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濕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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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很快接通,那頭傳來略帶惺忪的聲音,“喂?”
“東海,你現在有沒空?”
“呃?在午休,下午沒班,怎麽了?”
“馬上到我家來一趟。”
“誰生病了嗎?”
“嗯。”
“好。”
得到對方肯定的答複後,司空經秋合上電話,把手朵遞還給曾嘉雯,又掃了她一眼,才說,“沒你的事了。”
然後就擁著海月走進最近的一家裝潢十分豪華的服飾店內。
曾嘉雯瞠目結舌地盯著掌中的手機,久久沒有回過神來,等她從錯愕中回緩的時候,人來人往的騎樓走廊上,已經看不到司空經秋和剛才那個女人的身影了。
她急忙在避雨的人群中搜尋,無奈走廊上的人實在太多,有人不斷地跑進來,更有人趁著雨勢小了些,撐開傘重新上路,來來往往的晃得她眼花繚亂,根本沒法看清行人的麵貌。不僅如此,她還差點因與衝進來避雨的人撞到而跌倒,幸好及時扶住了一旁的方形石柱,才總算穩住了自己,免去跌個四腳朝天的糗樣。
曾嘉雯氣得直跺腳,卻又對眼前的情形無可奈何,隻能負氣地轉身離開。
服飾店的店員本來對這樣濕答答就踩進來避雨,把她們店裏的昂貴地毯弄濕的客人頗有意見,然而走近後發現進來的人是店裏的常客司空經秋,立刻臉色一變,恭恭敬敬地把人迎進了貴賓室。
雖然知道司空經秋每次來都隻是坐在一旁看商業雜誌,完全不管女伴怎麽挑選衣服,但店員還是例行公事地把最新一季的雜誌送上,“司空先生,這些都是我們剛剛上市的新款,您可以參考看看。”
司空經秋不耐煩地推開那一堆雜誌,直接問,“更衣室在哪裏?”
完全沒有料到原來一直不搭理人的司空經秋會說話,店員愣了一下,才指了指前方不遠的門說,“在那邊。”
司空經秋立刻擁著始終不言不語的海月起身,邊朝更衣室走去,邊道:“拿一套、不,兩套幹爽的衣服進來,包括內衣,速度快點,還有,把空調溫度調高一點。”
之所以會要求店員拿兩套衣服,主要是考慮到自己如果一身濕靠宋海月太近的話,會弄濕她的衣服。
“呃……好。”店員不敢有任何怠慢,轉身離開,大約兩分鍾後,提著好幾個掛著衣服的衣架過來。
司空經秋先把海月抱到更衣室裏的沙發上坐下,再出來,看也不看店員一眼,直接抓過她手裏的衣架,掛到更衣室裏,然後當著店員的麵,甩上門。
店員看著還微微震動的門,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揚起一朵職業的笑容,輕聲細語道,“司空先生,我就在門外,如果你有什麽需要,請叫一聲就可以了。”
店員的話音剛落,更衣室那扇緊閉的門立刻被打開,司空經秋眉頭微蹙的俊臉出現在眼前。店員繼續保持著微笑,正想些什麽,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司空經秋遞出來的鈔票打斷,“附近有沒有在賣衛生棉?”
“衛、衛生棉?”店員的表情滯了一下,才回答,“前麵有一家大型商場,應該有在賣,不過路程有點遠,搭車的話大概要五分鍾……”
五分鍾?
司空經秋回頭看了縮在角落裏、全身上下的衣服已經被他剝光,現在隻披著一件西裝外套蔽體的宋海月一眼。
因為調高了空調,更衣室裏的溫度並不算低,但對剛淋過雨、坐在那裏不言不語的人來說,還是偏冷了。
但是又不能直接把沒有洗過的內衣褲讓她直接穿上,醫生說過,她的身體現在很脆弱,絕對不能碰不幹淨的衣務……
這麽一想,司空經秋的眉蹙得更深了些,從皮夾裏抽出信用卡遞給店員,讓她去刷,“問下店裏誰有帶衛生棉,去借一片過來,還有,叫一輛計程車在門口等著。”
“呃……好。”完全沒有預料到司空經秋竟然會為了今天這位女伴、當麵向自己討要衛生棉這種女性用品,店員微紅了下臉,本著“顧客至上”的心態,轉身找其他同事要來了衛生棉,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司空經秋手上,一麵解釋,“那個……同事隻有這個牌子,不知道那位小姐用不用得慣。”
宋海月慣用的衛生棉牌子是什麽根本不重要的,會要衛生棉隻是為了不讓她跟沒有經過洗滌過的內衣褲直接接觸而已。
司空經秋接過衛生棉,道了聲謝後,迅速地關上了門。
雖然想要的東西都齊了,然而看著那方方的一小片,司空經秋卻犯難了。
他簽過無數張上億的合約、談過無次金額龐大的投資案,但他從來沒有碰過、也不知道這玩意怎麽用……
轉過頭去,想問宋海月,她卻一副靈魂完全沒有歸位的悲愴神情。
現在大概火星撞地球都不能影響這個女人一絲一毫吧,司空經秋沉下臉,捏緊手中的東西,遲疑了一秒,打開門,臉色微赧的問站在外頭的店員,“這個要怎麽用?”
店員紅著臉解釋完用途後,司空經秋再次關上了更衣室的門。
用最快的速度替海月穿好衣服,再迅速地換掉自己身上濕掉的衣服,將車鑰匙、手機和皮夾從濕衣服裏拿出來放好,才重新打開門,把人抱出來,一路走一路吩咐:“裏邊的衣服送去幹洗,過兩天我會叫人過來拿。”
“好。”店員搶在他前頭拉開玻璃門,拿著傘恭恭敬敬地把人送上計程車,交往信用卡和單子後,才返回店內去處理司空經秋留下的濕衣服。
李管家從夏東野的口中得知少爺要他到家裏等候看病的時候,第一時間就在門口撐起了大的遮陽傘,防止他們下車的時候淋到雨,並交待廚房熬了一鍋薑湯準備著。
等門口的保安打來電話說載著少爺的計程車已經進入大門,李管家立刻叫人把熱騰騰的薑湯端到門口等候。
從小就習慣了李管家無微不至的司空經秋什麽也沒說,順從地喝了一碗李管家遞上來的薑湯,再灌了海月一小碗,這才擁著她走進客廳。
司空經秋踏進客廳時,夏東野已經在司空莊園的客廳上等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鍾的時間。
早上動完一場四個小時的手術,才剛躺下休息不到三十分鍾就被挖起來,又跟雕像一樣的李主管在一個客廳裏相看無語了近二十分鍾,夏東野的臉色實在沒辦法好看不到哪裏去。
他沉著臉從沙發上站起來,徑直走到他們麵前,對海月進行了簡單的檢查,詢問了一些問題後,疲憊地揉著眉心,說,“先帶她去洗個熱水澡,別盆浴。洗完澡後去睡一覺,室內的溫度記得調高點。我開幾副中醫給她預防一下,如果這兩天沒有感冒的話,應該就不會有什麽問題。”
司空經秋點頭,交待李管家派人送夏東野回去,順便把藥帶回來後,就擁著海月上樓了。
不知道是李管家的薑湯,還是夏東野開的方子起了作用,海月在司空家一票人的“監視”下有驚地險地度過了“危險期”。
然而,司空經秋卻在夏東野宣布海月身體不會有任何問題的當下,因為高燒在眾人麵前暈了過去!
