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避而不談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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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就像關不緊的門空氣裏有幸福的灰塵否則為何閉上眼睛的時候那麽痛。)
百裏笙,碩士畢業,在英傑學院從助教晉升到講師,當然隻是曾經。今年的他已經三十有六,至今未婚。當然,如果他這樣和他的學生交代可不行,比如說現在隔壁房間正在練瑜伽的女孩,比如說他無名指上純屬忽悠的的婚戒。“百裏,你回來了?”她調低了音樂,聽到開門聲不禁問道。“嗯”他應了聲,低頭換鞋。玄關處放著一雙34碼的紅色高跟鞋,她已經在他家裏住了半年了。“好吧,今天該我做飯了”她開了音樂,蹦蹦噠噠地跑進廚房。
他把外套掛在衣架上,靠著飯廳的門沿看著忙得不亦樂乎的她。他們約定,在互不幹涉的一年後,如果可以,就結婚吧。雖然,她是他的學生,雖然她小他整整十二歲。可是,她是祝福啊。他笑著:論文發表得很成功,“同行評議”的投票已經通過了,現在就等著校學術委員會和甘校長的批準執行了。祝福,我今天都忍不住有點小小的得意了。
她把頭一偏,興高采烈地歡呼起來,把洗蕃茄的水撒得到處都是:那我可得恭喜百裏老師了,馬上就可以從僵屍(講師)晉升成副教授啦,可喜可賀。嘿嘿
他爽朗一笑,滿眼的寵溺。學術科研的東西她不在行,他也懶得多說:那你今天的菜可得仔細點啦,待會兒有朋友來。
她一個激靈,頓足立正道:Yessir。他剛想誇獎她長進,卻見她把切好的蕃茄塞進嘴裏,呃,本性難移啊。最後,還是他十萬火急的訂了美食街的外賣來。等酒囊朋友都撤了後,他慣常的洗碗收拾。經過她的房間時,他瞥見她正看著手心的東西發呆。他禮貌的敲敲門,問:你在看什麽,我可以觀摩一下麽?
她恍然驚覺,握緊手心的紅繩神色不自然。他了然,溫和道:去洗澡吧,明天不是還約了人?
她極為失望的凝眉,不滿地囔道:對哦,該死,明天又得早起了。
他把衣服塞到她手裏,柔聲笑道:如果你今天洗澡能控製在20分鍾以內,明天早上我就送你。
她頓時眸眼一亮,神采張揚道:得令,小的這就去也說罷,翹著蘭花指風風火火地衝進了浴室。
她的房間總是沒完沒了的播著同一首歌:原諒把你帶走的雨天在突然醒來的黑夜發現我終於沒有再流淚。那些日子你會不會舍不得思念就像關不緊的門空氣裏有幸福的灰塵否則為何閉上眼睛的時候那麽痛。誰都別說,讓我一個人躲一躲反反複複,要不是當初深深深愛過。畢竟是我愛的人我試著恨你,卻想起你的笑容
她避而不談的過去,他也無心過問。他們是那樣重逢的,在2014年的尾巴,在合肥的火車站售票廳。來的路上,她撕毀那張飛往深圳的機票。她已經習慣了這個城市的巨大、忙碌、空蕩,甚至無情,她徘徊不知何去何從。麵前突然走來一個人,她抬頭想了半天才開口試探道:百裏?百裏老師?
