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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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徐詩黎真的在一瞬間被饒風涼的話鎮住了,錯愕間一抬頭,就撞進饒風涼的目光裏。
他眼底的真摯不帶任何一絲戲謔和玩弄,他是認真的,一百分的認真。
“我曾經想過孤獨終老,但是遇到你之後,我覺得兩個人一起生活可能也會有意思。”
“……”
“隻是我沒葉昭之厲害,我所有說的話、開的玩笑隻會惹怒你。我清楚你對他的感情,所以我一直沒有提過這些,我想成全你。”
“……”
“但是你看到了,這是他自己的選擇。這次我不會退讓了。”
“……”徐詩黎依然沒有從錯愕中緩過神來,隻是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饒風涼嘴角彎起略帶一絲自嘲的弧度:“我不是想讓你馬上給我答複,隻是我覺得這件事我必須告訴你,這樣將來如果還有陳總張總李總出現,至少我還有跟他們公平競爭的機會。”
徐詩黎被那句“陳總張總李總”逗笑,腦子漸漸恢複運轉:“饒風涼,你是不是出門的時候吃錯藥了?你眼裏我哪兒哪兒都不好,你喜歡我幹什麽?”
“就是找不到理由才麻煩,擺在那裏的問題我可以解決,但是這種我理不清頭緒的問題,我解決不了。”
“……”徐詩黎一時語塞,沉默了片刻才終於想好說辭,對饒風涼道,“對不起,我們真的沒可能的……看著你的時候我一點歪念都沒有。”
饒風涼沉默地看著她,半晌,才一笑:“果然一點麵子都不給……”
“有的事情還是說得清楚的好。”
一陣略顯尷尬的沉默之後,饒風涼呼出一口起來,認真的表情褪去,一臉輕鬆:“行,這附近有沒有你熟悉的餐廳?別的不管,先吃飯。”
“……啊?”徐詩黎愣了一下,話題轉太快她沒反應過來。
“知不知道抱你出來這一路要消耗多少體力?所以你要請我吃飯。”
“……所以你剛才到底是表白還是以表白的名義蹭飯……”徐詩黎有點蒙了,明明是她拒絕了他,怎麽他一個被拒絕的人比她還放下得更快。
總感覺剛才的表白,就是一場幻覺。
饒風涼又是一笑,笑裏透著狡黠,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剛才我說的話不用放在心上,以後就當普通朋友,都是成年人了,理解感情的事情沒法勉強。”
“……”他的眼睛裏看不到一點誠懇啊,為什麽老有種被算計的感覺……
“今天我們都失戀,去吃頓好的,你挑地方你請客。”饒風涼一邊說一邊去找門童取車。
雖然總感覺被饒風涼耍了,但是她也確實心情不好,也確實想去找點吃的。情緒走到穀底的時候,也唯有吃的才能恢複她的生命值和意識。
隻是短暫地思索了片刻,她就有了答案:“我知道附近有家涮羊肉,自助,肉管夠。”
說完徐詩黎才發現自己是真的餓了,外麵風大又降了溫,她就穿了一條露肩的裙子,一陣寒意讓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卻又因為這樣牽動了腳傷,腳瞬間就是一軟。
饒風涼伸手扶穩她,然後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還是先帶你去看醫生。”
“沒關係,不嚴重,我還能走,回去塗點跌打酒馬上就好。”
“徐詩黎,你是不是為了吃命都可以不要。”
“不吃也是餓死。飽也是死餓也是死,為什麽不飽著死?”
“你……”饒風涼被氣笑了,也沒繼續和她瞎扯,而是蹲下身,伸手握住她受傷的那隻腳。
徐詩黎下意識地躲了一下,但是他沒鬆手:“別動。”然後在她腳踝處捏了兩下,然後道,“骨頭沒事,小問題。”
剛好這時候門童把車開來了,徐詩黎抽回腳,穿好鞋子:“我就說了沒事。”然後用紙巾擦掉了臉上的鼻涕眼淚,在門童停車的第一時間瘸腿飛躍上了車。
饒風涼接過車鑰匙,卻沒有一下上車。他透過車窗看向裏麵的徐詩黎,她似乎已經收拾好了情緒,麵色平靜地看著前方。
她的情緒看起來是好了,但是她的心呢。
這世界上有很多種姑娘,有些是夏嫣那樣的,碰見事情會示弱會知道求助會躲在別人身後尋求庇護。
但是還有一種是像徐詩黎這樣的,遇事不慫,時常不知道怕字怎麽寫,不喜歡示弱,哪怕是哭都不是楚楚可憐的樣子。
所以她的傷心和脆弱,反而更隱蔽吧。確認奶奶已經過世,親眼看見葉昭之和夏嫣複合,其實都是心上一道道血淋淋的、無法輕易愈合的傷口,哪兒那麽容易說好就好,隻是她把這些東西都藏起來了,別人看不見罷了。
那他自己呢。
被這麽直白地拒絕不難過嗎?
怎麽可能。
隻是他也一樣,把這些情緒都收起來,折疊好,埋到心底深處去。
不這樣的話,以徐詩黎一貫的個性,可能會跟他保持距離,到時候他就連徘徊都不可以,必須得離開了啊……
一頓飯,他們兩個人吃了七盤羊肉,一份大份烤鴨,服務員在邊上看得目瞪口呆。徐詩黎這貨簡直生動形象地詮釋了什麽叫化悲憤為食量,七盤羊肉四盤是她吃的,烤鴨她也吃了三分之二,饒風涼一個男人食量在她麵前都敗下陣來。
饒風涼看著她,忍不住皺了下眉:“徐詩黎,你掂量過自己的體重嗎?”
