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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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伸過來,捏住我的臉頰,指尖輕輕地摩挲。
我嚇得不能呼吸,動也不敢動一下。眼睛注意到他兩隻手都纏著繃帶,很明顯是受了傷。我有點意外,更多的則是害怕。
他是想打我一頓出氣嗎?
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準備,誰知他並沒有打我,而是低低地說了一句:“你胖了。”
他語氣平淡的就像是在感歎天氣很好的樣子。
我懵住,完全沒想到他會這麽說。腦子木木地想著,我最後給他留下的樣子,應當是奇醜無比。
化療不僅剃光了頭發,也讓我患上了嚴重的厭食症。尤其是進倉後,喝口水都難受,全身痛,低燒,嘔吐外加拉肚子,我都不知道怎麽從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裏熬過來了。
我進倉期間,雖然外麵人不可進去,但是有專門的視頻可以交流聯係。
他可是一次都沒有來看過我。
徹底離開他後,我沒有過多的沉浸在小樹離世的悲傷中,每天都積極樂觀的生活。經過半年的休養,我臉頰兩邊也有肉了,不會像以前一樣瘦得皮包骨頭,頭發也長了。
遇上霏霏後,我的平靜生活被打破,悲傷悔恨如影隨形的折磨我。最艱難的就是那次排異,我真的感覺自己快死了,最後頑強地挺過來。
其實現在的我根本不是最好的狀態,最好的狀態是沒遇上霏霏之前,一個人自由自在的時光。
可他還說我胖了,那隻能證明半年前,我已經病得形銷骨毀的程度。
長達半年多的分離,突然一見麵,我仍舊對他有本能的恐懼,可身體早就不適應,無法再對他奴顏婢膝。
他的手指溫度很涼,摸著我臉頰的時候,令我有種碰到毒蛇的錯覺,身體發寒,後背直接出了冷汗。
堅持了十幾秒,他還沒有收回手。我卻受不了,身體往後退,神情慌張地躲避他的手。
“真不聽話。”他說。
我蹙緊眉,輕聲輕語地說:“嚴先生,我和你已經劃清了界限。”
“哦?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我瞳孔猛地睜大,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麵不改色的男人,他目光似潭水般平靜幽深,令人無法猜透。
難道他想裝傻?!
不,我不要跟他回去,死都不要。
“嚴先生,半年前,我出院那天,特護把我弟的骨灰盒交給我,向我轉述你說過的話,你雖然貴人事忙,但你的記性一向好。”我頓了頓,再開口,語氣有點衝:“難道你還要像個潑皮一樣賴賬不成?”
“我說過什麽話?”他聲音低沉地反問我。
“你說你放我自由了。”
“哦,是嗎?”他嘴角微微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眼神漸漸發冷,“你親耳聽到了嗎?”
我嚇得胸口一窒,喘氣都不穩了,不甘心,深吸一口氣,冷著臉硬氣地說:“嚴先生,你要出爾反而,我也沒資格指責你,但我絕對不會跟你回去的!”
“先別急,給你看樣東西。”
他說得很神秘,眼神冷酷到我不敢直視。
我垂著頭,餘光悄悄地瞅著他手裏的動作,他把蘋果筆記本調轉了方向,屏幕對準了我。
屏幕放著一段監控視頻,畫麵拍攝非常清晰。太陽快要落山了,天色漸漸變黑,公路中央躺著一個搖搖晃晃的男人,身上所穿的衣服很眼熟,我心裏有了猜測,睜大眼睛繼續看下去。
視頻裏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鳴笛聲,男人慢吞吞地轉過頭,終於可以看見正臉了。
是周誌明!
他臉色很不對勁,非常紅,像是喝多了酒,神情很恍惚。然後眼睛慢慢睜大,似乎是看到了什麽恐怖的事,踉踉蹌蹌地想要起來。
短短幾秒間,他眼神急劇變化,先是驚懼,緊張,然後是恐懼。
還沒等他起來,一輛麵包車直接往他下半身碾了過去。
視頻裏傳出極其淒慘的吼叫聲,我震驚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死死地壓抑住,不讓自己發出尖叫。
麵包車過去後,又來了一輛四輪貨車,無情地從周誌明的雙腿碾過。
視頻最後的畫麵清晰地拍出半坐起來的周誌明,手撐在地上,痛苦地哭喊著,胯部以下全泡在了鮮血裏。
我惡心地打了一個幹嘔。
嚴清軒早有準備,遞了個幹淨的垃圾桶給我。
我太想吐了,條件反射地接過來。
“嘔——”
胃裏壓根就沒東西,嘔了一陣,什麽也沒吐出來。
嚴清軒居然沒有避開,還坐在椅子裏,坐姿優雅,表情漫不經心,眼神不再冰冷,浮出了戲謔的笑意。
他笑著問我:“開心嗎?”
我被他這個問題直接問住了,在心裏默默地問自己,大仇得報,我開心嗎?