夏東野一邊替司空經秋量體溫,一邊對坐在床邊滿臉愧疚的人道,“三十九度半,宋小姐,為了你的身體著想,我建議你還是暫時不要靠近經秋比較好。”
“可是……”海月抬頭,卻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半晌後慢慢鬆開,但卻沒有站起來。
夏東野歎了口氣,眉頭皺得死緊,“宋小姐,麻煩別再給我添麻煩了行嗎?你的……貧血目前還沒有完全複原,一不小心的話是會落下病根的。”
“我……”海月困難地咽了咽口水,聲音像被什麽壓過一樣緊繃,“想在這裏陪他……”
昨天雖然睡得迷迷糊糊,但她知道,司空經秋為了時刻掌握自己的身體狀況,在床邊守了一整夜,過度疲憊,導致身體免疫力下降,才會讓病菌侵入體內的。
海月不由伸手,握住司空經秋冰涼的手。
“等經秋好了,你有的是時間陪他。”夏東野把人拉起來,硬推出門外。
海月不願意退出去,伸手抓住門檻,“夏醫生,請讓我呆在裏麵好嗎?我想為他做點什麽。”
夏東野毫無商量地搖頭,“如果你真的想替經秋做點什麽,請保重好自己的身體,再仔細想想他最希望你替他做什麽。”
司空經秋想要的,不是她對他的照顧,而是……她盡快地把身體養好,然後完全成她對這樁婚姻的承諾,替他生孩子。
海月胸口一陣緊縮,半晌後,緩緩地鬆開了手。
“很好。”夏東野點頭,朝守在門口的人道,“李管家,麻煩把你們家太太請回房,雖然沒有著涼,但她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必須好好休息。還有,請一定照我之前開的藥方與調理身體的食譜,替你們太太調理身體。”
“我知道了,夏先生。”李管家點頭,轉身向海月行了個禮,“太太,請回房休息。”
語畢,率先邁開了步子。
海月透過夏東野與門之間的縫隙,望著司空經秋躺在床上的身影,良久良久,才冉冉地轉身,跟著李管家離開。
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夏醫生……司空少爺他會沒事吧?”
司空少爺?這是宋海月對自己老公的稱呼?
夏東野對這對夫妻的相處模式頗為訝異,不過他對八卦一向沒什麽興趣,更何況是好朋友的家事?夏東野微挑了下眉,認真而嚴肅地說,“我會讓他盡快好起來。”
海月抿了抿唇,“謝、謝謝。”
“不用,醫者的職責而已。”夏東野聳肩,轉身重新回到床鋪前,替司空經秋點滴。
海月躺在床上,瞪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板上的紋路,沒有任何睡意。
昨天,她因為允言的話太過傷心,一直處於失神狀態,但卻並不是對司空經秋所做的事一無所知。
她記得司空經秋陪自己淋雨,等她冷靜下來。
她記得司空經秋帶自己去服飾店換衣服,明明很尷尬,卻為了她的身體健康硬著頭皮請教店員衛生棉的用法。
她也記得,司空經秋坐在自己的床邊,整夜沒睡,就為了確定她並沒有如夏東野描述的那樣著涼後發燒……
這一切,她都知道得一楚二楚。
隻是海月不明白,為什麽司空經秋要對自己這麽好,她隻是他買回來生孩子的女人不是嗎?
少了司空經秋的體溫,忽然覺得有些冷,海月翻了個身,蜷起身子,把自己縮進被子裏。
如果司空經秋知道,她曾經背叛過他……
海月抓緊了手中的被子,心顫抖著,胸口愧疚得幾乎無法呼吸。
她不敢想象這件事情爆發,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她不愛司空經秋沒錯,可再怎麽樣,她都不應該在跟司空經秋結了婚之後,還跟允言上床。哪怕她和司空經秋之間的婚姻,並不是因為愛,但不管怎麽樣,她都不可以、也沒有權力這麽做。
她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壞女人,不僅拋棄了和允言之間的愛情,還對婚姻不忠貞。
海月揪著手中的被子,將它緊緊壓在胸口,仿佛這樣就能減少一些心中對司空經秋的愧疚一樣。
然而,眼淚再怎麽控製不住,滑出眼眶,一滴又一滴,落進枕間。
門外傳來幾聲輕輕的敲門聲,伴隨而來的,是林媽的聲音,“海月?你睡了嗎?”
海月怔了一下,抹抹眼眶爬起來,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盡量正常一些,“還……還沒有。”
“我可以進來嗎?”
“請……請進。”海月不由自主地點頭。
語音剛落,門被打開,海月聞到一肌帶著淡淡中藥的香味,跟著才看到林媽端著一個銀製的盤子進來,走到她的床前,將東西放到床頭櫃上。
海月看了林媽一眼,目光移向銀盤中的小碗裏的湯,“這是?”
“少爺剛吩咐廚房做的,給你調理身體用的。”林媽微笑著碗起瓷碗,遞給海月,“趕緊趁熱喝了。”
剛吩咐?
海月怔了下,猛地抬頭,看著林媽,“他……他醒了嗎?”
“嗯。”林媽開心地點頭,一邊將碗交到海月手中,一邊道,“少爺真的很愛你,剛剛醒過來就急著問你的身體狀況,谘詢過夏醫生後,就馬上叫廚房煮湯。本來少爺要親自過來的,不過夏醫生說,他的感冒還沒有完全好,怕傳染給你,所以就讓我端過來了。”
司空經秋愛她?
司空經秋愛她??
這怎麽可能?
他們之間,除了婚姻和協議,根本就連朋友都算不上啊!
可是……如果是真的,那她該怎麽辦?
海月的身體重重一顫,手中的湯差點灑出來,幸好林媽眼明手快,接過她手中的湯,還沒有弄得滿床都是。
“海月?你怎麽了?”林媽不懂為什麽自己的一番話會讓海月仿佛看到厲鬼般,臉色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幹二淨。
“沒、沒什麽。”海月回過神來,勉強地朝林媽笑了下。
不,不可能!司空經秋怎麽可能會愛她?一個愛著你的男人,又怎麽可能會跟那麽多女人牽不清?甚至讓她親眼撞見?
昨天那個女人,也是司空經秋的床伴之一吧,從他們的肢體語言上來判斷。
自從真正地變成女人之後,她對這方麵的敏銳度一下子提高了許多,雖然昨天雨水洗走了司空經秋身上的情欲味道,但並沒有將他背後的指痕一起衝掉。
海月想,在司空經秋去洗手間的近四十分鍾的時間裏,那個女人和司空經秋,他們一定躲在某個無人的角落裏,做過。
這樣的司空經秋,怎麽可能會愛自己?
她甚至懷疑,司空經秋連怎麽愛一個人都不懂……
海月當然不在乎司空經秋和哪個女人發生關係,反正他們之間根本就不存在愛情這個東西,她不愛他,自然不會在乎他跟哪個女人在一起,又跟哪個女人上過床。
她隻是意外林媽會有這樣的想法。
海月撇嘴,暗暗地嘲諷一笑。
司空經秋之所以對自己這麽好,隻是為了她能夠替盡快地好起來,完成當初的承諾,盡早地替司空家生個孩子罷了。
她記得,司空經秋曾經說過,希望在司空老太太回來之前,她的肚子,會傳出好消息。
司空經秋隻是為了讓她早點完成承諾罷了……畢竟,他對自己許下的替允方付醫療費直於允言康複的承諾,已經完成了不是嗎?
