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離世悲痛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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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涵和陸成在鎮上的醫院取了藥,然後她帶著陸成在街上買了生活用品。

    “今晚你就可以刷牙了,臭死了。”鄭涵把牙刷遞給陸成,然後一臉嫌棄地捏著鼻子說道。

    陸成嘟著嘴巴說道:“你又不讓我用你的牙刷。”然後嬉皮笑臉地把牙刷塞進褲兜裏。

    “牙刷不外借,nei褲可以借給你!”

    陸成想到鄭涵的櫻桃小丸子nei褲,噗嗤一下笑了出來。鄭涵知道自己失言了,一下子就羞紅了臉,然後右手在麵前一扇,害羞地罵道:“神經病,不準笑!”

    他們在大街上又零零碎碎買了一些其它的東西,鄭涵把所有東西都裝進背簍裏。

    街道不長,沿山而建,山石上鑿出許多孔洞,供人們擺攤搭棚。倆人在街上說說笑笑往前走,陸成看見有婦女把小孩放在背簍裏背在肩上。他覺得很好玩,於是從鄭涵背上搶過去背在自己身上。但一個不小心,背簍上的小竹簽紮進了手裏,雖然小心翼翼拔了一截出來,卻斷了一截在皮肉裏。

    “得挑出來。”鄭涵看著陸成的手。

    “不然會變成膿包。”

    鄭涵讓陸成跟著自己,在街邊一個木板房子前停了下來。

    “阿婆,能借一下你家的縫衣針嗎?”鄭涵把頭探進房門。

    “我哥手上紮刺了。”她指了指身後的陸成。

    老婆婆從木凳子上站起來,走到牆上畫報前取下針遞給鄭涵,然後又進屋搬了兩個板凳。

    陸成看到老人家雖然有些弓背,但整個人挺有精氣神兒,動作也挺麻利。

    鄭涵讓陸成坐在木凳子上,然後用指尖試探著陸成手掌紮刺的地方。她把針含在嘴裏,又抹了一點口水在紮刺的皮膚周圍。

    “好惡心。”陸成想往回抽出手。

    “這是消毒。”鄭涵死死捏住陸成的手不放。

    “土法子。”但她又不懷好意地向陸成笑了笑。

    她用針尖慢慢挑破小刺周圍的老皮膚,戳到裏麵的新肉時,陸成疼得哇哇叫起來。

    “你會不會搞呀?這麽痛。”

    鄭涵罪孽深重地看著陸成。

    “第一次嘛,總歸經驗不是太足。”然後咯咯笑起來。

    “哇塞!你的第一次怎麽會是我又痛又流血呢?”

    說完這句話,陸成才意識到鄭涵已經不再是完璧之身了,他心裏有點難過。

    鄭涵發覺陸成眼神裏瞬間的變化,她暗示自己盡量不要去猜測陸成在想什麽,於是低下頭又從嘴邊沾了一點口水抹在傷口處。

    老婆婆在一旁拉了拉鄭涵示意讓她來。她看上去五六十的年紀,臉上有少許的皺紋,耳鬢的頭發花白了一些。陸成實在不敢相信老人家的眼力和體力,在城裏像她這般年紀的老人,老早就視力、聽力直線下降了。他一臉茫然地看著鄭涵。

    鄭涵堅定地點了一下頭。

    鄉下的老人每天幹活加上這裏空氣清新,瓜果蔬菜又是自家種的,所以身體都十分硬朗,而且也不是陸成認為的隻有五六十,她覺得至少要往上加個十歲。

    老人仔細地用針尖一點點剝開小刺周圍的皮肉,居然隻有一點點疼痛,陸成充滿感激地看著老婆婆。

    挑好了刺,她從房間裏提出一瓶白酒,在陸成的傷口上滴上一些。陸成疼得嘴角眉毛都變了形。

    老婆婆把帶血的針頭在圍裙上擦了擦別在胸前的紐扣旁邊,嘴裏還嘰裏咕嚕說著什麽。陸成聽不懂,隻好向鄭涵投去求助的眼神。

    “阿婆說一看你的手就沒幹過農活,城裏人吧。”

    鄭涵停了停又說道:“像個小白臉。”

    “一邊去。後麵那句話絕對是你加的。”陸成惡狠狠地瞪了鄭涵一眼。

    “晚上回去收拾你。”然後訕訕地笑起來。

    被陸成這樣一說,鄭涵馬上臉紅了起來。她也不知道為何這些天總是容易害羞,雖然每天都能見到陸成,但每次看見他,都是又興奮又緊張。原本隻是陸成的一句玩笑話,但他一臉認真的表情,換做是誰,都會在心裏繞著彎子信以為真。

    他們謝過老婆婆準備離開的時候,陸成轉過臉向老婆婆說道:“阿婆,你的圍裙很好看,特別適合你。”

    嘴甜是陸成的性格。他曾說過,會讚美別人在這個社會比較容易活下去。

    老婆婆高興地把他們送到街口,還一直目送著倆人的背影消失。

    “真拿你這個人沒辦法,每天嘴巴都甜成蜜。”

