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3日:霜降,他要和她離婚
字數:7759 加入書籤
今天是嚴雨的生日。三十五歲了。
突然湧上一股滄桑感。歲月這樣流過,究竟給人們留下了什麽。人生的道路上,有多少次行差踏錯的機會。是不是有些路一旦走上去,就再也不能回頭。
難得全家團圓。國慶的假期,嚴雨陪四個老人四處逛了逛,也提前收了禮物。隻剩下艾默那一份,忙到當天才有時間去準備。
一大早,嚴雨摟著自己的小女人,說什麽不讓她起床,“再休息一會兒,這麽些日子你還沒忙夠麽?”
“我要起來做早飯,兩家父母都在,我這個當媳婦的,不能太懶惰了啊。”艾默在嚴雨懷裏找個姿勢趴好。
“算了吧,你有多懶,我父母不知道麽。我媽也不是惡婆婆,讓她去做吧,你隻要負責陪她兒子,我。我開心,她就開心了。”
“我父母也在啊,怎麽也要做做樣子,否則我媽又要念叨我不懂為人媳婦的責任了。”
“為人媳婦的責任,嗬嗬,就是趕緊給我媽生個大胖孫子。”嚴雨翻身將她壓住。
“啊,不要,一大早的……唉,你別這麽沒正經好不好……”艾默小聲地抱怨著,無奈她永遠敵不過這個急色鬼。
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嚴雨有點兒生氣,“你們公司還要不要讓人活了,這麽大早就催命。”
艾默笑著把他的頭從胸前推開,伸手去抓手機,是個不熟悉的號碼。
“喂。”
那邊一陣沉默。
“喂。”艾默又看了一遍那個號碼,確實不知道,剛要放下,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是艾默,艾小姐麽。”
“我是。請問您是……”
“我是劉藝,我想,你也許知道我是誰。”
艾默心中奇怪,經年的老婆打電話給自己做什麽,“嗯,你好,找我有什麽事麽?”
“你方便出來一下麽,我有事情和你談。”
“現在?”
“對,現在。”
艾默看了看心又不甘,繼續騷擾她的嚴雨,“現在估計不行。”
“那就上午10點,我在TY對麵的咖啡館等你。”
艾默還想追問劉藝找自己什麽事,電話卻已經掛掉了。
“誰啊?”嚴雨湊在她耳邊問。
“噢,一個同學的老婆。”艾默還是太能在嚴雨麵前講出經年的名字。而且她不知道劉藝找自己是什麽事情,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什麽?你是不是背著我勾引什麽同學了?人家老婆都找上門兒來了……”
“怎麽可能。你又胡亂吃醋。”
“是麽?那我檢查檢查。”
“啊……討厭……”
艾默到TY對麵的時候,已經10點10分了。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口的劉藝。和校友錄結婚照片裏的那個濃妝豔抹出來的美麗女人不一樣,如今坐在那裏發呆的劉藝,穿了一件淡藍色的上衣,灰色的褲子,沒有化妝,沒有配飾,像個影子一樣,樸素的近乎失真,彌漫著一種濃濃的不確定感。
艾默帶著疑惑走進去,心中有點兒怪怪的。上次Evelyn也是在這裏見她的,於是這個地方給她留下的印象並不好。
“你好,我是艾默。”艾默出聲打斷了劉藝的沉思。
劉藝轉過頭,看到艾默,騰一下就站了起來,胸膛急劇起伏,自己深呼吸了幾次,才強自壓住衝動。
“你……不舒服?”艾默被劉藝嚇了一跳,問得小心翼翼。
劉藝並不理她,扭過頭哼一聲又坐了下去。艾默不知道劉藝這是發哪份子火,也不知道劉藝找自己是要說什麽,於是也坐下來,靜靜等劉藝開口。
服務生上來點飲品,一直到艾默的咖啡都送了上來,劉藝還是在看著窗外,似乎完全忽略了對麵坐著的人。
艾默決定自己先開口,中午還要和嚴雨以及四位老人出去吃飯,給嚴雨的禮物也還沒有準備,她沒時間和劉藝在這裏莫名其妙的耗下去。
“你……來北京接經年?”
