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正說著，學生們陸續進教室來了，他們和她們都並不理會她，朱天一說：“你這是在工作，心裏少點雜念，下了課，我在教務處等你。”

    曉憶在心裏笑了，想不到自己會成了學生們描繪的對象，她不好將自己說成人像模特，她想她距離模特可能還很遠。他們和她們會將她描成什麽樣子呢？她以為學生們還沒開始，她右手動了動，前麵那個小個子學生指著她說：“別動。”

    教室裏鴉雀無聲，偶爾的咳嗽聲，更讓教室顯得格外寂靜。第一堂課下來，朱天一過來看了看她，問她冷不冷？她說有點，朱天一便在她背後下麵加了電暖器。她象電影裏定格的鏡頭人物似的，一動也不動。她氣定神閑，真的跟她平時練瑜伽差不多呢。

    第一天做完，朱天一在學校食堂請曉憶吃飯，兩人坐在小雅間裏，曉憶說：“朱老師，我們過去又不認識，你這麽幫我，我可以問為什麽嗎？”

    朱天一笑了笑，說：“這算我在幫你嗎？我這樣跟你說吧，早前那個模特昨天家裏突然有事，違約回去了，今天是你幫了我啊！老鄉。”

    “那你是專門負責這塊工作嗎？”曉憶又問。

    “對。”朱天一說，“我就負責這個事，平時有空嘛！就炒炒更，房子隻是其中之一。”

    “我買了天水橋附近“水岸一號”那套房子了，昨天剛辦完按揭的。”曉憶說，“不買房子，心裏癢得不行，買了房子，不好睡覺，感覺壓力挺大的。”

    “是嗎？哎呀！有壓力，才有動力嘛！你今天精神挺好，我非常感意。”朱天一對曉憶持有飽滿精神狀態感到滿意，他說：“你先做這一周吧！下周要看考試如何安排，要是仍要請你，這個周五上午，我會過來安排的。”

    飯後，朱天一說他這幾天有事，都不會在學校裏，要曉憶按上午那個動作做就行了。曉憶再次感謝了他，朱天一卻說：“老鄉，你幫了我，你卻這麽客氣，你過年回老家嗎？”

    “回呀！”曉憶說，“你有事嗎？”

    “周五再跟你說吧！”朱天一說完就回教務室去了。

    曉憶第一天上班就有這樣的狀態，跟前兩次感覺完全不一樣。雖然這工作報酬不高，但是長期做的話，也是挺固定了呀！下午又有自由時間，可以選擇性地給自己充充電，做點別的什麽，真是個不錯的選擇呢，可惜不能告訴小宇，讓他分享她的快樂。

    曉憶這天迎著冷冷的小北風，步行著離開美院，到最附近的一個公交站坐車，她想走熟了這條線路，她以後就不用打的上班了。

    回到住宿處，她給她女兒李小蓉打電話，開心的話語讓小蓉立即就意識到她找到了工作。她說：“媽，你找到工作了，是吧？”

    曉憶說：“一份臨時工作，不過，挺有意思的。”

    “什麽工作嘛？”小蓉問。

    “臨時工作，挺有意思的，你就別問那麽多。”曉憶又重複了一遍。

    小蓉說：“小宇什麽時候放假？你們能一起回家嗎？”

    “能呀！小宇大約還有十來天就可以回了，我也一樣。你呢？朱宏還在汶川嗎？”

    “宏哥過兩天就可以回深圳了，但是我們可能又要等到年關才能回了。”小蓉說，“你先回嘛，你把老家房子租出去了，我們回家住哪裏喲？小宇他媽又不同意你們。”

    “住小宇姥姥那裏去。”曉憶說，“我就是要厚著臉皮住過去。”

    小蓉說：“要是小宇他媽媽去鬧你，你怎麽辦？”

    曉憶說：“應當不會的，大過年的，姥姥不會讓她鬧的。”

    小蓉掛電話後，曉憶又拔了孫媽電話，聽到曉憶聲音，孫媽說：“曉憶，北京冷呢，你要多穿衣服呀！小宇一放假，你們就回吧！別管那工作了，免得春運人多，不好坐車。”

    曉憶低聲說：“姥姥，顧寧到現在還不接受我呢。”

    “不接受？不接受又怎麽樣？又不是她要娶你。這是小宇的事呀！小宇已經自立了，隻要小宇喜歡，用不著她接受的。我等著你們回來。”

    “姥姥，我怕給你添麻煩呢。”曉憶說出了她的擔心，她說：“顧寧過年不去新加坡吧？”

    孫媽說：“往年她都去的，隻是她哥回來了，可能今年不一定去了。她不去最好，她要是回我這裏，我來跟她說，讓她接受你。”

    曉憶謝過孫媽，眼睛已經潮了，她說：“姥姥，你也要注意身體啊！業清這幾天有去看你嗎？你那關節炎怎麽樣了？”

