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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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大哥,稍候片刻。”我弄不清哥哥和順王是什麽關係,這孩子卻是一直稱哥哥為方大哥的。

    隻見他朝門外兩個護衛吩咐到,“你們各帶十個暗衛,保護方大哥和蘭姑娘的安全。”

    門外的人即刻應了。

    “這,不必如此勞師動眾吧。”他把自己的暗衛撥給我們,那他自己的安全怎麽辦。

    順王搖搖頭,“做些防備總是好的。即使不防著三哥,我也擔心二哥……”

    他是說那個擅長征戰的太子李安泰?怎麽,我和這個太子殿下也有瓜葛?我不禁要頭痛了,到底失憶之前,我都幹了些什麽啊。

    哥哥看著我一臉哀怨的樣子,眼神裏閃了閃,好像在說,惹禍精……

    從順城出發去漁村不算遠,乘馬車隻需走一天半的時間。所以,夜裏我們便在雁城留宿一晚。

    哥哥他很擔心我的安全,便把所以暗衛都布防在我這邊,讓我暗暗叫苦:不會連換件衣裳都被偷窺吧?!

    我一個晚上都在繃緊神經,害怕半夜會發生什麽事情。結果,不小心還是睡著了,一覺天亮。

    一夜平安無事!看來是我們太緊張了,我這下放心了許多。而哥哥的臉色卻越來越沉。

    我們一行,快馬加鞭來到漁村。還未進到村口,便察覺有些不對勁。

    風裏,夾著腥味兒。不僅僅是海水的腥味,還有濃重的血腥!

    沙灘。

    村子裏的沙灘,橫七豎八,躺滿屍體。劉二嬸、潘家嬸子、林大娘,還有他們的孩子,就倒在那些金黃的魚幹旁邊。身下流淌的血已經凝固了,魚幹也染成了黑褐色。

    整個村子,一片死寂。

    我整個人顫抖起來,哥哥把我摟在懷裏,把我的頭壓到他肩上:“別看!蘭蘭,別看。”他的手也微微顫抖著,我察覺到他繃緊了全身的經脈。

    幾名暗衛查探回來說道:“方公子,這附近已經沒有活口。這些人大概是昨天死的。”

    其實不用暗衛說,方錚也看得出來這些人已經死了有二十四小時以上。

    大肆虐殺這些平民,沒有任何打劫的痕跡,也沒有毀屍滅跡,可見,凶手並沒有離開,而是等著什麽人的到來。

    他的眸子瞬間暗了下去,對方不但殘暴,還是個極其冷血的人。此人心思縝密,但顯然身居高位,目中無人。否則,也不會明目張膽的屠城之後還留下等人。

    “於家在哪?”哥哥問我。

    我顫微微地朝東邊指了方向,任憑哥哥拖著我的手走,兩眼空茫。我很怕,我怕看到把我當親生女兒的兩個老人……倒在血泊中的模樣。

    院子的圍欄,柴門是開著的。顯然,有人已經等候我們多時了。

    推開主屋的木門,隻見一身靛藍錦袍的男子坐在主座上,悠哉地品著香茗。正是那天半道裏遇見的人……濟王!

    而於老漢和於陳氏則被繩索綁住栓在窗欞的橫梁上。兩人的嘴被用布堵上了,見我進來,便一直嗚嗚地搖頭,眼神急切,大概是讓我快走。

    我暗暗握緊了拳頭。

    “濟王殿下。”我冷聲說道。

    “芝蘭姑娘,本王可是久候你多時了。”他朝杯盞中的茗茶輕吹一口氣,“要是再晚兩日,不消我動手,這兩把老骨頭也挨不住了。”

    “濟王殿下,小女子之前若有得罪,一人做一人當。還望您大人有大量,先放了這兩位無辜的老人家。”因為記憶沒有恢複,我不知道之前和濟王結了什麽仇,要讓他如此大費周章,不惜殺這麽多百姓,逼我就範。

    “無辜?他們膽敢窩藏你,豈是無辜!”

    他“啪”地一拍掌,身後的侍衛便雙刀一揮,於老漢和於陳氏被割破咽喉,一瞬便咽了氣。他冷冷笑道,“不過,你倒是好功夫。拐了一個公孫毅,結果玩休夫。前幾天還拐了我那太子哥哥對你動了心。哼哼,如今不過才兩日,便又帶了個野男人來!”

