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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芝芳在電影裏也就服過一次軟:如果他沒有個紅顏知己我也替他叫屈。於是孟小冬明刀明槍地走上來說:“我把這個屈給您抹了。”其一是當眾點角,其二是用手直接捂住對方的嘴巴,第三就是那句一點都不高。基本上有些下犯上的味道,所謂我的幸福我做出,我要不幸福也得我做主,我隻要做了主就不去管幸福不幸福。這個非常新潮的愛情模式在梅蘭芳靜水無波的生涯裏就像災害性天氣一樣,盼著盼著就來了,熬著熬著也就過去了。當一場電影變成泡影,當兩人獨處被經紀人橫插一杠子,當越來越多的人擠進他們兩個人的時間,電影的膠片和演員的陌生感都不夠他們纏綿悱惻,也就沒有什麽意味深長。恍惚間,剛才是武則天點了男妃,又好像看到慈禧太後誇李蓮英梳頭梳得實在是好。梅蘭芳是個不會追上去的男人,因為在他的前麵有別的男人等著孟小冬。

    孟小冬想把天下女人都嫉妒的男人變成自己的男人,結果她還是女人。

    如果看《梅蘭芳》,隻要記得任何人的故事都不會僅僅至於他一個人也就夠了。無論是哪一種的觸動,我們畢竟都是用別人的眼睛來看自己,這也就是心頭上最後留下的那一點紅吧。

    還有湯嗎《梅蘭芳》觀感其二

    看《梅蘭芳》和一般必看的不同,屬於我很想看又不是不得不看的電影,因為主要演員除了英達之外沒有一個是我喜歡的,不過好歹我很想看梅蘭芳怎麽變成許雲峰的,所以抱著趕集的心態再次去給陳凱歌捧場。

    先單獨說說這個電影有點奇怪的台詞。十三燕出來的口氣就像太監一樣,我找不出解釋的想法就說了個“存嗓”。我跟著解釋唱泰坦尼克號的那個什麽席琳迪昂在家裏是完全不說話的,我那個時候有這麽一刹那蒙太奇似的想法:女的都該去唱歌為生。孫紅雷和英達還算基本做到了說什麽聽得出什麽,陳紅就是一副隨時準備和人破口大罵的架勢,章子怡那句梅大爺我聽著沒有什麽毛病,黎明乍一回頭說是梅大de爺,不是梅大da爺。我想大爺一定是罵人的話,一種梅蘭芳覺得連聽都不能入耳的粗話。可是他自己說有沒有人肯看一個弄nen髒了的梅蘭芳的時候,有一種外國友人唱中國歌的效果,這個難道是為了有喜劇色彩嗎?

    說起來章子怡說飛機的時候就完全沒有說成灰機啦轟機,那樣說多好玩呢?

    也就是說這個電影的大部分台詞不是聽不清楚就是乍了耳朵,大概陳凱歌本來想拍的是默片。

    在一片漆黑裏壓著片頭入了座就聽見有人在問“還有人叫黎明的,很怪的,難道還有叫傍晚的嗎?”我回頭一看,的確有很多年紀大的觀眾,京戲這個寶還是把他們的餘糧給“押”了出來。他們當年大概就是什麽甲迷,什麽乙迷吧。電影的鏡頭勾勒的戲園子還是不錯的,很有連環畫的真實感,我看見梅蘭芳踩釘子,琢磨這個紅得叫一個“紮實”。

    看見邱如白開記者招待會的時候,我想到了劉德華的一部叫做《天與地》的戲,裏麵講緝私隊長來海關上任第一天開會,下麵的貪官汙吏覺得這個家夥是來開保護費盤子的,看著邱如白拿遲到的梅蘭芳說事,我想越是沒有毛的人越喜歡在老得隻剩下毛的麵前耍這種毛病。台上台下的這麽一駁,我站在了費二爺這邊,台上的就是棒槌,我沒有想到的是,這部電影完了,這個戴著眼睛的還是個棒槌。

    十三燕這個時候有意思的是那句“沒有禮貌。”記得劉家良在電影裏最喜歡說現在的人不懂“老幼尊卑”,他們的問題是不懂得邱如白這樣的留洋人士是代表進步生產力的,什麽是榮什麽是恥得他們定,從這個角度而言,不懂規矩的恰恰是這種在京城戲園子裏臉上始終捂著燙毛巾的老不死。

    梅蘭芳在嚴詞拒絕加一個大耳光了一個魯二爺,馬上耐不住對知識的渴望找上了邱三爺。無奈邱三爺這個時候還有些糊塗到底怎麽算幹淨這個概念,一直到他流著口水發覺胡適和蔡元培這種新人也看戲的時候,他無疑比當時的北大圖書館管理員聰明,他放下了幹淨這種沒有必要糾纏的概念,毅然地下水了。

    這個電影到這裏好像終於氣順了,有點像偷了半天的情現在合法了能見光了,邱如白大談:梅郎不背叛他們他們也該不背叛梅郎啊?見多識廣的六爺笑笑:不就是要他們來看戲嗎。

    打對台的核心人物是小叮當,就是當年的丁小滿。我開始有些不明白最後為什麽他要砸十三燕的場子,後來明白他最後一場買的就是自己輸,十三燕不肯做蛐蛐蟈蟈的茶壺沒往他腦門子去大概還是多少擔心他提著刀竄下台怎麽辦呢?他的出現證明讀書是多麽重要的事情,哪怕隻是出國兜一圈讓別人以為你讀過書,所以他一輩子成不了邱如白,邱如白也砸場子,可是人家不用蹲在椅子上,人家穿著西裝不方便。

