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2章她成為他的血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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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光”瞬間撞擊在壓製著她的黑影身上,將那黑影高高的撞飛了出去。
獸類的腥臭味頓時淡了,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如同麝香一般濃鬱的香氣。
那味道熏得人昏昏欲睡,許諾起初以為那是一種熏香,但很快又發現那味道不過是另一種血腥味罷了——大概是因為和剛才獸類的臭味有了強烈對比,所以現在這種較為淡薄的血腥味反而顯得像是某種香氛一般的好聞。
她不知道這味道從何而來,隻覺得自己頭暈得厲害,眼皮無法控製的一閉,徹底暈死過去。
終於睜開眼時,她已經來到了室內。
這裏的牆壁看起來很熟悉,貼滿了暗紋壁紙——不,這不是壁紙,而是用特殊的綢緞織就的牆布。它們的暗紋在跳躍的金黃的燭光中,像精靈一般的躍動。
許諾立刻察覺自己回到了城堡裏。
她急切的撐起上身,卻立刻又被一陣強烈的眩暈感緊緊壓向了枕頭。
她恍惚了一陣,看到一個人站在房門口處,充滿了疏離感的遠遠望著她。
她努力想看清這個人的臉——這個人穿著白色的襯衣,淺灰色的長褲,褲腳掖在一雙淡麂皮色的長靴裏,長靴上沾滿了泥土,還有不知是何物的深紅色。
她更用力的看他,又注意到,他的袖子撕裂了,褲管也遭了秧,身上的衣服幾乎沒有哪裏沒有破損的痕跡和汙穢,那身原本幹淨潔白的衣服,此刻已經髒得無法細看了。
那人察覺她醒來,便立刻消失在門外的陰影中。
她很想問問他,是不是他救了她?
可她還沒能問出口,門口已經換了管家走了進來。
老管家擋住了她的視線,用一副“怎麽又是你”的明顯不歡迎的眼神瞪著她,將一杯散發著詭異氣息的深咖啡色液體放在床頭櫃上,催促她喝下去。
許諾有點虛弱的坐起來,拿起那杯液體,在聞到那股氣味時,她明顯猶豫了一下。
管家立刻威脅道:“不喝你恐怕明天連地都下不了。”
許諾隻得皺著臉將這玩意喝掉了。
管家盯著她喝下去,然後收走了空杯子,急急忙忙的離開了。離開前,還鎖緊了門扉。
她現在沒力氣去計較自己被關在屋子裏——這間屋子可不是她曾經住過的傭人房,似乎是一樓的一間客房,到處都是灰塵。但起碼被褥是新換上去的。
她又躺下來,然後很快被手臂上的疼痛給刺激得差點沒尖叫出聲。
她的小臂上的皮膚被割開了三道長長的口子,那口子很像是被獸爪撕裂的。
雖然看著恐怖,不過血已經幹涸了,傷口四周被清理得極其幹淨,幹淨到她不得不讚歎給她清理傷口的人的手藝太過專業。
她歎了口氣,慢慢的躺回去,小心的避開受傷的胳膊。
不管怎麽說,又能回到這裏來——雖然受了些驚嚇和皮肉之苦——她總歸是很開心的。
這種開心連她自己也說不明白緣由。
她隻知道,每一夜,她的腦海中都有一個模模糊糊的聲音在呼喚著她。
那杯液體似乎比她喝過的任何一種藥水都要神奇,第二天,她精神頭十足的下了床。
管家陰沉著臉——他的臉本來就毫無血色,比死人也好不了多少,但此刻似乎更加糟糕——他命令她天一亮就離開莊園,不要再出現在這裏。
她當然不願意。“可以給我個理由嗎?上一次在這裏的工作期間,您不是對我的工作很滿意嗎?再次雇傭我不會給您帶來損失不是嗎?”
管家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沒商量,這是規矩,外聘人員一向隻雇傭兩個月。”
她偏要打破規矩。“我知道這裏的秘密!”
