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仇敵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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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劍光閃爍,且聽陣陣喝斥聲。沉央等人也是一驚,當即追去,不多時,即見一平台上二人正行惡鬥,一男一女,旁邊樹梢上還有一隻白猿在觀戰。那女子身著道裝,劍法極是淩厲,身姿輕盈,滿場都飛著她得人影。
男子定足於地,手中長劍時而脫手飛刺,時而又被他擒在手中,一揮一撩俱是大開大合,任那女道人飛來縱去,他自危然不懼,隻是想要脫身也非易事,看那場中痕跡,二人想來已鬥得有一陣。
忽然,那女道人喝道:“公孫雲龍,且吃我一劍!”煞時間,劍影如潮,把男子周遭四麵八方攏得結結實實。男子也不答話,挺劍疾刺。就聽叮叮叮響聲不絕,盡數為他拔了開去。
哪知,這隻不過是女道人虛招,雙足在樹杆上一蹬,淩空一劍刺去。這一劍,又快又恨,男子駭了一跳,往右疾退,但哪裏避得過,當即被劍氣刺了個正著,悶哼一聲,按著左肩後退。
“叫你不答我話,再吃一劍。”
女道人得勢不饒人,縱劍又刺。隻是這回男子早有防範,揮劍一撩,將女道人逼開,再順勢一拋,長劍挑頭而飛,待至女道人頭頂猛然紮下。女道人花容失色,當即後退,嚓地一聲,長劍釘在地上。男子冷冷一笑,招了長劍,提在手中。
“清兒姐姐,你怎地與他鬥起來啦?”盈兒叫道。
原來,這二人不是別人,正是公孫雲龍與那名叫清兒得女道人。自打西津渡一別,沉央與她已有半年不見,不想竟在此地遇上。
清兒回頭一看,見是盈兒與沉央,另有幾人她不識得,便道:“小妹妹,你怎來啦?李十二那酒鬼呢,可有來?”
盈兒笑道:“姐姐,你先答我話來,怎地與他鬥起來?”指著公孫雲龍。自打沉央等人一來,那公孫雲龍便黑沉著一張臉,也不說話,隻是看著沉央。
清兒皺眉道:“我家姐姐得玄都觀便在佐近淩波峰,近來觀中常鬧小偷,不僅偷瓜盜李還偷人衣裳,昨日夜裏,我故意把衣裳掛在窗戶上,引那小偷來。”
“小偷可有來?”盈兒聽得大是有趣,當即問道。
清兒道;“這小偷極愛偷人衣裳,自是會來。我等了不過兩刻鍾,它便來了,先是在外麵吱了兩聲,我當即不動,裝作已然睡著。它越來越膽大,又往屋內扔石頭,就砸在我枕頭邊。我心下大怒,暗想,稍後擒了你,定要你好看。”
盈兒笑道:“清兒姐姐想要如何懲治他?”看向公孫雲龍,她隻當那偷衣裳的小偷便是他。
清兒道:“自是要吊起來打得。我忍了一會,它竄上窗戶,取了衣裳便走。我豈容它走,當即提劍便追。隻是它逃得奇快,一追一逃竟是越追越遠,我追了大半宿,到了這裏才把它追上。”
盈兒看著公孫雲龍道:“你為何要別人偷衣裳,就算要偷,也該去偷男人衣裳,偷女孩兒衣裳卻算怎麽回事?莫不是,你是個女得?”
公孫雲龍怒道:“我不是小偷!”
“喲,你不是小偷,那誰又是小偷?”盈兒心想,這裏除了清兒姐姐便是你,你定然便是那小偷。
公孫雲龍冷哼一聲,不說話。清兒道:“他卻不是小偷,小偷是它。”朝著樹上一指。眾ren da奇,俱往樹上看去,果見那白猿手裏拿著一件粉粉綠綠得衣裳,沉央看得分明,是一件女孩兒得內衣小澤,他當即扭過頭去。
“原來是它啊。”盈兒笑道:“喂,你這個小偷,幹嘛偷人衣裳?”這話問得卻是樹上白猿。“吱吱吱,吱吱吱。”那白猿大小如狗,渾身毛發盡白,它揮著衣裳在樹上亂跳亂叫,手舞足蹈,還把衣裳拿到鼻子旁去嗅。
清兒又氣又臊,羞得滿臉通紅,不過她追了這白猿大半宿,深知它狡猾多端,偏又迅捷如風,極難一舉成擒,是以徒自羞惱卻無可奈何。
盈兒嘻嘻一笑,背過身去,悄悄撿了片樹葉,放在手上一吹,樹葉頓時化作一顆桃子,轉過身來,揚著桃子,笑道:“你這個笨小偷,不偷桃子卻偷衣裳,你說你笨不笨?”
