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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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朦朧的月色映出那人精致的五官,渡上了一層淡淡的柔光。

    清瘦的身影太過熟悉,我很快從極度驚嚇的狀態中抽離出來,情緒卻久久沒有平靜,整個人就像炸毛的貓,心情很氣憤。

    這臭小子半夜不睡覺蹲在我家路口……他想幹嘛?

    夢遊嗎?

    靠!

    我爆了句粗口,迅速披上一件外套出門,一口氣直接跑下樓,猛地拉開大門。

    蹲在地上靜靜抽煙的周漾聞聲抬頭,黑色的瞳孔刹那間寫滿了震驚。

    我朝他走去,刻意放慢了自己的腳步,讓自己看起來很有氣勢。

    他則是立刻把手裏夾著的煙丟進路邊的小水溝裏,他是麵向著光,站得地方可能有點暗了,暫時無法看清臉上的表情。

    “周漾你是不是有病啊?大半夜的跑到我家門口……你想幹嘛?”

    當我罵罵咧咧地走到他麵前,他順勢張開雙手,根本不聽我在說什麽,直接就把我摟進懷裏。

    左手放在我的腰間,右手托著我的後背,摟得非常緊。

    我懵了。

    這是什麽狀況?

    呃……我會不會是在做夢啊?!

    我陷入懷疑,手指不老實地往周漾腰上掐了一把。

    掐完後,我又陷入更深的懷疑。

    男人的腰為什麽也可以細成這樣啊?

    我皺眉想了一會兒,沒想出任何答案,隻能歸咎於周漾最近瘦得厲害。他在以往的基礎上,最起碼輕了十幾斤。

    然後我就納悶了,周漾他不知道疼嗎?我掐了一把他的腰,他好像根本沒有什麽太大反應?

    我臉靠在他的胸口位置,感覺得到周漾身上炙熱的溫度,以及他胸腔裏那顆心髒的跳動聲。

    他一言不發。

    我本來耳根子都有點發燙了,察覺到氣氛有點古怪,以及周漾的各種不對勁,他平時在我麵前咋咋呼呼,簡直是個大話癆。

    今晚見到我一個字都不說,連嘴唇都未曾張開過。

    我問:“周漾,怎麽了?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沒理由他這麽晚來找我啊?

    腦子裏立刻想到一種可能。

    我還沒得及問,周漾已經告訴我答案了。

    “我媽,走了。”

    他說話的的語氣平靜淡漠,聽不出有任何情緒起伏的跡象。

    我剛才猜想的答案也是這個,周漾他媽劉英也就是這幾天的時間了,人死如燈滅,過往仇恨如雲煙……

    從周漾的嘴裏得到證實,我心裏並沒有太大的悲傷,更加談上喜悅了,反倒是有一種唇亡齒寒的悲鳴。

    一時間,我和周漾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我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而他……我猜是心情極度難受,難受到不想開口說話。

    就像我當初一樣。

    因為親眼目睹過老爸當場死亡,我當時就把眼淚流幹了,後來過了好久才接受老爸已經死亡的現實,跟著就情緒崩潰,哭得撕心裂肺。

    拿到小樹的骨灰盒,我也是沒哭,後來看見殯儀館的人挖好墓,一鏟一鏟填土的時候,我受不了,當場哭哭啼啼,淚流不止。

    如果還有第三次,我不知道我會怎麽樣了。因為我實在受不了親人離世的痛苦了,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一點意思都沒有。

    或許是周漾的體溫過於炙熱,也把我給傳染了。我出門前又披了件長外套,雖然是夏夜,但這會兒溫度還是挺幹燥的。

    我熱得難受,雙手試圖顧推開周漾。

    推不開啊,他抱得太緊了。

    我細聲說道:“周漾,你先放開我好不好?我們進屋去,外麵蚊子好多。”

    好在周漾是聽得見進去,雙手鬆開了,可他右手不知怎的,居然牢牢地握住我的一隻手。

    手指緊密地交纏在了一起,就如同全世界所有的情侶一樣。

    我抬起頭與他對視。

    他眼眸很黑,在溫潤月光和屋裏柔和的燈光雙種照射下,依舊是黑漆漆的,沒有什麽色彩,麻木不仁。

    這小子一定很難過。

    哪怕有那麽糟糕的童年,失去母親的悲傷依然如影隨形。

    也不知道在外麵站了多久,地上積了一堆煙頭。

    咦……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幾個月前我也是在這裏發現了一地的煙頭。

    該不會也是他吧?

    刹那間,我心情從甜蜜變得很複雜酸澀。

    深夜在我家路口抽煙,是不想打擾?亦或是其他原因呢?

