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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集算大集。

    當諂媚變得陽痿——超強台風

    話說我基本得知電視台放《超強台風》簡直可以用抓耳撓腮急不可耐來形容,真是如雷貫耳的爛片,我覺得該有很好的享受。主角巫剛明顯老了,當年的傻大個現在變成了市長,他基本屬於鼻直口方那種吧,正氣凜然儀表堂堂。他在電影裏對個小偷耍橫的時候:這個市都是我的地盤,我是市長。還是有些當年倜儻的態勢的,當然是大茬子味道的倜儻。

    據說馮小寧對舉起手來廣受惡評表示的不是憤慨而是憂慮:我們的電影觀眾素質之低從這麽好的電影乏人問津就可見一斑。我不由想起楊鞋拔子的那句名言:泱泱大網就沒有一個人覺得我長得好看的嗎?

    據說這個電影可以把後天pk掉,馮小寧說以此他成為中國最好的導演,沒有之一。當人家嘲笑他拍的是奧特曼的時候,他說:奧特曼好啊,那是日本最偉大的電影啊。

    一個導演麵對自己作品質疑的態度如今似乎越來越影響我對電影的觀感,譬如赤壁之後吳宇森麵對質疑就直接說是有些好笑當時沒有想周到,和當年陳凱歌對質疑無極一概斥之為無恥。

    馮小寧的紫日和紅河穀據說很有好評,我反正同樣覺得是爛片,不過那些就是才力有限,而類似台風這樣的電影就是舔卵吹簫無恥到了極點,基本和於丹之流屬於一丘之貉。他完全是以瀕死交黨費的態度來獻媚於基本不看電影的有關方麵,這樣的人是電影的恥辱。雖然,其實這本就是主流。

    記得已故的高英培和範振鈺(默禱兩位老先生)曾經諷刺過給領導拍馬屁,除了說把痰桶當飯盒刷之外,一句經典的話就是:“您一跺腳就製止了一場七級大的大地震啊!”這次我們的市長麵對的是十八級台風。

    鑒於馮小寧也知道自己拍的不是封神榜,所以沒有市長叉腰肌一口氣把台風海嘯吞了的鏡頭出現,他這次主要想表示的就是以人為本,就是說到什麽時候,人的生命是最重要的,譬如救治孕婦,救治金魚都是在這種思路上濃墨重彩的,然後不時聲淚俱下的是:還是五分,隻能是五分。裏麵涉及一個台風的紀錄片,被定為絕密,這個絕密就在於表現當時的執政者是多麽的草菅人命,愚蠢在某種體製下是最高機密雖然盡人皆知。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這句話的方麵就是聲嘶力竭七情上麵。在可笑到可怕的特技烘托下,這位市長何止是偉岸高大,簡直就是偉哥猛男。難道市長也開始講究色相了嗎,怪不得施瓦辛格可以當州長,我們該把岩石請來。

    這種電影的好處在於連拍馬屁的人其實也已經黔驢技窮了,無處下嘴的時候隻好蒙著鼻子胡說了,眼睛?良心?這種東西這種東西能有嗎。

    看這樣的爛片其實也是非常舒暢的事情,就像一隻開塞露,可以把對某種東西的怨毒都順勢排泄出去。

    冬自何至——冬至

    日記

    以前有過一篇雜文登載在人民日報上麵叫做《日記無罪》(見袁鷹《風雲側記》)。提到日記這個東西往往是親人朋友之間謀殺對方的利器,但即便如此還是有人甘之如飴道理也很簡單:人不僅是謀害自己的元凶,更是最大的幫凶。譬如有個教授在隱藏了一部分日記之後在新的日記上記載了:今日藏匿日記一批於某地某時。而陳一平的不同是在於真正有所行動的日子他不過寫了四個字:今日冬至。之後他再也沒有翻開過自己的日記本。