“吱吱吱,吱……”一見桃子,那白猿叫聲大急,不住揮著衣裳。盈兒撿起一粒石子扔去,它折了一截樹枝扔盈兒。盈兒格格一笑,把手中桃子扔出。“吱!”白猿大喜,當即電射而起,抓住桃子,反手把衣裳扔下來。
盈兒一躍兩丈,接住衣裳,遞給清兒:“清兒姐姐莫惱,待會盈兒再把它捉住,讓你吊起來狠狠打。隻是,既然小偷是它,姐姐怎會與他鬥起來?”
清兒急急把內衣小澤揣入懷裏,紅著臉說道:“追到此地,眼見便要將它擒住,他突然竄出來,嘿嘿一笑,嚇了我一跳,它便跳到了樹上,遠遠遁走。
我頓時大怒,問他為何要笑,他卻不答,反而朝我一禮。我又問他,為何在此,李行空可有來?他仍是不答,我想,他定是來看我笑話得,於是,於是便鬥了起來。我與他一鬥,它又跑回來,蹲在樹上看我笑話,都不是甚好東西!”眼圈也氣紅了。
聽她一說,眾人更摸不著頭腦,沉央一聽李行空,下意識便按劍四顧。
夏川櫻子把手一揚,抓著軟鞭跳到樹梢上,踩著樹頂疾疾一陣巡回,落下地來,搖頭道:“不見李行空。不過,今日他若敢來,必令他有來無回。”
公孫雲龍冷冷一笑:“我師傅若至,又豈會懼你們?”
盈兒笑道:“李行空也沒甚麽了不起,我與姑爺都和他鬥了好幾回啦。喂,冷臉鬼,我隻問你,你為何要朝我清兒姐姐行禮來?”
公孫雲龍冷聲道:“那夜在西津渡船上,若不是你們,公孫雲龍已死。大丈夫恩怨分明,她雖無心救我,卻有救我之實,見了她,公孫雲龍自是要行禮。”
“那怎不見你謝我與姑爺來,莫不是你貪圖清兒姐姐美貌?”盈兒嘟嘴道。
公孫雲龍大怒,氣得滿臉煞白。
清兒臉上更紅,嗔道:“盈兒,不要胡說。”
“哦。”
小丫頭長長哦了一聲,又道;“你怎知清兒姐姐會追到此地來?莫非你與這小偷其實是一夥得,深更半夜思念美人,便,便摸到了那甚麽淩波峰玄都觀去。哇,定是如此。”
“胡說八道!”
兩個聲音齊聲道,清兒羞得渾身直抖,公孫雲龍氣得大聲叫道:“公孫雲龍行得正,坐得直,豈會做出那等行徑?”
盈兒不屑道:“你行得正,坐得直,怎會跑去偷人衣裳?”
公孫雲龍怒道:“公孫雲龍不是去尋她,而是來尋你們。”
“尋我們?好哇,你總算說實話了,李行空何在?”盈兒喝道。
公孫雲龍話一出口,沉央即捏了符紙在手,長孫熙月也即按住劍柄。眾人如臨大敵,耳聽風聲悄璿,猿猴輕啼,唯不見李行空。盈兒道:“抓了你,惡和尚自然便會出來。”提劍欲上。
這時,公孫雲龍忽道:“沉央,你可信我?”
沉央答道:“我自信你。”
公孫雲龍一愣,沒料到沉央答得如此快,仿佛想也不想,便道:“你可識得一人,名叫易長空。”
“一場空,你打聽他幹嘛?”盈兒叫道。
公孫雲龍也不理她,隻看著沉央道:“那易長空可是死在你手?”
沉央看了一眼夏川櫻子,點頭道:“確是死於我手。”心想,那夜殺易長空時,隻有原陽與我和盈兒在場,他如何得知?櫻子斷斷不會告訴他,那他便是從原陽口中得知了。
公孫雲龍道:“易長空是青遠山陰連山座下弟子,你殺了他,陰連山自是要來尋你晦氣,這幾日,你可得當心了。”
沉央抱劍一禮,道:“多謝提醒。”
公孫雲龍冷聲道:“你切莫當作耳旁風,公孫雲龍可不想你早死。現如今,陰連山正四處尋你,我既能尋來,他便也能尋來,你且好自為之。”說完,看著眾人道:“要殺要刮要擒,且來,不過公孫雲龍也不會束手就擒。”把劍一橫。
長孫熙月冷然道:“自古正邪不兩立,你既已知後果,怎還敢來?”