“沒有,不想掂量。”徐詩黎吃得很專心,饒風涼再潑冷水也不能讓她停下來。
“……”饒風涼欲言又止,最後一聲歎息,雙手抱肩,一臉放棄治療地等著她吃完。
直到把湯裏的最後一片肉都夾到碗裏吃掉,徐詩黎才終於露出了心滿意足的表情,伸手招呼老板來結賬。
刷羊肉是自助,烤鴨還是要另算,一頓飯吃下來也不便宜,付錢的時候徐詩黎看了一下卡內餘額……感覺這個月剩下的日子真是要吃土了。
即便看到徐詩黎臉上的肉疼,饒風涼也完全沒有買單的覺悟,反而笑得十分暢快地站起身來:“走吧,我送你回去。”
徐詩黎連忙搖頭,饒家和徐家距離不近,幾乎是兩個相反方向。到時候饒風涼又用這件事記個人情:“不用了,門口有公交,直達我家附近。”
饒風涼歎氣,瞥了一眼她的腳:“我隻是覺得有義務幫助殘障人士,你不用多想。”
“……沒有多想,我身殘誌堅。”然後徐詩黎就把錢包手機往包包裏一放,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往門外走。
饒風涼沒攔她,隻是跟在她身後走出了店門外。
恰好徐詩黎要坐的那班車進站了,就看見她一瘸一拐但是速度飛快地躥上車去,然後上了車才在車門邊上朝他揮了揮手。
饒風涼良久才抽回自己的視線,無奈一笑。
無法強求,不可挽留。
第二天,饒風涼才走進警局,葉警官就直接把他帶到了會議室,說孤兒院的案子有眉目了。
饒風涼走進會議室就看見了顧子易。
他頂著頂著兩個巨大的黑圓圈,身邊的講台上放了一摞文件,看起來好像兩天沒睡好覺了,但是精神卻十分亢奮。
饒風涼和葉警官是最後兩個進來的,顧子易看人差不多都到齊了,就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解這兩天的調查進展:“我和老許核對了一下孤兒院這些年來的檔案記錄,確實發現了問題。其中有一個叫王安蕊的女孩,在十三年前被一對夫婦收養,但是我核查了一下這對夫婦的信息,發現他們辦理收養手續的時候留下的身份證號和照片信息都是偽造的。”
“刑偵隊的同事也去走訪了孤兒院的老師和校長,但是現在這批人已經全部被換血過,後來他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曾經在孤兒院裏工作過的清潔工。她說對岑琳和這個叫王安蕊的孩子有印象,因為王安蕊是當時院裏最漂亮也最能歌善舞的幾個小孩之一,老師陳南和李悅山都他們非常照顧。但是大約是十三年前,一場表演之後,王安蕊就沒在學校裏出現過了,大家都以為她被人領養了。而岑琳就是那場表演的化妝老師。”
“我們猜測,很可能當天王安蕊在表演結束之後被李悅山帶到辦公室猥褻。可能因為她掙紮,又或許是因為李悅山不滿足於簡單的施暴,在精神亢奮的情況下扯了百葉窗上的拉繩勒住了她的脖子……岑玲可能沒有參與施暴,但是不小心撞破了施暴過程,但她沒有施救,也一直沒有再提過這件事。”
“很有可能還有孩子目睹了李悅山的暴行,或者也是和王安蕊一樣的受害者,隻是僥幸躲過一劫。那天之後,孤兒院各方掩蓋了真相,遣散了一批員工,李悅山也不敢再明目張膽地在孤兒院裏胡作非為,而且在一兩年內給當年的那批孩子都找了養父母。”
02
“然後我又從這批先後被領養的孩子裏,找出了兩個最有嫌疑的孩子。”顧子易一邊說,一邊貼上了照片,“林澤,從小就不服管教,後來被收養之後還從養父母家中逃走,之後就一直流浪成了慣偷。我們把他的照片給寧阿芳老人的鄰居看了,基本可以證實,林澤就是曾經被寧阿芳老人收留的那個孩子。”
“孟榆林,小時候和王安蕊玩得最好,也是最得陳南和李悅山‘厚愛’的孩子之一。很可能有和王安蕊類似的經曆,而且根據清潔工的口供,王安蕊出事的時候,她有一定的幾率在場。更重要的是,一個月前,她毫無征兆地從洋父母家離家出走了,之後就再沒有消息,養父母已經報案。”
“我覺得,現在隻要搞清楚這兩個人的行蹤,應該就離結案不遠了。就算還有其他同夥,可以等吧他們抓捕歸案之後再逐個擊破。”顧子易終於把想說的話都說完了,略微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台下的許警官對他比了個大拇指。
饒風涼若有所思,他身邊的葉警官問他:“阿涼,你還有沒有需要補充的?”
“沒有了,我認為朝這個方向查下去會有結果。”略微一頓,饒風涼才又補了句,“不過,我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還有哪裏有問題?現在的證據都標明你當初的推測是對的,隻要找到這個林澤和孟榆林,我們應該就可以結案了。”
“嗯,可能是我想多了。”
徐詩黎回家擦了藥酒,徐媽又幫忙按摩了一下腳踝,第二天起來的時候腳傷已經沒有大礙了,所以按時去了殯儀館上班。
最近,徐詩黎幹脆讓自己全心投入到工作裏去,什麽難就做什麽。還為一個在車禍中少了半張臉的死者複原了容貌。死者的母親握緊她的手,激動到聲音顫抖:“是了是了……這就是我兒子……”母親的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掉,“在醫院太平間裏看見他,我不敢認,也不想認……真的謝謝你,讓我能好好和他見最後一麵……”說到最後一句話都說不規整,隻能跪在床邊痛哭。
每當這種時候,徐詩黎都會覺得,她成為一名入殮師,是無比正確的選擇。
到了中午時分,老沈派給她一個外出的活兒,也是點名了要她上門入殮。
沒成想碰到的又是一個老小區,不過這次的死者是個九十八歲的老太太,因為老人家輩分高,在小區裏也有點名望,所以他們沒怎麽被為難。而且這次的老人是自然死亡,兒孫都很孝順,走得很安詳。
徐詩黎為老人入殮完畢之後,由家屬將老人抬入棺中,恰好差不多到了出殯的時間。
在送殯的隊伍下樓的時候,剛好碰見一個姑娘逆著人流上樓。徐詩黎本來也沒注意到她,但是這個姑娘的行動和表情太過平靜,毫不避諱出殯的人流,甚至看都沒有多看一眼。
徐詩黎的目光不自覺地就落在她身上了。姑娘經過她身邊的時候,空氣浮動,送來一陣淡淡的香氣。這種香氣裏夾雜著一絲她熟悉的味道。
幾乎是下意識地,徐詩黎頓住了腳步。那個姑娘已經走上樓去了,身影很快就完全消失在她的視線中,隻留下腳步聲。
劉叔見徐詩黎停在原地發呆,於是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問她:“發什麽呆呢?趕緊下去吧。”
徐詩黎想到了什麽,對劉叔道:“劉叔,你先和家屬一起回館裏,幫我跟老沈說一聲,我一會兒再回去。”
“成,那你早點回來。”
徐詩黎點了點頭,轉身跟著那個女生的腳步往樓上走。
她的鼻子一向敏銳,剛才她分明從那個女生身上,聞到了寧婆婆那兒找到的素粉的味道。
很快,送殯的人都走出了這棟樓,樓梯道裏就隻剩下兩個腳步聲。一個是徐詩黎的,一個就是那個女生的。
徐詩黎一直跟到六樓,才聽見樓上傳來了關門的聲音。樓道裏燈光昏暗,樓梯拐角處堆放著住戶沒有處理掉的垃圾,蚊蠅肆虐。她隻是在拐角處站了一會兒就被蚊子咬了幾個大包,一個閃念讓她想繼續跟上去,但是馬上她就想起來之前林文音的事情,理智讓她抽回了腳步掏出了手機,給葉警官打了個電話。
此時另一頭。
顧子易抱著一桶泡麵和許警官一起蹲在馬路邊上,頭頂是明晃晃的太陽,眼前是浮動的煙塵,這頓飯吃得真叫一個委屈。顧子易伸手用胳膊肘碰了碰許警官:“老許,你真的不吃點?”
許警官笑笑,瞥了他一眼:“車上就剩這一桶了,你自己吃吧,畢竟你熬了兩天兩夜才鎖定的嫌疑人,應該獎勵你。”
顧子易十分欣賞地拍了拍許警官的肩膀:“真是體恤後輩的好前輩!”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耳邊忽然傳來一聲甜甜脆脆的:“爹地!”
顧子易一抬頭,就看見一團粉色的影子飛快地朝他飛奔過來。顧子易心上一驚,手裏的方便麵都差點掉地上。剛想說這小姑娘是不是認錯人了,隻見那粉色的影子直接越過他,撲進了許警官懷裏。
然後一個身材纖瘦高挑的美女就跟在小姑娘後頭走了過來,撐著一把小陽傘,戴一副很酷的墨鏡,手裏還拎著個便當包,走路腳下生風,大長腿三兩步就走到了顧子易和許警官身邊。
美女把手裏的便當包遞到許警官麵前,然後摘下墨鏡別在胸前的口袋上,表情特別酷:“許明遠,你要是再加班,以後你就別回家了,自己拎個睡袋在警局過吧。”
許警官接過便當包,連忙討好地朝美女笑笑:“這段時間忙完了我拎睡袋睡家門口當給你賠罪了好不好?”