於是,他們在肯德基說起即將遠行的方向。這是她大學時的輔導員,最初的記憶完全源於對複姓“百裏”的好奇。而百裏笙,對她的深刻印象完全是因為她足夠特殊。正式開學的第一個星期,他去班上巡查了6次,每次她都無一例外地陷入深度睡眠。當他關切地問起是否她身體有恙,她竟然委屈而真誠地說:老師,我就是一上課就聽得暈暈乎乎的,特別困。對不起,我沒控製住。這隻是她言行出格的極小一部分。
輔導員和學生接觸並不多,但不可避免要象征性地關心下寢室集體生活以及家庭背景。他一個大男人瓜田李下的避諱頗多,每每到女生寢室談話總是一再通知。可她不屑於整裝待命,就穿著睡裙隨他參觀。她客氣地給他倒來熱茶雙手奉上,然後自己居然回到床上盤腿而坐!更甚至有一次,他敲門的時候聽見她說,等等,我在換衣服。可是他進去時,她竟然穿著輪滑鞋!從此,他沒有去過女寢。
在男生寢室,他們討論說祝福是班上最刁鑽嬌蠻的女生,他把自己不敢苟同的原因歸咎於代溝。直到她住進他的家,他終於無比讚同刁鑽嬌蠻這四個字。當時,這個問題學生又開始沒完沒了的翹課。偏偏每次上課,總能把老師哄得團團轉。等她考到年級第一時,他真是對她刮目相看了。鬧得最嚴重的是她幾次夜不歸宿,但她站在辦公室哀戚可憐的小樣讓他忍不住說狠話。也是因此,他聽到傳言說自己在追她不想她畢業後,他們居然還會再見。
他問這些年她過得好,她坦誠身無分文無家可歸的落魄處境。他急著趕車回老家,問她要不要一起走。他是她的老師,有何不可?她不假思索的點頭同意。當晚,好像很荒謬,她跟著他逃票到了那個小城九江。他不問她的一切過去,默不作聲地隨她丟掉行李。
他離開英傑學院的原因很簡單,他的秘密不再是秘密。他對她說,他是艾滋病攜帶者。她住進他的家,淡然相伴。實際上百裏笙的父母親並不住在這裏,而是在不遠的星子。對了,她一直是天潮的情感專欄簽約作家。那段時間,他忙著論文發表、職稱評定。大多數時間,他們各自對著電腦敲敲打打。
他東奔西走開了許多講座,她義無反顧地幫他協調安置好力所能及的事情。畢竟,她也做很了很久的秘書。她這樣想的時候,忍不住有些感慨。寒假的時候他拿到了學術研討會的獎金,總和高校的講師、教授討論得熱火朝天,全是她聽不懂的東西。她隻好賢惠地送些熱茶糕點,然後自己在客廳看電視。
閑暇時候,百裏笙會帶她在九江四處轉轉。他帶著她夜遊南山公園,燈光亮起的時候那地勢奇高的公園竟隱約有種奇夢幻景的味道。那還是三月的夜稍帶著微微的潮寒,沁骨冷風在空曠的高亭尤為陰仄。她哈出一口熱氣,努力融入這個城市的氣息。風刮起來的時候,百裏笙用寬大的衣服把她裹進溫暖的懷抱。四目相對的瞬間,澄澈對上漆黑、慌亂對上沉定。他低頭吻她,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她躲開了。
他退後轉身走開,落寞而受傷地問:你害怕了是麽?
陰風肆虐,呼呼作響。冰冷的刺痛猶如千萬針紮,她對著遊曳的燈影喊:不是的,你明明知道不是因為你。
對,不因為他是艾滋病攜帶者,而是因為她不曾提及的那個人。他唯一一次對那個人的接觸是在電話裏,她托他探聽是否那個人真得病危了。他踅返,對上她澄澈的瞳眸,問:你在等他麽?那為什麽不回去?
她收緊淡黃的毛絨領,搓著手給自己取暖,幽幽道:雖然九江沒有我的家,可至少沒有我避之不及的痛苦回憶。我已經離開合肥了,就是這樣。
他伸手,牽她走下極長極長的樓梯。一對孤影,豈能成雙?他說:我可以不碰任何女人,可以沒有孩子,但我永遠都不會習慣孤獨。
她附和的笑,讚同的點頭:對,即使再喜歡安靜,也期待陪伴。
很快,她開始享受孜然牛肉、鐵板豆腐和三杯雞的味道了。她開始和不同的男人約會,試圖找到潛在的家的可能。但淺嚐輒止的愛情總令她麻木又失望,也許她再也不會像愛顧念那樣勇敢。她再也不會被極盡寵愛,如同那個人對她霸道蠻橫的愛。
後來又一次,在甘棠湖劃船時她和百裏笙達成了一個約定,一個無關愛情、無關婚姻,隻有寂寞的約定。他們互不幹涉的過一年,如果這種陪伴足夠讓彼此依賴,那就結婚吧。匪夷所思不是麽,可他們卻相處得不錯。她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見他還在自己的房間不禁納悶百裏,你還有作業布置?你要是要事在身明兒早上不送我也行,支援學生一點車資便可。
他關上電腦裏那首《原諒》,問:請問,這位同學。我們是不是很久沒出去旅遊了呢?
她眼珠一轉,很不認同:不是噠,四月的時候我們不是去婺源了?真是愚人四月,此言不假。想當時人頭攢動不見花海,人聲鼎沸不聞鳥語。連我們拍的照片想挑個她說著突然沒了興致,上次他們遇到了胡勇。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希望蕭赫知道,還是不知道。
百裏笙上下瞅了瞅她,悠然笑道:你可真瘦,肯定體育課不認真。後天爬山去鍛煉身體啊,好歹這個紀念比較靠譜(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