雖然這麽想,可不知道為什麽,林媽的話,像塊大石頭一樣,緊緊地壓在了她的胸口,令她的愧疚感愈發的加深。
海月咬了下唇,默默地垂下眼,不作任何解釋,因為她知道,自己說什麽,林媽都不可能相信的。林媽、李管家,甚至這個宅子裏的每一個人,都以為司空經秋是因為愛上自己,才會把她這個毫無背景,對邶風集團一點幫助也沒有的人娶回來。
事實上,海月也對司空經秋願意花這麽一大筆錢把自己娶回來,隻為了生孩子這件事疑惑不已。以司空經秋的身份,他明明就有更多的選擇不是嗎?
他……到底為什麽要娶自己呢?
海月真的是完全不明白了。
林媽拍了拍她的頭,重新把碗交回到她手中,“不說這個了,快點把湯喝了,一會兒涼了要影響效果的。”
“嗯。”海月點頭,將那碗湯一飲而盡。
“好了,你好好休息,這樣身體才能盡快好起來。”林媽將碗拿過來放到銀盤上,替她調整了下枕頭,轉身去端銀盤,準備離開。
然而轉過身的時候,發現海月卻沒有躺下去。
“怎麽了?”
海月默然了好一會兒,邊說邊掀被下床,“林媽,我想去看看他。”
林媽當然知道海月口中的他指的是誰,這對小夫妻啊,明明很關心對方,卻又扭捏著不肯挑明了說,真是讓他們這些傭人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啊。
微歎一聲,林媽慈愛地笑了笑,按住海月的手,阻止她下床的動作,“不行!少爺交待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你過去。”
“可是我……”司空經秋是因為自己才會發高燒,她不愛他沒錯,卻有責任去看望甚至照顧他。如果不做點什麽,她一定會被心裏的愧疚感壓得喘不過氣來的。
“海月,聽話。”林媽堅持不讓海月下床,甚至放下銀盤,把人按回床內去,“林媽知道,你很擔心少爺,但是你現在更應該注意自己的身體。夏醫生說了,你的身體現在很虛弱,如果在這個時候感冒了,會落下很多病根的。夏醫生還說,如果你不把身體養好,以後要孩子會比較困難……”
林媽遮遮掩掩沒有把話說全,海月卻明白她的意思。
流產後情不自夢地跟允言發生關係,又為了隱瞞允言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跡,勾引司空經秋和自己……然後又淋雨……
如果不是因為運氣好得不得了,她的身體怎麽可能沒有出問題。
“……我知道了。”海月垂下眼瞼,不再說話。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林媽滿意地點頭,替她關了燈,然後端著盤子出去了。
偌大的房間頓時陷入黑暗。
海月不由有些害怕,飛快地閉上眼,不斷地催眠自己,不用怕,隻是房間大一點而已,睡著了就不怕了。
數了無數次羊後,海月終於培養出了一點點睡意,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隱隱約約間聽到門口有細微的動靜,好像是開門的聲音。
海月心一稟,努力地想睜一眼睛看看是誰,然而眼皮卻被灌了鉛似的沉重,不管她怎麽努力都無法睜開,隻能靠著感官和模糊的聽覺來判斷開門的人是誰。
司空家的門口不僅有訓練有素的保安,更設有專門的保全係統,整片宅子幾乎可以說是密不透風,外人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是完全進不來的,所以進來的人一定不可能是竅賊或者其他什麽人,而應該是宅子裏的人。
難道是林媽嗎?
可是不對啊,司空家的傭人一向都很有禮貌、也十分注重禮節,林媽不可能連門都不敲就直接進來。再則,這個房間是她和司空經秋的臥室,平常傭人們沒什麽事是絕對不會過來打擾的,所以也不是林媽他們。
可以在這個房間不用打敲門打招呼就進出自如的人,除了她就隻有司空經秋了。
難道是司空經秋嗎?
可是……林媽不是說他的燒剛剛退,身體還沒有完全好,更怕她被傳染而不準自己過去見他嗎?為什麽現在又……
半昏睡中,海月恍惚又疑惑地想著,感覺那個人已經走到了床邊,熟悉的氣息讓她立刻肯定進來的人是司空經秋。
“啪——”
來人打開了床頭燈,海月感覺有道人影在眼皮上晃動中,一股溫熱輕輕地貼上了額頭。
海月知道那是司空經秋的手,屏了下呼吸。他的手心不再冰凍,溫度已經變得跟平常沒有兩樣,這說明,他的燒已經完全退了。
海月暗暗地鬆下一口氣。
額上的手僅僅是呆了幾秒就移開了,海月以為司空經秋隻是像昨天一樣,來探視下自己有沒有發燒而已,沒想到的是,擱在額頭上的手收回去之後,感覺到身邊的床微微往下陷了一些。
海月還沒來得及想,司空經秋為什麽會跑回臥房來睡,就已經被人摟進了懷裏。
腦中忽然想起夏東野說過他們現在最好是離對方遠點,以免交叉感染,兩個人一起發燒的話,下意識地往後縮了一下。
司空經秋哪肯放人,直接環緊海月的腰不讓她移動,甚至還把臉深深在埋進海月的肩窩裏。
海月被抱得有點呼吸不過來,蹙眉輕輕地掙紮著,想脫離這種桎梏。
下一秒,腰上的手鬆開了一些,卻沒有放開。
海月輕輕地籲了口氣,不再掙紮,放任自己睡過去。
司空經秋滿意地點頭,伸手按了床頭燈,跟著閉上眼睛。
和煦的陽光,穿過早霧,從窗口透進來,照亮了房間。
海月微微皺了下眉,緩緩地睜工眼,迷茫的雙眸轉動著,環顧一四周一圈,才想起來自己此刻身在何處。
她好像……不管怎麽努力,都沒有辦法真正地溶入這裏的生活。從小就很平凡、很市井、沒有過過太錦衣玉食的她,總是沒有辦法習慣每天早上在這麽大的房間裏醒過來。
海月想,這大概是源於自己對眼前突如其來的奢侈懷著不敢置信的態度吧,總覺得,哪天一醒過來,眼前的一切就會消失不見、然後所有的事情都回到正軌上一樣。
家裏沒有欠地下錢莊那麽多的債務、允言也沒有因為那次的意外而變成植物人、自己更不用為了這些迫不得已的理由,而嫁給一個不愛自己、自己也不愛他的男人。
如果這一切都是她所做的夢就好了。
如果這一切……真的是夢就好了……
海月撐著臂坐起來,轉頭看著睡在身邊的司空經秋,心情無比複雜。
睡著的司空經秋,看起來比醒著時柔和了很多,平常他總是繃著臉,沒什麽笑容。
海月怔怔地看著那張俊俏而恬靜的臉,杜允言鄙夷的目光、嚴厲的話語在腦中一閃而過,她的神色倏然變得雪白一片,手更是抓緊了床單,指骨泛白。
氤氳的霧氣慢慢爬上眼眶,眼看就要落下來,腦中又閃現司空經秋小心翼翼護著自己的模樣,海月的心瞬間繃緊。
她真的,應該跟允言做一個徹底的了斷了。
海月看了看窗外漸漸明媚的陽光,盡量放輕下床的動作,穿上拖鞋,來到櫃子前麵,輕輕地打開門,把自己的行李袋拿出來,回頭看了還在熟睡的人一眼,拎著它打開一旁的門,走進她從來沒有踏入過的更衣室,再小心翼翼地闔上門。
海月靠著巨大的鏡子,緩緩地在幹淨整潔的木製地板上坐下來,盯著行李袋好一會兒,深吸了口氣,拉開拉鏈,把一本相冊拿出來。
因為家庭情況都不優渥的關係,她和允言能送給對方的東西不多,共同擁有的除了回憶就隻有這本記錄了兩人共同時光的記憶了。
