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跑回到家，周漾沒有選擇跟上來。

    我進門前有意回頭看了一眼路口，沒瞅見他。

    算了，愛來不來吧。

    我回家動手作飯，大約用了一個多小時做好了晚飯，一共是三菜一湯。酸辣土豆絲，黃瓜炒蝦仁，清炒油麥菜，西紅柿蛋花湯。

    可這臭小子是真回去了，我做完飯後見他遲遲不見進門，就出去找了一圈，沒有在魚塘，十有八九可能是走了。

    我做飯的時候把周漾也給算進去了，現在好了，不僅菜炒多了，連米飯也煮多了。

    青菜都不能過夜的，就我和霏霏兩個人吃，根本吃不完。

    如我所料，霏霏喜歡吃在蝦仁，黃瓜吃了一兩片就沒碰過，蝦仁倒是一顆一顆挑出來吃了。

    “好好吃啊！”霏霏吃得極開心，仿佛餓了很久一般敞開懷了吃。

    我怕她吃撐，她吃第二碗飯時候，我隻給她盛了小半碗，“晚上不能吃太多了，會消化不良。”

    霏霏眨著眼睛望我，疑惑地點了點頭。

    我這才把碗遞她，沒想到她這個小機靈鬼，碗裏飯少了，就小口小口地吃，細細地咀嚼。一口飯要吃好幾口的菜。

    我：“……”

    可能她是餓了吧，如果她晚上肚子痛，那我就去買點消食片。

    蝦仁都吃完了……怎麽辦？

    我要不要提醒她一聲不能再吃了？

    霏霏咽下最後一口飯，再盛了小半碗湯，喝完後滿足地說：“我吃飽了。”

    終於吃飽了！

    我驟然鬆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也緩和下來。

    霏霏起身，從椅子上下來，“我上樓寫作業去了。”

    我看著拿起放沙發上的書包，提著一步一步跑上樓。

    也許是被霏霏的胃口影響，我破天荒地也多吃了半碗米飯，油麥菜都被我吃完了，剩菜不是特別多。

    家裏有了霏霏在後，氣氛都變得不一樣了。我不再覺得日子清靜寂寞，整個人都變得有活力和幹勁。

    洗碗都比平時速度慢了一倍，洗完用毛巾擦幹水跡後放進櫥櫃裏。

    廚房的垃圾也提出去倒掉，天色漸漸黑下來，我視線順著水泥馬路望向前方，逡巡了一眼就轉身回家。

    二樓客廳空蕩蕩的，沒有電視。我想著要不要再買一台小電視回來放著，這樣霏霏在樓上做完作業後，可以看會兒電視。

    想想還是作罷，別人家父母都是期盼自己好好學習，少看電視和手機，我卻是反其道而行。

    今天作業可能有點多，關門上樓了，霏霏的房門都沒有開。

    我無意打擾她，便回屋拿睡衣先洗漱。

    洗漱完出來，想了想，還是敲門詢問一聲。尤其是她今晚吃了這麽多，肚子會不會疼。

    “門沒有鎖，請進。”霏霏的聲音從裏麵傳來。

    我拉下把手，門一開就見霏霏捧著英語字典，手轉著一支鉛筆。

    “霏霏有沒有不舒服？肚子撐嗎？”

    霏霏搖了搖頭。

    “作業寫完了嗎？”

    她微微頷首，輕輕地點了點頭。

    “哦，那你早點休息。”

    我見霏霏神情微妙，緊皺著眉，不是很想跟我說話的樣子。在她開口趕我出去之前，我主動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心裏有很多話，卻一句都不敢說了。

    我怕再對她問東問西，惹她厭煩。

    就在我轉身之際，霏霏抬起頭突兀地看著我。

    “這段時間謝謝你的照顧了。”

    聞言，我如同被人當頭一棒，一種恐慌不安的情緒蔓延到了神經末梢。

    霏霏從椅子裏站起來，說：“我明天期末考試，一共考兩天。”

    “你……”我壓抑著情緒，笑著給她打氣，“加油！”

    “噢，我會的。”

    霏霏似乎是有點難以啟齒，嘴唇張開又抿起，反反複複了好幾次。

    我緊張地站在原地，就像等著被宣判的犯人一樣忐忑不安。

    我隱隱猜到霏霏想跟我說什麽，可我太軟弱了，連主動開口問她的勇氣都沒有。

    半晌，霏霏還是鼓起勇氣，抬頭問我：“你不會和爸爸再結婚吧？”

    “不會。”

    我努力地佯裝平靜，以開玩笑的口吻說：“霏霏，我真的是你媽媽，雖然我和爸爸沒有關係了，但請你相信，我和你爸爸一樣愛你。”

    霏霏聽我了話後，很不自在，似乎是覺得羞恥，視線到處遊移，注意力很不集中。

    “考完後，爸爸會帶上我一起出去工作。他說過的，以後不管去哪裏，都不會拋棄丟下我。”

    “……”