聽見艾默講自己老公的名字,劉藝猛地轉過臉來,這才上下打量艾默,的確是個漂亮又細致的女人,比自己迷人多了。
“經年?叫得還挺親切。”
“對不起。任先生沒有和你說,他今早就回去了麽?”
“我當然知道他已經回去了,所以我才來的。”
艾默不太明白,臉上出現疑惑的表情。
“我求你,放了我老公。”
“你什麽意思,什麽叫我放了他?”艾默有點兒苦笑不得,“我和任經年之間並沒有什麽瓜葛。”
“你是他的初戀女友,怎麽會沒有瓜葛?”
“你也說了,我是他的初戀,那已經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你現在說讓我放了他,似乎不太適合。我們早就已經結束,有什麽放不放的。”
“早就已經結束?”劉藝哼了一聲,“怎麽可能。不要自說自話,你們還想瞞我到什麽時候。經年一直對你沒有死心,這是我從和他結婚之前就知道的。我隻是覺得,你遠在天邊,我在他身旁,可以忽略的我就假裝看不見,可以當作什麽也沒有發生。但是你,”劉藝指著艾默的鼻子,“你在國外呆得好好的,為什麽要回來。”
“我回來是因為我老公他被派回國,和任經年一點兒關係也沒有啊。”
“沒有關係?那你怎麽會好好的在大學裏呆著呆著就不做了,找工作找什麽不好偏偏在經年和TY有合作的時候進了TY,項目完成了,你又要離開。這世上哪裏有這麽湊巧的事情。”
艾默歎一口氣,她也想知道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湊巧的事情,“無論你相信與否,這一切的確是湊巧。”
“你們都當我是三歲小孩子。就算是湊巧,你敢說這段時間裏,你們沒有幹柴烈火的做出什麽下作的勾當?”
艾默怒了,“對不起,請注意你的言詞。我們都是成年人,要對自己說過的,做過的負責。”
“那你就負責啊。狐狸精,勾引人家老公,別做了還不敢承認。”
“劉小姐,你不要太過分。我和任經年都不是那種沒有理智的人,我們之間什麽也沒有發生過。”這話說出口,艾默有點兒心虛,那次腳傷的擁抱和這次突如其來的吻算不算發生過什麽。“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老公的人品,他絕對不是不負責任的人。”
“對,就因為他要對你負責任,所以他提出要和我離婚。”
“你說什麽?離婚,經年為什麽要離婚?這太荒謬了。”
劉藝看著艾默,眼光像是要殺人,看得艾默不禁害怕起來。
“劉小姐,你不要衝動。我發誓,我和任經年真的什麽也沒有發生,我們隻是純粹的同事關係。如果中間有什麽誤會,一定要坐下來好好談。”
劉藝的嘴一撇,突然哭了,淚水開了閘一樣。咖啡廳裏的人們都看過來,讓艾默很頭大。
“我……我陪了他這麽久……我以為……我以為有一天他會放下……我看到他……他隨身帶著你們的舊照片……我安慰自己……沒事……他獨自來北京……我就知道他會找你……我提心吊膽……我……他突然又被派來做項目……我就擔心你們見麵……結果,還是在同一個公司……那麽久……我不放心……但是我選擇……我相信他……我一直都相信他……結果他昨天卻打電話來,說要離婚……我不知道怎麽辦……我還懷著他的孩子……孩子不能沒有爸爸……他怎麽可以這樣……”
艾默不住的安慰劉藝,她覺得這中間一定有誤會,經年不是那種會隨便拋下老婆孩子的不負責任的男人。
“你別哭啦,回去和任經年問清楚,他是不是有什麽事。我向你保證,我絕對和他沒有任何糾纏。不信,我現在打電話給他問清楚。他不能這樣做,你有身孕,怎麽能開這種玩笑,會出人命的。”
艾默的手機響起來,她站起身,想要走到外麵接電話。還沒邁出步子,就被依然哭泣的劉藝一把拉住,“你要去哪裏……不要想這麽就走了。”
手機的鈴聲急促,仿佛鎖命鬼一樣在催促著艾默,“我隻是要接個電話。”
“那……那就在這裏接……難不成有什麽瞞著我……”
這個女人,真是急瘋了。艾默不和她計較,重新又坐了回去。
“劉小姐,如果需要,我可以和任經年當麵對質。我不知道他為什麽做了這樣一個唐突的決定。不過我相信,事情總會有解決的方法。你需要穩定下情緒,這樣激動對孩子不好。”
手機短信提醒又響起來,艾默低頭察看,居然是任經年發來的。
“劉藝是不是去找你了?”