本來她不應該把相冊帶到司空家來的,但是爸爸媽媽說,如果她搬走,家裏的房間空出來很冷靜,想租出去給附近念書的大學生,海月就把相冊帶過來了。
住在家裏的那個女學生海月見過,是很文靜的人,而且也沒有亂動她房間裏的東西。她隻是擔心,父母在幫忙整理房間的時候,會發現這本相冊,追問起她和允言之間的關係,再把自己答應嫁給司空經秋的真正原因扯出來。
隻是,嫁到司空家這麽久,她卻始終沒有勇氣打開這個相冊。因為,她害怕看到記錄著兩人地的照片,會讓她不顧一切地跑去找允言。
這不可以、她也絕對不能這麽自私,司空經秋不僅是他們家的貴人,也是允言的救命恩人。
海月的指尖劃過已經有些脫膜的相冊,頓住,深深地吸了口氣,翻開。
翻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想到什麽似的,手僵了一下,仿佛被細菌染到一樣,重重地把相冊蓋上。
一張過塑的照片帶著一片幹掉的玫瑰花瓣,從相冊中滑出來,掉落在地板上。
照片裏,笑得無比燦爛的杜允言仿佛隨時會躍然而出,青春的氣息似乎要從膠紙上洋溢出來一般。他的身後,是一片一望無際的玫瑰色大海,夕陽一半的身體躲在天與海的交界處,隨時都會從海平線落下去……
海月記得這張照片,那是她剛剛認識允言不久,被邀請去參加允言係上的聚會時拍的,還有粘在相片上已經幹枯得幾乎看不出原樣的花瓣……
這個花瓣,是當時有一個學長準備向另一個女生表白,又怕被拒絕,偷偷躲在沙灘的一角,在那裏數用花瓣占卜自己會不會被拒絕時留下的。
允言當時還笑說那個學長好娘娘腔,喜歡就直接表白啊,拿一朵花在那裏念“告白會成功”“告白不會成功”有什麽意思?
海月卻覺得男生一點也不娘,反而有點可愛呢,像這種逮著一樣東西就拿來測試命運的行為,通常是比較單純的人才做的事情……
當時,海月衝動地去喜歡了那位學長。
大概是數花瓣的事被發現有點糗,還沒等她把話說完,學長就麵紅耳赤地跑掉了,連散落在沙灘上的花瓣都忘記撿。
整潔的沙灘突兀地多了一小堆花瓣,實在有點不美觀,海月便將它們撿起來裝進袋子放到包包裏頭,準備回去的時候找個垃圾筒丟掉。
哪知後來玩得太高興,把這件事給忘記了,等想起來把花瓣從包裏拿出來的時候,發現它們已經成了幹花,海月將幹掉的花瓣一部分放進小袋子放到衣櫥裏當芳香劑……
而這片花瓣……
海月撚起粘在照片上頭早已幹掉的玫瑰花瓣。
因為這片花瓣的形狀實在有些奇特,就把它夾在相冊裏了,當時允言還笑她像城市環保者一樣,沒事就喜歡到處撿垃圾……
海月心頭一梗,眼眶又一次被霧氣模糊。
身後突然傳來細微的門把扭動的聲音,海月僵了一下,慌張的把照片和花瓣塞進相冊裏,藏到行李袋下邊,飛快地抹抹眼眶轉過去。
是司空經秋!
海月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沒有任何不對勁,“司、司空少爺,你醒了?”
司空經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眸光掃過地上的相冊,和來不及藏好的照片,臉色倏然陰沉下來,半眯的瞳眸射出冷冷的光芒,“你躲在這裏做什麽?”
海月神經一顫,下意識地挪動了下身體,遮住行李袋,“隻、隻是在整理一些東西……”
“整理東西?”司空經秋嘲諷地撇撇嘴,向前一步,緩緩地在海月麵前蹲下來,在她驚懼的目光當中,伸手欲抽中壓在行李袋下麵的相冊。
海月反射性地伸手按住,聲音顫抖得幾乎拚不出完整的句子來,“你……你……這……這是……”
司空經秋冷冷地看著她,並沒有收手的打算,薄唇吐出來的聲音比眸光更冷,“這是什麽?”
“這隻是……”海月臉上的血色盡失,嘴唇更是白得不成樣子,“隻是……以前跟同學一起拍的照片而已,並沒有什麽特別的……”
“是嗎?”司空經秋低哼一聲,不容抗拒地拉開她緊緊按著相冊的手,將那本有些脫膜卻保持得十分整潔的相冊抽出來,輕扯嘴角微笑,然而那抹笑卻沒有抵達眼底,“既然隻是跟同學們一起拍的照片,給我看看又有何妨?”
“不、不行——”海月撲上前去,想阻止,但已經來不及,司空經秋已經翻開了相冊。
司空經秋一手擋住海月,一麵在地板上坐下來,將翻了幾頁的相冊放在膝蓋上,繼續往下看。每多翻一頁,他的眸光就趨冷一分。
雖然沒說什麽,司空經秋全身上都散發著嚇人的駭光,海月僵直在那裏,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時間在那一瞬間凝固。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司空經秋終於合上了相冊。
海月屏著呼吸,驚慌地望著他,心因為心虛而“怦怦怦”激烈地跳動著。
司空經秋徐徐地抬起頭,冷靜地看著海月,兩顆瞳仁緊縮得似隨時能夠將人刺得滿身是傷的錐子,“這就是你說的跟同學‘們’一起拍的照片?”
他特地加重了“們”這個字,讓海月的心猛地一抖,緊繃的神經瞬間斷裂開來。
她當著司空經秋的麵騙了他!相冊裏根本沒有其他人,隻有她和允言。
麵對這樣的情形,海月知道自己說什麽都沒有用,她抿了抿唇,誠心誠意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騙你……”
司空經秋沒有說話,隻是淡淡地挑了下眉,仿佛在聽一件事不關己的事一樣。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海月卻能感覺出來,冷靜隻是表相,司空經秋現在很生氣。
海月誠惶誠恐地解釋著,“你、你不要誤會,我……我沒有在緬懷那段已經不可能的感情……我隻是……隻是……”
“隻是?”司空經秋終於出聲,然而他的臉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瞳眸雖然已經恢複了原樣,不再那麽銳刺,卻也讓海月更加弄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我隻是……”海月咬了一下唇,“隻是把這些東西整理出來,然後正式地對過去,做一個告別。”
“正式?”司空經秋瞪著她,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嘲諷的表情,聲音仿佛從極寒之地傳來,“宋海月,你嫁到司空家多久了?”
海月全身一震,“四、四個多月……”
“需要我提醒你,結婚之前,你承諾過什麽嗎?”司空經秋的聲音更冷了一分。
“我會……”海月閉了下眼睛,用力地咬著唇,絲毫沒有察覺唇瓣已被咬破,血絲緩緩地滲出來同,“我會把允言完全忘記……”
司空經秋刺眼萬分地看著她唇瓣的血絲,嗤笑,“原來你還記得自己的承諾啊……”
“我沒有忘記!”海月用力的抓著司空經秋的手,想證明什麽似急切的說明,“我沒有忘記!真的!”
