我的意識,卻越來越迷糊,耳畔的喧囂也逐漸遠離我,連小白的聲音,都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小白!我在心裏,最後默念著這個名字。
“醒了,醒過來了!”一個激動的聲音打破了沉寂的寧靜。
“終於醒了。”一個有些沙啞的男聲說道,他盼望這一天,盼了好久。
蕭莎莎睜開眼,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還有,閻序?爸媽?還有,一個從沒見過的男人。
“我是在哪?”她隻記得,朱雀將自己束縛在火球裏,然後便失去了意識。
“莎莎,我的孩子,總算找到你了。”蕭爸爸和蕭媽媽老淚縱橫,無故失蹤兩年的女兒竟然被找到了,可是昏迷了五天五夜一直沒有醒來。老兩口一下子從驚喜又變成了驚恐,燒香拜佛許願了好幾天。直到表侄閻序再度找來那位高人,那高人卻道是不礙事,莎莎這兩日便會轉醒。
果然,莎莎終於醒來了。
“莎莎,這是醫院。我們在一個山洞找到了你,你已經昏迷五天了。”閻序握著她另一邊手說道。
“爸爸,媽媽?表,表哥?”終於見到這個朝思暮想的家人,還有自己喜歡的男人,蕭莎莎眼圈一紅,眼淚止也止不住。
一直站在床尾的那個男人,張嘴似乎要說什麽,但終還是沒有出聲,轉過身悄悄開了門出去了。
別人家才一家團聚,還是先不去打擾吧。方錚克製住自己,一半是希望一半是失落地離開了病房。
“施主,且留步。”
方錚回頭一看,正是閻序找來的羅迦大師。正是通過這個大師的指引,他們才順利在雲南某個山洞裏找到了蕭莎莎。明明在洛陽失蹤的,怎麽會出現在幾千裏以外的雲南?不過,穿越本身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這便也不足為怪了。
“多謝大師找到蕭小姐。不知大師有何指教?”方錚自找到蕭莎莎那天起就一直期待羅迦告訴他芝蘭的消息,而他總是搖搖頭。
“老衲想問施主一句話。”
“大師請講。”
“若令妹一直未歸,施主是否一直要找下去?”
“這是當然。”
“施主又何必執著。若是安好,人在何處都無妨。”羅迦說完,雙手合十行了禮便轉身離開了,留下方錚一人反複思索他的話。
若是安好,人在何處都無妨?這是說,妹妹過得還不錯?
唉,但自己未能親眼所見,又怎知真假?父母思念心切,這兩年來身體一直不好,妹妹一向孝順,既然安好,又豈能不想到父母親?
不管怎樣,蕭莎莎回來了是件天大的好事。看到別人家得以團聚,他心裏也很是高興。等過兩天她情況穩定了,再去打聽下那驚奇的經曆,也許,會有芝蘭的消息也未必。
芝蘭,你究竟在哪呢?
此時的花都,某人也在仰望天空,思念著共同的一個人……
“疼!”草藥敷在傷口上,立刻引來我齜牙咧嘴的一聲驚呼。
“姑娘,你忍著點。”替我包紮的老婦一邊手腳麻利地上繃帶,一邊安慰我說,“敷了藥就好了。”
我簡直是被這藥弄得疼醒的。
之前腦袋一陣迷糊,渾渾噩噩的,斷斷續續地聽到不斷有人詢問我的狀況,似乎我昏迷了好幾天。
我捂著發疼的腦袋,一點一點的尋找我的回憶。
祭典那天一片混戰,小白抱著我和那個假冒亦啟雲的男人對打。小白既要護著我又要忙著攻守,我心裏很是焦急,他幾個月前的傷,根本還沒好清。幾百招之後,我感覺小白漸漸難以支持,處於下風。
我低聲向他說道,“小白,放我下來!”若是沒我礙事,小白一定能脫身。
“別怕,有我。”他咬著牙硬撐,愣是將對方淩厲的招式逼了回去。
明明是萬分危急的時刻,我卻感動得直想哭。
感覺到狠厲的刀鋒朝我劈來,我心裏大驚。而小白一個側身,生生替我接了一刀他趁著刀鋒入骨的瞬間,將手中的劍直刺進對方的心髒。
“你居然,沒有中毒……?”那個冒牌貨話沒說完,便直挺挺倒地,死了。
小白冷笑著抽出長劍,又補上一記,那令人生厭的聲音徹底閉嘴了。
而小白,也一下子跪撐在地。
“小白,你怎麽樣?”一直被護在他懷裏的我,分明感受得到他的心跳驟然加快。我因為看不見,心裏的恐懼更如潮水般湧出來。我的手攀上他的後背,摸到一大片黏黏的濡濕,不用猜,我知道那是血,曾經看過他倒在床上徘徊在生死邊緣的樣子,我更加害怕起來。
我隻會哭,真沒用。為何那些穿越戲裏,女主角都強大無比,而我怎麽如此沒用。
“別哭,我沒事。”小白拭去我的淚水,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小白,放我到隱蔽處,我在一旁等你。”我假裝鎮定地說。唯有這樣,我才不會拖累他。
“想都別想。”他很幹脆地回絕了。
“小白,你看看周圍,難道要大家一起去死嗎?放心,我乖乖地不出聲,等你來找我。”我著急地向他權衡利弊,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
他也明白此時的情況,略頓了一下,咬著牙說,“好。”便將我掩藏到一處雜草中。
“別動。聽到我的聲音再出來。”
我狠狠點頭。
我側耳聆聽著不遠處的打鬥聲,越發地激烈。對方的人越來越多,似乎都不弱,居然能讓四大神獸家族都討不到勝算,真是可怕地詭異。
我的意識開始逐漸模糊,疼痛倒是減少了,可是各種知覺也在遠離我的控製。我心裏苦笑到,早知道要穿越,我當初應該選中醫學的,好歹也能死馬當活馬醫。
我顫微微地,拔下頭上的步搖,用力往大腿上一紮……尖利的發簪刺入肉中,神經狠狠繃緊,神智開始清醒許多。難怪古人讀書要頭懸梁,錐刺股,痛死人了。
草叢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人的一個感官失靈的時候,其他感官便自動敏銳起來。
打鬥的聲音還在繼續,來人不可能是小白。
我下意識地把步搖藏在袖子裏。
腳步近了,而且是兩個人。
我一點點緊張起來。
“姐姐,姐姐原來你在這裏。”是玄武家那個小正太玄靈的聲音。
“姐姐,白哥哥讓我們先帶你到安全的地方躲起來。”玄寶接著說。
可憐的孩子,逃命的時候還要帶著我。
我心裏剛這麽想著,突然想起在祠堂裏的一幕:
“爹爹,靈兒的眼睛也看不清了。”
“寶兒也是,爹爹。”
“姐姐,快跟我們走吧……”玄靈說著,便要來拉我的手。
我將手搭在他的小手臂上,突然一用力把手扣到他的脖子上,另一隻手飛快地將步搖狠狠插入他的頸動脈。
他還來不及掙紮幾下,便軟了下去,不動了。
我拔出步搖,他的鮮血便噴湧而出,我顧不得許多,又往他的心髒補了一記,確保他不會裝死。
“你,好狠毒的女人!”玄寶的聲音驟然變得尖利,“你竟然殺了他!”