艾默抬頭看看對麵因為聽到孩子兩個字而努力穩定情緒的女人。母愛還真是個神奇的東西,聽到對孩子不好,淚水馬上就關住了閘。
“我去打個電話,我把我的包放在這裏。裏麵有我的車鑰匙,我的錢包,證件,信用卡。這樣你該放心了吧。”
艾默走到門廳播了電話回去給任經年,她還沒有開口,那邊就已經傳來急促的聲音,“劉藝是不是去找你了。我回家車剛開到一半,我母親說劉藝昨天晚上突然離開了家。她是不是去找你了?”
艾默聲音冷冷的,一肚子氣,“老婆孩子跑了,你現在知道著急了?”
電話那邊頓了一下,經年似乎冷靜了下來,“你已經見過她了?”
“對。我現在和她在TY對麵的咖啡館……”
“我馬上過來找你們。”
“等一下,經年,你實話告訴我,你說要和劉藝離婚是真的還是假的?”
經年沉默良久,嗯了一聲。艾默的眉頭皺了起來,
“告訴我,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隻是覺得不合適了就不要在一起。”
“你瘋了?任經年,我從來不知道你是這樣一個不負責任的人。劉藝到底是怎麽惹著你了,人家還懷著你孩子,你居然能做出這麽沒有良心的決定。”
“結婚離婚都是我們的事,不需要和你解釋。”
經年這話講得還真絕,打死艾默也不相信這種話是他嘴裏講出來的。艾默深吸一口氣,怕自己會破口大罵,“經年,如果是因為我,那就需要給我一個解釋。”
“絕對不是因為你。”經年的回答幹脆而肯定,反而讓艾默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那好,我和劉藝在這裏等你,你當麵和她說清楚。還有多久到。”
“最多1個小時。”
艾默走回座位,劉藝已經平靜下來,默默的攪動著麵前已經涼透的黑咖啡。雙眼有點兒腫,看起來淒涼可憐,艾默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任經年他一個小時後到。”
劉藝無神的雙眼突然亮了起來,一把抓住艾默的手,“他說了什麽?”
“他說,他要離婚絕對不是因為我,他會當麵給你解釋。”
兩個女人麵對麵,不知道要說些什麽。艾默又點了兩杯咖啡,默默的看街上行走的人群。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和經年的老婆這樣麵對麵的坐著,而且是為了這種事情。她感覺有點兒莫名其妙,像是看著一場無聊的八點檔鬧劇,隻是不小心,自己做了個配角。
不知道經年來會說些什麽。開始的時候艾默是有點兒擔心經年和劉藝提出離婚是因為她。那天的那個吻,來得雖突然,卻並不意外。從回國的那天,從一次又一次經年表現出來的失控,艾默早知道那個男人比她還要固執於過去。對於經年,她也不是真的完全放下了,但是她害怕改變,她沒有那個勇氣去做那些離經叛道的事情。劉藝找來的那一刻,艾默有些慌亂,她怕這個當年想到就會去做的男子真的會因為一個沒有被完全拒絕的吻,因為她暫時對他表現出來的自然親切的態度,就真的去孤注一擲。
經年說了“絕對不是因為你”。艾默卻並不覺得經年這樣的決定和她完全無關。他的態度過於堅決幹脆,反而會讓她懷疑。
艾默看了看表,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家庭聚會的時間接近,她不能再在這裏胡思亂想下去了。
“我打個電話給任經年,看看他走到哪裏了,說不定塞車。”
劉藝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沉默的像一堆灰燼,隻是不知道來一陣風,會不會再將她的火吹起來,那將是會帶著燎原的力量。
電話響了七聲,還是沒有人接。艾默略皺了眉,這個經年,在這關鍵時刻搞什麽失蹤啊。
“再等一等吧,說不定塞車。”
劉藝並不回答,隻是盯著艾默的手機,握著杯子的手在小幅度的顫抖,發出微弱的碰撞聲。
手機突然又響了起來,杯子翻倒在桌子上,咖啡濺了出來,在殷紅的桌麵上,像是凝固了的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