“你沒有忘記?”司空經秋冰寒地凝望著她,久久之後,慢慢地舉起手中的相冊,“既然你沒有忘記自己的承諾,那麽宋海月,你告訴我,這又是什麽?”
海月害怕得全身顫栗,但是她知道,自己如果不把事情說清楚的話,司空經秋說不定會對允言不利……
她知道,自己不應該把司空經秋想得這麽卑鄙的,因為從一開始到現在,他並沒有估過傷害自己的事……但是司空經秋異常的沉默實在是太讓她感到恐懼了。
海月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緩緩抬起頭,直視著眼前臉色陰沉的男人,“我整理這些,隻是要把屬於允言的東西還給他而已……”
“是嗎?”司空經秋冷冷地睇了她一眼,一點兒也不相信海月所說的話。
“真的!這是真的!”海月用力地點頭,“我沒有騙你!我是真的……要和允言做一個徹底的了斷……”
司空經秋轉動深邃的黑眸,帶著懷疑掃了她兩眼,然後緩緩地舉高手中的相冊,一字一句清晰道,“所以,這個相冊對你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海月點頭,“是……”
司空經秋沒有錯過她話裏的遲疑,譏笑一聲,黑亮的眸子閃過一絲殘忍,“所以,不管我怎麽處置這個相冊,你都不會有意見?”
“……是。”海月狠命地咬牙,強忍著把相冊搶回來的衝動,點頭。
“很好。”司空經秋滿意一笑,霍然起身,拉起海月,直接把人拉出來,帶到書桌旁邊,然後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再問你一次,這個相冊,對你來說,是不是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是”海月點頭。
“很好。”司空經秋怪笑著,粗魯的將相冊丟在書桌上,然後打開抽屜,抓了一把剪刀出來。
他要做什麽?難道是……
海月看著那把剪刀,心空空地跳了幾下,一股莫名的恐慌倏然湧上來。
司空經秋滿意地看著她惴惴不安的表情,將剪刀放到海月的手中,口氣輕淡描寫得仿佛在說一件再細小不過的事情,“既然它對你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他頓了下,突然提高了音量,出口的命令帶著一股淩人的、讓人無法反駁的氣勢,“那就親手毀了它們!”
海月猛地抬頭,愕然地看著表情陰暗而嚴厲司空經秋,喉嚨烙鐵燙過一般,無法說話。
司空經秋挑眉,翻開相冊,抽出方才海月看的那張海邊的照片,捏在手裏,神情冷漠地左右把玩了幾下,把照片遞到海月麵前,說,“就從這張開始吧。”
海月無法抑製的微微顫抖著,握著剪刀,僵在那裏,久久沒有動彈。
“怎麽?舍不得?”司空經秋盯住海月的臉,陰暗的眸光中藏著一抹無法錯認的火焰。
海月臉色一片雪白,她緩緩地伸出手去,接過司空經秋手中的照片,腦中空白一片,機械般地舉起手,剪刀緩緩地落下。
哢嚓——
隨著刺耳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裏晌起,照片裂成了兩半,允言的笑容被剪去一半。
海月看著,仿佛有人拿鈍器在戳割她的胸口一樣,撕心裂肺的痛。
這一剪刀剪掉的,不僅僅是一張照片……
而是和允言的之間所有的回憶……和她的心。
司空經秋冷冷地望著她痛不欲生的表情,麵無表情地翻開相冊,將照片一張一張地抽出來,遞到海月麵前。
海月眼神空茫地接過那一張張代表著過去和回憶的照片,一下又一下地把它們剪成碎片……
心劇烈地痛著,腦中有個聲音,不斷地喊著“不可以!那是她和允言之間唯一僅存的東西,不能剪掉”,但是手仿佛被下了不準停下的咒一樣,卻無法停下來。
哢嚓哢嚓——
冰冷的金屬聲在房間裏不間斷地響著,桌麵的紙條很快地堆成了一座小山……
終於,相冊裏再也抽不出照片來,而海月,也像被瞬間抽掉了靈魂的娃娃一樣,身體微微地搖晃了一下。
不能倒下去!
將剪刀放下,海月伸出手,緊緊地抓著書桌邊緣,穩住自己的身體,聲音像被輾過一樣嘶啞破碎:“我真的……隻是想把東西還給允言而已……”
司空經秋沒有應她,徑直拿起桌上的電話,按下內線,“李管家,上來一趟。”
海月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叫李管家,也不想知道。她急切地看著司空經秋,想要讓他相信自己的話,“司空少爺——”
“叩叩叩——”
輕而有規律的敲門打斷了海月接下來的話。
海月還想說些什麽,司空經秋掃了她一眼,製止她,“進來。”
門被打開,李管家筆直地走進來,看到桌上那堆剪得亂七八糟的紙條,微愣了下,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少爺,您有什麽吩咐嗎?”
司空經秋瞟桌上的東西一眼,眸光狠厲了下,“先把這個收拾掉,待會兒我‘親自’過去燒掉它們。”
“是。”李管家雖然疑惑司空經秋突如其來的,卻什麽也沒有問,從西裝口袋裏抽出一條巨大的、白色的布抖開,迅速地把桌上的東西收拾得幹幹淨淨,然後退了出去。
房間內頓時陷入一片寂靜。
海月緊握著雙拳深深吐納了好幾次,才鼓起勇氣,繼續方才未完的話題,“司空少爺……我真的隻是……”
她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司空經秋手中閃著銀光的東西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那是——
海月的表情凝住。
允言托夏醫生還給自己的戒指怎麽會在司空經秋手上!?她明明記得自己很小心地把盒子和放到行李袋裏了!
難道司空經秋曾經翻過她的東西?
海月緩緩地抬起眸來,全身僵硬,結巴道,“你為什麽……會有這個戒指?”
司空經秋眯眼,看著手中的銀戒,涼涼地問,“它對你很重要嗎?”
海月愣在那裏,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戒指對她來說真的很重要,可是……她卻不敢說。
海月悄悄地抬眸,看了沉著臉的司空經秋一眼。她怕自己真的說了,會將眼前的情況弄得更弄糟,令允言……受到傷害……
她的沉默令司空臉色更加晦暗,他冷笑著,當著海月的麵,捏著戒指的手緩緩的收緊,邊殘忍地將銀戒捏扁,邊陰鬱而極冷地說,“不回答?那就是不重要了?既然如此,它怎麽樣,對你來說,都無所謂了吧。”
海月眼睜睜地看著戒指在司空經秋的擠壓下失去原樣,慢慢地扭曲變形,全身僵硬似猶如一座雕像。
司空經秋淡淡的笑著,聲音冷冽而沒有溫度,“覺得心疼嗎?”
