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怦怦怦怦

    被易予翔緊摟入懷的瞬間，萬棠馨耳邊傳來自己超級猛烈、彷佛正急擂起戰鼓的心跳聲。

    一抬頭，一雙深如黑潭的幽亮雙眸逼近，那張總是讓她啞口無言的利嘴就這麽對準自己的唇貼了過來，萬棠馨緊張到腦袋當機，唯一反應就是直接瞇起雙眼

    易予翔在幾乎唇碰唇的距離停下，對她的反應不由得眉間深皺，這女人究竟是嚇傻了，還是太相信他？

    「抱妳、吻妳，然後脫衣、上床，這樣也不反抗？」他幹脆直白提醒她接下來可能的發展。

    上、上床

    萬棠馨臉兒驀地炸紅，心髒差點沒點上引信直衝月球！

    「放開我！」分不清他說的是真是假，萬棠馨慌亂地扭動掙紮，才發現男女力量差距居然如此懸殊，自己連他一根手指都扳不動！

    「現在妳知道，萬一賭氣賭錯了對象，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麻煩了吧？看妳以後還敢不敢隨便在男人麵前寬衣解帶！」

    易予翔放開她，忍不住握拳往她額頭輕敲一記。

    「這次先饒了妳，再有下次，我一定會跟妳爸詳細報告，到時候下場自負。」

    萬棠馨揉著額頭，飛快整理混亂思緒，這才明白他方才一切奇怪言行全是為了教訓自己的輕率舉止。

    雖然不甘心又被整，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真被嚇到學乖了，日後無論對他還是對其他男人，打死都不敢再那麽做。

    一對上眼，又想起剛剛被他緊擁入懷的瞬間，萬棠馨腦子嗡嗡叫，渾身熱燙燙，彷佛還感受得到他溫熱鼻息拂過麵頰時傳來的淺淺酥麻感，混亂心弦依然高速彈唱著走調顫音。

    有沒有想過或許妳老愛提起他、跟他做比較，不是為了伯父特別關照他的事在吃味，而是喜歡人家？依妳的性格與戀愛經驗，的確很像是喜歡上對方還不自知的愛情幼兒生

    富渝麗先前的揶揄話語，好死不死地在此刻蹦出來擾人思緒，萬棠馨心很慌，好像有些自己從未深入思考、一直籠罩在雲霧裏的事情，急著鑽出頭來讓她看清

    「知道了，再見！」

    很孬也沒關係，此時此刻她隻覺得不能再繼續和他同處一室，這間辦公室的氧氣好像全集中到那人身邊，自己附近簡直呈現真空狀態，都快不能呼吸了！

    「對不起。」

    她剛轉身，易予翔清亮的道歉聲傳來，又讓她詫異地轉回身。

    「這不是針對胸有大痣那件事，而是剛剛抱妳的事。雖然是為了讓妳有所警惕才這樣做，還是得向妳致歉。」

    「呃嗯。」

    她這才發現，易予翔的耳根和自己一樣泛紅，難道他也覺得不好意思？

    正因為彼此很熟了，自己才敢賭氣和易予翔開這種玩笑，沒想到他卻以突如其來的「熱情」擁抱給自己上了一大課！

    雖然這招的確有效，下次她肯定會學乖，但後遺症似乎也不小，因為對著眼前這個認識六年的男人，自己居然止不住臉紅心跳，腦袋不斷反複重演方才被他擁入懷中的瞬間，渾身都不對勁了

    「還有，我開除妳不是為了讓妳難堪，而是不想看妳繼續痛苦硬撐，在這裏浪費生命。」

    易予翔覺得她方才會有那樣的驚人之舉，或許真是自己說得太不留情麵，激將法用過頭了，心軟地決定緩頰補充幾句。

    「雖然妳是萬邦集團唯一繼承者，繼承集團卻不是妳人生唯一的選擇。我希望妳先在家裏休息一段時間，仔細想想自己真正想做什麽事，無論要接班還是另謀出路，都得做足功課，隻要肯用心、認真學習，我相信妳會有一番成就，沒有必要為了繼承家業犧牲妳自己。」

    萬棠馨沒想過會從他口中聽見這些，連父親都不曾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因為是獨生女，從小到大老爸不止一次說過日後要將所有事業全交由她掌管，打小除了繼承公司外，她根本沒考慮過自己最想做的是什麽。