    “爹爹,娘……”親眼看到將我當女兒一般養育的兩位老人被他如螻蟻一樣殺害,我立刻衝了上去。

    “那濟王殿下自己呢?”哥哥攔住我,冷冷開口了,“若不是被我家芝蘭迷住了,用得著嫉妒自己的哥哥,太子殿下?”哥哥沒有自報家門,直接繞上了太子。

    我脖子僵直地轉過頭,盯著哥哥冷峻的側臉,難道,這濟王追殺我,真如哥哥所說?

    濟王的臉色頓時黑了幾分。眼前這個男人一身黑色勁裝,氣息內斂,讓人不知如何琢磨。什麽時候,李安泰什麽多了這麽一個幫手?

    “濟王就不要忙著研究在下了。區區一個,野男人……”哥哥在一旁,風涼地說。

    “哼,我倒要看看,你這次帶來的男人,有多大本事。”他“啪”地捏碎手中的杯盞。

    他話音剛落,身後突然湧出黑壓壓一片黑衣人朝我們殺來。而一直隨身保護我們的暗衛霎時衝出去迎戰。

    哥哥單手護著我,右手拿出一件火器朝對方開火,幾聲槍響過後,便倒了一片。然而,濟王的人明顯是我們幾倍之多,各個武藝精湛。屋子太小,兩方人馬不一會便激戰到了屋外。不到半個時辰,我們便犧牲了幾名暗衛,對方的人卻像潮水一樣,退了又湧上新的。

    哥哥手中的火器已經失去了火力,他往我手中塞了一把短柄匕首,囑咐我躲在他身後,便雙手持刺棱與對方交戰,他的動作一氣嗬成,招招狠辣,不一會便將周圍清理幹淨。而對方撲上來的速度更快,絲毫不讓我們的人喘口氣。

    我手裏雖然拿著匕首,別說自保,估計連威懾的作用也沒有,隻是給自己壯個膽。刀光劍影之間,我已經看到濟王誌在必得的笑容了。

    突然一陣嘈雜,小樹林深處奔來一批人馬。濟王還措手不及時,來人已經在對他的手下進行屠殺了。

    這是一場真正的屠殺。那領頭的是個白衣勝雪的男子,隻見他如謫仙般從天而降,手中長劍寒光熠熠,劍身所到之處,血花如點點紅梅綻放,飛濺到他的錦袍上,暈染成一朵朵詭秘的紅花。而在他腳邊倒下的人,一個壘著一個,仿若羅漢塔。

    濟王自從此人來到後,一直波瀾不驚的臉色頓時現出一絲恐慌的神情。他身邊的死士見大勢已去,便要護著他逃走。那白衣男子不給他們機會,隻見他銀色雙瞳暗藏殺機,劍花一挑,便朝濟王的方向刺了去。

    就在濟王無處可逃之時,從海裏一躍而出幾個怪物,黑漆漆的身子,連同翻滾的海浪一起殺將過來。浪花迷蒙,看不清他們的麵目,但極速扭動著的修長身軀,分明不是人類。

    那白衣男子隻得扭轉劍鋒,躍向空中,朝那幾個怪物殺去。隻見怪物們口中噴出濃濃黑霧,將那白衣男子團團圍在其中。

    我不由得為他擔心起來。那清冷的眉眼,居然讓我心生熟悉。

    濟王已經在死士的護衛下逃竄了,我們帶來的二十個暗衛也所剩無幾,哥哥隻顧護著我,便沒有去追那濟王。

    隨那個白衣男子來的兩人到我們跟前,對我們拱手道:“芝蘭姑娘,少主讓我們帶兩位先走。”

    咦?他們是認識我的?

    我看向哥哥,他略望了一眼空中激戰的雙方,點了點頭。於是,那兩人各自拉起我和哥哥,騰空飛起,向不遠處的小樹林飛去。

    小樹林裏已準備好一部馬車候著,那兩人發了暗號,從林子深處竄出兩個暗衛來。

    “你們倆先去助少主,我和左青先送姑娘離開。”其中一人下令道。

    兩人得令,便往漁村奔去。

    “你們倆也去幫他好不好?我和哥哥會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我哀求道。雖然不明白為何他們會出現,但卻是為了救我而來。那個人的處境,好危險。

    “姑娘別擔心,我們先將二位送到城中分部,立刻回來支援少主。”

    “蘭蘭,我們在此也幫不上忙,濟王的人也許還會再來,我們先撤到安全的地方。”哥哥勸道。

    我知道哥哥說的有道理,但是,心裏的那根弦卻崩得緊張。

    “不,我知道他有危險!”我堅決不走,“哥哥,我們回去幫幫他吧。你手上不是有很厲害的武器嗎?”

    “姑娘,少主為了你,這幾個月受盡折磨,你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倆的腦袋都保不住了。”另一個說道。

    “那我更要回去!”