許念念連忙一把抱住許警官的脖頸,一臉小英雄一般看向自己的親媽:“媽媽不許欺負爸爸,爸爸是抓壞人的大英雄。”
“許念念,你就知道向著你爸。”宋小宛白了父女倆一眼,蹲下身來,把許警官手裏的便當盒打開:“念念,下來,你這樣爸爸是沒法好好吃飯的,吃不飽就沒辦法抓壞人當英雄了。”
許念念一嘟嘴,從許警官身上跳了下來,然後就模仿許警官的動作蹲在他麵前,托著腮一臉崇拜地看著他。
一直被晾在一邊的顧子易看了一眼自己可憐巴巴的一碗泡麵,再看一眼許警官飯盒裏豐盛的兩葷一素,頓時悲從中來!
“老許!雞肉分我一塊……”
“不行,這是我老婆做的,不給。”
“那分我一片醬牛肉!”顧子易眼疾手快,搶了一片過來,一口吃進嘴裏,發現真好吃,再看一眼自己碗裏的麵,頓時覺得自己更慘了,“老許!這麽會做飯的嫂子你是從哪兒拐來的!”
許警官得意地笑笑:“我從初中就開始追,追了她十年她才同意跟我在一起。”
顧子易簡直委屈哭了:“為什麽你初中就知道追女孩子,我初中就隻知道打遊戲……不行,你得多分我兩片牛肉,我受傷的心靈需要撫慰!”
宋小宛看不下去了,給了兩人一人一記爆栗:“要吃飯就專心吃,打打鬧鬧吃到什麽時候,趕緊吃完趕緊破案,到時候我在家裏做一桌子請你們同事一起來吃都行。”
顧子易十分感動地吸了吸鼻子:“嫂子真好……醬牛肉記得多做點。”
吃過午飯之後,顧子易和許警官一起送別了宋小宛和許念念,可以看得出來許警官特別舍不得。其實平時顧子易和許警官兩個人全城到處跑,吃飯都是隨便路邊找個館子將就著吃了,這次是因為執行任務的地點就在他家附近,又剛好是周六,所以宋小宛才帶著許念念過來看看。
這些日子案子層出不窮,顧子易和許警官作為被征調的警力也是一直連軸轉。好幾次許警官回到家,他的寶貝女兒早就上床睡了。父女倆難得見一麵,許念念走的時候眼眶都紅紅的。
顧子易丟掉了湯都被喝完的空蕩蕩的方便麵盒,一臉下定決心般拍了拍許警官的肩膀:“老許!我以後也要生個姑娘,讓她像你家姑娘崇拜你那樣崇拜我!”
許警官給了顧子易一個白眼:“還是先把這個案子結了再說吧,免得到時候想吹牛都沒有題材。”然後從車上拿了案件記錄下來,“有群眾說在這附近見過孟榆林,但是也沒個具體地址,找起來還是大海撈針。”
顧子易剛要回答,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葉警官。於是連忙把手擦幹淨摁下接聽鍵,一派狗腿嘴臉:“喂?葉隊,有事您吩咐。”
葉警官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急:“小顧,你和老許是在東陽街吧?剛才我接到阿屍電話,她發現了一個可疑人物很有可能就是孟榆林,地點在你們附近,你們兩個馬上過去。”
03
突然被委以重任,顧子易連忙回答:“好好好,我們立刻趕過去。”
掛了電話之後,葉警官的地址很快就發過來,顧子易打開地圖軟件搜了一下,就是跟他們隔了一條街的對麵小區。
於是他伸手拍了拍許警官的肩膀,指了指對麵:“老許,趕緊的。徐詩黎碰見了個疑似孟榆林的人,現在葉隊讓我們馬上去看看。”
“有把握就是孟榆林嗎?”
“走吧,先上去看看情況,反正如果不是的話頂多就是白跑一趟。”顧子易先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把車門關好鎖了車。
許警官也跟上他,往街對麵走。
顧子易腳下生風,許警官卻走地不快,顧子易停下來催他:“老許,走快點!萬一去晚了人跑了怎麽辦?”
許警官看著眼前這幾棟破舊不堪的老樓,忽然歎了口氣:“其實現在我對這個案子的感覺還有點複雜……想到這些孩子當年可能就和念念差不多大,我心裏就不是滋味。”
顧子易腳步一頓,他明白,這次他們可能要去抓的人,不止是三起凶案的凶手,同時也是多年前性侵案件的受害者。這些年他們都遭遇了什麽,他們的內心有多大的創傷,沒有人知道。
李悅山在每個人眼裏都是樂衷慈善的慈善家,哪怕當時有孩子想要把這件事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的吧。
許警官從口袋裏掏出一盒煙,點了一支:“李悅山那個老王八蛋,真他媽不是人。”
徐詩黎實在受不了垃圾的惡臭,就往下走了兩層,結果就撞上了迎麵走上來的顧子易。
顧子易看見她居然還在樓裏待著,愣了一下,忍不住壓低聲音對她道:“我說你這個人膽子還真的是肥誒,上次林文音的事情這麽快就忘記了?要是那姑娘真是殺人犯呢?如果她還有同夥呢?動動你的腦袋瓜想想後果好不好……”
徐詩黎翻了個白眼給顧子易:“我臉上又沒寫著我是來抓人的,就算碰到了我裝作路人不就好了……”
“不管怎麽說你一個人跟著嫌疑人上來也太危險了,下次記住,提供線索就好,剩下的事情我們來做。”許警官也跟著顧子易一起教育她。
徐詩黎被說得沒脾氣,噤了聲。
顧子易回頭對老許道:“一會兒我敲門,你在旁邊盯著,別讓人跑了。不管是不是,我們都好好說話。如果真的有問題,我們就勸她自己招認罪行,當個自首,爭取從寬處理。”
許警官點了點頭,但是又猶豫著看了徐詩黎一眼:“小徐,你還是去樓下等著吧,萬一出什麽事情我們擔待不起。”
徐詩黎知道自己如果繼續待在這裏,一會兒可能真的會給顧子易和許警官添麻煩。所以她點了點頭,就順從地往樓下走。她可不想再經曆一次生死時速。
顧子易先敲門,但是裏麵無人回應。他亮明了身份,用力拍門,裏麵還是無人回應。
顧子易和許警官兩個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一致認為裏麵很可能有問題。顧子易又觀察了一下門縫:“門沒有反鎖,這門這麽舊了,容易撞開,我們倆試試?”
“要不等葉隊他們來了再說?”
“等他們來了,要是嫌疑人跑了怎麽辦?這次讓她跑了,她肯定更警覺了,下次哪兒那麽容易有這種機會。”
老許思索了片刻,最後被他說服了,兩人合力撞門。
老屋子年久失修了,門也從來沒換過,老許和顧子易沒撞兩下,門就開了。
兩個人頃刻間衝進了屋子裏。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屋子裏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屋子本來就不大,廚房客廳衛生間一眼就能看盡。顧子易不死心,又進房間和衛生間看了,連櫥櫃都打開看了,連個人影都沒有。
顧子易端著槍擺了半天pose卻一無所獲,忍不住氣得錘牆:“難道阿屍搞錯了?這壓根不是孟榆林家?”