看完視頻後,我除了震驚以外,第一個強烈的反應是惡心作嘔。
現在仔細地回想,我心裏隱隱有那麽一點大仇得報的爽快。
我們一家三口曾經所受的折磨,作為凶手的周誌明,終於體會到了從痛苦到恐懼的絕望。
很快,我就想明白這視頻是出自眼前這個道貌岸然的男人之手,心裏完完全全被恐懼占據。
他太可怕了!
他想要弄死一個人,實在是太簡單了,完全都不用自己去動手,一個吩咐下去,他隻要看到結果就行。
我雙手緊緊地抓住眼前的垃圾桶,這垃圾桶是新的,而且還是第一次使用。他連我看到視頻會惡心嘔吐都考慮到了。
怎麽會有這麽可怕的人!果然,還是逃不掉嗎……
我悲哀地笑了起來。
他看見了,眼裏閃過不解之色,疑惑地問我:“你笑什麽?有那麽開心嗎?竟然笑成這副德性。”
“你直接弄死我吧,我再說一遍,我不會跟你回去的。”
“李榆,你可真沒良心。”嚴清軒撐著下巴幽幽地說,看我的目光分明是帶著譴責。
他怪我?
怪我沒有謝謝他嗎?
“是啊,我就是沒良心,要殺要刮,都隨便你,給我個痛快就行。”
從視頻周誌明受傷的程度來看,雙腿都血肉模糊了,他一定會變成殘疾,後半生都要半生不遂地躺在床上。
嚴清軒出手夠狠,完全讓周誌明活著比死了還痛苦。
“我什麽說過要殺你了?”他起身,手指輕佻地捏住我的喉嚨,逼迫我抬起頭。
我就算是把頭抬起來了,也不敢看他,垂著目光,淡然地說:“是我不想活了,這個理由,你滿意了嗎?”
他冷冷地嗤笑一聲。
“你難道不擔心你的小前夫嗎?”
他怎麽提起周漾了?
我狐疑地抬起眸小心翼翼打量了他一眼,對上他的視線,我立刻被他冰冷陰狠的眼神嚇得趕緊垂下目光。
他捏住我喉嚨的五根手指驟然間用足了全力,掐得我呼吸變得困難,雙手條件反射地抓住他的手腕。
好痛,快要不能呼吸了……
嚴清軒也是夠狠,手上都纏了繃帶,竟然還敢用力掐我。
我滿腦子都想要得到解脫,很快就鬆開手,閉上眼睛,耳邊聽到他陰翳的聲音。
“想死可沒那麽容易,別忘了,你還有個女兒,跟你長得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這個畜生!
我竭力地睜開眼,絕望到哭了起來,眼睛裏滿是滾燙的熱淚。
媽的……他媽的!我到底要怎麽能逃脫嚴清軒這個狗東西的魔爪!
嚴清軒鬆開了手,笑眯眯地湊到我耳邊,嗓音低啞地說:“哭什麽?現在哭還太早了,跟我來,報完仇還有更刺激的事情等著你。”
“你放過我女兒!”我忙不迭地抓住他的手臂,哭咽著哀求他:“我錯了,嚴先生,我會跟你回去,我會聽話的。”
“先別求我,要不要放過你女兒,你自己選。”
我沒明白嚴清軒這句話的意思,他打掉我的手,轉身收拾了電腦。
見狀,我也趕緊從病床上起來,穿上鞋子,身上穿的是我自己的衣服,我完全不想去糾結是誰給我的衣服,滿腦子都在思考他的話。
什麽叫我自己選?
難道他又想要二選一的把戲?
我果然是比普通人了解嚴清軒,一猜一個準。他收拾好東西,就帶著我離開了醫院。乘坐一輛黑色帕薩特離開。
開車的人是胡揚,他見到我,喚了一聲李姐。我沒有應,木訥地坐在後座裏,內心極度焦慮不安,眼神也跳動得厲害。
帕薩特的目的地是一家地下酒吧,裏麵非常安靜,沒有正常營業。
沈飛就站在酒吧門口迎接。
他看到我沒說什麽,而是跟嚴清軒打了招呼,兩人似乎是相熟以久,因為沈飛沒有像胡揚一樣叫嚴總,或者稱一聲嚴先生。
傻逼的人從頭到尾就隻有我一個,完全沒認出這兩人是一夥的。
沈飛領路,嚴清軒忽而摟住我的肩膀,半摟半抱地拖著我進了酒吧。
我瞬間有種強烈的預感他會帶我去見周漾。
沒走多久,沈飛在前麵打開了一間包廂的大門。我心跳如擂鼓,呼吸都有不穩了,還沒進去就聽見從裏麵傳來小女孩痛苦無助的抽噎聲。
下一秒,我拚了命地想掙脫出嚴清軒的懷抱。
嚴清軒看我反抗這麽厲害,陰險地歎了口氣,放了手。
我立刻衝進包間,看到裏麵的情影,視線一黑,差點嚇昏厥過去。
周漾被人打得鼻青臉腫,嘴裏和鼻子裏不停地冒血。雙腿跪著,腦袋被一個眼熟的混混按倒在地上。
要不是霏霏就在他身側,我幾乎都快認不出眼前的男人是周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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