她吼了出來,連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管家更是露出了略微詫異的眼神,但他很快就把瞪圓的眼珠子收了回去。“你說什麽?”他壓低了聲音問。那聲音嘶嘶的帶著氣音,像毒舌吐信一般充滿了威脅。
既然已經開了個頭,也沒理由中斷了。她鼓起勇氣繼續說下去:“這裏有吸血鬼……血族。”她換了個較為溫和的詞匯,以視對它們的尊重,“我被吸了血,雖然不知道是誰幹的,但我推測——之所以這裏外聘人員隻允許逗留兩個月,是因為你們需要新鮮人血。其實這裏的傭人已經有了好幾個,根本就不需要另外雇傭一個家政婦。而為了避免麻煩,才不停的更換外聘人員。”她邊說,便觀察管家的臉色,她發現他那僵屍一樣的麵部肌肉在微微的抖動。因此她越說越激動,語速越來越快,“您不希望我把這個秘密說出去吧?”最後這一句,她幾乎是充滿了自信的大聲說出來的。
管家似乎想發飆,但很快就控製住了情緒,換上一副全局在握的輕鬆神態。“你以為你足夠聰明嗎?小姑娘,我們並不怕被你知道這些,但你以為你將它說出去之後,會有好下場嗎?”
他的語氣就像是在談論天氣,但她卻已經感受到了威脅。她後退了半步,另外半步被她咬牙止住了。她的手心在流汗,她抓緊了拳頭。“那……那又怎樣?我還有別的辦法,利用網絡或者別的什麽,如果你們動我,我還是有辦法讓這裏曝光。就算沒人相信我的說辭,也足夠讓好奇的人到這裏來騷擾得你們頭疼了。”
她查了不少資料,很明白避世隱居的吸血鬼最討厭什麽——騷亂,它們厭惡的就是這個。它們不喜歡別人打擾它們的生活。
如果為了驅逐那些一波波到來的好奇的人類,而不得不製造太密集的血案,一定會引起警方和媒體的注意,接下來,它們就沒有安生日子過了。
管家陷入了猶豫中,她耐心的等待,一分鍾後,終於等到了回答——“你有什麽目的?”管家反問她。
她愣了一下,在心裏問了自己同樣的問題。“沒有,沒有什麽目的,我就是喜歡待在這裏。”這是她給管家的回答,同時也用來說服自己。雖然連自己都不相信。
她當然可以討好他的說:自己是因為對吸血鬼的好奇心被勾起,而想留在吸血鬼窩裏,但這樣說似乎又不符合她的本心。
她從來也不是吸血鬼迷——起碼在來這裏之前還不曾是——她承認自己的確被這裏的某種東西吸引了,但這絕對不是單純因為對吸血鬼這種生物著迷。
她終究還是爭取來了她想要的結果——她被留下了。
既然她已經知道這裏是吸血鬼的老巢,管家也不再避諱的提出了她留在這裏的條件——當血飼。
“不願意的話,你大可以……”
管家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了。
“我可以試試!”她說的很委婉,表示她並不是為了來當血飼而來的。“隻要取的血不是很多很頻繁的話。”
管家瞟了她一眼,沒說什麽。
交易就這樣敲定了。
世上多得是吸血鬼狂熱份子,很多年輕女性哭著喊著要給吸血鬼當飼料,所以管家也不會覺得這很奇怪。
但事情比她想的遠遠糟糕許多。自打她是血飼的身份在城堡內公開之後,傭人看她的眼神就變得絲毫不加掩飾了——就像是吃貨在看可口美味的小龍蝦。
它們甚至會當著她的麵流口水,再用力的、大聲的將口水唆回去。