公孫雲龍傲然道:“甚麽後果,甚麽正邪,公孫雲龍通通不知。天大地大,公孫雲龍想來便來。”
“是麽?”
長孫熙月冷冷一笑,突然一劍斬去。公孫雲龍大驚,正要暴退,卻見那道劍氣擦身而過,正中身側一株大樹,頓時便將那樹一剖為二。
斬完這一劍,長孫熙月還劍入鞘,冷聲道;“你去吧,今日我不殺你。”
公孫雲龍道:“為何?”
長孫熙月道:“就衝你那句大丈夫恩怨分明。”
公孫雲龍聞言一怔,又看了一眼沉央,掖劍飛上樹梢,三兩個起突便沒了人影。夏川櫻子歎道:“如斯人物,怎會是那李行空得弟子?小道爺,我看他與你交好,你為何不勸勸他?”
沉央搖了搖頭。
莫步白哈哈一笑:“勸他作甚?勸他改邪歸正麽?那是辱他,而不是為他好。”
沉央點了點頭,心想,公孫雲龍是堂堂七尺男兒,極重情義,最為尊師重道,若要他棄了李行空,那還不如一劍殺了他來得痛快。
“姑爺,那陰連山定與原陽在一起。”盈兒忽然說道。
沉央深以為然。
盈兒恨聲道:“都怪盈兒,那夜沒能殺了他,若是將他殺了,那陰連山怎知是姑爺殺了易長空?現下陰連山來尋仇,這可如何是好?”眼巴巴看著莫步白等人。
莫步白道:“陰連山頗擅符道,一身本領也還過得去。不過,無需懼他,有得少卿大人在此,他不來則罷,來必無回。”
長孫熙月點了點頭。
盈兒這才鬆了一口氣,心想,幸好二位姐姐都跟了來,還有這條臭抹布在,他能與惡和尚鬥而不死,自然能對付那甚麽陰連山,陽連山。小丫頭心下一鬆,臉上便笑,對清兒道:“清兒姐姐,你們淩波峰在哪呢?”
清兒道:“不遠,離此不過五六十裏,往來用不了兩三柱香,昨夜我追它,那是繞了許多山頭。”說到這裏一頓,問道:“妹妹,你們怎地到這裏來啦,可是來尋我家姐姐?李十二那酒鬼可有來?”
“師傅沒來。”
盈兒心頭更鬆,暗想,這下好啦,玄都觀離得這般近,那位神秘得姐姐又極是疼愛盈兒,日後若是再有甚麽人來尋仇,我隻消讓膽小鬼跑上一趟淩波峰,強援頃刻便至。
她暗中大樂,當下便將姑爺來尋門庭一事說了。
得知李白沒來,清兒罵了兩句負心人。“姐姐先別罵負心人,先收拾小偷。”盈兒心下一安,頓時便記起小偷來,當即走到樹下,叫道:“兀那小偷,桃子可好吃?”
“吱!”她不去則已,一去,白猿大怒不已,在樹梢上撕牙裂嘴,但卻畏懼樹下人多,不敢下來。原來,它剛剛把那桃子接在手裏,張嘴就去咬,誰知一口咬下去,桃子變成樹葉,險些把牙磕了,焉能不怒?
“好哇,還敢罵我,看我不收拾你。”
盈兒大怒,猛一揮手,師傅受辱,弟子服其勞,白靜虛陡然閃到樹梢上,伸手便去擒那白猿。殊不知,那白猿極其靈敏,頭一低,嗖得一下竄開,跳到另一株樹上,朝著白靜虛亂叫。白靜虛當即追去,身形快愈閃電。然而他快,那白猿卻也不慢,在樹梢上飛來縱去,一追一逃,竟是越去越遠。
眾人等得一陣,白靜虛去而複返,落在地上,也不敢看盈兒,低聲道:“師尊,沒追著。”
盈兒道:“沒追著便沒追著,這小偷定然還會再來。”
櫻子奇道:“妹妹怎知它還會再來?”
盈兒小嘴一撇:“我用樹葉哄它,又命人捉它,還說要把它吊起來打,它那般脾性豈會不來?”