    隻見遠方天空的黑雲是一下子散開又一下重新聚集起來。不知對方來有幾人,而隻有他一人在苦戰。

    “好吧。我們回去。”方錚估算手上還有幾顆手雷,多少有些用處。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妹妹的命運,還需要在此做個決斷。

    那兩人相視一眼,隻得再將兩人帶回漁村。

    遠遠地,隻見那團迷蒙的黑霧裏邊,那道白色的身影快如閃電,但那幾個怪物也是身形極快,將他團團圍住,從各個角度向他攻擊。那道身影從容不迫,不斷從中爆發出白色炫目的光團,隻聽得一聲長嘯,那三個黑怪物瞬間被撕裂開來,一塊塊碎屍散落到沙地上,黑霧也頓時散開。

    那人自半空中落下,將手中長劍插入沙土中,長劍便在沙土中抖動長鳴起來,他口中念起咒語,隻見那些屍塊頓時被烈焰熾燒,不一會便化作烏有。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

    那白衣的男子拔出停止長鳴的劍,一扭頭,便對上我一雙癡迷的眼。

    不知為何,看到他,我的淚水便不受控製,淌滿了臉頰。

    “芝蘭!”

    他冷倨的眼神在看到我時瞬間轉成溫柔。

    兩兩相看,多少柔情訴衷腸。

    他一步步,朝我走來,近了,更近了。

    我把他看得更清楚。

    烏木光澤的發絲被海風高高吹起,有幾縷覆上他清冷的麵容。如墨似玉的眼眸飽含著疼惜的寵溺,一眨不眨地,看進我的眼底。

    忽然之間,毫無預兆,海裏猛的竄出一道赤紅的火焰,從背後直插他的心髒!

    “不!”我狂叫起來。

    他迅速回身刺向那道怪異的火焰,躲過要害的一擊,但隻見那條火焰突出滾滾濃煙,我們眼前便一片火海!

    “不,不要……”我發狂地喊著,眼前炙紅的火海灼灼,我的瞳孔追蹤著烈焰當中翻滾著的白浪。

    那抹白色的身影,似在烈焰中的一隻白蝶起舞著,但漸漸被炙紅吞噬,隻剩一個小小的光球……瞬間,光球再度爆發,熱浪被蒸騰開來,滿目的熾焰如慢動作般瞬間定格,漸漸消散,直到空氣中完全消除了咄咄逼人的熱辣感。

    那個白色的光球緩緩飛到我的跟前,現出人形來。

    他慘白著臉,白衣已作緋紅。

    “芝蘭……”伸出的手,隻停留在半空,人便直挺挺昏了過去。

    “小白……”我的腦袋裏閃現出無數與這個男人有關的畫麵,頭痛欲裂。

    我做了一個夢。好長好長的一個夢。在夢裏,有一隻溫暖的小白貓,懶洋洋的倚著我曬太陽。在我不經意的時候,喜歡用古怪的眼神盯著我。而一想起這種眼神,我的胸口便像壓了好大一塊石頭,喘不過氣來。壓抑得難受。似有人用狂刀追殺,隻見血花四濺,“他”舔舐著利爪,蠱惑的眼神,在對我笑,似乎我便這樣,安心了……

    “你醒了!”兩個男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我艱難地睜開眼,“哥,小白?”我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仿佛大病了一場。

    “你終於回來了。”小白順勢壓了下來,就要抱起我,結果一把鋒銳的刺棱便橫在他胸前。

    “別對我妹妹動手動腳。”哥哥挑著刺棱,口氣不善。

    “哥……”我艱難地開口,回憶起了我來到這世間的種種,及與小白的一切。“他是小白,是,是我的……”我一時不知如何介紹小白。

    “方兄,在下白靄。是芝蘭的夫君。”小白改為握住我的雙手,眼神挑釁道。

    方錚一聽,果然雙眉緊蹙。

    “不,還,不是。”看到哥哥臉色變黑,我急急解釋道,“小白是我男朋友,我們還沒成親。”我的聲音越來越小。

    小白笑道,“你遲早都是我的娘子。”

    “那倒未必。”未來的大舅子一盆冷水潑下來,馬車裏的氣溫頓時降到了負攝氏度。隻剩兩個男人在用眼神,無聲地掐架。

    “咳,咳咳。”