“不……不會……”海月咬著牙,忍著胸口的劇痛艱難地開口,“我本來……本來就打算把它丟掉的……”
“原來如此。”司空經秋點頭,繞過桌子來到海月麵前,黑白分明的利眸上下掃了她幾眼後,緩緩地伸出手,貼上她蒼白的麵頰,慢慢地往下。
海月不敢動彈,直到司空經秋單手勾出她頸間的項鏈,海月才慌亂地伸手,護住項鏈,想要阻止他看到墜子。
然而她卻慢了一步,司空經秋已經把項鏈拉了出來。
與男戒指明顯是同一個款式的銀色女戒指在明媚的陽光下,反射著耀眼的白光,刺得人眼睛發花。
司空經秋麵無表情地看著躺在他掌心中的戒指,久久沒有任何動作。
海月惴惴不安地看著他,頭皮發麻,所有的備注都凝固了似的,全身發冷。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司空經秋依然沒有任何動作,但黝黑的厲眸卻慢慢地眯了起來,臉色緩緩地變得冷肅。
必須在司空經秋發火前,說些什麽,否則,事情一定會變得很糟。
海月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平常那樣自然,可是吐出來的話卻仍然無法抑製地微微顫抖著,“這、這隻是一個墜子而已……它沒有任何意義……”
“是嗎?”司空經秋神情淡漠地掃了她一眼,語氣卻充滿了冷峻和嘲諷,“如果它不具有任何意義,你為什麽要這麽急切地向我解釋?”
“我——”海月被問得完全無話反駁,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抽盡似的,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司空經秋說得沒錯,正因為戒指對她意義非凡,所以自己才會經不住司空經秋的瞪視,而心虛地解釋……
司空經秋冷笑,額上的靜脈瞬間賁起,隨著眉毛的挑起,半眯的眼睛也驀然瞪大,“怎麽?無話可說了?”
海月不知道自己目前還能說什麽,她知道,司空經秋此刻非常生氣,因為她聽到了他“嘎吱嘎吱”咬牙的聲音……
這種情況下,不管她說什麽,都無法獲得司空經秋的信任,於是她抿唇,選擇了沉默。
司空經秋沒有說話,指尖一用力,生生的將海月頸項間的鏈子扯斷。
金屬勒過肌膚的瞬間痛感讓海月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想後退,司空經秋卻不讓她如願,伸手扣住她微微顫抖的右肩,不讓她有退縮的機會。
司空經秋將項鏈丟到書桌上,捏起墜子,舉到海月麵前,魔魅的雙瞳隱隱閃著詭異的紅光,“這個……”司空經秋頓了下,陰沉沉地笑,“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不……沒有……它……”海月顫抖著雙唇,逼自己說著違心的話,“它……一點兒也不重要……”
“是嗎?”司空經秋挑眉,笑容忽然變得令人毛骨悚然,聲音仿佛從地獄深處傳來,“所以……不管我怎麽處置它,你都不會有意見?”
司空經秋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個鉗子,緊緊地鉗住她的心。胸口襲來一陣強過一陣的椎心疼痛,海月雙手緊緊地抓著衣擺,要用力地摒著呼吸,才能控製住在喉嚨處滑動,隨時都會衝出來叫司空經秋把墜子還給自己的話語。
海月艱難地壓抑著內心真實的想法,澀然道:“不、不會……”
“很好!”司空經秋皮笑肉不笑地睨她一眼,毫不猶豫地用力,將手中的墜子捏扁!然後,拉著海月,走進盥洗室,當著她的麵,將兩枚戒指全部丟進馬桶裏,按下按鈕,衝掉!
海月木然地看著戒指迅速的被滾滾而出的水覆蓋,然後隨著水流漸漸變小,戒指也完全不見了蹤影。
海月看著空無一物的馬桶,忽然覺得有一股寒意,自腳底往上,迅速地凍結了她的血液,冷得她直打顫,身體微微地搖晃著,幾乎快要站不住……
空氣在這一刻也仿佛被這冰冷的寒意凝結了似的,沒有一絲溫度。
相冊被她親手毀掉。
戒指也……
戒指也已經……
戒指也已經不見了……
她和允言之間,再也沒有了聯係……
海月盯著馬桶,拚命地咬唇,控製著情緒,甚至把下唇咬出了一縷血痕,卻還是沒有辦法抑製住漸漸模糊掉雙眼的液體……
司空經秋瞠著雙眸,恨恨的瞪著瑟瑟抖動著仿佛在水裏浸泡過的睫毛的海月,憤怒,如滾燙的岩漿一般,在胸口翻騰,表情抽搐而扭曲。
他一步一步地向前,直到把海月逼得無路可退,緊緊地貼著浴室冰冷的牆壁,才伸手用力地攫住她的下巴,猙獰著表情。
明明溫熱卻又似千年寒冰一樣的手,一寸一寸地劃過海月的身體,最後停留在她的胸口,然後才一字一句,緩緩地宣布著:“宋海月,你給本少爺記住,在你自動來找本少爺的那一刻起,不管是身體,還是心!如果……如果再讓我知道,你留著與杜允言有關的東西、或者跟他有任何的聯係,那麽……”說到這裏,司空經秋突然頓住,勾起一抹陰狠的笑容,那抹笑容,看得海月膽戰心寒,“就別怪本少爺對他不客氣!”
語畢,司空經秋鬆開她,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瞬間失去了支撐,海月像一個破碎的娃娃,緩緩地滑倒在地。
外頭,隱隱約約傳來司空經秋的聲音。
“從現在開始,不準太太踏出宅子一步!也不準她與外界聯絡!否則,你們就全部給本少爺走人!”海月機械地轉頭,看了一眼在書桌旁打電話的司空經秋一眼,再轉回來,茫然地看著眼前潔白的馬桶,回想著剛才戒指消失的那一幕,心陣陣地抽痛著,幾欲哭出聲來。她狠狠地咬著牙,抿緊了雙唇,用了全身的力氣忍住,把幾欲破口而出的嗚咽硬咽下去。
額頭上被逼出了許多汗水,把鬢發都濕透了,眼淚也不斷地湧上來,擠滿了整個眼眶,然後離開眼睛,順著臉頰慢慢地流下來,滑進嘴裏。
澀而且苦。
海月淚眼模糊地低頭,眨了眨眼,感覺有豆大的液體脫離了睫毛滴落,在還沒有看清它們之前,就在冰冷而刺骨的瓷磚上碎成一小灘水漬。
她隻是想要把東西寄給允言……
隻是這樣而已。
後院。
整整兩個多小時。
李管家和兩們身著女仆裝的傭人,戰戰兢兢地站在不遠處,誰也不敢上前一步,去惹裏頭像被激怒的野獸一樣,到處噴火的男人。
司空經秋一腳將眼前燒得隻剩下點點火星的火盆踢翻,燃燒過後的紙灰碎了一地,飛揚到空氣中。
那個該死的女人,她竟然敢這麽明目張膽地將杜允言的東西帶到司空家來!
又是一股怒火翻騰上來,司空經秋再次氣紅了眼,踹了在地上打轉的火盆一腳,踢得它翻過來蓋在地上。
還是覺得不解氣,又上前踢了一腳,踹得火盆向前飛去,磕到一塊大石頭,缺了一個大角,司空經秋才停下來,動作優雅地整理了下衣角,瞬間平靜了下來,仿佛方才那歇斯底裏的模樣完全不存在過似的。
司空經暗暗吸了一口氣,秋轉過身來,恢複了平常的高貴姿態,神色自然地看著李管家,“說吧,什麽事?”