許警官聞言,搖了搖頭,他從床頭櫃裏拿出了一個工具箱,裏麵擺著整整齊齊的素粉盒子,百葉窗的拉繩,塑膠手套,鞋套,各種撬鎖用具,一應俱全……
還有一摞照片,最上層的是一群小孩舞台表演謝幕的時候照的集體照,岑琳李悅山陳南還有一批老師都在照片上。
老許看著看著,忽然想到了什麽,臉色忽然一變:“糟了!”
這一聲剛出口,他就衝出了嫌疑人的房間,三步做兩步地往樓上跑。顧子易不明就裏,但是見他這麽火急火燎地衝出去,知道他肯定想到孟榆林在哪兒了,於是也沒有猶豫就跟著他往樓上衝。
“老許你去樓上幹什麽?”
“阿屍很可能沒看見孟榆林走進去,隻是聽到了關門聲。可能孟榆林已經注意到有人跟著她上樓起了疑心,故意假裝關門,其實人根本沒往裏走。阿屍一直守在樓下,所以她隻可能是上去了。”
“聰明啊老許。反正她跑不掉的,這老式居民樓一棟也就一座樓梯,她上了樓也走不了。”
這棟樓一共八層,頂層就是平時供住戶晾衣服的陽台。今天天氣正好,不少住戶曬起了被子和被單。
就在層層被單的另一頭,可以看見一個女人的背影,她站在水泥砌的護欄上,所以即使隔著重重的被單和衣服衝上來的人還是一眼就能看見她。
她穿著一條嫩黃色的裙子,陽台上風大,吹著她的裙擺層層漾開。她恍若不覺似的,在護欄上踱步。
這下一心抓人的顧子易傻住了,他隻想過孟榆林會逃跑,但是沒料到過她會自殺。
許警官比較冷靜,他給顧子易使了個眼色:“你跟她說話,吸引她注意,我從旁邊繞過去,趁她不注意把她救下來,順便發個消息通知葉隊。”
“成,就這麽辦。”顧子易回應完老許,就朝遠處那個身影喊了一句,“你就是孟榆林對嗎?”
孟榆林終於頓住腳步,回過頭來看向顧子易。她的嘴角帶著一抹笑,特別危險又詭異的笑:“小哥哥別過來哦,你過來我可就跳下去了。”
她的聲音是和她的表情完全相反的清甜味道,感覺完全就是個不喑世事的小妹妹,根本沒辦法把她和殺人犯聯係在一起。
顧子易隻好站在五米開外的地方:“有什麽話我們可以好好說,我們都知道你做這些事是有苦衷的,當初傷害你們的那些人還有部分在逍遙法外吧,你現在死了,隻不過是便宜了他們。”
孟榆林卻隻是一笑:“你們能把他們繩之以法嗎?”
“……”
“你們有證據嗎?”
“……”
“已經過去十三年了!十三年裏,沒有哪怕一個人相信我說的話。我知道,我隻能靠自己。”
“……”
“雖然還沒有把他們都清理幹淨就被你們找到了,還真有點遺憾。不過死了三個,我不虧。”孟榆林一直都是笑的表情,但是那種笑容人,讓人看著有些發怵。
那種淡漠,好像已經完全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了。
顧子易聽了她的話看著她的表情頓時就急了:“別別別,我們有話好好說,你還那麽年輕,為了那群人渣去死太不值當了。你應該好好活下去,不要拿別人的過錯來懲罰自己!”
但是孟榆林好像完全聽不見他在說什麽,自顧自地說下去:“我殺人的證據和當年孤兒院發生的事情我都寫下來放在房間的抽屜裏,我死了你們就可以結案了……”
許警官趁顧子易吸引她注意力的間隙,穿過晾曬的衣物和床單,悄聲無息地摸到了孟榆林近前的位置。
“我隻有一個請求。”孟榆林一直在笑,她的眼眶卻隱約的紅了,“我希望……你們能不要再讓我的悲劇重演……這十三年,我活得太辛苦了。”
終日噩夢纏繞,無法原諒那些畜生,更無法放過自己。始終覺得自己帶著肮髒的汙點,活在別人異樣的目光底下。
沒有陽光,不會有快樂,隻是日複一日的陰霾。
“我可以跟你保證,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你先下來,你活下來也許你的經驗可以保護更多人呢?”
“我才沒那麽偉大。”孟榆林收起了笑容,臉上的神情如同封了一層堅冰。
許警官離她最近,所以最緊張,手心裏都捏著一把汗。
他當然聽出了孟榆林話裏的決絕,但是現在他貿然衝上去又怕一時失誤反而導致孟榆林墜樓,那就是功虧一簣。
孟榆林沒再看顧子易,而是轉過身去,背對他們,她的麵前是豔陽藍天,腳下是絕境深淵。
許警官意識到她要跳了,驚了連忙撲出去。但是太遲了,孟榆林已經跨出了那一步,身體瞬間失衡,極速從護欄上跌落下去。
頓時,樓下尖叫聲四起,片刻後隻留下重物落地的聲音。
許警官的半個身體都撲在護欄上,眼睜睜地看著她往下墜,看著自己空空的掌心,什麽都做不了。在孟榆林身體墜地的那一刻,他閉上了眼睛。
這個姑娘,走得太決絕。
許警官咬牙,一拳垂在護欄上,混泥土塗抹的表麵太粗糙,瞬間他的手就血肉模糊了:“畜生!一幫畜生!”
04
徐詩黎見過很多屍體,見過很多將死之人,但是她從未親眼目睹一個鮮活的生命以這樣慘烈的方式葬送在自己眼前。
她就在樓下等著,結果孟榆林就這麽在她眼前狠狠地砸在地麵上,瞬間鮮血就從她的身體裏流淌出來,經過的路人嚇得魂飛魄散,一陣淒厲的驚叫聲。
徐詩黎站在原地,愣了很久。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
她真的沒想到,自己提供的一條線索,居然變成了一條人命。
顧子易和許警官從樓上衝下來,顧子易在打120裏,聲音都是顫抖的:“你們趕緊派人來!立刻馬上!”
許警官衝到孟榆林身邊,他想給她止血,卻發現根本隻是徒勞,泊泊的鮮血不斷湧出來,根本不可能止住。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完全沒有意識,隻有肌肉剩下的反射抽搐。
許警官跪在地上,看向四周,聲音裏已經帶了哭腔:“救救她,誰能救救她?”
但是周圍的人都後退幾步……其實哪怕現場有醫生在場,也明白孟榆林這種情況肯定是沒救了。
葉警官的增援很快趕到,疏散了圍觀群眾,緊接著救護車也來了,醫護人員衝了上來,檢查了孟榆林的傷勢和脈搏。最後無奈地對葉警官搖了搖頭,無力回天。
法醫和痕檢科的人在取證之後運走了孟榆林的屍體,其他人去清查了孟榆林房間裏留下的所有案件相關的證據。很快就有大批記者趕到現場,對警方和群眾進行采訪。
因為記者來的時候徐詩黎正好在做筆錄,所以鏡頭忽然蜂擁過來對準了徐詩黎:“徐小姐,按照你剛才的說法,是你發現嫌疑人之後報的警?”
“能不能跟我們說一下當時的情況,為什麽最後嫌疑人會選擇自殺?”