    “芝蘭(蘭蘭),你怎麽了?”兩人暫時擯棄了爭鬥,擔憂著我的身體。

    我搖搖頭,表示沒事。

    “小白,你的傷怎麽樣了?”之前他分明一身是血的昏倒在我麵前。

    “我並無大礙。你先睡一會,隻消半日我們便可到家了。”他替我整理了一下耳邊的亂發,把我的小手放進他的手心,溫柔說道。

    結果下一秒,他的爪子就被哥哥pia地拍掉了……唉,我還是睡覺吧,由這幼稚的兩人鬥去吧。

    不過,真是滿心的歡喜。事情似乎在朝著順利的一麵發展。

    “噓,我們別打了。芝蘭睡了。”小白一邊和方錚無聲地拆招,一邊低聲說道。

    方錚不得不承認眼前這男子是他所見過最優秀的男人。撇開那神秘的法力不談,他擁有出色的格鬥技巧,強大的攻擊力,超凡的意誌力,敏銳的判斷力和完美的防禦能力。

    他之前受如此重的傷,居然能一口氣殺掉更強的勁敵。雖說他已用法術療傷了兩個小時,但相信他的內傷並沒有完全好。如果是參加“獵人”集訓營,他毫無疑問可以問鼎桂冠。

    但是,現在是選妹夫,不是特種兵選拔。親眼見到他神奇地變身,再結合蕭莎莎之前所言,他猜測眼前這男子定是四大神獸中的白虎族人,而且地位不低。但若要把妹妹交給他……他還不夠格!

    白靄雖不知方錚的心思,但多少也能猜到個大概。他在對方眼裏看到了欣賞。但也明白這種欣賞與承認無關,至少沒有必然聯係。這個大舅子可是萬裏迢迢從另一個時空來找妹妹的,顯然是要把人帶回去。要想讓他同意芝蘭在這個世界嫁人,也許,比穿越還難!

    當小白和抱著我的哥哥……之所以是哥哥抱著,這純粹是兩人在馬車內過招兩個時辰的結果。小白會輸,在我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茶總管率一眾人等在門口迎接,看到這一幕都詫異不已。

    小白出言打破眾人的猜疑:“這位是方公子,是芝蘭的哥哥。”

    哦……眾人麵上表情一鬆,原來如此!

    “芝蘭姑娘受苦了,讓小翠先帶你回房中休息吧。”茶總管吩咐道,又差人把哥哥安置到我隔壁的廂房裏。

    晚上的晚飯,小白竟沒有出現。茶總管解釋說小白有要事出去了,明天一早回來。

    晚飯後,茶總管找來大夫替我把脈。

    “桑格?”我訝異於出現在眼前的“大夫”竟是當日帶回府的小桑格。

    “桑格見過主子。”他下跪行禮道。

    “我?我可不是什麽主子。”我撐起身子坐起來,連連擺手。

    “桑格心裏早已認定您和白少主兩位主子。”小桑格一板一眼地說,聲音堅定地不容人反對。

    啊?那,好吧,我就這麽做了一回主子。

    桑格把了脈,又仔細問了我一些問題,然後說並無大礙,讓我好好調理幾日。他走時,哥哥也跟著出去,說是要討個方子給我補補身子。

    我有些迷迷糊糊的,便先睡下了。睡前還在迷迷糊糊地想,小桑格是怎麽當上大夫的?

    “方公子,你找在下有事?”桑格看到方錚尾隨著出來,似乎有話要說。

    “白靄在哪?”方錚開門見山。

    桑格盯著他的眼睛看了許久,終是說了句,“隨我來吧。”於是,便帶著他朝白靄的房間去了。

    “方公子,你?”守在白靄房裏的茶總管看到桑格領了方錚進來。

    方錚蹙著眉,床上那躺倒的人,分明就是白靄。隻是,他周身籠罩著一層柔和的白光,一明一滅。

    “怎麽回事?”

    “少主受螣蛇熾焰所傷,他隻能將焰毒暫時封閉在體內,回府後已是毒發多時。”茶總管輕聲歎氣道。

    毒發?難道說當日他調息兩個時辰,隻能將那毒物暫時控製?看來,他對蘭蘭,倒是一心一意。

    “現在情況如何?”怎麽說,這人也是為了救妹妹和自己受傷的,方錚覺得自己多少要關心一下。

    “桑格已經給少主釋放了毒血,現在隻能等少主的內丹自行修複。”

    方錚點點頭,盡管“內丹”之類的術語他不懂,但大概可以猜到是說隻能能白靄自己康複的意思。床上躺著這年輕人一副清清冷冷的表情,似乎他對誰都如此,隻除了對自己的妹妹。隻是,“內丹”這玩意應當是相當於這些神獸的元神,他受如此重的傷,敵人未免也太強大了些。他如此想到。

    事情果然如羅迦所說,棘手得很。

    我一覺睡到天亮。

    當我睜開眼,眼前那人露出一個暖融融的笑容。

    “醒了?”