    “她上周帶著小青來過，這幾天可能忙吧！”孫媽說，“關節炎時好時壞，不管它了，我每天早晚散步一個鍾，沒什麽的，別惦著。”

    曉憶說，“姥姥也別惦著小宇，他一放假，我們就一塊回你那去。”

    孫媽很高興地掛下電話後，曉憶換衣服睡了一會。醒來想著上午的模特工作，心想這工作不難呀！就是坐得久點，好在平時練習了瑜伽；中間還可以停下休息一小會。如果隻做人像模特，這事就是告訴小宇也沒關係的，問題是明年學校要求她也做人體模特，露點是肯定的。這事還是先瞞著小宇。

    曉憶下午做飯前，房東過來抄水電表，這個六十幾歲的老大媽，身體看上去蠻硬朗，上得五樓，卻叫腿痛，累死了。進門先戴著老花鏡抄完水電表，還要去看臥室，生怕曉憶弄壞她地板什麽的。見曉憶收拾得整整齊齊，不象她以往的租戶，她嗯了聲，要曉憶先交了這個月租金。曉憶說：“還有一個星期才到期呢。”

    房東說：“要提前幾天收，你們春節要是回家過年，得連著下個月一起交，三月後你要是還租，過了年，來了就要續約，才能租給你住。”

    曉憶掏著褲袋，一會她說：“大媽，我身上才七百塊錢呢，這樣吧，你緩三天，我連著下個月一起交你，好不好？”

    “你說的噢，大後天下午五點我過來。”房東大媽丟下一句，出去了。

    曉憶在北京買了房子，把自己全部積蓄都花了。自己沒錢，全花小宇錢，會衝了顧寧的底線的。她趕緊拔打老家那邊老相好鄧賢電話。

    鄧賢這時已經和卓大拆分了合夥商意，他說：“曉憶，你要回來了嗎？”

    曉憶說：“還沒有呢，我那房子出租了幾個月了，租金你都收到了嗎？”

    “才收了四個月，這個月還沒收，你要用錢嗎？”

    “對，我要用錢，你將收到的錢打過來給我吧！明天就要辦。”

    鄧賢在那邊說：“行，我明天給你打了錢，再給你發信息。”

    在老家出租房子，四個月租金，才夠她在北京住一個月，這房子是不能住下去了。要找一處比這裏更便宜的才好。這麽想著，曉憶加了衣服出門找房產租售中介，想看看有沒有便宜的房子。這些地下室之類的最差的房子，卻也要一千幾百塊，而且大多數是沒有暖氣的。這類房子她能住，小宇是不願意住的。

    曉憶回宿舍給小宇打電話，問他後天過不過來，小宇說他快考試了，不過來了，一考完試，他就過來，還要她事先訂好車票。曉憶說：“小宇，姐身上隻有幾百塊錢了，還要交兩個月房租呢。”

    小宇說：“姥姥存折裏不是還有錢嗎？你先支出來用吧！回去再跟姥姥說。”

    小宇掛電話後，曉憶拿了存折出來看，這些錢都是小宇外婆多年省下的呀！她花著這筆錢，她在北京替小宇做了什麽呢？就陪著小宇，過著如夫妻生活而己。

    不行，還得找份工作，不能再用小宇那筆錢了，要是讓顧寧知道了，她對她的成見會加深的。曉憶找了報紙，再次詢問了參加營養師資質培訓班的事，對方說：“春節前沒有班了，過了年你能參加嗎？”

    曉憶想也沒想就說：“能，你到時通知我，就打這個電話。”

    曉憶掛了電話，做了飯，一個人獨自吃了。

    曉憶一早步行兩站路去坐公車，下車又步行三站路到了朱天一所在美術學校。她往教務室瞧了瞧，朱天一這天沒來，教務處林處長也不在，她在那裏接了杯熱水喝了。按朱天一昨日吩咐，去了人像素描課室，自己接了電熱器，放在軟墊下麵，換上昨天那身衣服，等著前來上課的學生。看人差不多齊了，她坐到軟墊上麵去了，做出了昨天那個動作姿勢。

    前麵那個小個子學生對著自己畫框，給曉憶糾正了一下姿勢，她這個上午的工作就這樣開始了。這個工作有些沉悶，她還不知道通過自己眼神和表情，與學生們“交流”。學生們下了課，都是各自玩著，放鬆著，而她隻是他們和她們的一個“學習”、臨摸對象。她要跟他們交流什麽呢？就這樣行了。

    半天下來，曉憶今天“工作”就完成了。她這次沒有立即回宿舍去，而是有些落寞地在街上逛著。北京是個充滿工作機會的地方，但她卻隻能做著這麽一份工作。打開剛才一直關著的手機，手機裏是包順章發的信息，問她在幹什麽？她回發信息給包順章，問他是不是到了市內辦事。

    包順章打電話過來說：“曉憶，我在右安門辦事呢，你就住附近嗎？出來一起吃飯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