這聲音和畫麵,想想都讓人發毛。以致於每次她不得不從它們中間經過時,都不得不抱緊了身子以最快速度衝過去。
她的手臂上的傷口結了一層薄薄的痂。
好得實在太快了,她覺得這很不對勁。
在被確認了血飼的身份的當天晚上,九點之前,她被管家強製要求去洗了個特別特別徹底的澡,然後換上了一套管家拿給她的複古的服裝——一條白色的露肩連衣裙,裙擺很長,花邊一層疊著一層,繁複而美麗,這樣一條裙子肯定相當耗費功夫。
它無疑是很美的,但卻有個缺點——它露肩露得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
她的脖頸大大的敞露著,就像是一隻麋鹿主動向狼的獠牙展示自己充滿了生命的液體的頸動脈。
一想到穿這樣一件衣服的目的,她就膽戰心驚。
但沒辦法,這是她留下來必須付出的代價。
她跟在管家身後,踏上了走廊。管家拒絕告訴她將要麵臨的是怎樣的狀況,不過反正知道不知道對於現在的她來說也不重要了。
衣服是純棉質地,輕薄而溫暖,熨貼著肌膚,它是此刻她身上唯一的保護物,她簡直像是揪著救命稻草一般的緊緊揪著它。
她來到了餐廳前。
管家讓她在門外稍後,待他進去通報後再容她進入。
她的心跳像在蹦極。
以前在睡夢中被吸血——當然這更多是出自她的猜測——她尚且還不會覺得太過恐怖,但這回將有可能在清醒的狀態下被吸血,終於令她毛骨悚然。
不知道其他血飼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被吸血的,她簡直要立刻呐喊而出:我拒絕做血飼!我要離開這裏!
但為時已晚,門內傳來了召喚聲。
這就像是在她心中敲響了喪鍾——時候到了,她必須得進去了。
她頭一次進入餐廳,並偷眼打量著這間陌生的大房間。
房間四周裝飾著暗紅色天鵝絨帷幔,它們從中段被束起,露出後頭藏匿的兩副甲胄。其中一副是用皮革製成的,另一幅是鋼鐵製成的,它們的頭盔裏是空洞的黑暗,卻像是具有生命一般,仿佛從陰影中向她投來窺探的眼神。
她抖了一記,趕緊把目光移開。
房間很大,正中央擺著一張長桌,長桌的中間擺了一整排高低錯落的枝型燭台,蠟燭仍舊是白色的,光芒耀眼得讓她幾乎看不清長桌那一端端坐在主座上的人的臉。
長桌兩側羅列著一共六名仆從,他們每人手上都端著菜肴。她進去時,他們剛好將菜肴放在桌麵上,然後幾乎是同一時間將遮擋著盤子用於保溫的穹窿形蓋子揭開。
在看清了碟子上的東西時,她慌張的倒抽了口涼氣。
那蓋子之下壓根就不是需要被保溫的菜肴,而是被捆綁著四肢的兔子、用夾子束縛著尾巴的老鼠、被袋子套著身體的野貓。
原本異常安靜的室內,在蓋子掀開的那一瞬間,突然聒噪了起來——沒錯,是那些被束縛了自由的小生靈,在不住的掙紮,吱吱喵喵的亂叫。
仆人捧著蓋子,排成隊退到牆根那些帷幔的陰影裏,一動不動,幾乎變成了和甲胄一般的假人。
連甲胄都比它們更像活物。
仆人退下後,輪到管家登場。用餐時間最重要的演出自然要由最得力的幹將來負責操作——隻見他用那枯瘦的手指變戲法一般變出了三支高腳玻璃杯,整齊的擺放在了主位之前。
然後,又從懷裏抽出一件用白布認真包裹著的東西。
這是什麽寶貝?
白布掀開,裏麵藏著的竟是一把刀……它是用來幹什麽的?難不成,要當桌屠宰?