    十三燕是很悲劇的人物,他很喜歡送人家以自己為模型的手辦。可是結果全城的人早知道他是會翻跟頭的大號手辦罷了,人到不能自欺欺人的地步就不是蒼涼可以蓋過臉去了。翻過來看嬌喘連連蓮步款款水蘿卜樣的青梅就又是一番光景。女要俏一身孝,男要帥一身皂。一縷麻是一身皂,黛玉葬花是一身孝,男的女的眼睛都勾了去,自然男的女的銀子都賺了去。於是乎時代車輪滾滾而行年青的粉頭變成了年紀不青的粉頭,沒有關係,看厭了蘿莉會有更多的熟女控買票的。

    這個時候邱如白這個人物越發重要了,從訓斥梅蘭芳的妻子要識大體,從質問梅蘭芳的情人不能劈他邱先生的腿,從雇傭殺手到怒斥美國觀眾提前退場,從和日本人嬌嗔你怎麽可以騙我,從梅蘭芳叫他走開到到他終於趁梅蘭芳病倒在床上不搭理他的時候大笑:你到底是個普通人呢。記得邱如白先生酒醉說人家侮辱梅蘭芳的時候,完全配得上那個野台子的“角”說得好:我倒是發覺您很尊嚴您很體麵。很簡單的就是如果把電影像dvd那樣倒退的話,真想摁著邱如白尊嚴體麵的腦袋問他,你的尊嚴和體麵就是歸於對台上孟小冬摸著梅蘭芳的手“演得真“真””這種口水漣漣嗎?你知道什麽叫做漢奸嗎,你真知道伯夷叔齊幹什麽的嗎?我自然不可能這麽做,因為據說演邱如白的是個演打手出身的,人家戲好不好不知道,可是手還是看得出蠻肌肉的。這年頭流行演員大叫“誰說我的戲不好我日他祖宗?”我想說的是,我家老祖宗年紀大了,您不一定看得上。

    美國那個大戲園子看上去非常眼熟,因為我看《金剛》的時候就是這個架勢,好像美國人看的就是一個男人怎麽隻靠手和臉演出的女人的性感,邱如白明顯底氣不足的神經在一個女士提前離場的時候徹底崩潰了,他大罵為什麽允許她提前退場,結果黑人叔叔說這是個自由的國家,我想他一定大罵假民主假自由資本主義害死人。可是他被大雪一催如喪考妣地看見歡呼雀躍正拍手的觀眾的時候,他還魂了:“都瘋了,都瘋了。”我得強調邱如白絕對沒有像六爺那麽低俗隻想著這次不會虧本了,他想的是隨著梅蘭芳從遠東第一人變成世界第一人,他呢,他邱如白呢?其實他就是外國電影看得少,他該知道有一隻大猩猩曾經和梅蘭芳一樣滿座,等那隻大猩猩從帝國大廈下載下來的時候,甚至還超過了梅蘭芳。

    這個電影比較奇怪的是梅蘭芳會經常問:還有湯嗎?感情戲在這碗湯裏才變得猶如什麽女演員露點啦,男作家和很多年沒有結婚的女友分手後於是結婚了一樣重要。一開始不過是對福芝芳的淫威進行妥協,但漸漸地就變成挑釁。孟小冬的加入使得他覺得可以不給他衣食父母幾百家商家的麵子,使得他敢於在福芝芳看不見的地方脫去外衣(畢竟我們看見的是穿上外衣),使得他像小媳婦撒嬌一樣地說:“我就是犯渾行不行?”三捕快,他老婆,他不是老婆的老婆答案都是不行,因為梅蘭芳始終等著別人給他開門,所以他不知道有鑰匙可以拿在自己手裏的事情,他知道有“還傘”應該還得益於早年學昆曲《白蛇傳》的時候捎帶腳師傅用不時輕吻屁股的板子讓他記住的。可還是學得不順,否則臉紅什麽呢?他應該沒膽子對孟小冬說:“小皇,小冬皇,小冬,我今天有些精神煥發。”看著孟小冬在槍口下悲憤我也替她生氣,人家自動放棄槍了,還有這種槍杵過來,沒事,梅蘭芳哪去了,梅蘭芳在旁邊正沉著地隻敢生氣。小冬,丟了梅蘭芳吧,你還有個杜月笙。這種紮不出聲響的男人配不上你這個在電影裏唯一的現代女性,他習慣福芝芳的鎖鏈了,我說的。

    家恨之外自然就是國仇,這方麵日本人是恪盡職守的,因為關鍵的時候日本鬼子不會缺貨的。那個日本人叫什麽有些忘記了,反正叫日本人倭寇錯不了的。當他說第一次看梅蘭芳在日本演出的時候,我不厚道的想那個戰爭歸來該是指日清戰爭,其實是日俄戰爭更好聽點,那麽那次梅蘭芳的演出算是勞軍演出?當翻譯把“裝腔作勢的臭娘們”改成“裝腔作勢的娘們”的時候,翻譯該知道如果是娘們了,對一個男人臭不臭其實關係不大。當日本人覺得自己被上司忽悠的時候他自殺了,我一直搞不懂為什麽不拍他剖腹,後來想陳凱歌一定考證過這種情況下是不可以采取這種高級自殺方式的。其實我的想法就覺得多看點血能夠更值回票價。

    當梅蘭芳顫顫巍巍拍照的時候,我突然聽見剛才說黎明還是傍晚的那位老爺爺說,當年的照片差不多就是這樣。我想他一定就是為了等怎麽拍這個照片來看這個電影的,值得嗎?我想他的答案是肯定的。因為不一會電影就結束了。

    站起來才發覺這個電影其實已經放了很長時間,我們慣常的做法是算人平均,換算到毫秒的話,這個電影怎麽會不值當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