    現在想想，她喜歡彈鋼琴、喜歡攝影、喜歡下廚做做小點心，就連擺擺Pose讓渝麗拍照上傳，看見一堆人狂按讚，都開心得不得了。

    如果可以不用繼承公司，她能做、想做的事，其實還真的不少。或許自己經商才能的確不足，卻可能藏有其他天分啊！

    這麽一想，萬棠馨的挫折感少多了，尤其知道易予翔並不是真認為她一無是處，開除自己也不是為了給她難堪，而是看她不願放過自己，幹脆幫忙「逼」她離開公司，心裏更湧出一股說不出的暖意

    說真的，易予翔從來不遷怒、挾怨報複，品性好、工作能力強、外貌又出眾，難怪於公於私爸爸都對他讚不絕口。

    相形之下，自己除了外貌不輸人，其他樣樣比不上他優秀，感覺和家裏有個完美哥哥沒兩樣，無論比什麽她都遜色許多。

    這麽完美的男人，將來肯定也會娶個無可挑剔的女人吧？肯定不會看上像她這種既不溫柔、又不能幹，隻會在他麵前露胸出糗的大笨蛋

    萬棠馨，妳想到哪裏去了

    意識到自己居然想到和易予翔結婚的可能，萬棠馨倏地雙頰飛紅，肯定自己腦袋絕對出問題了！

    一直以來她明明隻喜歡安萊哥，想都沒想過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今天竟然對著易予翔臉紅心跳，還起了那麽離譜的聯想難不成是欲求不滿過了頭，隻不過被人家緊擁一下就賀爾蒙失控，燒壞腦子了？

    「棠馨，妳有沒有聽見我說的？」易予翔瞧她不應聲，就隻是捂著胸口發呆，細嫩雙頰還透著紅暈，忍不住擔心地問：「怎麽不說話？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沒事啦！不用你說我也會好好找個能讓我大大發揮的工作，被員工開除這種事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驚覺他再度靠近，像是想伸手觸試她額溫，萬棠馨急急撂下一串話，連聲「再見」也沒說，便匆匆離開總經理辦公室。

    「是啊，這麽不正常，我應該是發燒了吧？」

    門一關，萬棠馨立刻摸摸額頭，可惜溫度正常得很，倒是雙腮的確熱燙，有人發燒隻燒兩頰的嗎？

    「唉！」倚著門板，萬棠馨哀怨地長歎一聲。「不管了！重要的是，這下回家要怎麽跟爸說啊？」

    想象著一旦老爸知道易予翔交代她回家吃自己，不知道會有什麽反應，萬棠馨頓時頭皮發麻。

    然後，她又想到，自己以後不上班，不就表示再也沒辦法三天兩頭被易予翔叫來辦公室訓幾句、她再不服輸地回幾句，看見他難得地苦笑搖頭？

    三不五時故意等他下班，拗他載自己回家，「順路」去買東買西，讓他陪逛又陪拎；偶爾父親應酬晚歸，「順便」Ａ他請吃、陪玩，度過孤單寂寥的時光，這些也全都沒借口了。

    怎麽辦？她居然開始覺得日子乏味了

    ★★★

    掛上電話，易予翔起身來到廚房，為自己泡了杯咖啡，之後回到客廳，拿起方才接電話前看到一半的偵探，繼續。

    他在等人。

    方才是弟弟欽銘打來的電話，聽說父親闖了大禍，正十萬火急地趕來向他求援。

    該怎麽做他早已有數，一口咖啡、一頁書，從容自在，心裏波瀾不興。

    隻是他無法專心，腦子裏不時冒出萬棠馨這些年在自己麵前上演的脫序舉止。光是「胸有大痣」就夠嗆的了，幸好總裁不知情，不然肯定會大噴火！

    那丫頭在自己麵前真的不是普通魯莽，要不是早知她另有意中人，他可能會以為萬棠馨連這種幼兒級的「色誘之術」都使出來，根本是對他有意。

    其實她真的很有趣，甚至傻得滿可愛。

    感情方麵，她的單戀愚蠢到可笑的地步，可是那份單純與執著又讓他有些羨慕彭安萊，什麽都不用付出，就能一直擁有她的崇拜與關愛。

    工作方麵，萬棠馨自知資曆淺，該泡咖啡就泡咖啡、該洗杯子就洗杯子，完全不會端大小姐架子，對前輩該有的分寸絕不會踩線。雖然因為業務能力欠佳被喻為「花瓶公主」，員工對她的風評倒是不錯，全說她懂規矩、有禮貌。