她猜得大體上沒錯。
接下來的畫麵雖然談不上恐怖,但絕對會讓大部分的人類作嘔。
管家代表他那位沉默的主人,挑選出了今天的開胃菜——那隻可憐的小兔子,作為第一位犧牲者。
他的手一指,立刻有仆人端了那兔子上前。
就當著在場所有人的麵——如果吸血鬼也能稱得上人的話——管家熟練而又飛快的找準了那兔子的頸動脈,輕輕劃了一刀,兔子後腿踢蹬了兩下,旋即便有紅色的液體染紅了它胸口的白毛。
管家迅速的將刀交給仆人,騰出兩隻手來牢牢控製住了兔子所有的掙紮,以防血液飛濺到主人的臉上。然後,將兔子的傷口準確的對準了其中一隻高腳杯。
血悄無聲息的滴進高腳杯中,幾乎是一滴都沒有浪費。
她雖然沒能看到兔子失去血液時痛苦的臉,但她能想象得到,並且,光憑想象已經讓她快要暈倒了。
那麽可愛的小兔子,他怎麽忍心下手?!
她恐懼的往後退去,但立刻就被誰擋住了。回頭一看,一名不知從哪兒竄到她身後的仆人麵無表情的將她向前一推,她跌了回去,差一點撞在桌沿上。
那名推了她一把的仆人,以及其他藏在陰影中的仆人,全都無聲無息的將眼珠子轉向了她。
她覺得它們的目光很是猙獰,帶著嗜血的瘋狂,像是一群餓死鬼在垂涎著美食。
她看不清那位新雇主的麵目,但從他紋絲不動的端正姿態來看,他是一點都不為眼前的殘酷情景所動的。
她的心涼了半截——這該是多麽冷酷無情的人……不,是吸血鬼啊!
管家將還在微微掙動的兔子丟進仆人遞上的一隻木桶裏,然後恭敬的朝主人微微鞠躬。
隻見那端坐之人終於抬起了他的一隻尊手,像是在撥弄藝術品一般的,輕撫上高腳杯的玻璃柱。
那細細的玻璃柱子被它玩弄於手指之間,他捏著它,將玻璃杯舉高到微微高於視線的高度,對著燭光,輕輕的旋轉著杯身。
光線被濃稠的血紅色液體過濾掉了大部分,在他的臉上投下陰影。
她借著燭光看到了他的手指,朦朦朧朧間,看到那手指戴著白色的手套,她還看到他寬闊的肩膀上隨意的披著一件深藍色的外套,看到他露在袖口和手套之間的那一截手腕,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膚上明顯的顯露出青藍色的血管,那血管如同螞蟥吸附在白骨上一般,和慘白的手腕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個人似乎注意到她在觀察他的手腕,忽然將杯子湊到口邊,一飲而盡,隨後,迅速的落下了袖子,遮住了手腕。
管家見杯子已空,又俯下身子用她聽不到的輕聲詢問了主人的意思。
然後,他終於宣布輪到了許諾上場。
此刻她心裏對那些小生靈的疼惜都被自己馬上要變成食物的恐懼打敗了。性命攸關之時,恨不得這桌上所有的動物都能排在自己前麵輪個遍,以便到了她登場時,那主人已經吃飽,再無胃口。
但她等不到這樣的幸運。
那些蠢蠢欲動的仆人幾乎是興高采烈的——雖然它們並沒把任何感情表現在臉上,但她就是這麽覺得它們有這樣的情緒——將她押解到了管家身旁。
管家站的位置剛好擋住了她的視線,讓她無法看到主人的麵容。
她看到管家手裏捏著那把結果了兔子的刀,刀尖的一滴血搖搖欲墜。她顫抖著聲兒問:“您一會兒不會也要用這個割我的脖子吧?”
管家擦幹淨了刀尖的血,刀子在她麵前晃了晃。
“你如果覺得用刀子好,也可以這麽辦。”
她立馬把頭搖得像磕了藥。
但旁邊那些仆人卻很興奮的低聲念叨著“用刀子,用刀子”,語速飛快像在念咒,仿佛割人類的喉是讓它們躁動的好戲一般。
許諾嚇得臉色發白。
幸虧管家終究沒有讚同仆人們的惡趣味。(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