    我還有什麽不明白，劉英病逝了，性格敏感頭腦又聰明的霏霏比我這個大人都要心細如微。

    我都沒想過周漾會離開，而她已經開始擔心起周漾離開清水市出去工作。

    今晚周漾把她送到我這裏，更加深了她的猜測。

    她急切地想要在我這裏得到答案。

    眼神看似亂瞟，實則是在注意我臉上表情變化。

    “我知道了，等你考試完，再給你收拾行李吧？今天真的太晚，即使你的作業已經寫完了，就快去洗澡睡覺吧。”

    我不想成為年幼女兒心裏的“壞人”角色，以我現在的身體，這輩子可能就她一個女兒了。

    哪怕她要離開我，我也毫無怨言。

    因為我和她並不親密。

    她之所以會和我同住一個屋簷下，也是我強行從周漾手裏把她要回來的。

    “好。”霏霏點頭，去收拾桌麵。

    我退出她的房間，回房後狠狠地吸了一下酸澀的鼻子。

    隻是一陣短暫的難過罷了，等霏霏走後，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接受現實，繼續過一個人清靜的生活。

    兩天時間很快，霏霏考完試回來就開始收拾背包。

    我想幫她一起收拾，可她根本就沒有東西可收拾，就幾件衣服。屋裏的毛絨玩具，給她，她也不肯收。

    “帶著好重，沒地方放，火車很擠的。”

    “你們多久走啊？”周漾這兩天沒給我打過電話，我也沒有主動打過，所以並不知道他他父女倆什麽時候離開。

    霏霏沒有立刻回到，反而是有點惆悵地皺起眉。

    “怎麽了？”我問：“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就是晴雨姐姐想要邀請爸爸一起去北京工作，可爸爸好像不太願意，晴雨姐姐讓爸爸好好考慮。”

    我一懵，神經敏銳地捕捉到一絲不對勁。

    不是周漾自己要走，而是顏晴雨想讓周漾跟她一起去北京。

    “那你問你爸爸了呢？”

    “我問了。”霏霏氣悶地說：“爸爸說我小孩子，不能管大人的事。”

    這樣一想，我大概知道原因了，周漾是不肯跟顏晴雨一起走，是對我有愧疚。

    “哼！我怎麽不懂，晴雨姐姐喜歡爸爸，為了留下參加奶奶的葬禮，她把工作都辭了。”

    霏霏一口氣說完，反應過來後，臉色都嚇白了。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我。

    我有點想笑，故意用誇張的語氣問她：“你知道什麽是喜歡？”

    霏霏不說話了。

    這小機靈鬼擔心自己說錯話惹我生氣。

    “你明天不上課了吧？”

    她點頭。

    “那你知道月老和紅娘是做什麽嗎？”

    霏霏茫然不解，還是點頭說：“知道，牽紅線。”

    她表情呆滯，眼神澄澈，模樣實在是可愛極了，我忍不住摸了一下她的鼻子。

    “我手機給你，你記得晴雨姐姐的電話號碼嗎？你現在就打電話，邀請你爸爸和晴雨姐姐明天去市裏遊樂園玩，我們就當月老和紅娘，一起撮合他們。”

    霏霏眼神頓時亮起。

    “好，好！”

    我把手機交給她，見她先給顏晴雨打電話。我站在這裏頗為尷尬，有偷聽的嫌疑，借故去了衛生間。

    我騙了霏霏，撮合隻是一個借口，我真正目的是想在她離開之前，能給她留一點美好的回憶。

    希望她想起來我的時候，不是麵目可憎。

    足足呆了十幾分鍾才慢吞吞地出來，霏霏捧著手機正在跟顏晴雨說再見。

    “嗯，晴雨姐姐，明天見。”

    她打完後看著我，“晴雨姐姐同意了，嘻嘻，我要給她一個驚喜，沒有告訴她，明天爸爸也要去。”

    “你告訴她，我要去了嗎？”

    “告訴了。”

    那還好，要是沒事先告訴顏晴雨，我也要去，驚喜很可能就會變成驚嚇了。說不定她還誤會我是去示威的。

    我挑了挑眉，心裏突然生出負疚感。

    “接下來給爸爸打電話。”霏霏埋頭給周漾打電話，電話響了三秒才接通。

    室內環境安靜，即使沒有開擴音，我也聽見了周漾慵懶撩人的聲音。

    “小榆姐，我還以為你不會給我打電話……”

    “爸爸！”

    他話沒說完，就被霏霏打斷了。

    顯然，周漾是被驚到了，聲音腔調都變了，變得成熟又穩重。

    “霏霏，怎麽是你打的電話，你媽媽呢？”

    “在我旁邊。”

    “是她讓你打電話給我的？”

    霏霏沒感覺到不對勁，很誠實地點頭，“嗯。”

    “把電話給你媽媽，我有話要跟她講。”

    “……”

    我不想接，於是眨著眼睛，使勁地給霏霏使眼神。

    霏霏一瞬間茫然，很快眼睛就亮起，看懂我的眼神，連忙對著手機說；“爸爸，我考完試了……那個……媽…媽她說帶我去遊樂園玩。讓我打電話問你，要不要一起去？”

    “你跟她說，我去。”

    霏霏朝我眨眼睛，露出勝利的笑容，“嗯，我已經說了，爸爸，那明天見。”

    是我錯覺嗎？總覺得周漾剛才說話的語氣很得意？

    八成這臭小子又是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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