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豬蹄十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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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得長孫府,沉央即將安祿山與漠北妖道坑瀣一氣說了。

    長孫熙月聽了卻並不驚怒,想了一下,淡然說道:“近些年天象異常,又有昆侖神山傳碟示警,師傅早有疑心,隻是安祿山氣候已成,是以不敢輕舉妄動。況且,天子深居宮闈多年,隻知天下太平,不信有人敢反。

    這次楊國忠借著府中有人下蠱一事,參了李林甫一本,更在禦前參安祿山必反。滿朝嘩然,然而天子仍是一笑置之,隻是卻把安祿山留在了長安。如今,安祿山已把妻兒送來長安為質。料來,過不了多久,便會再返範陽。這一返,怕是再也不會支身入京。入京之時,必是天變之時。”

    “怎能讓他回去呢?皇帝怎就不信呢?”盈兒奇道。

    莫步白嘿嘿一聲冷笑:“他能信甚麽,他隻信自己。雙手染盡四海血,獨一無二一匹夫。”

    長孫熙月聽得眉頭一皺。

    夏川櫻子道:“宰相大人素來擅謀擅識,怎會不識安祿山,反而助他成事?”

    長孫熙月道:“李林甫早非昔日之李林甫,如今他上了年歲,眼見活不了幾年,唯恐外戚專橫,是以便扶植安祿山,待其死後,好讓安祿山來製衡楊國忠。”

    “這不是養虎那個,那個,那個甚麽呢,姑爺?”盈兒眨著眼睛看向沉央。

    沉央道:“養虎為患。”

    長孫熙月歎道:“如今安祿山已是三鎮節度使,麾下二十萬驕兵悍將。去年,得昆侖山示警,師傅便私服去往範陽、平盧、河東三地。三地之人隻知範大人,不知有唐。回到長安後,師傅即去見天子。天子聽了,命安祿山來跳了一場胡璿舞,喚他作胡兒,貴妃娘娘也認他為義子。”

    “胡兒?嘿嘿,在皇帝看來,安祿山是他得兒子,兒子自然是不敢謀老子得反。”

    莫步白又是一聲冷笑。

    長孫熙月也是一歎。

    眾人各懷心事,反倒是夏川櫻子茫然道:“如斯大唐,怎會藏得這般大得蛀蟻呢?若未來長安,終櫻子一生,也不敢信天下竟有大唐。如此盛景,國富民強,莫論販夫走俗,莫論山樵漁夫俱是氣度非凡。天朝上國也難道盡風華,瓊樓仙世也不外乎是。

    少卿大人,如今那安祿山之子安慶緒即入鴻臚寺,上官大人明知安祿山乃是妖邪之人,怎會容得?”

    “容不得也得容。”

    長孫熙月悵然道;“一來,這是天子之命。二來,鴻臚寺魚龍混雜,早已伏得安祿山暗子,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不少。”

    莫步白冷笑道:“上官大人這是想引蛇出洞,小心蛇沒捉著,反倒讓蛇咬上一口。”

    長孫熙月忍他已久,當即便道:“莫忘了,你還穿著監典司袍服。”

    “是,少卿大人。莫某隻是說笑,說笑。”

    莫步白嘿嘿一笑,舉起酒葫蘆飲了一口,這廝原本酒量不佳,每飲必醉,每醉,酒量必增,如今酒量已是不小。

    沉央想了一會,問道:“那宗聖宮羅真人可知?”

    長孫熙月道:“豈會不知,昆侖山示警,第一個去得地方,便是終南山。隻是如今羅真人一心潛修,彌補法器損傷,是以外事不問。”

    “這也不問,那也不信,那,那我們該怎麽辦呢?”夏川櫻子急道,她來大唐已久,眼見大唐氣度,耳聽大唐風華。大廈將崩,竟是比誰都著急。

    長孫熙月道:“頭頂天地大道,我等持正而行便是。”

    “正當如此。”沉央點頭道。

    莫步白又想冷笑,長孫熙月橫眼看他,他當即忍住。

    此後無事,眾人自去休歇不提。

    到得第二日,白靜虛尋來,卻仍是牽著那白猿。盈兒奇道:“怎地又牽了回來?”白靜虛道:“清兒師叔說,念它初犯,並不與它計較,既然是師尊擒了它,那它便歸師尊了。”盈兒喚清兒為姐姐,自然便是奶娃兒師叔。

    “可有見著那位姐姐?”盈兒道。

    白靜虛點頭道:“見著了,那位da fa師很是厲害,一眼便看穿了我,卻沒與我為難,還給我不少好東西。da fa師說,既是鄰居,日後當得常來常往。她聽說師尊與掌教師伯來長安了,便命我來告訴師尊,不日定會再見。”

    “姐姐給了你好東西?快快交出來。”

    一聽白靜虛得了好東西,盈兒小財迷頓時瞪大了眼睛,把手一攤。

    白靜虛為難道:“交不出來。”

    白猿吱吱叫起來,仿佛在笑。

    盈兒怒道:“怎會交不出來?你若敢私藏,為師這便將你逐出師門。”

    白靜虛扭捏道:“da fa師給得東西都讓它給吃了!”指著白猿。

    “吱吱吱。”白猿亂叫亂跳,朝著白靜虛撕牙裂嘴。

    盈兒想了一下:“都給了些甚麽?”