徐詩黎本來自己都還深陷在震驚和自責裏,麵對一下湧上來的人,一個字都答不出來。
最後還是旁邊的警員看到了,替徐詩黎擋了一下:“現在案件正在調查中,不方便接受采訪,等調查結果出來我們一定會第一時間公示。”
然後警員又回頭對徐詩黎道:“徐小姐,如果沒什麽事的話,你還是暫時離開現場比較好。”
徐詩黎點了點頭,然後就繞開記者和人流,朝小區門外走。
她剛走出人群,突然右側就伸出來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本來她就有點恍惚,這麽一扯嚇了她一跳,慌亂中回頭,就看見了眉心緊擰的葉昭之。
有那麽一瞬,她愣住了……幻覺吧,葉昭之現在應該在夏嫣身邊才對,跑來命案現場湊什麽熱鬧。
但是仔細看,橫豎看,都是葉昭之沒跑了。
回過神來之後,她就想抽回手:“放開!你幹什麽?”
葉昭之卻沒有鬆手,反倒朝她走近了一步:“我還要問你在幹什麽,林文音的事情還不夠讓你長記性?”
徐詩黎略帶諷刺地一笑:“葉總,我的事情輪不到你來管。”
葉昭之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一些,眼底有隱約跳動的火光:“不要再參與警方調查的案子,你不是三頭六臂,出了問題你的饒法醫救不了你。”
徐詩黎手上吃痛,更用力地掙開了他:“葉昭之,你現在是用什麽身份來跟我說這些話,夏嫣的未婚夫嗎?”她的目光裏是前所未有的鋒利,如同一把快刀,紮在心髒最柔軟的那部分上,“你之前跟我說過的,我可以當做我從來都沒聽見,但是我也麻煩你從今往後別再出現在我麵前。”
葉昭之眼底的火光有了燎原之勢,良久才道:“我不想看到有人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徐詩黎不耐煩地從他身側饒了過去:“我的安危我自己負責,你管好你的夏嫣就行。”
葉昭之還想再開口,就發現徐詩黎腳下生風似的快步走出去很遠,逃一樣地跑出了小區大門。
既然他已經做了選擇,又何必再來招惹。
孟榆林的事情傍晚就在S市的各大媒體公眾號上傳開了,當年的孤兒院案也被挖了出來,因為案件未了結,警方一直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答複,所以事情一出來網上風言風語特別多。
甚至還有人說,肯定有警方的高層和當初李悅山那夥人有勾結,所以為了阻止事情敗露,逼死了孟榆林偽裝成她畏罪自殺。
因為整個案子錯綜複雜,最後嫌疑人又死了,雖然所有證據都在,作案動機和當年孤兒院裏發生的事情她也都白紙黑字寫下來了,但是總有人不相信,還有很多人質疑證據的真實性……沒見過嫌犯自己把所有證據整理好等警方來抓的,有這功夫,她為什麽不自首。
這件事對許警官的打擊很大,明知道孟榆林曾經深受殘害卻必須抓捕她,眼睜睜看著她從自己麵前跳下去卻沒能救她。如果沒有那些遭遇,也許她可以在養父母家裏,平平安安長成一個好姑娘……
孟榆林屍檢結束之後,屍體被送來了殯儀館。許警官和顧子易也跟著過來了,兩個人都沒有平時那股子生龍活虎的幹勁,顯得有點喪氣。
許警官思索了良久,也隻對徐詩黎說了一句:“阿屍,麻煩你幫忙收拾得好看點,姑娘家愛美。”
徐詩黎點了點頭,看著孟榆林的遺體,心情複雜。網上關於孤兒院案的討論她也看到了,她沒法想象孟榆林十三年前經曆過什麽,能讓她帶著那麽深的仇恨一直活到今天。她也不知道今天自己這麽貿然打電話給葉警官究竟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顧子易看見許警官和徐詩黎都愁眉不展的樣子,忍不住開口打破了壓抑低迷的氣氛:“你們兩個這是幹什麽呢?我知道孟榆林和那些孩子可憐,但是這不能改變他們是殺人犯的事實。我們沒做錯什麽,錯的是李悅山那個老王八蛋。如果真的同情孟榆林,就打起精神來繼續查下去,掘地三尺也要把王安蕊的遺體找出來,還當初被殘害的孩子一個真相。”
許警官聞言,淡淡歎了口氣,勉強笑笑:“沒想到你小子還有這覺悟。”
“那是,我可是要進刑偵隊的人。”
許警官苦笑了一下,又想到什麽,回過頭去對徐詩黎道:“阿屍,替我上柱香。”然後就和顧子易一起出了殯儀館,上車返回警局。
此刻,孟榆林留在那間出租屋裏的證據已經被羅列出來,顧子易和老許回到警局的時候,饒風涼正蹲在地上看證據。
其中有一本上了鎖的遺書,裏麵記錄了當年以李悅山為首的一群人犯下的罪孽。
和他們調查到的情況接近,孟榆林和王安蕊還有兩個外號舒舒、小唐的姑娘一開始一直都是孤兒院裏老師們關注的對象。零食他們可以多拿一份,新衣服他們也可以先挑。
校長和李悅山在眾人麵前總是會對她們特別親昵,捏臉頰,拍拍她們的胳膊和手,手撫摸她們的頭……孟榆林一開始並沒有覺得這些有什麽不正常。
但是後來,王安蕊和小唐就經常在晚上所有人都熄燈睡覺的時候,被老師陳南帶走。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王安蕊和小唐就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從活潑開朗變得自閉敏感,不參加排練,精神恍惚而且常常被一點小動靜嚇哭。
那時候孟榆林和王安蕊很要好,也會去問她到底怎麽了,但是王安蕊就是不肯說,臉色一天比一天蒼白,越來越虛弱多病,老師也不帶她去看醫生,隻是讓她吃藥。
後來,某一天晚上,就輪到孟榆林和舒舒了。陳南說她們生病了,醫生需要給他們檢查身體。但是孟榆林很清楚,自己沒有病,她害怕也變成王安蕊那樣,就奮力掙紮,但是她太弱小了,大人的手隻消輕輕一提,她整個人就被拎起來了,最後被丟進了院長辦公室。
那個晚上,就像是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後來的孟榆林很想統統忘掉,但是沒辦法,那種恐懼那種恥辱感深入她的內心。哪怕當時她並不明白李悅山在對她做什麽,但是她知道是很不好的事情,隻會帶給她痛苦。
他們威脅她,不許把這件事說出去,不然就把她丟荒山去喂狗。她本來就是沒人要的小孩,不會有人找她也不會有人深究她的下落。於是她開始變得和王安蕊還有小唐一樣,惶惶不得終日。她想逃跑,但是無數次被抓回來,被重新抓回來之後還會慘遭毒打……
