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飛速撞過來時，危急關頭中，方偉下意識地推開程菲，自己卻被汽車正麵撞飛十米之遠。因為事發地就是醫院，很快就送進手術室搶救。

    而程菲被推倒在地，除了手腳有點擦傷外，並無大礙。她看見了方偉被撞一幕，驚恐不已，情緒激動，整個人陷入茫然又恐懼中。

    高景年知道事情後，在急救室前找到她，把她摟在懷裏，聞著那股熟悉的氣味，她驚恐的情緒才稍微安定一點。

    而肇事者已經被警察帶走，據說他叫易平，神色鎮定，沒有一絲的害怕，那張普通的臉上，竟然有幾分快意。

    鄭秀雲接到電話後，飛速趕來醫院。

    看見手術外的程菲和高景年，她竟然沒有斥罵，隻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等待消息。

    蒼白的臉上，掩飾不住恐懼，而眼神頹敗得如同世界末日。

    “叮”，急救室的燈暗了下去，緊閉的大門打開。

    有醫生和護士神色疲倦地從裏麵走出來。

    “醫生，我兒子怎麽樣？”

    鄭秀雲第一時間搶上前問，聲音沙啞，尾音顫抖，一雙手拚命絞在一起，她的心髒快要跳出來了。

    其中有個上了年紀的醫生解下口罩，說：“病人顱內出血，身體多處骨折。經過搶救後，基本體征穩定，已無生命危險。但是由於做過腦部手術，病人現在還處於昏迷當中，至於什麽時候醒過來，就靠病人的意誌。”

    什麽意思？

    醫生看見圍過來的三個人一臉痛苦又茫然的表情，就解釋說：“就是俗話說的植物人。”

    鄭秀雲的臉瞬間無血色，身體一軟，就要倒下來。

    程菲忍著巨大的悲痛，急忙扶著她，啞聲說：“阿姨，你要保重身體。”

    “我的兒子，我的兒子…”

    鄭秀雲喃喃自語，眼神渙散，意氣風發的兒子忽然變成植物人躺在床上，這種悲痛欲絕誰能承受？

    高景年也惻然，雖然他對方偉並無好感，但看見他變成這樣，心裏並不好受。

    程菲除了難過傷心外，還有愧疚和震撼。倘若不是方偉情急之下推開她，隻怕現在她也要躺在病床上了。

    危機關頭，他竟然把生還機會讓給她，他對她的愛護，帶給她的震撼還在心裏盤旋著！

    他千萬不能有事，不然她一輩子活在內疚中！

    程菲呆呆地看著手術室。

    她正自失神時，有個護士叫著她名字：“程菲！”

    高景年反應過來，揚手說：“這裏。”

    那個女護士走近，看了一眼程菲，遞給她一張檢查單，說：“剛才你的驗血結果出來了，你懷孕了，你不用掛外科了，轉掛婦科吧。”

    程菲因為手腳擦傷了，去看醫生，高景年放心不下，幫她辦了住院手續，做了一通檢查。

    “什麽？”

    程菲以為護士在開玩笑。怎麽可能？不是說她懷孕幾率很低嗎？

    高景年卻是大喜過望，第一時間把檢查單搶過來，驗血報告，在懷孕這一欄清楚寫著“”。

    “護士，這是不是表示懷孕了。”高景年指著“”號問。

    護士點點頭說：“是啊。不過呢，具體情況你去找婦科醫生谘詢。單從數值上看，病人可能身體比較弱，黃體酮數值不高，需要多些休息以及補充營養。”

    “知道，謝謝護士。”

    高景年轉身一把抱住程菲，聲音中有抑製不住的激動：“你懷孕了！我要做父親了！”

    得知懷孕，程菲卻是茫然失措的樣子，任由興高采烈的高景年擁抱著她。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懷孕，她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這突如其來的孩子，按理說應該欣喜若狂才對，可剛剛才發生一場車禍，方偉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她根本沒心情品嚐新生命的喜悅啊……

    處於悲痛中的鄭秀雲，聽見程菲懷孕的消息，心頭竟然被針刺那樣酸痛！

    程菲不是不能懷孕嗎？她怎麽就懷孕了！

    天哪，這個世界怎麽全部脫離自己的掌控？

    曾柔流產終身不孕……兒子出車禍昏迷不醒……而眼前這個程菲，因為家庭普通，又不能懷孕，自己總看她不順眼，覺得她配不上兒子，一心一意拆散她和兒子的姻緣，可是，命運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她竟然是富豪的女兒，現在又懷上孩子了……

    那種強烈的酸意和失落，猶如巨浪般衝擊著她，接連遭受那麽大的情緒起伏，鄭秀雲隻覺氣血翻湧，再也忍不住，一張嘴，吐出一口鮮血，在一片驚呼聲中，她軟軟地倒下來，意識散渙……

    鄭秀雲本來就有高血壓的，這一下直接爆了血管。

    雖然經過醫生及時搶救，沒有性命之憂，但是半身不遂，行動不便，需要坐在輪椅上，口舌歪斜，說話極為含糊，必須要專人伺候。

    “菲菲，今天約了婦產科主任做檢查，你帶齊資料了嗎？”

    吃早餐的時候，高景年提醒她。

    “嗯，都準備好了。”

    “吃完早餐，我送你去吧。”

    “你今天不是要開會嗎？我自己開車去吧。”