    白靜虛道:“兩枚元陽丹,三顆靜虛果。”

    “元陽丹,靜虛果?姑爺,那是甚麽東西?”

    盈兒回頭問沉央。

    沉央正在翻閱老道士所留手書,他要代師立道,所傳之法,當為師傅之法,然而他習得道法乃是傷寒雜病論,算不得老道士嫡傳心法。好在,老道士所留手書極多,門類齊全,竟讓他翻出這本一元歸始。天地本無,元化為一,看名字極是威風霸道,正是老道士口吻。

    往日老道士不許他學,今日他粗略一看,暗覺這一元歸始心法浩緲莫深,深具大威大能。第一頁便寫著一行大字,地大天空,吾道一以貫之。筆跡龍飛鳳舞,蒼勁有力。看著這行字,沉央心頭霍然洞開,直若醍醐灌頂一般。

    聽得盈兒問話,沉央把書一合,笑道:“故名思義,元陽為乾,應是補陰之物。靜為實,虛為幻,靜虛交融便是龍虎之象,料來是補氣聖品。”

    “哦。”

    盈兒聽得似懂非懂,但那‘補陰之物’她是聽懂了,當即便對白靜虛道:“當真都是它吃得,你就沒與它一起偷吃麽?”

    “師尊,弟子,弟子也吃了。”白靜虛搭拉著腦袋。

    “吱!”白猿大叫一聲,朝著盈兒翹起大拇指,好似在說,da fa師了得,da fa師洞事如神。

    “呸,都不是甚麽好東西?”盈兒罵道。

    沉央哈哈一笑。

    到得第三日便是二月十五,一大早,沉央與盈兒直奔朱雀橋,來到橋頭,隻見人山人海,盡往橋對麵皇城而去。盈兒在河畔沒看見瞎老太婆,奇道:“姑爺,怎地不見老婆婆呢?”

    沉央心想,今日是瓊樓仙宴,四海八海的奇人異士齊聚太極宮,保不準便有那為非作歹之人,瞎老婆婆是涇河神龍,被李家天子縛在河中,保皇城平安,自然不會再擺攤兒賣餛飩。

    隨著人群,二人朝皇城走去。

    一路上,盈兒提著燈兒東看西看,大感其趣。白靜虛是鬼物,瓊樓仙宴非同小可,沉央怕他平白惹出事端,便讓他躲入八景燈裏,由盈兒提著。至於那白猿,自是留在長孫府看門。白猿聰明通靈,能懂人話,也曾揮著爪子kang yi,然而kang yi無效,被盈兒狠狠一個耳光扇得乖乖聽話。

    大唐雄視天下,海納八荒,前來與宴之人極多。放眼看去,和尚紮堆,道士成群,更有那金發碧眼的異域巫師,奇裝異服得胡僧。

    來到朱雀門下,日已晌午,人群魚貫而入。

    朱雀門樓上站著密密麻麻得禁軍,門下則是鴻臚寺中人,俱是青衣青冠,腰懸寶劍。每進一人,便有人查核通行玉令。若無玉令,自是一聲大喝拿下,拖去監典司水火二牢伺候。

    莫步白也在其中,見沉央與盈兒走來,他快步迎上,笑道:“兄弟且去,待得夜起,我再來尋兄弟。少卿大人在宮裏,自會照應兄弟。”悄悄遞給盈兒一包吃食。

    “姑爺,你也吃。”

    莫步白外粗內細,知道他二人必未備得吃食。盈兒打開一看,見裏麵有三隻大豬蹄子,烤得焦黃。小丫頭大喜,當即給了沉央一隻,自食一隻,吃得滿嘴是油。

    人太多,即便朱雀門八洞俱開,進展也極是緩慢。短短三五裏,二人竟走了半日。沉央也餓了,一邊嚼著豬蹄,一邊出示通行玉令。鴻臚寺中人自然識得他,稍加一瞥,便容二人進去。

    二人吃著豬蹄,香氣四溢,惹得周遭一人歎道:“當真失算,早知如此,我也買上兩隻豬蹄。”

    沉央聽得一樂,回頭一看,隻見那人很是麵熟。

    盈兒道:“你若想吃豬蹄,那也不是不可以,十兩銀子一隻。”豬蹄又肥又大,小丫頭吃一隻便飽了,還剩一隻呢。

    那人看著豬蹄吞了下口水,說道:“十兩銀子太貴,便是買下整隻豬也夠了。”

    盈兒不屑道:“那你啃豬去吧,天下絕無強買強賣得事。姑爺,咱們走。”拉著沉央便走。

    那人一愣,笑道:“且慢,十兩便十兩,與我來一隻。”

    身旁一人忽道:“等等,我出十一兩。”

    “我出十二兩。”

    “十三兩!”

    莫論多大本領,隻要不是神仙,便得吃飯。等了這許久,眾人早已饑腸轆轆,當即便哄搶起來。煞時間,到處都是出價聲。盈兒格格一笑,揚著豬蹄道:“十兩便十兩,盈兒da fa師說一不二。咯,賣你了。十兩銀子,拿來。”把豬蹄遞給那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