但是,最深的噩夢,是在那天演出結束後。她和王安蕊一起被叫去辦公室,李悅山早就已經在裏麵等著了。他用獸一樣的目光看著她們,告訴她們今天要玩點“新花樣”。
她拚命哭嚎,卻被李悅山用抹布捂住了嘴。王安蕊也是一樣,李悅山扯下皮帶抽在她身上,但是她發不出聲音也沒法掙紮,王安蕊已經被折磨得太虛弱了。但是李悅山還嫌不夠盡興,於是扯下百葉窗上的滑繩,勒緊了她的脖子……
等李悅山停下來的時候,王安蕊已經沒有呼吸了。李悅山這才終於害怕了,找來陳南和院長一起處理王安蕊的屍體,卻恰好被相機落在院裏的岑琳撞見……李悅山解釋,王安蕊是病死的,他怕孤兒院擔責自己會惹麻煩,所以才想把屍體處理掉,並許諾給岑琳一筆封口費。
岑琳嚇傻了,並沒有當場報警,李悅山擔心她沒有完全被自己說服,於是把當晚把她留在了孤兒院裏。孟榆林知道,隻有岑琳是外麵的人,她把岑琳當成了自己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把王安蕊的死和李悅山他們這些日子以來的所作所為都告訴了岑琳。岑琳震驚了,她表示,從孤兒院出去之後,一定會報警,一定會帶人來把他們救出去,讓壞人被繩之於法。
於是孟榆林開始等,一等就是幾個月。岑琳沒有再來過,警察也沒有來,李悅山他們說王安蕊被領養了,並且威脅孟榆林,如果她敢說出去半句,她的下場就和王安蕊一樣。
於是,從那天開始,孟榆林就不說話了。李悅山和校長故意對外宣稱她是自閉症兒童,有嚴重的自閉症和妄想症,所以一直有人想領養她卻又被她的“病”嚇退。直到她養父母出現,認定她就是他們想要的小孩,一心想保護她給她一個溫暖的家,她才被帶走。
但是那個時候,她已經學不會信任了。她不再對任何人開口當年的事情,但是那件事一直都是她內心深處的一個死結。沒人能解開。哪怕後來她漸漸像個正常的小孩一樣說話,念書,但是她心裏的陰霾從未散去過。
後來,大概是她上初中那年,她看見了小唐自殺的消息,被刊登在報紙上。報紙上說小唐長課業繁重,想法比較消極,加上父母無法理解,最終精神崩潰而自殺。但是孟榆林明白,造成小唐最後自殺的,才不是什麽學業,而是那個從七歲起就一直盤踞在她腦海裏的夢魘。
孟榆林有想過死,但是她也一直在想要怎樣才能懲罰那些惡魔。在她被噩夢纏身的這些年裏,李悅山慈善家的名頭越來越響,在S市幾乎變成了大善人的代名詞……沒有人知道他偽善的表麵下藏著多少肮髒醜惡。
按照孟榆林遺書上的說法,她會真的開始著手複仇,是從和岑琳重逢開始的。
岑琳到他們學校挑選合適的模特,而孟榆林則是學校禮儀隊的隊長,自然被推薦給了岑琳。她一眼就認出了岑琳,岑琳也認出了她,但是那一次見麵她們都默契地沒有提起當年的事情。孟榆林以學業繁忙為由,推掉了岑琳的邀請。
後來,岑琳又約她見了一次麵。那一次,岑琳在她麵前聲淚俱下地懺悔當初自己的懦弱,自己抵擋不住誘惑,所以讓惡人被姑息、王安蕊慘死。
岑琳拉住孟榆林的手,祈求她一定要原諒自己。岑琳向孟榆林哭訴自己這些年來有多痛苦,終日活在內疚裏,希望能得到孟榆林的寬恕。
岑琳的懺悔讓孟榆林覺得可笑。她告訴岑琳,隻要她現在願意站出來揭發李悅山,自己願意原諒她。但是岑琳卻立刻猶豫了,慌張了。她知道這時候去揭發,身敗名裂的不僅是李悅山,還有她自己。她是拿人命的秘密,拿一群女孩的苦難換來的今天的成就。事情一旦被公開,她就是過街老鼠。
岑琳的猶豫,讓孟榆林徹底憤怒了。一直盤桓在她心底從未散去的複仇的念頭被點燃。她把當初案件相關的人,都羅列了一張名單,然後通過各種渠道,去了解他們的現狀和家庭住址,接著開始跟蹤。
她花了將近半年的時間來籌備自己的殺人計劃,她知道岑琳的小區所有監控的位置,知道岑琳上下班要走哪條路,知道她老公每個月二十四號會固定去分公司出差,她跟蹤李悅山的小女兒和她混成酒肉朋友,並且從她身上偷到了李悅山家的鑰匙……
她趁岑琳老公出差,破壞了關鍵的監控,潛入岑琳家,在她喝的茶裏放了準備好的過量的抗抑鬱藥物。在岑琳因為藥物陷入精神恍惚的時候用拉繩把她勒死,再給她上了妝,然後清理現場從容離開。
而李悅山她也如法炮製,她知道李悅山一家的休息時間,加上手裏有李家的鑰匙,所以她輕鬆摸進了李悅山的房間,將她勒死。李悅山在死前曾經驚醒,看見來人是她之後嚇得肝膽俱裂眼淚橫流,但卻因為中風還未恢複而發不出聲音,被她直接勒死在床上。
至於陳南。她借了朋友的賬號加了陳南參加的旅遊群,摸清了他們的行程安排,再偷偷尾隨他們上山,在所有人都回帳篷休息的時候,她給陳南發了一條和當年孤兒院事件有關的短信給陳南把他引了出來,趁其不備用石頭把他砸暈再將他勒死,丟下山坡。因為當時前兩個案子已經敗露,所以她在處理陳南的時候比較粗糙,就像是故意留下線索一樣。
而妝品和作案工具,也是她精心挑選的。那本來是她的噩夢,她也要讓他們親身經曆一遍。當時岑琳都是在寧婆婆那兒買的化妝品,因為好用也便宜,岑琳還帶著他們到店裏試用過一次,所以孟榆林就記住了。
至於害死寧婆婆,她覺得,孤苦無依一身病痛地留存於世,不如死了來的痛快。
整個故事說下來,她沒有提到過任何同伴,似乎一切都是她自己所為。
但是饒風涼卻搖了搖頭,放下了本子:“她這麽寫隻是想把罪責都往自己身上攬……她沒經過專業訓練,更沒學過反偵察知識,也不是慣偷,根本不可能做到摸清地形和監控、偷鑰匙、作案後完美清理現場而後離開。而且死者裏的陳南是個正直壯年的男人,孟榆林要悄無聲息地打暈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林澤絕對參與了這件事,他是慣偷,他認識寧婆婆,他也是孤兒院曾經的孤兒,他和孟榆林很可能一直有聯係……”
顧子易在旁邊翻著其他物證,一邊感慨了一句:“說不定兩個人一直偷摸聯係,是地下情侶呢?看過白夜行沒有?就那種,所有人都不知道男女主的關係,一個警察追查了十幾年也隻能推測出兩個人一直是一對,但是連證據都沒有。”
饒風涼沉思了片刻:“這個推論也有可能。”
“不管怎麽說,這個林澤還是要找出來,這個案子還有很多疑點,不能就這麽結案。”葉警官最後下了結論,片刻後又道,“另外,根據孟榆林遺書上說的,一一去查證。李悅山的女兒有沒有丟鑰匙,還有那個旅遊群有沒有孟榆林說的賬號,她的好朋友是誰,全都去核實清楚。”
饒風涼點了點頭,眉心卻一直擰著,反複去翻那些證據,總感覺少了什麽。一個慣偷少年,和一個剛念大一的女生,真的有辦法在半年的時間裏,把這麽多人調查得如此詳盡嗎?