    “小白?”一夜無夢地醒來,抬眼便看到他,讓我不敢相信那些被羈禁要逃亡的日子已經離我遠去了。

    “有沒有哪兒疼痛?可曾好了些?”他抬起我的手臂,細心檢查那些微小的傷口。

    我含笑著搖搖頭,心裏真的有一種踏實的感覺。

    “你昨天去哪了?”他的臉色青白,似乎不太好。

    “有些事情,出去了一下。”他風輕雲淡地說道,“我讓小翠給你端些米粥進來。”

    這時,哥哥卻已經搶了小翠的活兒,端了米粥進來了。

    方錚忽的看到白靄,一瞬間失了一會神。這家夥,是鐵打的嗎?昨天還昏迷著,做什麽“內丹”修複,今天一早卻來調戲自己妹子了。

    方錚兩眼盯著那緊握著的雙手,不由自主又蹙起眉來。

    “蘭蘭醒了?先喝點粥。”方錚自顧著自己的妹妹,對白靄是愛理不理。

    “小白,也吃一點吧?你的臉色很差。”我晃了晃他的手,又看向哥哥,眼巴巴地說。

    “要吃自己盛。”哥哥氣呼呼地替我墊高枕頭,端起小碗遞給我。

    小白卻接了過去,“我來。”

    “我來。”哥哥本意讓我自己吃,不想這家夥鑽了空子,於是不甘心地和小白爭奪起來。

    “方兄盡管忙去,芝蘭有我照顧。”小白一雙眉目含笑,非要氣死我哥才肯罷休。

    “蘭蘭吃飯的事不勞白公子費心,白公子事務繁忙,不必時時來叨擾。”老哥咬牙切齒道。

    我實在是餓啊……你們倆,能不能讓我安心先吃個早飯……

    “少主,方公子,你們都在。”桑格端了兩碗藥進來,一碗是我的,一碗是小白的。這下可好,我的早飯還沒吃呢。

    我一生氣把兩人,不,三人都揮趕出去。本姑娘要換衣服吃早飯,好走不送!

    方錚和喝完藥的白靄灰溜溜地從房裏出來,卻見桑格神情嚴肅,引著他倆到書房。

    “可有要緊事?”小白問道。自從這孩子上次醫治了他的傷病之後,他便知道這孩子的身世大有來曆。雖暫時查不出來,但他篤定這孩子對自己的忠心。

    “少主,因你昨日一直調養,有一事屬下暫未稟報。”桑格說道,“芝蘭主子被下了毒。”

    “被下了毒?”這兩人又是異口同聲。

    “是。芝蘭主子所中的是螣蛇的一縷香。方圓千裏之內,蛇蜂可聞其異香,從而可追蹤此人行蹤。此毒須施催眠之術時下毒,其作用類似蠱,不會令宿主察覺身體不適,但其在宿主體內慢性侵害,宿主會逐漸嗜睡,最終在睡眠中身亡。”

    “你是螣蛇族人?”小白說道。

    “屬下本名叫其諾桑格,是螣蛇其諾族長的長子。五百年前一役,螣蛇大敗,我族幸得保存幾十條性命。螣蛇當中,以我族所製毒物最為有名,故一直擔負著族內製毒的職責。但那年一役之後,我其諾便舉族搬到冉國的深穀避世,不願再將族中秘藥用於戰爭。十年前,我族中叛徒勾結螣蛇其他家族將我族三百餘人趕盡殺絕,幸得娘親當時帶我到寺廟燒香才躲過一劫。”

    “果真存在螣蛇一族。”方錚自言自語到。

    “你也知道螣蛇?”小白有些詫異。

    “蕭莎莎,也就是朱雀族的聖女,她回去後提到過四大神獸。我查了資料,在我們的世界的傳說裏,其實除了四神獸外,還曾存在過螣蛇這種神獸。”

    “難怪當時芝蘭被擄走時,會在地上寫下‘螣蛇’二字。”

    “桑格,你們為何不求助其他族群?”小白繼續問到。

    桑格搖搖頭,“要滅我其諾的乃是螣蛇中最大的家族……慕容。其他家族惟慕容馬首是瞻,為了滿足他們的野心,強奪我族的秘藥,竟都同意滅我族人。”

    “你所說的秘藥可是芝蘭身上中的毒?”

    “其諾所製的秘藥有上百種,各種毒藥毒性詭異,非我族人不能解。芝蘭主子被下的一縷香屬於追蹤用的上層秘藥,此藥無色無味,潛伏在宿主體內不會影響宿主日常活動,所以不易被人察覺。即使毒發,再高明的大夫也看不出來,隻會認為是體弱嗜睡。”

    “此毒既為你其諾族所創,然其諾已被滅族,何人可得這下毒之法?”