    鄭涵有時候聽到陸成去讚美別人心裏就會酸酸的,她會恨他的油嘴滑舌。

    將近下午的時候,祖父的病情惡化了。

    鄭涵的大伯母在村口望了好一段時間,等她看到鄭涵和陸成的身影,便使勁向倆人揮著手。

    鄭涵看到伯母的動作,心像石頭一樣往下沉,她把背簍交給陸成一個箭步就往前衝去。

    陸成雖然沒搞明白狀況,但是看見鄭涵往前跑,自己也就跟在後麵跑起來。土路上一深一淺,背簍在他背上上下顛簸得厲害。

    “大伯母,是不是不行了?”鄭涵上氣不接下氣。

    “嗯。”伯母仍是平日裏的語氣。

    農村裏老人的自然死亡是一種福氣,所以大多數人都不會哭天喊地。

    大伯母的話還沒說完,鄭涵拔腿向家裏衝去。

    她心想:“明明今天祖父氣色好了許多,怎麽會這樣呢?”

    鄭涵不敢再想下去,她心裏好害怕,兩條腿毫無知覺地向前大步奔跑。

    她拐過石橋旁的大槐樹,向家裏衝去。跑進堂屋的時候,被高高的門檻絆了個狗吃食。她爬起來一瘸一拐向爺爺房間走去。她跪在床前握住祖父的手,祖父手心的溫度已經褪去。她又去摸他的臉頰,已經冰涼。鄭涵的眼淚像斷了線一樣往下落。

    她想哭出來,但是嘴巴卻張不開。她是祖父一手帶大的,爺孫倆的感情自是不用說。在父母出車禍以後,她又跟著祖父從城市搬到農村,一點點重新適應新的生活。爺孫倆相依為命直到鄭涵畢業出去上班。

    喪事在晚上就辦了起來,道士在靈台前不停誦經,然後指揮著小輩們下跪磕頭。村裏的老者以及祖父生前的好友圍坐在八仙桌前說說笑笑品著酒。在村子裏年老的人歸去是福氣,所以這樣的喪事也稱為喜喪。

    喪事的第二天下起了小雨,泥路更見難行。人們站在屋子裏喝過粥以後,便開始準備下葬的事情。

    陸成急急忙忙找了點吃的來,可是鄭涵已經忙其他的事情了。昨天晚上,他們和前來吊唁的親戚橫著身體擠在一張床上,大家都把腿掉在床沿邊。早上起來,膝蓋以下完全麻木酸痛。這個時候村裏的幫夫已經開始準備抬喪用的木棒了,陸成送到她嘴邊的白粥,她卻隻沾了一下。

    道士在棺材前誦過一段經文以後,便命人蓋棺釘釘。棺材上係上麻繩繞在木棒上,然後六個大漢繞著村子一周,而且不能走重複的路。

    家庭成員根據血緣親疏遠近,頭上的戴白也長短不同。作為嫡親,鄭涵每到一個十字路口,都要拜路,筆直跪在地上對著東南西北四個方位一跪三拜。每過一個岔口,幫夫也會燃起一串鞭炮。

    而陸成作為外姓,隻能跟在送葬隊伍的最後。他看到鄭涵走在隊伍的前端,瘦弱的身體在泥路上蹣跚而行。因為下雨,加上木棺太重,好幾次都險些掉落,村裏人忌諱半路棺材掉落,所以都使出全力。

    棺材是早些年祖父身體硬朗時自己砍了家門口的樹,找村裏的木匠做的。因為棺材諧音是“官財”,所以木匠們並不忌諱,而且還很樂意。祖父知道鄭涵不懂喪葬風俗,自己又不想打擾堂侄媳婦就在閑暇的時候,自己做了沒有線頭的壽衣壽鞋。等到棺材做好晾幹,祖父又買來墨水,一個人開始粉刷,整個棺材都被漆成黑色以後,他的身體便不再健朗了,也許他早就有了這樣的預感。

    當棺木抬進了她家墳地的時候,鄭涵看到了在一旁的父母墳墓,她的眼淚流了下來。

    墓坑已經挖好,道士誦經幾句以後,幫夫便把棺材放進坑裏。鄭涵把頭側向一邊哭起來,陸成走了過去,遞給她紙巾。

    幾個叔伯嬸娘則跪在墳地邊嚎啕大哭起來。大夥也並未阻攔,一直讓哭泣持續了十幾分鍾,道士看看手裏的時間,命令親屬做好下葬準備。他讓親屬背對著棺材蹲在墳地的周圍,並讓大家把自己的衣角牽起來。道士嘴裏時快時慢地誦經,然後把混合了硬幣的大米丟進每個人的衣裙裏。

    誦經時間大約持續了十幾分鍾,然後又繞著墳地幾圈,突然道士停止誦讀。此刻周圍一片寂靜,連鳥叫聲都沒有。道士看準了手裏的時間,大聲喊道:“下葬!”(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