這時,天邊突然響起兩聲鷹啼,眾人尋聲看去,但見一個黑點疾射而來,越來越大。到得近前,竟是一隻黑鷹,這黑鷹奇大無比,翼展兩丈有餘,渾身被羽猶如墨鱗,極是神駿。一見它來,清兒縱身而起,落在鷹背上,笑道:“姐姐傳我啦,我得走了。”
盈兒叫道:“清兒姐姐慢走,改日盈兒捉了小偷,定會送去淩波峰,姐姐想怎麽整治它便怎麽整治。日後咱們做了鄰居,還需常來常往啊。”
清兒格格一笑,笑聲如鈴轉,越去越遠。
當下,眼見無事,眾人繼續上山。
待得山頭,突見一道牌樓雄踞於前,牌樓後麵則是一片好大院落,或依峭壁,或傍清溪,連綿不絕,一望而無際。眾人走近,隻見那牌樓上爬滿青藤,匾額掉在草叢裏。盈兒走近一看,字跡早已脫落,看不真切。
眾人穿過牌樓,往殿群走去。一如那牌樓,四下裏盡是斷壁殘垣,蛇鼠行於其間。來到主殿,內中空空無也,柱頭上,房梁上爬滿蛛網。牆壁也有漏洞,風一吹來,嗚嗚直響,頗是滲人。再往裏走,同樣如此。
莫步白跳到屋脊上,環眼四看,笑道:“此地可好?”
“好甚麽好,這破地方隻能養鬼,哪能住人?”盈兒忍耐已久,十分惱怒。
白靜虛道:“師尊,此地無鬼。”
“呸,要你多話!”
盈兒怒道:“臭抹布,你把我姑爺騙到這裏來,安得是甚麽心?”
莫步白也不惱,看著沉央笑道:“兄弟,你說可好?”
沉央縱目望遠,風從北來,青山與白雲相連,又有孤峰倒懸。低頭俯視,碧溪走山間,殿群如墨染,起起伏伏,氣勢驚人,便道:“確是個好地方,把前院收拾收拾,自也能住人,隻是這般龍背之地,怎會無人覬覦?”
莫步白翹起大拇指讚道:“兄弟好眼力,蒼蒼茫茫終南山,龍首龍背龍尾,這裏便是龍背。宗聖宮占了龍首,好生興旺,正義道若居於此,當也不輸了去。”
長孫熙月看了一眼莫步白道:“地方確是大好,然而卻住不得。”
“為何住不得?”盈兒聽姑爺說好,那便是好。她心想,收拾前院的事,自然由臭抹布得小抹布們幹,如此一來,倒也能省不少銀錢呢。
這般一想,她越看越覺大好特好。
長孫熙月道:“這裏是禁地。”
“甚麽是禁地?”盈兒問道。
長孫熙月對沉央道:“你可曾聽說,武氏篡唐皆因一言而起?”
沉央聽得心頭一凜,點了點頭。盈兒不曾聽說,大眼瞪起。
長孫熙月續道:“當年,袁天罡與李淳風推演天數,言及武氏篡唐一事。因此,天河汗殺了許多姓武之人,唯獨未殺一人。那人動心忍性,苦諳數十年,一遭天地變,竟教她換了江山。篡唐之後,那ren da興佛寺壓製道門,又怒及前事,奈何袁天罡與李淳風俱亡,她隻得另尋出氣之法。”看向沉央:“你可知此乃何地?”
沉央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心想,定與袁天罡或是李淳風有幹。
果不其然,就聽長孫熙月道:“這裏是靜雲台,李淳風師出靜雲觀,那靜雲觀原本在河北道南坨山。李淳風道法高深,因推演天數一事有功於唐,天河汗便將此地賞他,後來他便在此地另設靜雲台。他雖死了,仇卻未消,那人令靜雲台道人剃發從僧,若有不從,即殺其頭。是故,道人盡從僧,靜雲台就此荒廢。”
盈兒奇道:“原來是這樣啊,那些道人恁地沒骨氣,教剃頭便剃頭,活該荒敗。隻是如今又是李家天下,為何還是禁地?”
沉央也是如此想。
長孫熙月歎道:“有人說,武氏本無篡唐之心,隻因袁天罡與李淳風一席話反而明了誌向,這才篡了唐。因而,李家天子還唐之後,拔亂反正,毀了許多寺廟,複了許多道觀,唯獨此地不予過問。久而久之,不禁則禁,再無人提起。”
“說這話得人是誰?”盈兒道。
“便是武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