    “我族之所以被慕容家殺盡人丁,乃是因為我族出了一罪大惡極的叛徒其諾燦。是他偷偷在族人的飲水中下毒,讓我族人毫無反抗之力。此人原是我族最有天賦的藥師,這一縷香,還真非他下的不可。”

    “你可解?”小白半眯起極冰的眼眸。

    “我娘親是族裏藥師的傳人,害怕其他族人再來害我,便從小教我製毒和解毒之法。這一縷香要解倒不難,須用我奇諾族人的血做藥引。”桑格苦笑道,“那樣一來,下毒之人便知其諾還有人活著,而白府也……”

    “對方下此毒物,怕是要使一石二鳥之計。”方錚思忖道。

    “看來,我的府內出了奸細。”小白思量片刻得出一個結論,否則,對方不會無端懷疑其諾族人藏在白府內。

    “屬下上次替主子解毒已足夠小心,外人不易識破我族解毒手法。但若是對我族有足夠了解的人,怕是能從小的法術中尋找到蛛絲馬跡。”

    白靄的腦子裏立刻閃現出芝蘭曾和那個人為了人參爭執的一幕。

    “可有方法將芝蘭身上的毒渡到我身上?”白靄開口問到。

    要想對方繼續蒙在鼓裏,又必須先解了芝蘭的毒,唯有這個法子。

    “這,一縷香倒是可渡。隻是,這一縷香是個遇強則強的玩意,它寄生在芝蘭主子身上數月之久卻能相安無事,實在是因為芝蘭主子毫無法力。少主你的法力太高,若渡到你身上,不但大損你的法力,也會讓對方察覺一縷香的氣息驟然增強了。”

    “渡到我身上吧。我是普通人,應該沒問題。”方錚開口道。白靄重傷未愈,怎麽也不能加重他的傷勢,自己和芝蘭都是普通人類,即使自己身強力壯了些,對方也會以為是蘭蘭身體康複而已。

    白靄和方錚兩人相對一眼,繼而抿嘴一笑。看來,兩人已有某種程度的默契。

    第二日。桑格便為昏睡中的我和哥哥進行了移植一縷香的法術。

    我一直似在雲裏霧裏,浮浮沉沉,但突然有一股強勁的力氣要衝破我皮肉筋骨的禁錮,五髒六腑頓時絞在一起,扭曲著;不一會兒,又有如百蟲蝕骨,整個人便如翻騰的海浪要折騰到不行。

    我咬緊口中的軟布,嘶啞著喉嚨呐喊,意識幾近昏迷,直到口中軟布被人撤去,我嚐到一口鹹甜的血腥味。這種溫熱的液體從我的口腔,緩緩流入我的喉嚨,源源不斷,潤澤著我的心髒……

    當我再度醒來,已是第二日的淩晨。小白衣不解帶地側臥在我的床沿上。我稍稍挪動了一下身子,他竟沒有醒來。

    微弱的燭光下,他清瘦的臉更顯蒼白。我伸出手,輕輕撩開他搭在我身上的左手,寬大的袖口內卻露出一截繃帶,微微沁出一點紅。我顫巍巍地撫上那截繃帶,當時,他該有多痛!

    “你醒了?”手的主人動了一下,有些暗啞的聲音便從頭頂上傳來。

    我抬起眼看他,正對上他溫潤的目光。

    “傻瓜!”我紅著眼睛罵他,“明明有軟布的。”你當你的手是沙包麽,不會痛。

    他卻笑了,摩挲著我的右手,“我不能讓你一個人痛。”

    我吸吸鼻子,努力克製要滾出眼眶的淚水,不然老被他笑話我是愛哭鬼。

    “我哥哥呢?”那段時間,我的意識有些迷糊,但依稀能察覺哥哥和我一樣動了一個什麽手術。

    “他還沒醒,不過沒什麽大礙。”小白大致向我描述了整個事件,安慰我說有桑格在照顧哥哥,不用擔心。

    “我還是去看看哥哥,看他醒了沒有。”不是不相信桑格的能力,而這畢竟關係自己的親哥哥。我掙紮著就要起來,卻是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手撐了撐,身子動都未動。

    “你這樣子,如何去得了?先躺著,方兄若是醒了自然有人來報。”小白將我不聽話的兩手塞進被子裏,愣是也跟著擠了上來,長長的手臂摟住我呢喃道,“給我睡一會,有些乏了。”