兩名小女仆還在驚嚇當中,像兩尊雕像一樣,定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見多識廣的李管家倒是淡定多了。
“呃……”雖然從小看著司空經秋長大,對他的脾氣非常了解,但李管家還有些不能適應,深深吐納了好幾次,才能保持住自己的聲音不顫抖,“方才優璿集團的林佑怡女士打電話過來,邀請少爺參加他們公司今天晚上七點的員工酒會。”
“酒會?”司空經秋嫌惡地擰眉。優璿集團的員工酒會邀請他這個外人?用膝蓋想也知道那女人想做什麽。本想拒絕,一張口,驀得想到什麽,又頓住了,他為什麽要拒絕其他女人的示好?他挑眉,目光不留痕跡地掠過三樓的窗戶,哼笑,“回複她,我會準時出席,叫人備車,我要出門。”
“好的。”李管家點頭,將兩名女仆遣退,自己卻沒有馬上離開。
“還有事?”司空經秋把脖子上歪歪扭扭的領帶扯下來,丟至一邊,在長椅上坐下來。
“少爺現在就要出門嗎?”李管家態度有所保留。
司空經秋看了下腕中的手表,才問,“現在幾點?”
“呃……將近五點了。”李管家恭敬地回答,明白司空經秋此刻出門,是要去赴林佑怡的約,,但是——
李管家瞟了廚房的方向一眼,欲言又止。
“有什麽事就直說,不要吞吞吐吐的!”司空經秋不悅地瞪李管家。
李管字躊躇了下,還是把話說出了口,“太太她……現在在廚房。”
司空經秋一愣,激動地站起來,然而下一秒,又想到什麽似的氣憤地坐下,不悅地皺起眉頭,“她沒事跑廚房去做什麽?!”
“夏醫生剛剛打電話過來,讓太太好好照顧您的身體。”李管家頓了下,咽了咽口水,才繼續道,“少爺……優璿集團的員工酒會……很重要嗎?”
司空經秋挑眉,看著李管家,沒有說話。
“您的身體還沒好。”李管家又朝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雖然不知道他們夫妻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事,且這些事也不歸他管。但看到海月明明十分不舒服,接到夏醫生的電話卻堅持要親自下廚,李管家忍不住就開口替她說話了,“如果不牽扯到生意,少爺要不別去了?”
司空經秋哼了一聲,依然沒有說話。
見他表情有些許軟化,李管家再接再厲,“太太的湯應該快燉完了,要不,少爺等喝完再去?”
“宋海月喜歡燉湯是她自己的事,憑什麽本少爺必須要配合她?”司空經秋倏地站起來,穿過走廊,踏進客廳,在偌大的豪華沙發上坐下,一麵拿起桌上的雜誌翻閱,一麵吩咐一旁的女仆去叫司機把車子開出來。
“少爺……”李管家不死心,還想說些什麽,卻在看到端著湯出現在客廳的人後住了嘴。
久候不到李管家接來的的話,司空經秋疑惑地抬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現杵在客廳一角臉色泛著青白的人後,僵了一下,口氣瞬間變得壞起來,“你下來做什麽?!”
“我——”海月被他嚴厲的口吻驚得全向一顫,手裏的湯險些溢出來,支吾了半天,才訕訕地吐出一句話來:“你……要出去嗎?”
司空經秋站起來,倨傲地睨了她一眼,冷冷一哼,“怎麽?我出門還要向你報告不成?”
“不、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海月的聲音澀得不成樣子。
“沒有?”司空經秋眯著眼,一步一步地走到海月麵前,淩厲地盯著她,“既然這樣,可以麻煩告訴本少爺,你剛才為什麽問我要不要出去?現在又站在這裏做什麽?”
“我——”海月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怎麽?被我說中了事實……”司空經秋嗤笑,“還是舌頭被貓咬掉了?”
“我沒有!我沒有要你向我報告任何事……”海月咬牙,鼓起勇氣直視他犀利的雙眸,“我隻是……我隻是……夏醫生說,你的感冒才剛才,要好好休息。”
“所以呢?”司空經秋凝視著海月幾秒,眸光緩緩地移至她手中還冒著熱氣的湯,神情冷了幾分,下巴繃得像岩石一樣剛硬,“你就‘聽話’地燉了湯要給本少爺調理身體?”
“夏醫生說……”
“夏醫生說?夏醫生說?!”黝黑的瞳眸閃了閃,司空經秋逼近一步,額際的青筋隱隱跳躍著,壓低的聲音從齒縫中蹦出來,“如果夏東野要你把本少爺綁起來,你會不會照做,呃?”
海月臉色雪白地後退,雙唇顫抖得說不出話來,她不明白司空經秋為什麽會這麽問,又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生氣。
她隻是……覺得心虛、覺得愧疚,覺得自己應該為司空經秋做點什麽……
司空經秋憤怒地瞪著她臉上的愧疚,眼角抽搐,瞳孔迸射出駭人的足以將一切燃燒怠盡的怒火,“宋海月!本少爺的身體怎麽樣不需要你多事!你隻要記住一點,那就是你來這裏的職責!”
語畢,司空經秋鬱怒地轉身,鐵青著離開。
海月捧著湯,表情呆滯地站在那裏,看著那抹怒氣衝衝離開的背影,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門口空蕩蕩的,早已沒有了司空經秋的身影,客廳裏靜悄悄的。
海月不知道自己在那裏站了多久,她隻知道自己的雙腿又酸又麻,甚至還微微地顫抖著。
海月想動,剛邁出去一步,腳下忽然一軟,整個人直接撲倒在地,手中捧著的湯水盡數倒在身上,手臂迅速的紅掉一片。
“太太!”李管家嚇得臉色蒼白,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去,一麵將人扶起來,一麵吩咐圍上來的女仆打電話給夏東野。
“回來!”海月忍著皮膚上傳來的灼燒感,叫住慌慌張張往外跑的小女仆,“我沒事……塗點藥就可以了,不用特地打電話給夏醫生。”
“可是……”李管家看著她發紅的手臂,一臉的為難。
“我真的沒事!”海月並沒有說謊,雖然跌倒的方向讓整碗湯都倒在手臂上,但剛才站了那麽久,湯的溫度下降了不少,所以手上的傷並沒有太嚴重,隻是微微有些發紅,隱隱有些灼痛罷了,這點小傷,海月自己就可以處理,根本沒表到需要叫醫生的地步。
為了證明自己沒事,海月掙開了李管家的手,邊向最近走的盥洗室走去,邊對跟上來的李管家和女仆們說,“請幫我拿點藥膏和紗布過來,謝謝。”
李管家一刻也沒有遲疑,交待女仆好好顧著海月後,立刻轉身離開,幾分鍾後,拿來了海月要的東西。
“太太,您要的東西。”
“謝謝。”海月轉頭朝李管家微笑了下,“麻煩你把它們放到客廳的桌子上,我等一會兒就出去。還有,李管家,能不能麻煩你不要叫我太太?”
太太這兩個字聽起來,感覺有點像在叫中年婦女一樣,她才二十歲而已,一點也不想被叫得那麽老……
“啊?”李管家愣住,不懂海月為什麽會突然提出這個事,他在司空家呆了近五十年,經曆過三任女主人,一直都是喊太太的啊。李管家疑惑了,“為什麽?”
海月抽搐了下眼角,“你不覺得,太太這兩個字聽起來,很像三十年代舊上海的感覺嗎?”
“那……”李管家向來專業而完美的臉上出現了一點點的裂痕,嘴巴張合了好幾次,才困難地發出聲音來,“我應該怎麽稱呼太太?”
“……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名字?!”李管家震驚得臉色都發白了,他之所以能夠在司空家呆近五十年,除了在工作上一直表現得很完美,沒有出現過任何的錯誤外,更是因為沒有發生過對主人用不敬之語的事情!
而現在,這位新任的太太,居然要自己直呼她的名字!
李管家覺得那一瞬間,天都要塌下來了!他神色一整,義正言辭的拒絕了海月的提議,“不行!太太就是太太!我們作為傭人,怎麽能越級直呼太太的名字?”