“你們是誰?”我死死箍住玄靈的屍體,冷聲問到。狠毒?不是我死,便該你亡。
“哼,若不是主子讓我們把你帶回去,我恨不得挖你的心,吃你的肉!”玄寶的聲音越發猙獰。
“要殺要剮,說什麽廢話!”我算準了她不會殺我,故意激怒她。不想讓她挾持我威脅小白。
她一怒之下,一手拎起我,我感覺掌風罩著我的麵命壓了下來,卻在關鍵時刻停住了。看來,她很怕她的主子。
她發了暗號喚來一個人,那人便將我扛在肩上飛馳而去,她則抱起了“玄靈”的屍體。
我的記憶便到處截止。身上的傷口似乎很多,而之前,我除了自己紮的那一道口子,明明沒有外傷。
隻是迷糊地記得,似乎半道上有過爭鬥,可是如今我是落入誰的手中,完全不清楚。
老婦上藥的手法算不上溫柔,我疼痛難耐,不如……我又昏了過去。
“她怎麽還未醒來?”一個飽含怒氣的聲音嗬斥道。
“稟主子,姑娘之前醒了。但是傷口太疼,忍不住又昏過去了。”老婦唯唯諾諾地說。
“那還不快把她醫好!不如小心你的腦袋!”這暴怒的聲音似乎是聽過的,可是我越是著急,便越想不起來。
“是是!姑娘的外傷不打緊,都是皮肉傷。隻是,姑娘之前中的毒太過狠戾,要完全清除,需要時間。”
“哼!你不是號稱第一巫醫嗎?醫不好她,你就等著喂那些蟲子吧!”
聽到主人撂下的狠話,老婦跪在地上頭如搗蒜。
我越發疑惑了,難道他們是半道把我從玄寶手中救下的人?
“太子!”門外冒出一個男子的聲音。
太子!這個男人是李安泰?!
錯不了,這聲音是他的。隻在中秋賞月那一夜聽過,難怪一時想不起來。
“有事?”
“太子妃那邊已經處理好了,她應該不會懷疑到太子身上來。”
“哼,本太子做事,幾時還需要忌憚一個女人!”
“太子請息怒。目前那女人掌控著族裏的勢力,我們唯有按兵不動,待暗中把她的勢力鏟除,再殺她個措手不及。”
“本太子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卑職還有一事相請。”那男人遲疑地說道,“這芝蘭姑娘若是清醒了,恐怕……”
“你是說對她下蠱?”
“卑職正有此意。”
“哼,本太子要誰的心還不是易如反掌。不需要那勞子手段。”那人人稱羨冰清玉潔的慕容雪,自己利用她多年,到頭來,她還不是被自己馴得服服帖帖。
“太子,為了大業,請三思啊。”那男人一再相勸道。
“她身子太弱,要是下蠱,本太子沒幾天可玩了。等過幾日她好些了,你來對她施催眠術吧。”
“卑職遵命。”
“少主,少主,你怎麽樣?”右丹殺出重圍,來到白靄身邊。
“我沒事。對他們,殺無赦!”
“是!”
最後,那些黑衣人幾乎被四大家族殲滅,但有幾個宵小還是逃了出去。
“是我花家疏忽大意,造成此次慘劇,我花燕南願以死謝罪。”花燕南一撩衣袍,跪在大堂上,麵上盡是沉痛。
好端端的一次祭天式,聖女無故失蹤,神秘人劫殺四大家族。若不是自己考慮不周,也不會遭此橫禍。
“這不全怪你。”玄武族的長老開口道,“我們家的兩個小兒幾時被人掉了包,我們做長輩的居然沒察覺到。唉……”現在,一雙孫子孫女也沒有消息,不知是生是死。
“燕南兄,我們亦家也有責任。小靄,要不是那賤人冒充我二哥,芝蘭也不會……”亦承風看了一眼正在凝神運功療傷的白靄,突然說不下去了。
當大夥完全控製住局勢,將暗殺者肅清後,白靄第一時間飛奔到芝蘭藏身的草叢中。
隻見地上滿是噴灑的血跡,她的珠簾步搖淩亂地散落在地上,那步搖的簪子上赫然是暗紅的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