    參與上流社會的聚會時，她的表現也是可圈可點，完全符合外界對於「萬邦集團」獨生女的想象，態度優雅、氣質出眾。

    加上她美麗的容貌和甜美嗓音，不小心多跟哪位富二代聊幾句，馬上引來對方熱烈追求，捕風捉影的緋聞一堆，就是沒一個真能打動芳心，莫名其妙便被歸類為難追型的冷豔美人。

    隻有他知道，那些人全是因為跟她還不熟、還沒踩到她尾巴，才把小母獅當成吉娃娃。

    氣質千金其實少根筋，冷豔美人根本天然呆，要是和她混太熟、還不小心扯過她的小尾巴，遇見她沒事請拐彎，否則一旦和她落單相處，簡直跟遇見土匪沒兩樣，隻講誰贏不講理，哪怕露奶也得證明她胸有大「痣」才可以。

    想起萬棠馨和自己之間曾有過的互動，易予翔忍不住唇角微翹，打從心底發笑

    「我在想什麽？」

    易予翔眉心一皺，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往危險逼近。

    不，或許更糟，他已經深陷危險之中。

    明明早就決定好了，除了割舍不了的血緣至親，這輩子誰也休想撼動他心扉，因為多在乎一個人，隻會讓自己多一分被傷害的可能。

    可是曾幾何時，自己似乎把萬棠馨當成了「自己人」，會替她設想未來、會擔心她對人設防太淺，想到她的一顰一笑還跟著會心一笑

    易予翔突然感到強烈的不安與煩躁。

    無論哪種感情，投注多了，便會在意，一旦在意，喜怒哀樂便會隨著對方起舞，等到了無法割舍的地步會有多可怕，他最是清楚。

    怎麽就忘了防堵「日久生情」這件事？打從發現萬棠馨的良善本性，無論她怎樣胡鬧都覺得可愛的時候，就該心生警覺了。

    自己會暗地留意她的工作表現，甚至為了不讓她在重要會議遲到，幹脆另找理由延後會議原以為一切的一切全出自於哥哥對妹妹的疼愛，但如今想想，或許已情生意動也不無可能。

    是不是，該離開了？

    趁自己尚未陷入太深之前

    易予翔視線盯著書頁，緊蹙雙眉，陷入長思。

    「叮咚」暗夜乍響的門鈴聲打斷易予翔的思緒，也才想起原先正等候父親的事。他拿起鬆鼠造型的書簽插入頁麵，合上書，起身應門。

    「予翔，你家裏沒其他人在吧？」易父進到玄關，邊脫鞋邊問。

    其實他也隻是隨口問問，大兒子不喜歡私領域受侵擾，從小就不愛帶同學回家，跟人總保持一定距離，就算搬出來住，十之八九也是不找朋友回來的。

    這麽古怪的個性居然會去賣保險，還做得有聲有色，真是始料未及。

    「沒有。」易予翔淡淡回複。「爸，下回您要來之前最好先聯絡一下，我晚上時常有應酬，您可能會白跑一趟。」

    「知道了，先倒杯水給我。」

    易父說完便自己進客廳坐好，等兒子端來茶水，立刻急急喝上一口。

    「予翔，爸跟你就不說客套話了，我有夠衰的，玩期貨居然慘賠了兩千三百多萬！」易父一臉懊惱，氣搥了膝蓋一拳。「想說年初聽朋友的話大賺了五百多萬，幹脆乘勝追擊，把去年開餐廳賠掉一棟房子的錢全賺回來，哪曉得運氣這麽背總之，銀行在催錢，你快點幫我想辦法解決。」

    「嗯。」易予翔點點頭，在父親鬆口氣、綻露歡顏時，緊接著說：「阿姨過世不到兩年，公司就被你轉賣，這幾年你沒有任何一項投資成功，房子也隻剩下自住和出租的各一棟。出租的那棟應該可以賣個一千兩百萬，不過扣掉之前您找大姑姑合夥，害她慘賠的那四百多萬，實際隻剩八百萬。您自住的那間屋齡久了，頂多隻值九百萬。剩下的五百多萬，您可以拿爺爺留下的那幾分地向我質借，這樣您的負債就解決了。」