    隨著他漸漸平穩的呼吸,我乖巧地依在他的懷裏尋了個舒適的位置……

    “哥,你真的沒事?”我不放心地又問了一遍,大眼睛將他渾身上下瞅來瞅去,恨不得可以看到五髒六腑。

    老哥哭笑不得,“我保證我活蹦亂跳、生龍活虎!你都問了六回了,再問,成老太婆了。”

    “好吧好吧,那你去找小白吧。”我揮揮手放行。真是的,這兩人一開始相互看不對眼,自從哥哥醒轉之後,兩人竟是親密無間起來,常常關在書房裏咬耳朵。

    老哥拍拍我的小臉,“那你繼續,曬太陽吧……”說完,爽朗地笑著,閃人了。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家夥的潛台詞……狗狗才喜歡曬太陽呢!

    秋風初起的午後,我躺在搖啊搖的躺椅上邊舒舒服服地曬太陽,欣賞小貓撲蝶,喝喝下午茶。遠遠地,便見梁氏從側門穿過長廊走來。

    該來的,終是來了。

    她款款移步到我麵前,矮身福了福道,“姑娘,我燉了一盅蟲草,給你補補身體。”

    我一聽可是心裏怕怕,最近什麽稀奇珍貴的補品都被小白讓人燉了送過來,吃得我直上火。

    “有勞夫人了。我已經好多了。”一邊點頭示意小翠接過來。

    梁氏似乎欲言又止,眼神中藏有事情。

    “小翠,先替我把這盅蟲草拿去溫著,晚些時辰我再喝。”小翠應了,便端了蟲草朝廚房去了。

    “夫人可是找我有事?”我不如開門見山。

    “姑娘果然冰雪聰明,妾身確有要事相商。”

    “夫人但說無妨。”

    “姑娘可知朱雀一族的聖女傳說?”

    聖女傳說?蕭莎莎?

    “略有耳聞,願聞其詳。”

    “其實,每族神獸都有聖女。聖女肩負著守護本族繁榮興旺的使命。五百年前,從異世降臨一個女子,便是朱雀族所記載的異世聖女。白虎和螣蛇的族長都愛上了她,這後來便引發了那一場螣蛇之亂。”

    “五百年前的朱雀聖女也來自異世?”這可真是出人意料的消息。

    “五族之中,記載過異世聖女的,除了朱雀,便是螣蛇。”她娓娓道來,“朱雀一向行事高調,所以其異世聖女降臨的消息便在五族中傳開了,其他四族競相去參加朱雀的祭天式,就在祭典上,白虎和螣蛇兩族族長大打出手……”

    “你是說,螣蛇一族,也曾出現過異世聖女?”

    “是的。螣蛇乃是女伊大神的後裔,生性孤傲,不常與其他四族往來,便隻將異世聖女的記載藏於族中,未對外界透露。而那已是八百多年前的事了。當時螣蛇的族長是其諾家的首領並迎娶了異世聖女,可以說我們其諾人都是異世聖女的後代。”

    “可是,夫人如何得知我來自異世?”這是我最不解的。

    “冥冥之中自有感應。姑娘的舉止並不像這大陸任何一國的人,而慕容家明明可以輕易取姑娘性命卻偏要將你生擒回去,可見你有著更重要的意義。”

    哦?我挑了挑眉,表示很有興趣。

    “因為,你正是螣蛇一族的異世聖女。”她一字一句,字字確切。

    “我?是螣蛇的聖女?!”

    “我是螣蛇的聖女?那慕容若憐又是什麽?”

    “每一族都有自己的聖女,但並不是同時出現的。朱雀的聖女你們已見過,白虎的聖女你也認識,正是澤王的夫人茶晶。青龍一族比較特殊,一直以來的‘聖女’都由男子擔任,所以也稱作‘玉人’。玄武神至今沒昭示玄武族的聖女。而螣蛇,乃是慕容家瞞天過海騙過族人,擅自偽造蛇神的旨意將那慕容若憐立為聖女,簡直無恥之極!”

    “姑娘,隻有你就任聖女一職,才能拯救螣蛇一族的命運。慕容家隻會將我螣蛇帶上覆滅的道路!”

    “我?那又是為何慕容若憐非要生擒我?”殺我,應該才是一勞永逸之法。

    “她倒是想將姑娘除之而後快。妾身雖未能親眼所見,但自從你出現在這世上,蛇神必然已逐漸將你是聖女的線索昭示族人,慕容家便開始坐不住了。但他們若殺了你,你的元神就會回到異世去,隻要機緣巧合便還會回來,他們永遠後患無窮。隻有在祭天式開始時用鎮魂術將你的生靈鎮住,你的生靈便會在七七四十九日後化作死靈,飄蕩在這世間,永世不得超生。”

    永世不得超生?這,聽起來太,太像鬼片的情節啦!