    “我遲一點沒關係，你的事情是最重要的。”高景年說著，把溫熱好的牛奶遞給她。

    程菲臉色一滯，似乎有些心事，但最終點頭。

    高景年把她送到醫院後，叮囑她幾句，就把車開走。

    本來他想陪她做檢查的，但程菲說不用，拗不過她，隻好隨她。

    程菲看見高景年的車離開後，快步走進醫院，並沒有去婦產科，而是去了住院部。

    方偉就在住院部，都一個星期，依舊昏迷不醒。

    他就這麽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插著鼻管，雙目閉著，臉色青白無生氣，完全沒有昔日那個俊美英挺的模樣。

    程菲心一酸，眼眶濕了。

    她走到床邊，伸手撥去他額頭上的頭發，看著他沒有血色的皮膚，輕聲說：“方偉，我來看你了。”

    無人回答她。

    程菲抿抿唇，壓著內心的酸楚，一邊替他按摩手腳，一邊低聲說：“你放心好了，你一天不醒來，我就一天都陪著你……”

    鄭秀雲行動不便，方晴又遠在國外，音訊全無，方家現在壓根沒人理會方偉。

    雖然有護工，但護工哪能照料得細致？

    所以程菲放心不下，雖然她身體不太舒服，高景年要求她在家休息，她都趁高景年上班時候偷偷去醫院來照料方偉。

    今天也是。

    “今天天氣不錯呢，陽光很燦爛。我看到草地上很多人在曬太陽，也有人在放風箏，風箏飄得好高。我還沒放過風箏，要是你醒來，不如陪我去放吧…”

    她一邊說一邊吃力地把方偉的身體翻過來。

    她要幫他翻身，不然長期這樣躺著，很容易得褥瘡。

    除了翻身，擦身，擦臉，還要按摩他的手腳……

    方偉份量不輕的，做完這些動作後，程菲累得幾乎虛脫，額頭冒了一把冷汗。

    也許是消耗了太多體力，她感覺到腹部酸脹感重了很多，讓她胸口悶悶的，很不舒服。

    她隻得坐在椅子上，微喘著氣，看著方偉說：“方偉，你怎麽那麽能睡呢，你都睡了一個星期了。你快點醒來吧，我好想你啊……好想我們還像從前那樣，有說有笑…聽說麗江古城現在變得更漂亮了，等你醒了，我們一起去那邊走走逛逛好嗎…”

    一把低沉的聲音說：“原來你在這裏！”

    程菲全身一震，立刻轉頭，高景年站在門邊，麵目平和，神色平靜，隻是眼底有一抹幽幽的情愫，不知道是難過還黯然，讓程菲心尖兒顫抖一下。

    她壓下狂跳的心，勉強擠出笑容：“你你怎麽過來了？”

    高景年揚了揚手中的手機，苦笑一下：“你的手機掉在車上，我怕你沒手機用不方便，都到公司樓下了，就馬上趕過來送給你。以為你在婦產科，誰知道醫生說根本不見你複診，想了想，最後來住院部，你果然在這裏”

    他說得很平靜，沒有發現真相後的暴跳如雷，隻是眼神變幻複雜。

    程菲到底是心虛，避開他的目光，喃喃地說：“我本來想去婦產科複診，後來想起方偉沒人照顧，所以過來看看”

    “他不是有護工照顧嗎？”

    “護工哪會照顧得精細，隻有親人才會”說到這裏，程菲突然住口，慌亂地看了高景年一眼。

    高景年已經把她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那一刻的心酸苦澀，讓他臉色暗沉。

    他沉默好幾秒，才輕輕說：“方偉的情況挺悲慘的，你畢竟和他相識那麽久，作為朋友照顧他看望他是應該的。可是，醫生不是說你身體情況不好，胎兒不穩定，需要打針吃藥，並且臥床休息嗎？”

    垂在腰間的手緊握成拳，隻有這樣，才能控製著內心的憤怒失望。

    她能懷孕，可是上天賜予的寶物，連醫生都說是幸運！

    可她，明知道有護工照例的情況下，仍然不顧身體情況，親自過來照顧方偉！

    也就是說，在她心裏，方偉到底比肚子的孩子更重要！

    這個認知讓他難受、憤怒，甚至是諷刺！

    她對他所謂的真心，他對她的寵溺，到頭來，竟然是笑話一場！

    程菲心有歉意，低頭說：“我忘了，我現在就去找醫生複查。”

    她忘了？

    高景年心裏冷笑一聲。

    但看見她做錯事一樣的怯弱，加上臉色蒼白，讓他不忍心責罵。

    他忍著怒火，盡量將聲音放緩：“醫生已經下班了，下午再看吧。你臉色那麽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高景年一提，程菲壓下去的強烈不舒服感反彈出來，她眉頭蹙起來，捂住腹部，發出一聲呻吟。

    “有些痛”她想站起來，豈料腹部酸痛難受，全身力氣似乎消失，皮膚上全是冰冷的汗意，她出了一身冷汗。

    高景年嚇了一跳，搶上前扶著她：“菲菲，你怎麽了？”他一摸她的手，竟然是冰涼的，本來紅潤的唇，此刻變得青白，整個人像褪去水分的鮮花，奄然柔弱。

    “痛”

    程菲閉上雙目，聲音越說越低。

    “醫生，醫生！”高景年大駭，一把橫抱起她，急吼吼地衝出房間，大叫著

    他的動作和聲音都很響，震得室內的物件都隨之顫動。

    躺在床上的沒有知覺的方偉，搭在床沿的手手指，忽然間一下一下地微微顫動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