    易父瞠目結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什麽解決？這樣我不就什麽都沒有了」當他白癡啊！「我就是不想賣屋、賣地才來找你商量，可是你聽聽你說的還算是人話嗎？你們兄弟倆厲害，年紀輕輕就都在外頭買屋置產，不稀罕跟我住。可是你別忘了，真珍和恬妡兩姊妹還沒出嫁，全跟我住在一塊兒，要我把房子全賣光，帶著你兩個妹妹流落街頭？尤其你還要我把你爺爺那幾分地做擔保向你借錢？這是做兒子該說的話嗎？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麵對父親的怒氣，易予翔反而彎唇扯出一抹淡笑。

    「為了錢拋妻棄子又違逆自己父親遺願的人，都不怕天打雷劈了，我怕什麽？」

    易父臉色更加鐵青。「什麽拋妻棄子？你和欽銘兩兄弟難道不是我養大的？從高中開始打工賺取學費是你們自己要求，可不是我逼的，我可從來沒有少給你們吃穿。」

    「養孩子不是隻給吃穿就可以。」易予翔感慨著，父親從來都不懂孩子真正需要的是什麽。「算了！重點是，那幾分地爺爺原本就是要留給我和欽銘，是您說要我們兄弟當養育費讓給您，我們也無條件同意了。可是看您這樣揮霍下去，敗光祖產隻是遲早的事，如果讓爺爺死不瞑目，我們才會遭天打雷劈吧？」

    「你」

    易父氣惱地揚手指著兒子，想說些什麽話來反駁，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好，土地過戶給你也可以，但房子一定要保住。」易父悻悻然地垂下手，激動語氣瞬間和緩許多。

    二兒子雖然在銀行工作，也剛買了房子，但那間房不過付了頭期款，要賣也抵不了多少錢。

    何況老二的脾氣像天氣一樣陰晴不定，從來不鳥他這個做爸的，即使目前正在和豪門千金交往，但他換女友跟換衣服一樣勤快，沒娶進門之前根本不算數，不然他也能多個有錢媳婦「商量」。

    眼前能救自己的就隻有這個在大集團任職的大兒子，再氣也得忍住，至少這孩子不是鐵石心腸，再不屑他這個父親也不至於棄之不顧，這點他還有信心。

    「予翔啊，就算不看在爸的分上，也看在真珍和恬妡分上，你們兄妹感情向來不錯，你忍心看她們陪著我受罪，去租什麽小公寓、小套房住嗎？再說了，另外那棟房每月放租幾萬塊，可是我唯一的收入來源，賣了我要靠什麽吃穿？我好歹也是你的親生父親，對我再有氣也得給我留條生路吧？」

    「就是因為你是我的親生父親，再不情願也得幫你留條活路，才要你把名下所有財產賣光還債，省得你口袋裏一有錢就想搞花樣，怎麽賠都不心痛，吃定我會幫你收拾殘局。」

    「怎麽說我吃定你」聽出兒子語氣無奈卻非完全無情，易父笑涎臉，加把勁求情。「予翔，爸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我絕對不敢再亂投資！你看看是不是可以去向萬總裁借」

    「我不可能去向總裁開口。」易予翔沒等他說完便冷冷回絕。「爸，這已經是你第三次保證是最後一次，上回我已經說過，沒有下回了。對於賭性堅貞的人來說，同情反而是在害他。你回去準備賣房產吧！租房子的事我會負責，以後也會固定給你一筆生活費，請你安分過餘生。」

    「予翔」

    「我累了。」易予翔淡漠起身。「爸，你知道我的個性，多說無益，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我知道，你還在為你媽的事恨我，嫌我愛慕虛榮，巴不得看我沒錢，反過來向你伸手拿錢是吧？」

    看兒子鐵了心，易父也火大了！

    「搞清楚，讓你們兄弟倆吃好、穿好、住好的，是我這個貪錢的爸爸，她才是那個不負責任一死了之，真正拋棄你們的」

    易父話到嘴邊突然噎著，硬生生地梗在喉間不上不下。

    因為兒子不跟他爭辯，隻是拿起手機，翻出死去前妻的照片麵對著他。

    看著照片中那雙木然注視著自己的眼睛，易父背脊一陣涼，馬上別開眼、站起身。

    「好、好，你不幫我，我不會去找別人？這麽對自己老爸，希望你睡得好！」

    既然多說無益，易父惱得撂下一句話，轉身離開兒子家。

    「砰！」聽見門板被重重甩上，易予翔微乎其微地皺了皺眉，然後長長歎了口氣。

    有這樣的父親，他真是無言以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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