傭人……
李管家難道以為他們現在活在古代還是民國嗎?這都什麽時代了,居然還有傭人這個詞……
海月黑線萬丈,“隻是一個稱呼而已。”
“不行就是不行!這是禮數問題,絕對不能壞!”李管家異常地堅持。
“……”好吧,這是禮數。海月無言了一會兒,決定不再跟他爭辯下去,“我們不討論這個了,你愛怎麽叫隨便吧。李管家,可以麻煩幫我拿條幹的毛巾過來嗎?”
“是。”李管家伸出手,他身後的女仆立刻遞上幹的毛巾。
海月道了聲謝後,接過毛巾累累拭幹臂上的水,走出來。
“太太,您真的沒事嗎?”李管家沒有動,擔憂地跟在海月後頭,眉頭皺得緊緊的。呃……要不要要不要打電話告訴少爺這件事呢?
但是……
李管家看了專心衝水的海月一眼,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從剛才少爺憤然離開的樣子,若是把這件事告訴了少爺,少爺會不會更生氣?
還是,不要說了?
太太也說了,她沒事,而且……
李管家瞄了正在上藥的海月一眼。
而且,太太的手看上去的確沒有特別嚴重,隻是紅了一塊,並沒有起泡或者其他症狀……
心裏雖這麽想著,李管家的手卻不知不覺地伸進西裝口袋裏,拿出了手機,開始撥號。
海月聽到滴滴滴手機按鍵的聲音,抬起頭來,“李管家,你要打給誰?”
李管家條件反射地回答,“少爺,啊——”
話音未落,掌中的手機就被海月劫走。
“太太?”李管家呆若木雞地看著空掉的手心。
海月若無其事地刪除掉屏幕上的幾個數字,合上手機,“我沒事……你不用打電話通知……他。”
欠司空經秋的已經夠多了,海月不想再麻煩到他,這一點小傷,她自己可以處理得很好。
李管家以為她在和司空經秋鬧別扭,也沒有再繼續堅持下去,默默地彎腰,將手機拿回來,收進西裝口袋裏,半晌才說了句,“那好吧。”
海月低頭,小心翼翼的在紅掉的肌膚上塗上藥膏,再包著紗布,一切都弄好了之後,才轉頭頭,怔怔地看著早已收拾幹淨的地麵,好一會兒才道,“李管家,那些材料……還有剩嗎?”
李管家呆了下,立刻明白過來海月指的是什麽,點頭,“有,我馬上叫人把材料送去廚房,讓他們重新再燉過。”
“不用了。”海月轉過來,搖頭,“把材料直接給我就行了。”
意會到海月話裏的意思,李管家瞠目愕然,好幾秒後回過神來,連忙出聲製止,“太太,您的手還沒好,這件事我交給廚房去做就行了,您不用……”
海月不待李管家把話說話,直接開口道,“我的手沒事,這點小事不用麻煩廚房……”
而且、她欠了司空經秋那麽多……雖然她根本沒有辦法、也沒有能力把所欠的債務還清,但至少、至少在其他力所能及的方麵,為司空經秋做點什麽……
海月轉頭,望著空蕩蕩的門口一會兒,丟下一句“麻煩把材料送進來給我”後,帶著受傷的手,起身朝廚房的方向走去。
仿佛這樣樣,就能減輕她內心的愧疚一樣。
四周寂靜無聲,太陽早就落下山去了,除了宅子裏還亮著燈,其他地方都被濃得化不開的夜色籠罩。
海月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木然地看著桌上那碗早已涼掉的湯發呆。
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像一座雕像一樣,坐在這裏,傻傻地從天亮等到天黑……
司空經秋並沒有說今天會回來不是嗎?
可是……她卻絲毫沒有離開客廳,回樓上去休息的念頭……
在客廳等了這麽久的時間,她已經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為擔心司空經秋的身體,還是擔心司空經秋會牽怒到允言而一直坐在這裏了。
海月苦笑,伸手碰了碰桌上冰冷的瓷碗,再抬頭看了壁鍾一眼。
原來已經一點多了,難怪湯又涼了。
海月站起來,端起桌上的湯重新返回廚房,倒進燉盅裏,按下開關。
沒一會兒,燉盅裏飄來嫋嫋白煙,空氣中充滿了淡淡的香味兒。
海月按掉開關,把插頭拔掉,接著拿出隔熱手套戴上,這才將燉盅從鍋裏拿出,把把湯倒到保溫瓶,打了個哈欠,抱著保溫瓶準備離開,卻聽到外頭傳來腳步聲。
司空經秋回來了?
海月怔了下,簡直地收拾了下廚房,抱著保溫瓶走出去。
客廳裏不止兩個人,跟司空經來一起回來的,還有在邶風集團辦公室的那個女人。
司空經秋為什麽把她帶回來?難道說……
海月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麵對他們,打招呼覺得尷尬,又沒有那麽深的偽裝技術,可以裝作不知道那天的事,她隻能愣在那裏。
司空經秋沒料到她這麽晚還沒睡,顯然也愣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回過神來,沉著臉道,“這麽晚了,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海月看了司空經秋身邊的女人一眼,抱緊了懷中的保溫瓶,準備了一晚上的悉數吞回去,“沒、沒什麽……我肚子餓,到廚房找點東西吃……”
“肚子餓?廚房的人呢?都死了嗎?!”司空經秋蹙眉,正欲發火,手臂卻被身邊風姿卓越的林佑怡拉住。
“司空少爺,她是?”
司空經秋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臉色陰晴不定地盯著海月看了半天,才道,“她是——”
海月發現,自己竟然害怕會從司空經秋的嘴裏聽到“她隻是我買回來生孩子的女人”這樣的答案,那會讓她覺得無比羞愧丟臉!
她急急地,張口搶白道,“我——我有點困,先上樓休息了!”
海月逃避欲逃的態度讓司空經秋整張臉都黑了下來,他一個箭步上前,擋住海月的去路,陰沉瞪著她,深如寒潭的瞳眸閃著噬血的光芒。
“你……我……”海月被司空經秋瞪得畏縮地倒退一步,臉色像石灰一樣蒼白,雙唇抖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一雙腿更似被灌了鉛一樣,再也無法移動半步。
現在不表現更待何時表現?盡管內心也被司空經秋的神情嚇得頭皮陣陣發麻,但為了在司空經秋心裏留一個善良的好印象,林佑怡還是鼓起勇氣上前,勸道,“司空少爺……傭人隻是肚子餓,偷吃東西而已,不需要這麽生氣的。”
傭人?
海月聽到站在司空經秋身邊的女人這樣形容自己,不由一愣,反射性地低頭,打量自己的打扮一眼。
衣服是司空經秋專門派人來家裏給自己設計訂做的,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
據李管家說,這個服裝設計師在國際上很出名,許多名人為了能夠請到他親自設計衣服,而不辭千裏前來,甚至砸下重金,隻為求一件大師手筆、世上獨一無二的衣服……
李管家還說,因為這位服裝設計師跟司空經秋已死去的爺爺是忘年之交,所以才會願意來替她這個無名小卒設計衣服……
當時海月以為那些是李管家為了襯托司空家在社會上有多上流,而誇大的說辭。不過有一次在某新聞上看到,有一名世界級著名影星,為了求得這位服裝設計師的衣服,竟然像跟蹤狂一樣守在大師門口苦候,引得眾媒體前去圍觀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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