    “夫人為何告訴我這些?”這麽隱秘的秘辛,她竟一股腦兒倒了出來。

    “妾身一則實是為姑娘委屈,姑娘貴為我族聖女,卻被那些宵小謀奪高位還招來殺身之禍,實是寒心。二則姑娘若就任我族聖女,必能與其他四族化幹戈為玉帛,重振螣蛇聲威。這才是我族要走的正道。”

    我一語不發,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躺椅的扶手,良久才說了句,“容我考慮兩日吧。”螣蛇的聲威什麽的,我不在乎。但如何避免流血犧牲,倒是需要考慮的事。

    “那妾身先告辭了,姑娘好生調養身體。”

    待人走遠,日頭已移至西向,我也失了喝下午茶的興趣,讓人收了躺椅,自顧回房中去了。

    進了房間,我擰開屏風一側欄杆的柱頭,一條密道便自床榻旁的梁柱後現了出來。這條密道直通小白的房間,哼哼,好在是這家夥在我來之後新修的,不然,難保我不會多想。

    哥哥和小白正在那兒候著我呢。

    “你們剛全聽清了吧?”

    小白點點頭,手中還饒有興趣地擺弄著一副耳塞,這玩意真有意思,不需使用。

    沒錯。小白和方錚剛才一直在幹竊聽的活兒,對象就是梁氏和我。而安裝竊聽器的無疑是我那萬能的老哥。我是打從心裏由衷佩服這個穿越也不忘帶特工器材的強人啊!

    “這個梁氏不簡單。”老哥總結到。說的話滴水不漏,頭頭是道。

    “若不是桑格事先提醒,恐怕我們的很多計劃要被打亂。”小白思忖道。這個女人偽裝窮困潦倒山窮水盡的模樣竟能長達十年,讓幼小的桑格曾一度信以為真,直到一次不小心撞破她和屬下的密談。

    “那我們先假意與她合作?”我問道。

    “嗯,不急。你先吊著她幾天。我們分頭行動。”小白說道。

    哥哥點點頭,打算先去完善他帶來的武器。他剛走出兩步又回過頭來,“蘭蘭,你還不走?”

    我眨巴眨巴著眼睛,指指來時的密道,說,“我往那兒回去……”

    老哥的臉色頓時僵了一下,沒說什麽,狠狠瞪了小白一眼,轉身出去了。

    一副正人君子模樣的小白,一聽到門口關上的聲音,立刻長臂一伸,就把我撈到了他的懷裏。我矯情地“哎”了半聲,嘴唇立刻被並不那麽正人君子的小白用十分柔軟的雙唇堵住了,剩下的半聲硬生生卻十分甘願地吞回腹中。

    並未走遠的方錚聽得那半聲輕呼,不禁在內心狠狠搗鼓:“妹大不中留啊……”

    當小白終於舍得放開我被他啃得發腫的雙唇,我已經迷糊的腦袋才得以溜進一絲清明的空氣來。這廝功力太過強大,果不其然我不是對手。

    看著我有些水潤迷離的眼睛,小白又迅速低下頭,捧起我的臉狠狠啄了一口,咬牙切齒道,“別這麽看著我,不然我會把你吃掉……”

    額,這囧囧有神的台詞,不正是旺仔QQ糖的廣告麽?我心裏默想,合該帶一些QQ糖穿過來啊。

    小白看懷裏的小人兒居然走神起來,頓時心生不滿,伸出爪子去捏小臉:“想什麽呢?在想如何被我吃掉?”

    一臉邪邪的壞笑。

    我無奈地白了他一眼,獸性!

    小白於是緊緊地把我摟進懷裏,輕輕歎了口氣,神情很是哀怨。弄得我哭笑不得。我是開放的現代人,對於婚前行為什麽的,本人至少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小白,作為一個遵守禮法的古代人,每次在親親摸摸之後,都連聲歎氣說我們成親吧,我們成親吧。那種什麽“其實你不需要忍”或者“你可以欺負我的”之類的話,我可說不出口,隻能悶聲偷笑。

    現在的大舅子對自己還沒完全認可,白靄深切地認識到革命的道路又遠又長,格外難受的是這小沒良心的,天天可以摸得到卻吃不到,嗚嗚嗚……

    “芝蘭,你什麽時候才願意嫁給我?”他點點我的小鼻子。

    “小白。”我環著他的腰,小臉埋在他的胸膛,悶聲嗡嗡地說,“你真的要娶我這個失婚婦女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