另一頭,殯儀館內。
清理好孟榆林的遺體,時間已經很晚了,徐詩黎才發現肚子很餓。跟老沈確認沒有新的單子之後她就換了身衣服準備下班。
走出殯儀館的那一刻,她忽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奶奶的死訊,葉昭之和夏嫣複合,孟榆林自殺……她一直以來堅持的渺茫希望被擊碎了,才開始萌動的感情被掐滅了,又眼睜睜看著一條生命在自己眼前了結……
雖然她拚命做事,努力把負麵的情緒從腦海裏清理掉,但是隻是徒勞。
還是去找點吃的尋求一下慰藉吧。有時候她特別能理解那些暴食症患者,食物在一個人陷入沮喪的時候,真的是救命的東西,可以短暫忘掉不愉快,稍微喘口氣。
整理好情緒,徐詩黎走到路邊準備攔輛出租車去市中心。
結果她的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徐小姐?”
一回頭,她就看見夏嫣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目光小心地看著她。還是那麽漂亮,還是那麽嬌小可人讓人有保護欲。但是經過那次慈善舞會,他們再這樣碰麵,關係還真是挺尷尬的。
“夏小姐找我有事?”如果不是專程來找她,實在想不到什麽理由讓她一個大小姐大老遠跑來殯儀館。
“嗯……我想和你談談可以嗎?”夏嫣輕輕扯了扯身上披的外套,似乎周圍的環境確實有點讓她心裏發毛。
“……”徐詩黎猶豫了一下並沒有馬上回答。
其實她跟夏嫣真的沒什麽過節,但是總覺得以他們的關係,還是彼此陌路比較好。她不想看見先就勾起不好的回憶。
但是,偏偏夏嫣就是那種,隻要看著你,就讓你很想順著她的姑娘,不好拒絕,重話也說不出口,不忍心為難。
最終,徐詩黎歎了口氣,對她道:“換個地方談吧,我剛好要去吃飯,你吃了沒?”
夏嫣愣了片刻才連忙說:“我也還沒吃晚飯,我開了車來的,坐我的車吧。”
徐詩黎點頭,然後忽然又想到了什麽:“這麽晚還沒吃?你在門口等了多久?”
因為孟榆林的關係,徐詩黎加了兩個小時的班,夏嫣不會已經在門口等了兩個小時了吧……
“沒有很久。”夏嫣一邊搖頭,一邊伸手在包包裏翻出了車鑰匙,“聽孟路說你對吃的很有研究,所以我跟朋友打聽了一家味道很好的餐廳,我們可以去,我請你吃。”
“不用了,AA吧。”徐詩黎看著夏嫣這麽熱絡的態度,真感覺世界好奇妙,說起來,她們應該是情敵……
夏嫣有點尷尬地頓住,然後又對徐詩黎友善地笑笑:“你是昭之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不,我跟他也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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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嫣愣了一下,片刻才道:“你不用故意這樣說……我跟孟路和淳希都聊過了,我知道你和昭之之間肯定不隻是朋友而已。”
徐詩黎頓了頓,眸光略微暗了一瞬。半晌才道:“我跟他什麽關係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你才是他女朋友。如果是想約我吃飯,我奉陪,再幹站在這兒聊葉昭之我就不陪你了。”
夏嫣聞言,沒有繼續再糾纏這個話題,轉而道:“行,行,我們先去吃飯。我的車就停在對麵。”
夏嫣的車也挺低調的,日係小排量轎車,看起來應該是新買的。
徐詩黎坐上了副駕駛,才發現夏嫣很緊張,打火掛擋起步都戰戰兢兢,左轉起步一不小心踩多了油門,車子往前就是一衝……她嚇得立馬踩刹車。
徐詩黎被狠狠晃了一下,回頭無可奈何地看著她:“你還不太適應這輛車?”
夏嫣搖了搖頭:“駕照是我還在國內的時候考的,這些年……在國外不怎麽開車,生疏了……”
“那換個位置,我來開吧。”徐詩黎說著就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啊?”夏嫣還沒反應過來。
“我怕我們天亮都到不了地方。”徐詩黎覺得,跟夏嫣比起來,自己簡直就是個男人。
“……”夏嫣特別不好意思地道了歉,然後乖乖下車跟徐詩黎換了個位置。
徐詩黎雖然自己一直沒買車,但是時不時替劉叔開開車,或者蹭一蹭徐遠境的車,所以她的車技一直是公認的好。上車之後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一踩油門穩穩上路。
夏嫣看著徐詩黎流暢的動作,略有幾分羞愧地把頭低下去:“真的不好意思,我不太擅長……”
“不用不好意思,你沒做錯什麽。”徐詩黎一直讓自己表現得大方無所謂,不遷怒於夏嫣,就算有錯也都是葉昭之的錯。
但是心裏就是特別不舒服,綠燈亮起,她踩下油門。踩得有點過了,車速飛快。
但她沒有減速,好像急於把所有煩人的事情都拋諸腦後。可是一樁樁,一件件,偏偏又回到她眼前。
特別是葉昭之那張臉,老是出現在她眼前。
既然這麽長情,就不要隨便招惹別人。
混蛋。
很快,車子開到了地方。一家位置比較偏僻的西餐廳,這個點了店裏幾乎沒有客人,她們隨便挑了個位置落座。
徐詩黎在翻菜單,是夏嫣先打破尷尬開了口:“阿屍……可以這麽叫你嗎?”
徐詩黎愣了一下,片刻後道:“你隨意。”
“……”夏嫣思索了片刻才接著道:“其實如果我不回來,你應該已經和昭之在一起了吧?”
“……”徐詩黎沒有回答,她答不上來。
“我覺得你這樣的女孩挺配他的,有膽量有擔當心腸也好,比我好太多了……”
徐詩黎皺起了眉頭,這些話從情敵的嘴裏說出來怎麽那麽別扭。片刻之後她才歎口氣道:“不用這麽想盡辦法誇我了,如果你覺得因為你和葉昭之複合傷害了我,那真的不必。他既然那麽毫不猶豫地和你複合,說明你在他心裏一直有分量,哪怕你不回來,我也不願意接受一份不完整的感情。我應該謝謝你,讓我看清楚,盡早清醒。”
“其實我也沒想到他能原諒我……”夏嫣說到這裏,聲音略微有些幹澀,“七年前我不辭而別,有很多關於我的風言風語,對他來說或許都是很大的傷害吧。”
“那你當初為什麽要走?”其實徐詩黎倒是寧願夏嫣是來吵架的,她從來不怕別人耍潑。但是她真受不了夏嫣這樣深情款款地說起她和葉昭之的曾經……
就像一把溫柔的刀子,一刀又一刀,剜在心上。
葉昭之真是長情啊,這樣丟下婚約丟下一切不辭而別的人,一朝回國,他全都原諒。
他是長情。
隻是對象不是她。
夏嫣停了片刻,才繼續說下去:
“其實傳言都不是真的……
“真相是那時候我得了很嚴重的抑鬱症,嚴重到我產生了幻覺和幻聽,每天晚上都睡不著,白天也很昏沉,經常連白天黑夜都分不清……那時候是昭之最關鍵的時候,他拿到了葉氏的大項目,根本顧不上我,我也不想拖累他。一開始我不敢告訴別人,怕別人都以為我瘋了,但是越拖就越嚴重……
“後來我自殺過一次。”夏嫣拉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了手腕那裏的一小節傷疤,“因為被及時發現了,所以沒有真的出事。但是這件事讓我爸知道了我的情況,他認為我瘋了。雖然醫生一再聲明我隻是抑鬱症,不是瘋子,但是我爸並沒有聽解釋,直接把我送去了國外……
“我是他唯一的孩子,從小他就不讓我出任何差錯,因為還有很多人對他的位子虎視眈眈。他對外稱我是出國念書的,其實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治病。我被切斷了和國內的一切聯絡,哪怕我病情已經好轉了他也不願意讓我回來,因為醫生說病情是會反複的,他擔心我複發……這次因為他車禍過世,看管我的醫生才放我回國。”
徐詩黎聽完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略帶一絲苦澀地笑了:“所以當初你離開是有苦衷的,葉昭之知道前因後果之後就和你複合了?”