    陳一平寫日記意味著他有一個自己的世界。就像許彥成不願意麵對杜麗琳,他用廢舊木料給自己做了一個狗窩,直到遇見姚宓。(楊絳《洗澡》)陳一平一直沒有這樣的豔遇,所以他一直在日記上鋪陳自己的方丈須彌。他寫得都關於什麽呢?工作、學習、生活,還有其他。如果不是作為破案輔助線索,日記也許不過就是一件舊衣服,不同之處在於這件衣服隻此一件,親曆親為。在日記裏有什麽也許不能一一曆數,但總該有隻有他自己懂得的尊嚴。

    陳一平的尊嚴可以表現為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所有的人都甘心情願地接受測謊實驗的時候他堅決不予以配合,使得審查工作馬上可以簡單到不用再進行偵破工作,而可以直接定性為這件事就是陳一平幹的。

    第二件事情是當行長懷疑了所有人可能是肇始之尤,卻斷然否認了對陳一平的懷疑:這個人沒有用,一定不是他幹的。

    巧合得是正反兩個結論都是斷然被認可的,周圍的人也覺得理所當然,但前提有一點是相通的:陳一平是個沒有用的人(警察覺得他是不經嚇,行長覺得他不夠膽)。這些揣測和判斷很多不止是暗示而是直接告知,陳一平能做的反應就是不動聲色。最後他幹的事情其實和發財致富很快脫離了幹係,他隻是在無聲地告訴那些藐視他的蠢人:幹事情靠的不是膽子,所以討論是否夠膽毫無意義。

    圍棋

    人生難得一知己,吾當以同懷而視之。這句話的另外一層涵義就是除非有人要滅了你,否則了解你的人永遠不會出現,當然前提你不能一滅就給掐了。

    蔣寒是在所有的人都被陳一平弄得煩死了的前提下出現的,出現之後他所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去和陳一平下棋。然後天南海北。劇中陳一平原來的好友(李誠儒扮演)和他並不是棋友,如果陳一平喜歡打麻將倒是可以湊一個搭子。圍棋古時候被稱為木狐,馳騁其中如怒海操舟,舟毀人亡往往是最好的解脫。棋秤盈尺,但可以放進去無窮無盡地思索和沉默。兩個本來擦肩而過的男人默默地你來我往,他們都沒有主動提到案情,似乎隻是來下棋,時光就這麽流走,大家的路都沒有盡頭。棋局之外,大家都鎖定了對方是唯一的對手,結局並不是誰輸誰贏,而是誰能知道輸贏背後的路該怎麽繼續走。

    陳一平何其不幸,經年累月無人對弈,閑敲棋子落燈花,燈花畢剝,棋子和他總是寂寞。陳一平何其幸歟,還是等到一個人來坐在了棋局的對麵,不至於死於宵小庸吏之手。

    猶如他寫了大好文章,總有人知道他想寫的永遠在紙上看不到也猜不著。有人拿起背著燈,逆著太陽,輕歎一聲:這樣的文章,何必要寫出來才被人知道。

    魔笛

    陳一平喜歡莫紮特,於是便想到莫紮特說:原諒那些庸人。而這話本來不是莫紮特說的,莫紮特隻是放縱狂笑,吐血而亡。他的敵人意識到他的消失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再也沒有那狂笑突兀響起,意味著再也沒有配被嫉妒被中傷。陳一平幹的事情其實不過就是黑吃黑,借財過路。似乎是借別人之酒澆胸中塊壘,酒喝得越來越多,塊壘也隨之而神采奕奕,兩不相忘。再多的酒也無用,隻是多了個愛喝酒的習慣。

    當低劣破舊的電匣子裏吱吱呀呀傳出"魔笛",陳一平聽得非常平靜,非常享受,非常沉溺,非常安詳。他在旋律中麵對的隻有自己攤開的日記,他旋開鋼筆,欲說還休。

    在他即將崩潰的時刻,妻子也不敢打擾他聽音樂;在他卑微苟且的日子裏,妻子也不忍心打擾他聽音樂。

    如果說寫日記是一種宗教儀式,管風琴裏傳出的旋律就是"魔笛"。那一刻,莫紮特都在陳一平麵前匍匐下來,因為他不是庸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