    如果沒有發生沈飛憤怒將他綁來的意外事件,我也不會泥足深陷,或許我們連相遇的機會都很渺茫,我害怕見他故意躲避。他應該也是不想見我……

    我深深地瞅了眼周漾的臉,說不清為什麽,我最終選擇沒有推開他,下一秒佯裝淡定地牽他進門。

    至少在這個他失去母親的夜晚,我不想再傷害他。

    進門之後,他還是不放手,我無奈地笑著說:“把手放開吧,我去給你倒杯水,放心,我不會消失。”

    周漾啊周漾,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表情讓人很心疼?想把你摟進懷裏柔聲安慰,讓你不要害怕,我不會消失。

    如果沒有看見那一地的煙頭,或許我真的會抱住他。但現在,我會克製住。

    他的彌補和憐憫,我根本就不需要。

    “不想喝。”周漾搖頭拒絕,直勾勾地看著我,麵無表情。

    “那你坐下可以嗎?”

    他機械地點頭,“可以。”然後牽著我一起坐到了布藝沙發上。

    “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在外麵抽煙做什麽?”

    他低垂著頭,眸光晦暗,悶聲說:“想找你。”

    “找我?”

    我不由地納悶了,他找我做什麽?

    想不通原因,於是開口直接問他:“你找我有事?”

    “沒事,就想找你。”

    我都好奇我在周漾心裏究竟是什麽樣的存在了,他這種狀況分明就是依賴性的戀母情結,他非要矢口否認。

    我啼笑皆非說不出話。

    等我安靜下來,周漾低著頭主動開口說話。

    “我媽是八點五十三分走的,她八點的時候,痛得難受,我讓醫生給她打了一針鎮痛劑。走的時候很安靜,沒有特別難受。遺體暫時放在了醫院太平間,明天就會拉到殯儀館準備火化。我打算把骨灰寄放在殯儀館。”

    語氣很平靜,無悲無喜。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周漾一家人都是城市戶口,他家沒有田地。

    我是半年前回來安葬小樹的時候,了解過市裏的公墓,最便宜的一塊也要一萬。墓碑不看材質和大小,起步價也是三百多。

    我安葬小樹,既要買地和墓碑,又是請人挖坑填土,零零總總算下來花了三萬多。

    最主要是地太貴,本來那家人獅子大開口,非要五萬。是伯伯幫忙從中協調講價,硬生生砍成了兩萬八。

    落葉歸根,我想小樹回家的心情一定和我一樣,不願意離家太遠。我自己死後也要埋在家鄉的地裏,這片土地將是我夢寐以求的歸宿。

    把骨灰寄放在殯儀館的價格相對就便宜多了,好一點的位置,一年的寄存費用差不多在一千左右。

    周漾手裏一定沒有多少錢了……

    我冷靜下來,怕傷及他的自尊,先在心裏打了一遍腹稿,然後才慢慢地開口:“周漾,你既然叫我一聲小榆姐,我也是把你當弟弟看待。如果你有困難可以跟我說,不要為了麵子硬撐著……我錢雖然不多,但是一萬塊還是能湊得出來……”

    我沒有說實話,其實我有一筆巨款。如果把真實數額說出來,周漾不知道會用什麽的眼神看待我。

    隻是我沒預料到,我話說得這麽委婉了,他還是拒絕了。

    周漾微微了扯嘴角,輕聲笑了起來。

    “小榆姐你怎麽能這麽可愛呢?”

    他用另一隻手簡單粗暴地蹂躪我的頭發,我本來就是剛睡醒,頭發有點毛躁,被他這樣亂揉一通,瞬間亂成雞窩了。

    我沒好氣地打掉他的手,“行,行,我知道你周漾有骨氣,死要麵子活受罪。我才懶得管你,手拿開,別碰我!沒大沒小!”

    “小榆姐也可以揉我的頭發報複回來。”周漾說完就低下腦袋,湊到我麵前。

    我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滾開點。”

    “生氣了嗎?”他小心翼翼地抬頭仰望我,見我冷著臉,拿手戳了戳的肩膀,“不生氣好不好?我錯了,你先聽一聽我解釋?”

    “拒絕。”

    “不許拒絕,必須聽。”

    我氣得嘴角掠起冷笑,居高臨下地瞅著他一眼。

    在我的冷眼逼視下,他麵不改色,理直氣壯地解釋起來:“我和小榆姐的關係不清不楚,如果我花了你的錢,被人知道會罵我小白臉。”

    “你本來就是個小白臉。”我插嘴道。

    他羞惱地瞪了我一眼,繼續往下說:“先聽我說完,不許再插嘴。”

    “你誰啊?我和你有關係嗎?”

    我站起來就想走,離他遠點。

    周漾察覺我的意圖,敏捷地拉住我的手。

    我沒想到他膽子居然會這麽大,竟然會再次把我摟進懷裏。

    耳畔響起他低沉撩人的聲線,“小榆姐,你其實懂我的意思。如果你真的想借錢給我,不如我們先去領個證,讓關係變得合法。我保證以後會把我所有的錢上交給你,一分不剩。”

    “……”

    我情緒當場就炸了,臉頰和耳朵像是同時放在烈火裏炙烤,又紅又燙,感覺都快燙出白煙了。

    “周漾你你你……”

    “我是認真的。”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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