夏嫣點了點頭:“其實我本來真的不想打擾他,我知道我有病,我配不上他。但是有人告訴他我在慈善醫院的事,他就來醫院找我了。我們把話說開之後,我發現我還是愛他,哪怕我告訴自己不要再眷戀了,也還是忍不住想和他在一起。”
“……”徐詩黎聽著心裏莫名湧起一陣酸澀。他們之間的故事,真動人啊,闊別七年,跨越疾病生死,最終還能解開誤會牽手走到一起……而她,隻是他們中間那個微不足道的小bug吧。
“其實這些年的治療裏,我都是靠著昭之撐下來的。我的病真的很痛苦,隻有想到他能讓我心情稍微輕鬆些。”夏嫣看著徐詩黎,目光裏是很深的歉疚和無奈,“其實我隻是希望你不要恨昭之,隻是我和他之前的感情太特殊了……”
徐詩黎苦笑,這個時候侍者來詢問點菜的情況,徐詩黎實在沒什麽想吃的,聽夏嫣說了那麽多心裏越發難受,隻點了個芒果班戟。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是甜食最有效。
見徐詩黎沒點菜,夏嫣就自己點了兩個菜,服務員熱情推薦:“需不需要點些飲品?我們餐廳的紅茶拿鐵和卡布奇諾都不錯,很適合配甜品。”
徐詩黎點點頭:“我要一杯紅茶拿鐵。”
夏嫣又看了一眼菜單:“我不喝咖啡,還是換橙汁吧。”
服務員禮貌地躬身,收回了菜單:“好的,兩位的餐會盡快送上。”
服務員走了之後,徐詩黎才歎了口氣:“不論你們先前發生過什麽,我尊重他的選擇。你也不需要覺得抱歉。我以後也不會再和葉昭之有任何瓜葛。”
“我沒這個意思……”
“你放心,我知道,我跟他劃清界限隻是不想給自己添堵。”
夏嫣尷尬的笑笑,片刻後忽然皺起了眉頭,臉色有些難看:“徐小姐,我胃難受,去一趟衛生間……”
徐詩黎看她一張臉蒼白如紙,忍住不住問了句:“你自己可以嗎?”
“老毛病了,沒事的,一會兒就回來。”然後夏嫣就拿著自己的包包,朝衛生間小跑過去。
夏嫣去衛生間之後,徐詩黎一個人坐在位子上看著窗外出神。本來以為食物可以慰藉一切苦痛,但是真的太多事情接踵而至的時候真的會連吃都提不起興致。
奶奶自殺,葉昭之和夏嫣複合,孟榆林死在她眼前……每一件事,要扛下來都挺困難。她很想擺出樂觀豁達的樣子,很想讓自己看起來強大到什麽都無所謂,但是和夏嫣談完之後,一個人靜下來,那些脆弱的念頭就又霸占了她的腦海。
就在她出神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了腳步聲,這個腳步,不像是侍者走路的聲音,和節奏,特別沉穩有力,讓她覺得莫名熟悉。
在遲疑中回頭,就看見葉昭之朝她走了過來,沉鬱的目光讓徐詩黎嚇了一跳。
就在她還在愣神的片刻裏,葉昭之已經在她麵前落座了,眉心輕擰,聲線冷淡:“你約夏嫣出來談什麽?”
徐詩黎覺得有點好笑:“你哪隻眼睛看見是我約她的?別突然出現就往我身上安罪名。”
“你們應該不是需要經常見麵的關係,以後就別聯絡了。”葉昭之麵色平穩不帶一點波瀾地說完這句,徐詩黎聽著簡直氣得發抖。
“葉昭之,你弄清楚,不是我要找夏嫣談,是她要找我談。其次……”徐詩黎說到這裏略微一頓,才接著說下去,“是你先來招惹我的,沒幾天你又跟初戀複合了。行,我尊重你的情深義重,那麻煩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互不打擾。別又突然跑出來用這種口氣教育我,我受不起。”
葉昭之愣了一下,目光瞪住她,似乎有話想說,但是半晌沒有開口。
這時候夏嫣從衛生間回來了,看到出現的葉昭之,明顯有一瞬的錯愕:“昭之,你怎麽來了?”
“秦醫生說你今天沒準時過去,蘇淳希跟我說你可能在這裏。”葉昭之歎了口氣,站起身來,給她遞了紙巾,“臉色這麽差?胃病又犯了?”
“……”夏嫣愣了片刻,接過了紙巾,小心地點了點頭,“嗯……”
徐詩黎感覺這個場麵自己再待下去自己就真是個笑話了,於是拿過包包站起身,朝夏嫣尷尬地笑笑:“夏小姐,今天就聊到這兒吧,你和葉先生慢慢吃,我先走了。”
“阿屍……”夏嫣想喊住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倒是葉昭之先開了口:“徐小姐,這麽晚了打車不方便,順路送你回去吧。”
徐小姐……這還是他們認識以來,他叫的最客氣的一次。剛才還是那麽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夏嫣以來就變得這麽紳士了。
“謝謝,不必了。”徐詩黎越想越氣,背著包,頭也不回,逃一樣地飛快朝餐廳門口躥了出去,消失在兩個人的視線裏。
雖然一直告誡自己不要搭理,不要去想,不要在意,但是心還是控製不住地揪緊了,生疼。
出了門之後,徐詩黎就像是要發泄一樣,一直暴走了一公裏。
等她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這地段陌生得很,路燈都沒幾盞,她走了那麽久也沒有車經過。
她這才發現葉昭之說的打車不方便並不是客套話。這地方很偏,這餐廳也是做熟客生意的,到了這個點,連打車軟件都約不到一輛車。
拿地圖搜了一下大概離她家多少距離。
結果更加心灰意冷,十公裏!
過分了……
偏偏她的外套還不厚,風迎麵吹過來,簡直感覺在往她的衣服裏鑽,冷得她一個哆嗦。
頂著寒風又走出去幾百米,就在她一邊跺腳一邊想要不要給徐遠境打個電話的時候。
一輛車從遠處朝她駛來,並且朝她按了兩聲喇叭。車身輪廓有點熟悉……好像是饒風涼的車。
很快,車子在她身邊停下,車窗被搖下來,饒風涼喊了她一聲:“愣著幹什麽,上車吧。”
徐詩黎隻猶豫了一秒,就打開車門上了車,她快被凍死了,骨氣又不能當飯吃:“你怎麽會從這裏路過的?”
“特地過來的。”饒風涼拿出手機,給她看了一條短信,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上麵寫了一個地址,大致上就是她在的這條街,末尾是速去兩個字,“我還以為案情有進展,結果過來一看原來是你。你又為什麽在這裏?”
“……”徐詩黎看著短信,停頓了一秒,回答道,“這個說來話長。”
知道她方位的,應該就是葉昭之和夏嫣吧,但是她覺得短信隻可能是夏嫣發的……一個可能是擔心她一個人回不了家,一個可能是剛好撮合她和饒風涼。
夏嫣真的有點多此一舉了,徐詩黎在愛情麵前就是個人人唾棄的膽小鬼,要她去爭去搶,她才沒那個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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